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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袆听话的扑倒,同时王应等人也追逐而来,但是迎接他们的是如蝗虫般的箭矢。

侍卫举起盾牌为王应拦住箭矢,“世子快跑!”

王应连忙调转马头撤离埋伏圈,同时往天空中放了烟花为号,召集不远处驻扎的军队支援。

这次的主要目的是是接应宋袆,众人得手后,拉着宋袆起来,带着她跑出树丛。

树丛外面有骑兵接应,众人上马,宋袆被一个蒙面的骑兵拉到自己马背上,两人共乘一骑,朝着建康城方向狂奔,后面王应已经带着大军卷土重来,在猎犬的带路下追击接应宋袆的队伍。

和宋袆同乘一骑的蒙面人应该是领头的,说道:“大家散开跑,有河渡河,有溪过溪,水会截断猎犬的嗅觉。”

一群人在黑暗的掩护下四散开来,淹没在夜色中。

宋袆紧紧搂着蒙面人的腰,上半身紧贴此人宽阔的后背,哎呀,这个身体,还有声音好像挺熟悉?

但是这个念头只是转瞬即逝,宋袆心道:不可能的,别做梦了。

天蒙蒙亮时,东边出现一丝曙光,宋袆看到了此人的头发微微有些蜷曲,并且在曙光的照耀下散发着丝丝金光。

他的后颈白皙,白到近乎透明,蓝色的血管都若隐若现。偏黄的头发、白皙的皮肤、窄紧的腰身、还有高大的骨架……

宋袆一颗心砰砰跳,连当做猎物,被王应追赶射杀时都不曾如此紧张过。

宋袆从后面解开了蒙面人的面纱。

蒙面人回眸一笑,肤色白皙,高鼻深目,果然是太宁帝司马绍!

这一回眸,后方追兵也看到了,“就是那个黄须鲜卑奴!杀了他!”

太宁帝的坐骑是来自巴滇的宝马,跑得快,耐力好,加上宋袆常年习舞,身轻若燕,两人同乘一骑也轻松甩掉了追兵。

经过一个路边茶店时,前方是分岔路,太宁帝拍马走左边那条路,可是刚刚踏上路程时,骏马有三急,停下来哗啦啦出恭,拉了两摊大圆饼般的马粪,热气腾腾。

太宁帝只得下马,从老妇人那里借了两桶凉水,给马粪紧急降温,并且把镶嵌着七色宝石的马鞭送给打理茶店的老妇人,“有人追我们夫妻,如果他们来问,您只需如此……事成之后,我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王应带着追兵赶到,果然停下问茶店老板,“方才有没有马匹经过?男的白皮头发有些黄,女的衣衫凌乱,漂亮的像个妖精。”

老妇战战兢兢的指着左边的分岔路,“有,往那边跑了。”

王应追左边,却见左边路中间有一大滩马粪,说道:“你,去揉揉马粪,看是冷是热。”

宋袆刚刚经过,如果马粪是热的,应该就是这条路。如果是凉的……那么茶店老板在说谎。

侍卫将手指插进马粪里,触手冰凉,“世子,是冷的!”

王应连忙拍马回去,拔剑,直指老妇,“说,到底走那边?你若敢说谎,我就杀了你!”

老妇吓得瘫坐在地,从钱箱子里拿出一根七宝马鞭,“往右,他们往右边路上跑了,临走时把马鞭送给我,要老妇说谎。”

王应夺了马鞭,改为往右边道路冲去。

兵不厌诈,殊不知太宁帝已经和宋袆从左边小道一路狂奔到了建康城。

☆、第178章 轮回

太宁帝亲自来救宋袆, 刻意瞒着清河和王悦,晓得他们肯定不会同意——连郗鉴都不知道!

面对清河和王悦的质问,郗鉴委屈的很, “皇上是带着西池武士悄悄去的, 他乔装混在其中出台城,我一个尚书令,没有资格过问西池武士的行踪。”

西池武士是太宁帝最最嫡系的一群武士的称号,只听命于皇帝。在司马绍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就亲自招募了这群武士作为亲信。某天他要在西苑挖个池塘, 但是太兴帝说劳民伤财, 没有答应。

司马绍就号令这帮人在一夜之间挖了个池塘出来, 因池塘在西苑,所以叫做西池, 这群武士从此就有了西池武士之名。司马绍西池武士只听皇帝号令,连庾皇后都指使不动。

就在郗鉴即将出兵去姑苏寻太宁帝时,太宁帝和宋袆同乘一骑顶着朝阳回来了,阳光下, 太宁帝金发雪肤, 格外醒目。

这祖宗可算是回来了!若是他被王应抓到姑苏去, 这仗还怎么打啊!

