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凡愕然,然后摇摇头。

曹县丞冷哼道:“既无功名,那就是白丁了,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明朝若无秀才以上的功名,那就是白丁身份,见了官是要下跪的,哪怕这个官只是个八品县丞。

不过萧凡没这习惯,受过现代教育的他,除了天地君亲师,没什么值得他下跪的。

萧凡叹气道:“草民真的不想下跪,大人若觉得草民犯上,不如下令将草民关入监牢,草民听说监牢里管饭,总比饿死在外面强上许多。”

曹县丞铜铃大眼忽然暴射出精光,那淡淡的杀伐之气忽然变得浓郁起来,凌厉的目光像把锋利的钢刀,在萧凡身上刮来刮去,看得萧凡心头发颤。

萧凡顿时有些摇摆不定了,这是古代啊,百姓性命贱如草芥,当官儿的说杀就杀了,你以为会有记者媒体帮你伸冤么?别做梦了,他杀自己如杀一狗尔。

好吧,跪就跪吧,谁叫自己是个没原则的人,凡事要懂得变通。

就在萧凡吃不住劲儿,打算屈膝下跪时,打量他良久的曹县丞忽然大笑起来:“他娘的!想不到这小小的江浦县竟然有如此胆色的人物,老子当这鸟文官,直到今日才算当出点味道来了…”

萧凡松了口气,顺势也直起了腰。——幸好!这位县丞是个豪放派,今儿若碰着个婉约派的,这一跪肯定免不了。

笑完之后,曹县丞忽然沉下脸,道:“你说你要饿死在外面了,这话什么意思?”

萧凡苦笑道:“陈家若倒了,草民无处可去,岂不是要饿死在外面?”

曹县丞眼中暴射出寒光,冷声道:“你是陈家的人?”

萧凡摸了摸鼻子:“算是半个陈家人吧…”

曹县丞冷笑:“你来为陈家求情?哼!这回陈四六带了多少银子送本官?五千两?还是一万两?”

萧凡看着曹县丞的表情,心中一沉,看来这回曹县丞是铁了心要收拾陈家了,送多少银子都不管用的。

萧凡摇头,叹气道:“让大人失望了,我身上只有十两银子…”

曹县丞睁大了眼睛:“十两?”

萧凡下意识捂住腰间钱袋,道:“而且这十两银子是草民所有的积蓄,草民还指望它鸡生蛋,蛋生鸡,鸡鸡蛋蛋无穷匮也,发财致富就靠它了,说实话,草民没打算把它送给您…”

曹县丞脸色越来越沉:“你在戏耍本官?”

“草民怎敢…”

曹县丞的眼睛眯了起来:“陈四六派你带了十两银子出来,向本官求情?”

萧凡惶恐摇头,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求情已无望,自己若真开这个口,恐怕这位兵痞出身的曹县丞会一刀砍了自己。

可是…总要找个话题呀,不然自己无缘无故跑进这官驿来干嘛?事情不解决,给门口那驿卒的五钱银子不就白给了么?陈四六一准儿不会给自己报销…

萧凡张望了一下,然后盯着石桌上的酒坛,立马福至心灵,然后笑了:“草民见大人,并不一定是来求情,也许…只是纯粹想跟大人喝杯酒而已…”

萧凡隐隐觉得,或许这个话题能让曹县丞满意,豪放派嘛,没酒怎么豪放?电影里的东方不败都非常大气的跟令狐冲喝过酒,这位曹县丞肯定比东方不败强。

曹县丞楞住了,连他身旁的老仆人也猛然睁开了眼,二人就这样楞楞的盯着萧凡,良久无语。

萧凡见曹县丞没有反应,不由讷讷道:“莫非这酒太贵了,大人舍不得?”

曹县丞目光一阵闪动,终于放声大笑道:“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字,然后曹县丞盯着萧凡道:“你小子对老子的脾气,今日若不请你喝这顿酒,恐怕老子以后在这江浦县都没脸做官了,哈哈,不错,有胆色!”

说完曹县丞将头一扭,对老仆人道:“他要喝酒,咱就请他喝酒!”

老仆人恭谨的低头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厢房,接着拿出两只大海碗。

“砰!”

