他的话音才落,瞧见景王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元承灏紧接着开口:“朕也没有兄弟姊妹,柏侯煜乃是柏侯王的二子,朕想过了,就封了楹儿为公主,六叔看可好?”

封为公主,便是西周嫡传皇室了,那就是和景王没什么关系了。

我终是震惊,而景王,方才那一丝笑意早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愤怒。却是不能表现出来的愤怒。

芷楹郡主的脸上忽而苍白了起来,因了,太多太多的人和事。

元承灏将目光移至元非锦的身上,依旧笑着:“非锦也不小了,趁还在京中,朕也替他做个主。朕的皇贵妃之幼妹今年恰好十三了,生得温婉恬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朕以为,让她做你的侯爷夫人一点也不会委屈了你。”

元非锦的脸色铁青异常,到底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才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不过一句赐婚,什么理由都可以说和冠冕堂皇。

他的大手伸过来,将我揽过去,薄唇触及我的额角,低低而笑…

【伊人谷】手打章节

第四卷 凤栖铜雀台 代罪囚妃【38】vip

伊人谷【手打章节】

诧异地抬眸看着他,他的眼眸如流淌般明澈,竟不顾这么多人在场,亲吻上我的眼睛。置于膝盖的手猛地握紧,他低笑着:“有什么好紧张的?”

不是紧张,是不安。

我还记得第一次瞧见他面对元非锦的时候,他脸上那种真诚的笑曾让我羡慕不已。而如今,笑依旧是笑,却再没了那时候的味道。

他整个人,都仿佛一下子平静下去。

连着笑容都是。

御驾外,那声音传来:“皇上,这算圣旨么?”

目光,闻声瞧去,见元非锦的脸色惨白。我猛然想起几日前,他过馨禾宫的那一次,还说要我别整得跟叶家的女人一样。真好呢,元承灏一转向居然将叶家的小女儿指给了他。

这,真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亦是知道,他是故意的,偏偏挑上叶家的女儿。

选择不信,他也不会就这般放他们离京。他会毫不犹豫地将眼线插在他的身边,就如同那时候将云眉赐给杨将军一样。

叶家的女儿,必然是不用再重新调教的。在太皇太后母仪天下的那一刻,叶家的女儿,注定都是要为了家庭兴荣而战的。

元非锦,在元承灏和景王之间选择了自己的父亲。

那么元承灏也可以在兄弟和太皇太后之间选择后者。

握着他的手有些颤抖,我不知道这究竟算幸事,还是悲哀。

他略抬了眸华,看向外头之人,轻笑着开口:“自然算,棠渠。”

常公公忙应声上前,我瞧见,他的怀中两道明黄色的圣旨。

深吸了口气看向身侧之人,所以他一定要来相送,原来,这一切的一切他都已经准备好了。不是说过就算,直接带了圣旨过来,这事情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常公公打开了其中一道圣旨,扯着嗓子欲宣旨,却见元承灏摆摆手道:“宣旨也免了,反正朕方才也有口谕下了,就直接接旨吧。”

常公公点了头,又转向元非锦,小声道:“侯爷先接旨吧。”

元非锦依旧苍白关脸色,却没有跪,抬眸朝他看来,开口道:“皇上,若是臣弟不应呢?”

他却不答,只向着景王道:“那六叔便告诉他,朕的圣旨都下了,他不应,会如何?”

明显瞧见景王略退了下一步,芷楹郡主低呼了一声,忙扶稳了他的身子。

本能地屏住呼吸,他的意思那么明白了。

不应,就是抗旨。

抗旨的下场,相信在场众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心弦紧绷着,倘若元非锦真的抗旨,他…他难道真的要杀了他么?

元非锦动了唇,欲开口,听得景王沉了声道:“非锦,还不跪下接旨谢恩!”

“父王!”他愕然地看着景王。

“跪下!咳咳…”他弯腰咳嗽起来,又朝元承灏道:“皇上,他还小,不懂事。”

元承灏轻声开口:“确实还小,可朕以为,六叔倒是生了一个好儿子。”他说着,起了身出去。一侧的宫人忙过来扶他下去,他只抬步走向元非锦,笑道,“怎么,不喜欢朕给你千挑万选的夫人?”

