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们那么多人初见时的样子。

那时候的安歧阳,那时候的芷楹郡主,那时候的元非锦,那时候的他…

他沉默了片刻,才低语:“父王和祖母,会理解朕的。”

我欲再开口,却发现没了说话借口。

他又坐了会儿,才起了身出去。我忙拉住他:“皇上去哪里?”

“御书房。”他淡淡地说着。

他去御书房,我也拦不住。只开口道:“皇上再忙,也请保重龙体。”

他这才回眸看我一眼,笑道:“朕心里有数,你只管安心养胎。”

看着他出去,常公公上来来扶他,与他低声说着什么。他只点着头,径直上了御驾。

阿蛮叹息着:“奴婢看皇上真真憔悴不少,娘娘您说,一个人心里究竟得有多少事才能如此?”

摇着头,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必然很多很多。

頣沅公主来的时候,我正无聊伏在案前练字。她进来了,神色有些匆匆。

“娘娘,太皇太后六十大寿快到了,皇上召各位王爷回京给太皇太后贺寿。”这些,我都知道,而她下面的话,却是惊得我一下子丢了手中的笔。

她说:“可我王兄传信来说,身子不适,不能回京给太皇太后贺寿了。”

“这怎么可以?”他不来,不就告诉元承灏他认为这一次于他来说是鸿门宴,是以才回避的么?

頣沅公主亦是为难:“我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才急急来问问娘娘的。”

正了色:“无论如何都得叫他回京。”

也许,他不回更安全一些。可,他若不回,就是光明正大与元承灏敌对了啊。

“那…有什么让他非回不可的理由?”她看着我。

我想了想,只道:“委屈公主称病吧。”他说自己病了不过是个借口,便要頣沅公主也用一次,就看看他心里多在乎这个妹妹了。

他真的在乎,不论她真病还是假病,他都是回来的。

頣沅公主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王侯们进京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十六,七月十八,太原的寿辰。

此前,我从未听说过元非锦进宫来过。

这一夜,整个皇宫里热闹异常,丝毫不亚于过年之时。王公贵族们都来了,嫔妃们也都落了座。

今日的太原打扮得贵气逼人,六十的年纪,却因为保养极好,看起来,仿佛不过 不惑的年纪。叶蔓贞陪坐在她的身侧,细心地替她布菜倒酒。

元承灏多喝了几杯,瞧见叶蔓贞劝着他,又取下了他手中的酒杯。他也不恼,只略笑了笑,接过宫女递过去的茶饮了几口。

我坐了会儿,觉得里头烦闷,只起了身,悄然退场。

“娘娘觉得难受么?奴婢请了太医来给您瞧瞧。”阿蛮有些紧张地开口。

我摇着头:“不要紧,出来透透气,一会儿还得回去的。”今日是太皇太后寿辰,我若是一声不吭地走掉,有失礼数。免得,又有人在我背后嚼舌头。

寻了处凭栏坐了会儿,才觉得好些。

回去的时候,瞧见前面两个身影,继而,传来女子的声音:“王兄,你怎么样?”

略吃了一惊,是元非锦兄妹!

不觉加快了步子上前,我低唤着:“公主。”

她回眸,见了我,忙道:“阿蛮,过来帮我扶着他些,我去端杯水给他润润口。”阿蛮忙上前帮忙扶了,頣沅公主转身离去。

他一手扶着栏杆,又吐了。

皱着眉看他,似乎喝了很多的酒。

今日,无人拦着,在席上,頣沅公主必然也不好拦。如今景王不在了,元承灏也不会再拦他。

吐了出来,他才坐了,背靠着身后的栏杆。

“王爷觉得怎么样?”阿蛮关切地问着他。

他也不答,只半睁着眼睛朝我看来,低低一笑:“娘娘也出来看我的笑话?”

我只站着,并不上前:“知道会闹笑话还喝那么多?”

“呵,你放心,还没醉,不该说的话,我一句也不说。”

怔住了,真不知该说他醉还是没醉。

阿蛮替他擦拭着额角的汗,劝道:“王爷可再喝不得了。”

他摇着头:“也没喝多少。”他又看着我,忽而道,“楹儿装病骗我来的。”

“王爷!”我喝着他。

他笑着:“这里又没有别人,娘娘担心什么?我原本,不想回来。”

“王爷真醉了,本宫让人直接送你回行馆,回头本宫与皇上说一声。”我是真担心他进去乱说。朝阿蛮使了个眼色。阿蛮会意,小心地让他自个儿靠着,转身欲去叫人来。

我抬眸,瞧见叶蔓贞端着茶杯出来,见了我,略一怔,才又上前笑道:“瞧见王爷出来,皇上让我跟着出来看看的,倒是不想,娘娘也在。”

頣沅公主没有跟着出来,看来,元承灏只让她来了。

我只道:“公主要本宫帮忙看着些王爷,说进去拿杯茶来给王爷润口的,你也叫本宫惊讶。”

她只笑道,上前扶了元非锦道:“王爷喝口茶。”

他喝了几口,推开她的手,抬眸看着她,半晌,才道:“本王的准王妃?”