海碗重重的顿在石桌上。

萧凡脸色变了,额头冒出一层细细的冷汗。

艰难的吞了吞口水,萧凡望向曹县丞的目光带着几分求饶的意味。他没想到豪放派竟然豪放到这种程度…

“…可以换个小点的酒杯吗?”萧凡小心的朝曹县丞笑了笑,心虚的用食指和拇指扣成一个小圈儿,可怜兮兮的朝曹县丞比划:“草民觉得二钱的杯子挺不错…”

曹县丞“呸”了一声,然后用鄙夷的目光瞧了他一眼,粗声道:“二钱的杯子?那是没卵子的阉人才用的,是爷们儿吗?用这个!”

萧凡两眼发直的看着石桌上那两只足够装两斤酒的大海碗,有种拔腿逃跑的冲动。

陈家固然要保,可前提是…自己的命更要保啊!

如果曹县丞不笑话他的话,萧凡很想狠狠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可以有很多种方法,攀亲戚,拉关系,甚至溜须拍马都可以,只要能达到目的,用什么方法都不丢人。

萧凡发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他选了最愚蠢的一种方法——跟一个军队出身的百战将军拼酒。

群众的目光是雪亮的,莫非自己真的是个疯子?

萧凡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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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了点儿,晚上有事,提早发出来。

有个事情不太好意思说,不过我还是不得不说,下周网站安排推荐,本书第一次分类强推。

老读者都知道,我没攒多少存稿,所以接下来这几天我可能只有一天一更了,因为我要努力攒稿子,网站推荐的时候不至于掉链子。

理解一下吧,每开一本新书等于重新创业,创业不易啊。

第十五章 无妄之祸

前世有句很流行的话,叫“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一句话能流传网络数年而不衰,自然有它的道理。

事实上,萧凡现在非常认同这句话。联系自己刚才的所言所行,装逼的下场已经摆在了面前。

老仆人二话不说,拎起酒坛就给两只大海碗斟满了酒。

白中带黄的上好谷酒,在冬日的阳光下散发出粼粼波光。

一只碗估计能装二斤酒,如果一口气喝下去,不出意外的话,萧凡可能会醉死当场。——这个场景好熟悉,由此引发了萧凡更深层的思考,穿越前他趴在路边的草丛里等着肥羊路过,美美干他一票,为什么喝了几口二锅头就穿越了?这个问题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啊!难道自己跟酒犯冲,见了它就会倒霉?

萧凡扭头望向官驿的大门,满脸后悔之色,一句经典的古龙台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你不该来。”

“可是我已经来了…”

萧凡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来了还能走吗?

曹县丞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萧凡痛得嘴一咧,不由自主便坐了下来。

“小子,哈哈,不错不错,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敢在酒桌上跟老子叫板的,你很有种!老子看得起你!”

萧凡快哭了。

听听人家这口气,多么的独孤求败啊…

“曹大人,您可不可以当我没来过…”萧凡越说越没底气,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曹县丞这么海派的人,当然没听到他在嘀咕什么。

在萧凡惊惧的目光下,曹县丞哈哈一笑,端起桌上海碗,一饮而尽,毫不讲究的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嘴,然后用眼神示意萧凡,该他喝酒了。

萧凡叹了口气,他怎么也没想到,今天竟是他“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日子,人已逼到这份上了,怎么办?喝吧。

萧凡也端起了海碗,用极其悲壮幽怨的目光瞧了曹县丞一眼,然后一仰脖子,两斤酒很快入了肚。

这时代酒的度数并不高,大概只有二三十来度,可萧凡的酒量本来就不好,一口气喝两斤下去,只感觉肚里跟着了火似的,烧得五脏六腑都痛苦的纠结成一团。

难受,不是一般的难受…

腹内熟悉的灼烧感让萧凡恍然明白,原来自己上辈子是醉死的。

曹县丞见萧凡如此爽快的喝干了一碗,愈发高兴,他开始对这个文弱的年轻人有了兴趣。

萧凡却有苦难言,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两只眼珠子连转动的力气都没有了,就那样直楞楞的盯着曹县丞,像一尊栩栩如生的蜡像,整个人僵住了一般。

曹县丞哈哈大笑,边笑边示意身旁的老仆重新斟满两只大海碗,然后使劲拍着萧凡的肩膀,朗声道:“你小子不错,哈哈,将来必是个有出息的,当年燕王征北军中,多少五大三粗的汉子都不敢跟老子拼酒,想不到你小子一副软趴趴的模样,却比那些军汉们更有种,哈哈…这狗日的南方之地,总算找着一个合老子脾性的了,来,咱们再…”