清河王悦很是无语,司马绍先下马,宋袆因赤着双脚在山林里逃跑, 脚上全是伤, 因而继续坐在马背上, 此时她还沉浸在梦幻之中,不敢相信太宁帝居然来救她这个“风情万种但并非良人”的女人。

王悦忍住怒火,问道:“皇上是如何从姑苏逃出来的?”

太宁帝得意洋洋,把他泼冷水浇马粪,还有赠七宝鞭暗度陈仓的法子说了。

清河王悦默契相视一眼:皇上把有限的智力都用来英雄救美上了……

说起来各位读者可能不信,太宁帝司马绍小时候有神童之称。他还是琅琊王世子的时候,有人从长安来,琅琊王问他,太阳和长安那个远?司马绍说太阳远,长安近,因为只听说有人从长安来,却没听说谁从太阳来。

次日宴会,琅琊王把儿子的机智回答当做趣事讲给群臣听,当时王导和琅琊王还是蜜月期,王导逗弄司马绍,问了同样的问题,这次司马绍却改口说太阳近,长安远,因为举目见日,不见长安。意思是抬头就能看见太阳,却看不见长安,所以太阳近,这种灵活思辨的能力,在推崇清谈的大晋是主流,所以众人对神童司马绍都寄予厚望,只是越大越平常,泯然众人矣。

王悦私下对清河说道:“毕竟是神童,在紧急关头,应变能力还是有的。”

清河也难得认同了太宁帝一回,“孝顺,听话,心地善良,再加上被逼出来的聪明,等绊倒王敦之后,你我就不用再费尽心机扶着他了,他自会处理国家大事,这一天天的,好累,头疼。”

清河抚着额头,永嘉之乱时被下了猛药,南渡时一路颠簸,缺衣少药,后来被王澄父子所掳,被迫跳江逃亡,慌不择路滚下山撞坏了脑子一度失忆,被人捡回家当女儿养,又遇到江湖郎中胡乱配药耽误治疗,好容易被王悦所救,在他的庇护之下安心休养了两年,清河“金盆洗手”,不再过问世事,好生养病,终于恢复了大半记忆,只是留下头疼的病根,一直无法根治。

岂料太宁帝想过河拆迁,和王导“反目成仇”,君臣互斗,为了稳定朝局,让重生后的大晋不再破碎,清河不得已重新出山,和王悦再次携手,借着王敦之力勤王,逼太宁帝下台,却不料太宁帝临死也要在琅琊王氏兄弟之间点一把火挑拨,王敦屠了太宁帝这条恶龙,没能抗住权力的诱惑,自己变身恶龙,清河又要和王悦携手屠王敦这条恶龙。

烦恼永无止境,争斗永无止境。清河这一年劳心劳神,头疼病时不时过来“问候”她。

王悦早就向大夫学习了按摩的手法,他找到清河头部的几个穴位,指尖发力,减缓了头疼。

清河紧蹙的娥眉渐渐松开,问道:“王敦倒台之后,你要做什么?”

王悦一边按摩一边说道:“和你做的事情一样。”

当然是成亲啊,从十四岁拖到快二十岁了,五年了这婚都没结成——倒是懵懂无知的灌娘抢了先,恋爱结婚一气呵成,几乎没有阻碍,如今连孩子都快生了!

真是起个大早,赶个晚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清河脸一红,“我是说……成亲之后呢。”

王悦:“和灌娘做的事情一样。”当然是生孩子了,和滚娘约定了指腹为婚的娃娃亲,生得太晚,也不知周楚将来能不能等。

清河耳垂都红了,“我是说……除了这些事情。”

王悦指尖一顿,“你累了?”

清河说道:“我倦了,厌倦这种永无止境的争斗,按住葫芦浮起瓢。就像当年洛阳的八王之乱,人心多变,很多人刚开始还好,一旦沾上皇权,就变了,就像中邪似的,走火入魔,变得不像个人,眼里没有良知,只有权力,想拥有更多的权力。”

“没有变的那些人,要么是傻子,比如我父亲。要么短命,就像长沙王司马乂,他最后假死,政治生命上等同死亡。现在的皇上年轻力壮,活蹦乱跳的,他还和宋袆……咳咳,就这身体,应该不会早逝,他善良孝顺,又有些智慧,有这样的皇帝在,我应该可以放心,不用再管皇族的事。”

王悦继续按摩,“你的意思是,想彻底退出,不再理会朝政?”