叶蔓贞一怔,将茶杯搁在一侧,依旧扶住他道:“皇上说王爷醉了,就先回行馆。”

他的手上一用力,将女子拉过去扣在怀中:“也好,不过就本王一人回去多没意思?”

“王爷,你我…尚未成亲。”这,是我第一次在叶蔓贞的眸中瞧见惊慌。

“不过三年而已,本王又没说过不娶你。”

“王爷…”

“本王喝得难受,你伺候本王不是应该么?和那次在乾元宫的时候一样,呵,皇上要你端了茶出来给本王,真是有心了。”他说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半个身子倚在叶蔓贞的身上。

她有些吃力地撑着他,我没有劝说,只让阿蛮去叫两个公公来,帮忙送他们出去。

看他们走远了,我才回去。

才欲入内,恰好瞧见柏侯煜出来。我吃了一惊,忙道:“柏侯殿下是去哪里?”元非锦前脚才走,他后脚就跟出来,我不免会以为他去找元非锦。

他只一怔,尴尬地开口:“我出来走走。”

“殿下还是不要走远了,太皇太后寿辰,少了太多的人可是不好的。”

我暗示关他,他也听懂了。

忽而猝然一笑:“我不过喝了太多的水,出来…呵。”

他的话,说得我一阵窘迫,我哪里想得是这个?

回到席上坐了,瞧见对面頣沅公主担忧的目光。我朝她笑了笑,她这才放下心去。

元承灏的目光并不曾看下来,只兴奋地与太皇太后说着话。

太皇太后的寿辰低调了好多年了,今年才算真正的热闹了。底下群臣们都纷纷说着祝贺的话,还有各式各样的寿礼,让太监宫女给呈上去。

我瞧了几眼,都是些奇珍异宝。那些人,平时没什么机会巴结的,都趁着今日好好地下血本巴结太皇太后。

不一会儿,歌舞上来了,我只看着,缓缓地饮着茶。

宴席过半,瞧见宫女抱了小皇子上来。太皇太后高兴地抱过小皇子,今日的他真乖,不哭不闹,只睁着两人大眼睛溜溜地看着殿内的一切。

元承灏伸手逗着他,听得他轻轻喊了几声。

听得身侧的帝姬小声问我:“妡母妃,玉儿为何不能上去?”

怔了下,才欲开口,却不知谁道了句:“皇长子这么乖巧,将来定然了不得的。西周江山也后继有人了。”

那话音才落,群臣纷纷附合。

没有言明,可谁都听得出来,无非就是立储的问题。

太皇太后将小皇子将给宫女,笑道:“众卿家的意思哀家和皇上都明白,哀家和皇上也正有此意,只想找个好日子将此事定了。”

元承灏脸上的笑容依旧,只那眸子里迸出的光已经不再纯粹。

关于立储,太皇太后早就在他面前提过,那时候他没有表态。这一次,在群臣面前如此说,就是想逼他立储了。

一侧的皇贵妃满脸的紧张,她的儿子若是做了太子,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高兴的。只是,她也该想得到,元承灏会不会应,才是关键。

底下,又有人说,今日便是好日子,恰逢太皇太后寿辰,可以双喜临门。

元承灏终是笑着开口:“朕认真考虑过此事,后来想,朕还年轻,立储一事未免言之过早。”

到底,还是有大臣偏向于他的。

只各位王爷和侯爷们安静地在席上坐着,谁都没有做个表态。

太皇太后的脸色有些不悦,元承灏靠近她轻言了一句,我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只见太皇太后的脸色一变。良久,才听她开口:“皇上言之有理,小皇子也确实还太小。”

连太皇太后都如此说了,下面的人若是再起哄,可也没什么意思了。

皇贵妃很是失望,不过这种场合根本没有她说话的份儿。

歌舞继续着,晚宴也继续着。

自元承灏拒绝了立储之后,太皇太后的脸色似乎一直不见好。

又隔了会儿,瞧见一个太监匆匆入内,跪下道:“皇上,侍卫传言说…说锦王在回行馆的路上出了事。”

几乎是本能地看向元承灏,元非锦…他不安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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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完结)

第五卷 结局卷 大爱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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頣沅公主猛地站了起来,冲上前问那太监:“我王兄出了什么事?”