话未说完,却见萧凡像灾难片里的自由女神似的,挺直着身子,脑袋使劲往石桌上一栽,“砰”的一声狠狠撞在石桌上,像个皮球似的弹了几下,…彻底醉晕了。

曹县丞保持着端酒碗的姿势,爽朗的大笑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嘎然而止,欢快的神情仿佛被冰雪冻上了一般,瞬间凝固…

良久…

“这他娘的怎么回事?”曹县丞被人踹了一脚屁股似的跳了起来,气急败坏的大怒。

“老爷,他醉倒了…”老仆人站在旁边半阖着眼,云淡风轻的道。

曹县丞楞了楞,失笑道:“这小子,老子还以为他是个真人不露相的酒中英豪呢,原来是个装腔作势的熊包…”

说着曹县丞伸手拍了拍萧凡的肩,萧凡倒在桌上,像条死鱼。

老仆人蹙着眉,忽然开口道:“老爷,小心有诈!”

曹县丞愕然:“有什么诈?”

老仆人半阖的眼睛睁开,眼中射出两道慑人的精光。

“老爷,南人多狡诈之辈,此人摆出一身胆气的模样,孤身前来官驿与老爷喝酒,却一碗就倒,令人怀疑…”

“怀疑什么?”

“老爷明日要放手整治陈家,可陈家今日却派了这么个文弱小子过来,若他因与老爷喝酒而出了什么意外,甚至…死在这官驿之内,陈家便有了反制老爷的借口,情势恐会对老爷不利…”

曹县丞大吃一惊:“你是说…这小子特意跑到本官面前送死的?”

老仆人眼睑又微微垂下:“舍一人之性命,而保举家之平安,陈家是生意人,这笔买卖并不亏。春秋之时,刺客要离自断一臂而取公子庆忌之信,近身刺之,老爷焉知此人无要离之勇?”

“他娘的!没那么邪乎吧?这小子病蔫蔫的像只瘟鸡,怎么看都不像死士啊…”

“是与不是,不如把人弄醒,老爷慢慢讯问便知。”

曹县丞狠狠拍了拍大腿,眼中露出一抹凶光。

“陈四六,老子还没动你,你倒先动起老子来了,咱大明商户的胆子都被养得这么肥了么?”

萧凡醒来时已是下午了。

眼还没睁开,萧凡便捂着脑袋呻吟了一声。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特别是那种被人逼着喝下去的酒。

萧凡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视线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然后他便看见曹县丞那张虬髯大脸离他的脑袋不到一尺,正朝着他狰狞的冷笑,他的手中,一柄尖利的牛角剐刀正冒着点点寒光。

“啊——你,你…要干什么?”萧凡惊恐万状。

“说!”曹县丞暴声大喝。

“说…说什么?”萧凡大愕。

“快说!”

“说什么?”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老子一刀宰了你!”曹县丞的语气活像劫道的棒老二。

萧凡快哭了:“曹大人,您要相信我,我真的想说,说什么都行,可是…您到底要我说什么啊?”

今天绝对不是萧凡幸运日。

萧凡的心跳得老高,苍白的俊脸冷汗不停的淌,可他却不敢抬手擦。

当官的阴险啊!不论古今,当官的都是那么黑。前一刻还在一起亲亲热热的喝酒,下一刻立马翻脸不认人,萧凡心中万分悲凉,同时亦悔恨无比。

好好的干嘛去趟陈家这趟浑水呀?陈家是死是活与自己何关?烦恼皆因强出头,更让人不甘的是,萧凡刚出头便被人一碗酒给放翻了,这实在是件不长脸的事。

曹县丞那张毛茸茸的虬髯脸愈发狰狞了。

“他娘的!不见棺材不落泪,老子先一刀宰了你,然后去找陈四六问个究竟!”

说罢牛角剐刀高高举起,眼看就要对着萧凡的胸膛刺下去。

萧凡大急,带着哭音说了一句前世冯导的经典台词。

“大人慢着!慢着…我们刚刚一起吃过饭的,你还记得吗?”