清河点点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的心倦了。不到双十年华,尝尽人间悲欢离合,也曾从云顿跌落到尘埃,公主变成奴婢,人还是红颜,心境却已苍老。何况我最近频繁头疼,就像有人拿针扎我的头。心中有事,勾心斗角,惦记这个想着那些,有时候整夜失眠,身子吃不消。我若不退出,一定会被裹挟在旋涡中,身不由己,永远无法摆脱,何时是尽头。”

王悦说道:“好,你退出,我也跟你一起退出。”

清河忙道:“我只是说我自己。你少年时就立下宰相之志,怎可退出?”

王悦说道:“夫妻一体,你退我不退,必定会把你再次拖进去,永远不得安宁。这些年的经历,我也慢慢在改变以前的想法。清河,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士族和皇族永远争斗,永无止境?为什么这一百多年来国家朝代频繁更迭,互相征战,百姓遭殃,民不聊生?和平永远短暂,大部分时间都在打仗?”

“为什么权臣一旦登顶,就会化为恶龙?王敦在洛阳的时候,甚至初期南渡都是有名气,有个性的人,怎么勤王之后立刻就变了?他当年还为我抗下杀王澄父子同族的罪名,对我很好,现在为何兵戎相见,以往的情分都消失不见了?”

清河一怔,“我没想过这么多为什么,我只晓得身陷其中很痛苦,每一次都要竭尽全力还要赌上运气才能挣脱旋涡。我虽然很累很疲倦,但是我也很清楚,我已经很幸运的了,很多人遭受着更多的困难,很多人活不到双十年华就匆忙离世。”

王悦说道:“我将来实现宰相之志,顶多变成第二个我的父亲王导。但是我若找到这些为什么的答案,再去解决这个问题,终结皇族和士族永无止境的斗争,让国家安定起来,不要总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打来打去,每隔几十年就是一个乱世,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比起当宰相,我更希望去做这件事情,如此,方能长治久安,不会重蹈覆辙。”

频繁的政治更迭,总是逃不出屠恶龙又变身恶龙的怪圈,一代代不同姓氏的人重复着同样的命运轨迹,让长治久安变成奢望,一个无法实现的梦想。

王悦却说要找到问题的患结,“治疗”病根。

若是别人,清河只会一笑而过,心里说声天真,但是此话从王悦嘴里出来,一个个字,都让清河无比的信服。

如果这个世界有谁能解决这个问题,那么这个人只可能是王悦。她崇拜了一生,也要爱一生的人。

连心生疲倦的清河都被王悦重新点燃了热情,人生有了方向,“你也说了夫妻一体,我将来会和你一起做这件事情。如果真的找到问题所在,达到长治久安的目标,再苦再累我也心甘情愿。不过——”

清河考虑到现实的问题,“你是王导的嫡长子,衣钵传人,王导不退,你如何能退?”

王悦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好像没有事情能够难倒他,说道“我已有了对策,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不用操心,一心辅佐皇上对付王敦便是。”

从小到大,就没有王悦解决不了的事情,清河信了,并没有再追问。

自从王应去了武昌,娄湖别院再次落到王悦手中,还白得了一千金,天气渐热,王悦把别院修缮一新,还加固了湖里的竹航,要家里人全部去娄湖小住。

王悦一片孝心,曹淑王导很是受用,搬去娄湖,其他人怎么可能不给世子脸面?纷纷去了别院避暑。

乌衣巷王宅空了下来,王悦借口修缮房屋,却命心腹在庭院里挖了个大坑,大坑里放进去一个个大瓮,翁里堆放着一串串钱,刚好一百万钱。

做完了一些,王悦命人把大坑回填,掩盖大瓮,重新种上绿植。

☆、第179章 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从儿子王应口中得知爱妾宋袆其实是太宁帝耳目,并畏罪潜逃的消息, 王敦又倒了, 这一次,他再也没起来。

王应满脸羞愧, 对周抚说道:“对不起,我还怀疑过你,没想到真正的间谍居然是宋袆。”

周抚宽宏大量,“事关这次勤王的成败,换成是我,我也会怀疑, 世子莫要往心里去,如今揪出间谍就好,我军的机密不会再泄露了。”

王敦怎么也想不到宋袆会背叛他,如今确认了这个消息, 王敦再回忆以前和宋袆的种种甜蜜,居然每个场景都可疑,红颜白发,终究不般配, 她对我这个老头子失去信心了,所以另攀高枝,另谋出路。

王敦暴怒,就像一条垂死的巨龙, “出征!立刻出征!打到建康去!把宋袆抓回来!”