我试着动了动,到底是没有下去。

面前的男子终是克了,头深深地低下,那话语里,却是夹杂着愤恨的味道:“臣弟,谢主隆恩!”

他笑着退开,常公公忙上前,谨慎地将那道圣旨递给他。

芷楹郡主接旨的时候没有闹,只那眼眸中的泪一遍遍地翻涌出来,看得我亦是心酸不已。再起身,她已不再是景王的郡主了,常公公笑着道了句“恭喜公主。”

是的,是公主。

封号,頣沅。

元承灏开口道:“至于新夫人,朕打算过几日,让人送嫁过琼郡去,六叔看可以么?”

“全凭皇上做主。”景王面色如灰,只低低地说了句。

他满意而笑,又言:“朕是不送六叔到城门口了,就此敬六叔一杯践行酒吧。”他的话音才落,早已经有宫女端了酒上来。

他伸手取了一杯,宫女转身向景王之时,却听得元非锦的声音传来:“父王伤势未愈,这杯酒,还是臣弟替他喝了吧。”他说着,伸手将酒杯接过去。

元承灏笑着开口:“也好,六叔果真是好福气。这一杯,祝六叔身体早日康复,琼郡没有六叔,非锦可会伤心的。朕,也会觉得寂寞。”仰头,一饮而尽。

元非锦咬牙说了句“谢皇上”,狠狠地将酒水灌入腹中。

掩面,咳嗽了几声。

我记得,他们兄弟都是不会饮酒的。

宫女忙上前又给他们斟满,听元承灏道:“那这一杯,朕敬非锦,就当是提前祝贺你大婚了。”

元非锦抿着唇一言不发,只又狠狠地喝了整杯。他却让宫女又满上,开口道:“臣弟还不曾恭喜皇上喜得皇子,这一杯…”

元承灏却是挡住了宫女的酒壶,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打断他的话,道:“朕不胜酒力,仅此二杯就足以。”

“皇上!”元非锦咬牙看着他。

他径直转了身,却听那身后传来酒杯破碎的声音。我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一手,已经扶住了御驾的边沿。

頣沅公主忙将景王推给一侧的侍卫,疾步过去拉住元非锦,急急开口:“王兄,你醉了。”

元承灏未曾回头,身后之人却道:“皇上还打算留着这一杯到下次么?”

他的脚步微微一滞,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清冷了声音开口:“下次,就不必了。此去琼郡,一生珍重吧。”

一生珍重,他,不打算再见了,是么?

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目光,只落在面前的男子的身上,略微刺眼的阳光照在他的侧脸,升起了些许光辉。他径直上御驾来,拉我过去。

继而,又低头朝我道:“手这么冷,可是不舒服?”那温柔的声音,听在我的耳中,却仿佛揪心起来。

含泪看着他,我为何手冷,他不是最清楚么?

他只自顾道:“苏衍还在行馆,一会儿进去要他看看。”

外头,有侍卫的声音传来:“王爷,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是否起程了?”

片刻,才听闻景王的声音传来:“起程吧。”

元承灏的目光依旧只停留在我的脸上,淡声开口:“青绝,你就替朕送王爷和侯爷出城。”

“是,末将领命。”青大人应了声上前。

超过他的肩膀,我已经看不见那边的元非锦,看不见他的表情,他的眼神。

缓缓地,收回目光,看不见,徒留下一片遐想。

车轮滚动的声音传来,接着,是一阵阵的马蹄声。

渐渐的,都远了。

直到,连一丝声音都听不见。

“皇上,可要回宫了?”外头,传来常公公的声音。

他却起身下去,朝我道:“先入内,让苏衍看看你。”

“皇上…”

我想拒绝的,他的大手伸过来,将我拉下去。

入内,宫人惶恐地为我们僻出一间房来。苏太医很快便来了,替我把了脉,才道:“回皇上,娘娘的身子没事。”

他点了头,挥手示意他下去。

我回眸,见他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方才,小王爷若是抗旨,皇上真的会杀了他么?”这句话,是我一直想问却一直踌躇的,而现在,到底还是让我给问了出来。

他却猛地起了身,低头看着我,启唇问:“你想朕如何?”