曹县丞:“…”

第十六章 细说利弊

费了好一番口舌之后…

“如此说来,你不是来自杀的?陈四六也不会利用你来做文章?”曹县丞瞪着萧凡,眼中杀意未褪。

自杀?

这个时代当官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萧凡长长叹息:“大人实在是目光如炬…事情其实没有那么复杂。”

“那你跟老子才喝了一碗酒就趴下是什么意思?不是算计老子?”

萧凡只觉得胸腔中有股悲愤的情绪在蔓延:“大人,酒量小是天生的…罪不至死啊!”

曹县丞楞了楞,然后慢慢收回了快抵到萧凡胸口的尖刀。

萧凡松了口气。

“你是陈家什么人?”曹县丞终于想到这个很重要的问题。

萧凡恢复了惯有的温文微笑,面孔却带着几分余悸:“草民再自我介绍一下,在下萧凡,乃陈四六未来的女婿。”

“什么?你就是陈家的那个窝囊姑爷?”曹县丞吃惊道。

萧凡苦笑,连刚到江浦不到两天的县丞都知道自己,看来自己的名气果真不小。

姑爷就姑爷吧,还非得在前面加上“窝囊”二字,都八品官儿了,不知道修点口德吗?

“大人实在是…直爽磊落。”

曹县丞哈哈大笑:“本官以前是行伍之人,不懂怎么端官架子,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不像你们南人说句话还绕老半天圈子,好吧,就算刚才本官冤枉你了。你今日来找本官究竟有何事?”

萧凡笑了笑,忽然抬头盯着曹县丞,道:“草民斗胆,想请大人放陈家一马。”

曹县丞点点头,渐渐收起了笑容,看似粗犷豪迈的脸上一抹精芒飞逝而过。

“本官为何要放过陈家?就因为你跟本官喝了一碗酒?”

萧凡犹豫了一下,道:“大人请恕草民冒犯,说一句妄自揣度的不敬之语…”

“你说。”

“大人初来江浦便拿陈家开刀,其目的,恐怕不仅仅是泄愤吧?”

曹县丞闻言眉梢微微一跳,随即不动声色道:“不是泄愤是什么?”

萧凡微笑道:“若不仅是为了泄愤,那就是为了立威了。”

曹县丞一惊,眉梢再次跳了一下,很快恢复常态,只是一双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曹县丞冷笑:“这江浦县倒真是古怪,商户的儿子敢打朝廷命官,陈家的窝囊姑爷却是个真人不露相的高人,老子堂堂八品县丞,整个江浦县除了黄知县,就是我最大了,你说说,我还需要向谁立威?”

萧凡叹息道:“二老爷若要立威,当然是立给大老爷看了,草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好歹也知道‘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草民第一眼看到大人,就觉得大人您是一个非常有上进心的人…”

曹县丞脸色渐渐阴沉,望向萧凡的目光厉色愈盛。

“就算本官要立威,跟陈家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陈家是江浦富户,也是低贱的商户,有钱而无势,对大人来说,拿陈家开刀是最合适的选择,大人要弄死陈四六,跟捏死一只臭虫一样容易…”

曹县丞楞了一下,感慨道:“…头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形容自己的岳父,真狠啊!”

萧凡面色微赧,他对陈家确实没多少好感,所以言语间也没见丝毫恭敬。

但不喜欢归不喜欢,求情还是要求的。

“…大人初任江浦县丞,手下一无人脉,二无根基,若换了旁人,自然是老老实实在知县手下办差,可大人与旁人不同…”

“有何不同?”

“草民听说大人曾是燕王殿下麾下的百户将领,燕王殿下对大人赏识有加,故累军功而迁文官,大人身后站着燕王这样高不可及的大人物,怎肯甘心在黄知县的手下低眉顺目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县丞?所以,大人初来江浦便欲拿陈家开刀,自然是有原因的,正所谓杀鸡儆猴,陈家再有钱,只是一户低贱的商贾之家,除之不会引起别人的诟言,同时却可以向黄知县示威,让江浦县衙内的大小官吏差役对大人心怀敬畏,大人以后施政自可任意而为,少了许多掣肘,甚至可以拉起自己的班底,在江浦县内与黄知县分庭抗礼…”