王应领命而去, 号令大军往建康城进发, 周抚则将王应即将要进攻的方位标记出来,要郗鉴提前设防。

王应一举一动皆在掌控之中,郗鉴十万流民军大战王应的正牌军,居然不落下风,王应的军队一次次落入陷阱和埋伏之中,纷纷溃退,最惨的是三千前锋,被逼进秦淮河,一时尸首汇集在朱雀桥,堵塞了河道。

王应见打不过,立刻鸣金收兵。

周抚为了分掉王应的军队,以防止他东山再起,没有回到姑苏大本营,而是乘机带着手下军队往浔阳郡方向跑去。

其余军队更是四散逃命,还有去吴郡等地的,没有王敦,嘴上没毛的王应根本掌控不住父亲庞大的军队。

最终,只有王应带着手下残兵回到姑苏,听到兵败的消息,出兵十万人,回来姑苏不到一万,王敦心灰意冷,他挣扎坐起来,用玉如意击打唾壶,又唱起了曹操的《龟虽寿》: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

唱到此处,声音戛然而止,玉如意坠地,王敦气绝。

王敦一生,从故都洛阳到新都建康,他都是充满话题和争议的大人物,耀眼夺目,个性独特,有他在,上到士族,下到百姓,从来不缺乏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料,他的倔强执着和才华,以及他晚年的野心,将永远留在青史。

是非成败转头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就像曹操的《龟虽寿》那句,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王应将王敦草草下葬在姑苏,然后仓皇而逃,他去荆州投靠了同为琅琊王氏的族人王舒。王舒的荆州刺史之位也是王敦给安排的,所以王应赶去投奔。

王舒听说王敦死了,又看王应这幅丧家之犬的样子,知道大势已去,以后还是得依靠王导,但是王应算起辈分,是他侄儿,他不能杀害同族。

王应跪地哭道:“堂叔,求你放过我!我知道你不能违抗皇上命令庇护我,我只求你放我一马,送我去江北或者蜀地,逃离大晋国土,我只求保命而已!”

王舒叹道:“可是我若放了你,也不好向皇上交差啊。”

王应继续哭,王舒心生一计,说道:“你别哭了,我有个办法。”

王舒命亲信扛了一头活猪,将猪的嘴巴牢牢捆扎结实,发不出嚎叫,然后装进了厚实的麻袋的里头,袋口打上死结,这样看起来像一个人被捆住了手脚挣扎。

不停骚动的麻袋在众目睽睽之下抬出荆州刺史的府邸,被扔进长江边的一艘小船里。

王舒指着麻袋大骂道:“你们父子谋朝篡位,残害忠良,几乎为琅琊王氏带来灭顶之灾!还有脸来找我!如今为了琅琊王氏全族,我不得不大义灭亲,将你沉江谢罪!”

这艘小船到了江心,两个士兵抬起麻袋,将王应当众沉江。

月黑风高之时,王应和十几个心腹被王舒乔装成渔民,悄悄送到了长江北岸。

王舒说道:“当年你父亲提拔我当荆州刺史,我一直心怀感激,何况你是他唯一的儿子,我不可能让王敦这一脉断绝,你以后远走高飞,不要再回来了。”

王应感激涕零,告别王舒。

王舒回到长江南岸,王应一行人向北出发,属下问他,“世子,我们要去那里?”

王应一扫刚才在王舒面前的感激和悔意,双目满是戾气,说道:“我们去赵国——刘曜的那个赵国,去投靠羊皇后,我的祖母也是来自泰山羊氏,我们以后就是赵国人了,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们,还有赵国的铁骑打回来的,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响起来,“是吗?那你告诉我,什么东西是你的。”

那人在黑夜里穿着一身白,简直藏都藏不住,居然是王悦!