“皇上…”

他低笑着,开口:“朕根本不必低下头去迁就着任何人,不是么?朕没有手段,还让他们觉得朕软弱了!”

上前,咬着牙开口:“皇上非得要如此么?”

“非如此不可。”

“那您的心呢?心里,就好受?”抬手,缓缓抚上他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震重我的心疼。

大掌,覆上我的手,他嗤声笑道:“一切,都无所谓了。”

凝视着他,元承灏,你告诉我,是真的无所谓了么?

若是真的无所谓,为何不立马回宫,还要留在这里?

再欲开口,男子高大的身躯覆下来,薄唇封住我的口,他吻得温柔,含糊地说着:“留在朕的身边,别的,朕谁都不要。”

“皇上…”

眼泪,自眼角滑下来,颤抖地伸手,捧住他的脸,我不会负他,一定不会的。

男子的薄唇离了我的唇角,亲吻过我的脸颊,吻去我的泪水,叹息地开口:“不许如此,给朕好好的,好好的,陪在朕的身边。”

回吻着他,他揽着我的身子越发地紧了。快五个月的身孕,隆起的小腹抵在他的身上,他微微喘着气,俯身将我抱起来。

退至一侧坐了,将我放在他的膝盖上,良久良久,才听他开口:“世人常道,为帝者,孤家寡人。朕以前,从不相信。可如今,朕依旧不想相信。”

以前,他身边有元非锦,还有芷楹郡主,如今,他们,都不再是当年的他们。

而他依旧还原相信,是因为他期待着我,期待我可以长久地陪伴在他身边。

抱住他的身子,将脸靠在他的胸膛,小声低语:“帝王也是见凡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亲疏和离。臣妾,会一直是皇上孩子的母亲。”

他低声而笑:“好,朕会一直疼惜你。”

“因为臣妾让皇上想起小时候的自己么?”想起那个十六年前在云滇郡的镡儿。

他略怔了怔,皱眉道:“隋华元说的?”

他很聪明,如今的西周,除了隋太医,还能有谁会提及他曾经的乳名?而我,却是道:“是皇上自个儿说的,在梦里。”

他猛地俯身含住我的唇:“大胆,也偷听朕说梦话。”

笑着闭上眼睛,听他又道:“妡儿,叫声朕的名字。”

怔住了,我还记得那一次,我因为叫了“歧阳”,他说,也要我叫一声他的名字。那一次,我说我不敢。

而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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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肯眸锁住我,柔软的唇掠过我的鼻尖儿,灵舌卷过来,在我的脸颊轻轻摩挲着。我终是开了口,颤声唤他:“灏…”

“嗯,再叫。”

“灏。”

“不够。”

“灏,灏,灏…”

他开心地笑起来,大掌抚上我隆起的肚子,他象是真的忘却了方才才刚刚发生过的一切。

那些,都忘记得那么快那么快。

一句“重新开始”很难,可他做起来,让我觉得快得不可思议。

修长的手指挑开了我的衣衫,略吃了一惊,握住他的手,他轻笑着推开,薄唇,印在我的肚子上,继而,将脸贴上去。

羞涩地红了脸,景王进京之后,他已经很久不曾这么开心过了。我忽然发现,哪怕,他只是刻意要忘记,也是好的。

拉我坐正了身子,他忽而开口:“朕有些迫不及待。”

“嗯?”

“迫不及待想看我们的孩子。”他笑着开口,“朕会做个好父皇。”

狠狠地点头,他会的。

出去的时候,瞧见常公公候在外头,看他的表情,象是站了很久的样子。我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低了头上前,道:“皇上,下人们收拾房间,在…在侯爷的房里发现这个。”

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我才是怔住。

是佛经。

元非锦曾经随身带着的佛经。

它已经陈旧不堪,看得出是有人时常翻它所致。

本能地握紧了他的手,元非锦不带走它,是故意所为,还是忘了?

他只扫了一眼,依旧拉着我出去,轻描淡写地开口:“没用的东西,烧了。”

动了唇,到底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回眸,见常公公面露难色,只那目光,落在手中的佛经上,久久不曾移开。

行馆外头,青大人也早已经回来,带了人守在外头。

我们出去,径直上了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