还有一些猜测萧凡没敢说出口,略知明朝历史的他,知道如今燕王正是觊觎皇位,蠢蠢欲动之时,只待朱元璋一死,他或许便要打着“靖难”的旗号,行那篡位之事,此时将曹毅安排在离京城应天府旁数十里的江浦县做一个小小的县丞,其目的或许是把曹毅当成一颗钉子,牢牢的钉在京城后方,以备来日有大用,曹毅一来江浦就忙着立威夺权,想必也是为燕王将来起事做准备。

不过这话却是打死也不能直说的,真说出来了,曹毅肯定会不顾一切的杀人灭口。事关夺嫡争位,任谁也不会容许一个草民知道这个惊天的秘密。

饶是如此,曹县丞仍被萧凡的这番话震惊了。

萧凡说的没错,曹毅确实存着借除去陈家向黄知县示威的想法,他想用陈家的下场来告诉黄知县,自己是何等的强势,识相的话就别惹自己。

这番作为自然瞒不过黄知县,不过曹毅并不在乎,来江浦上任之前,他已打听清楚,黄知县身后的靠山原本是应天府府尹张承宪,可在朱元璋执政时期,明朝的官员过的日子却是朝不保夕,特别是胡惟庸,蓝玉谋反案被挖出来以后,朱元璋大索朝堂,天下官吏近半被牵连进去,黄知县所一直倚靠的张府尹很不幸也被牵连下了大狱,也就是说,黄知县的靠山已经倒了。

官场之上没了靠山,实在是一件很要命的事。

所以曹毅这个原本属于知县下属的八品县丞也敢打起了知县的主意,他拿陈家开刀,向黄知县立威,却并不怕黄知县知道,原因自然很清楚,他的身后站着当今皇帝的第四子,燕王朱棣,如此牛逼的大人物做自己的靠山,就算行事张狂一些,旁人也不敢说什么的。

别人看穿了曹毅的意图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一介小民萧凡都能看穿,曹毅感到有些挫败。

“难道本官的城府这么浅,做什么事都已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了?”曹毅苦笑,又像是自嘲。

萧凡微微垂下眼睑,细声道:“大人菲薄了,草民只是妄自揣测上意,中与不中,全在大人一念之间,大人说不是,那便不是了。”

“既然你说本官打算立威,那本官为何要放过陈家?”

“大人,陈家虽是低贱商户,可陈家的存在对整个江浦县还是有很大意义的,陈家在江浦县经营多年,店铺众多,无论县衙还是民间,都有着不可小觑的影响。当今圣上倡农而恶商,商户的日子都过得战战兢兢,陈家若倒了,江浦县内的大小商户必会人人自危,届时城内商铺若因害怕朝廷抑商而关门歇业,米店不敢卖米,布庄不敢卖布,城内百姓因此而产生恐慌情绪,任此发展下去,百姓们也许会对大人除去陈家的举动多有不满,大人初来江浦,正是一展抱负之时,怎可因陈家而陷自身官声清名于泥泞之地?区区一个陈家,不值得大人付出如此代价,草民为大人官声前途计,故而斗胆直言,请大人思量。”

第十七章 化解危机

萧凡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曹毅摸着毛茸茸的下巴沉吟许久,然后不时抬眼瞟了瞟萧凡,目光中的含义很复杂,萧凡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眼皮直跳,不知道这位县丞大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只好强挤出笑脸,神态恭谨的站立一旁。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也许这番话有点牵强,可道理还是没错的,就看这位县丞大人如何取舍了,若他还是打定主意要灭了陈家,萧凡决定…回去赶紧收拾收拾,逃出去算了。

陈家上下人人看不起他这窝囊姑爷,大难临头,他可没打算跟着陈家一起倒霉,正所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毫无意义的陪着别人殉葬,对大丈夫来说,当然是不能为的。

官驿二进的院子内,冬日的寒风不时呼啸而过,院中的老槐树下,三人动也不动,沉默无声。一片枯黄的树叶摇曳着飘落下来,轻轻落在树下摆放着酒菜的石桌上。

萧凡艰难的吞了吞口水,他觉得很紧张。

权力是个好东西,任他说得天花乱坠,可最终还是不得不老老实实站在曹县丞面前,等待着这位县丞大人最后的决定,他的一句话,可以定人生死。

这还只是个最末等的八品官儿呀…

萧凡忽然对权力有了一丝渴望,如果,自己也有这种一言定人生死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