太监吃了一惊,忙道:“回公主,王爷…王爷遇上了刺客。”

“你说什么!”頣沅公主的脸色骤然变了,不过走了几步,整个身子猛地瘫软下去。柏侯煜惊得冲上去,只朝殿上之人看了一眼,抱起她道:“皇上,我先送公主回去。”

頣沅公主大约是想起了遇刺身亡的景王了,于她来说,元非锦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我亦是浑身颤抖起来,元承灏却没有起身,连着手中的酒杯都不曾放下,他的目光略瞧下来,只淡声道:“既能回宫来禀报,想来是没什么大事。青绝,替朕去看看。”这番话说下来,仿佛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瞧见太皇太后神色担忧地问了他几句,大约是有关叶蔓贞的话,只因,我见皇贵妃的脸色不是很好。见元承灏并不曾多说什么,皇贵妃又隐隐的有些得意。

殿内安静了一会儿,他又让乐师们奏乐,丝竹之音起了,舞姬们翩翩起舞,气氛渐渐的又开始热闹。

直到晚宴结束,都不见青大人回来,也不见有作何宫人再进来禀报有关元非锦的事情。

我忐忑不安地回了馨禾宫,又差了拾得公公出去打探。

良久良久,拾得公公才回来,依旧摇着头说什么都没有探听到。

元承灏没有过馨禾宫来,听闻晚宴散的时候他便摆驾去了慧如宫。看来今夜,是会留宿在慧如宫里了。在慧如宫里,我也不能上门去找他。

一整夜,担忧得睡不着觉,也不曾听闻叶蔓贞回宫来,我不知道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翌日,再忍不住,过乾元宫去。却被宫人告知他下了朝径直去了御书房,连着早膳都在那里用的。

宫人是不敢请我走的,就坐在他寝宫里等着。

快至中午的时候,他终是回来,见了我,却没有多大的惊讶。只上前来,低声道:“早知你在朕这里,朕也不必多跑一趟馨禾宫了。”

拉我入内室,抬眸,男子的脸上除了平静并不曾看出其他。

随他过龙床边坐了,他又道:“师父的孩子今儿满月了,你说朕赏赐点什么好呢?”

倒是不想,时间过得真快。那孩子都满月了。

凝视着面前的男子,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心,刻意避开作何有关元非锦的话题。而我今日来,不正是为了此事么?

“怎么,你也想不出?朕也想了好久了,觉得都没什么新意。”他摇摇头无奈地说着。

深吸了口气,我开口:“皇上赏赐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杨将军知道皇上的这份心。您是皇上,将军是臣子,你只过问一声,也是好的。”

、他自然听得出我意有所指,只低嗤一笑道:“说的也是,那你是怪朕不过问他的事?”

他的话回问得真快,快得让我差点就招架不住。

“王爷如何?”他如此,我也再不必拐弯抹角。

他没有动容,只开口道:“你放心,没死。”

心头一痛:“那么,皇上放心么?”还是,他很失望他没死?

他看着我,启唇问:“以为是朕下的手?”

我自然不希望是他,只因他说,只要元非锦没有异动他不会动手,倘若真的是他动手,那便是说明…往后的话,我不敢再想。

心下略紧,我只问着:“伤得严重么?”否则叶蔓贞何以整夜都不回宫?

他却道:“他没事,受伤的是叶蔓贞。”

有些惊讶,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

不免脱口问:“既伤的是她,皇上心里就不着急么?”我还记得昨夜太皇太后在听闻元非锦遇刺的时候就急着问他叶蔓贞的事。想必昨日,太皇太后必是已经派人出去打探过了。

他低笑着:“该着急的不该是他么?那可是他的准王妃。”

咬牙看着他,元非锦有什么着急的?他不喜欢叶家的人,我早就知道了,偏元承灏还非要给他选个叶家的王妃。

听我不说话,他又说着:“今日,好多人都去探望了,丞相去得最早。”他的话,隐隐地在指着什么,我不是听不出来。当日景王就是想与随想联姻的,结果联姻不成。那么现在,丞相还是愿意与景王的儿子走得近么?

“安歧阳死后,丞相可老实得太久了啊。”他叹息着。

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他却又转口道:“哦,对了,朕方才过馨禾宫去,就是为了告诉你,今晚打扮一下,陪朕过将军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