王应一惊,“好个王舒!大义灭亲和假仁假义两头他都要沾一沾,他放了我,转头就把我卖给你。”

“非也非也。”夏天的夜里,王悦手里轻轻摇着一炳羽毛扇,说道:“我的人盯着王舒很久了,我猜你兵败之后会来找他,果然不出我所料。我以为他会杀了你,大义灭亲,以保住荆州刺史的位置,但是他比我想象的要善良,他居然放了你。”

王应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王悦只身前来拦住他,江北多流民,他们都挺郗鉴的,郗鉴已经是皇帝的人了,王悦身后一定有很多流民埋伏着,等着抓捕他。

王应故技重施,开始求饶了,说道:“你我都是琅琊王氏族人,堂兄,请放我一马。”

王悦说道:“如果王敦没有死,你和他一起逃到江北,我会放了王敦,但是我绝对不会放你。”

王应大惊失色,“为何?”

王悦冷冷道:“你不配知道理由。”

王悦将手中羽毛扇一挥,“放箭。”

霎时,箭矢如暴雨来袭,王应等人瞬间被射成了刺猬。

箭雨过后,王悦还检查王应尸首,确认其死亡,才命人将这些尸首都搬到装进麻袋,沉入江心,王悦亲眼所见王应沉入长江,这才轻轻说道:“你居然肖想清河公主,我岂能忍?清河怕我多虑,一直瞒着我,我就故意装作不知道,但心里不好受,就怕再次失去她,今晚你死了,我才能睡个安稳觉。”

王悦处理好一切,回到建康城,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

王舒因为大义灭亲,果然保住了荆州刺史的位置,到死都不知道王应死在那头猪同样的地方。

王敦的尸体被运到建康,作为乱臣贼子,被摆出了跪姿斩首,人头悬挂在朱雀桥南面。

王家堂兄弟内讧,王导成为大赢家,但是看到王敦的头颅挂在朱雀桥上,心里很是难过,一点胜利的喜悦都没有。

人就是这么奇怪,以前是对手的时候,王导恨不得亲手杀了王敦,日夜痛恨,但是王敦死了,王导满脑子都是王敦的好。

王导看到王敦的头颅,又苍老了十岁,王悦在一旁搀扶着他,王导叹道:“他小名阿黑,我小名赤龙,阿黑经常笑谈,说我们堂兄弟是红与黑。你小时候,阿黑最喜欢你,夸赞你是王家麒麟子,他无论去哪里,都是备受关注的人物,比我有名气多了。他到处宣扬你,所以你才年少成名,洛阳城无人不知你是琅琊王氏麒麟子。”

王敦凭借独特的个性和硬实的背景(王家名门以及是最受宠爱襄城公主的驸马),是大晋意见领袖似的人物,他说的话有人听,有人信,王敦义务为侄儿王悦狂吹各种彩虹屁,王悦沾了不少光。

王敦一死,王悦也不恨他了。

王悦说道:“父亲放心,我会想法子给叔父收尸。”

不管怎么样,王敦是琅琊王氏的人,是这次动乱的首恶,为了避嫌,王家人不能直接给王敦求情。

王悦去了郗鉴的尚书府,次日早朝,郗鉴上奏疏,说道:“以往朝廷诛戮杨骏等人,都是先施加官方的刑罚,然后听任亲朋好友安葬。我认为王法诛戮表现公理,私人情义则体现仁德,皇上开恩,容许王敦的家属为其收尸,这样做成全了公理,也体现了道义。”

太宁帝是个善良的人,同意了。

王导遂为王敦收尸,将头颅从朱雀桥解下来,缝在脖子上,为王敦正儿八经办了一场丧事——上一次王敦没死,王导就为其办过一场。

王敦毕竟是个名人,虽是是逆臣,但敬仰他才华,欣赏他特立独行的性格之人为数不少,纷纷诚心来乌衣巷祭拜王敦——连宠妾宋袆都穿戴孝服来祭拜,期间拿出玉笛,为王敦吹了一首最爱的《龟虽寿》。

第二次葬礼,王导的泪水是真的,哭声也是真的,听到宋袆吹《龟虽寿》,更是嚎啕大哭。

王敦下葬之后,太宁帝论功请赏,第一功臣是王导,赏赐食邑三千户。其次是自家大舅子庾亮等五个大臣,食邑一千八百户。再次是郗鉴等四个大臣,食邑一千六百户,郗鉴封了侯爵,从地位低下的流民帅,摇身一变,成为大晋的高平侯。从此高平郗氏一举成为大晋一流士族。

太宁帝要为清河和王悦赐婚,王悦说道:“陛下稍等,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