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宛如嚼了黄莲一般苦涩,他强打起精神,略微敷衍了王氏几句。便借口去找广仁借书,走出了清渠院的回廊。

回廊尽头有个月亮门,门内有新竹一簇,半遮半掩着鹅卵石小径。他匆匆一瞥正要离开,却听到竹丛后面有女子的嗓音轻唤了一声,“越表哥!”

随即,有一双淡粉色莲纹的绣鞋出现在他眼前,一张芙蓉粉面掩映于黑瓦白墙绿竹之间,越发显得清丽可人。

原本他该是欣喜的迎上前去,如今却满心都是针刺般的矛盾,他脚步有些迟疑,却终究走了过去,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我给母亲做一件珠攒额勒。有些累了就出来走走,没想到,又让我见着你了…”

原本端庄冷静的如珍,此时眼中闪过快活欣喜的光芒,宛如飞出巢的自由小鸟。萧越心中更加隐隐作痛,突兀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害你堂妹?”

如珍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原本清亮明澈的眸子,这一刻闪过浓黑的阴霾。

“越表哥,你,你在说什么呀!”

片刻之后,她的神色只见惊惶困惑。略微带着愤怒,“这是从哪听来的混账话?!”

“你自己心里清楚。”

萧越见她神态逼真,眼眸之中只见委屈伤心,毫无心虚之色,心中越发起了警惕疏远之心。

“表哥,你是听了谁的造谣搬弄。这般坏我清白!”

她冷静清幽的眉宇间越发见了激愤委屈,扭身要走,“我要告诉太太去,让她给我做主,好好查查是谁!”

萧越的冷然一句。打断了她的步伐,“我在花园里,亲耳听到了一切——包括你对她的怨恨诅咒。”

如珍整个身躯都僵住了,清丽的容颜,在这一刻扭曲痉挛,宛如鬼魅一般!

她的眼中闪过激烈狂乱的光芒,轻声而激烈的喘息着,整个人简直是摇摇欲坠——这次不是演戏,而是真正的喘不过气来!

眼中的光芒黯淡后,那双美丽的眸子便蒙上了一层氤氲雾气,她浓黑的瞳孔呆呆凝视着他,涩着声音道:“越表哥,你…你都听见了?”

几乎是哭腔问出的。

萧越凝视着她,眼中闪过痛心,“是,我在花园里,正好见了你和如瑶姑娘在一起。”

如珍狠狠咬着唇,几乎要滴下血来,她上前两步,似乎要向萧越解释,却在看到他严霜般的神色后突然瑟缩,整张脸因为凄苦不甘而皱成一团。

她神色扭曲着,渐渐转为诡秘的冷笑,转身要走,却又回过头来,凄厉的、哀怨的剜了萧越一眼,低低的嗓音好似从齿缝里迸出——

“你这般嫡出的少爷公子,又怎能明白我的苦楚!”

转身又要疾走,却被萧越一把拉住了袖子,低声吼道:“这不是你心怀恶毒,坑害他人的理由!”

“你又知道什么!”

如珍此时已经豁出去了——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被揭穿画皮,让她一颗心宛如死灰一般,眼中闪烁着憎恶的光芒,“我在这个家里,是被所有人看不起、踩踏的对象,没有任何人可以怜惜、照顾我!我要过得好,不受人欺负,就得变成这样!”

她笑得悲怆肆意,“你以为我跟如灿一样,从小被呵护宠爱,变得刁蛮不知天高地厚?我根本没那个资格!我只有懂事,有心机,才能在太太面前立足!”

“姨母对你也算不薄。”

萧越想起经常在姨母那边看见她,虽然不如灿一般打扮得尊贵,但姨母也算对她和蔼,看那穿戴脸色,也不像是受了虐待的。

“她对我不薄?哈哈哈哈…”

如珍突然狂笑起来,乐不可支的擦去眼角泪水,一边咳嗽着一边道:“从小就派着嬷嬷在我身边,让我学针线,每天做不出固定的进度就不让我睡,你看我十根指头都有薄茧,这不是学琴所致,而是戳出的死皮啊!”

她咬牙说着,眼中冒出怒火,“从小到大,她对我都是面甜心苦,我都一一忍了,谁让我是庶出的卑贱种子呢——我小心翼翼的讨好、服侍她,只求她将来开恩,给我个好归宿。”

说到这时,她眼波粼粼,看向他的光芒有甜蜜更有哀怨,“可我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狠毒,要把我嫁给寒门不成器的子弟,连一点希望都给我!”

萧越的胸口好似被擂了一下,隐隐作痛又有酸涩,他耳边嗡嗡作响,好半晌才道:“我去跟姨母说…”

第二百二十六章 心性

“你要是说了,只怕我立刻就要被白绫勒死,或者送去庵堂清修不得出来。”

如珍狂乱一笑,却是满脸泪花,她眼中闪着莫名的乖戾光芒,低声喃喃道:“我既然没法活了,那就大家一起过不好罢…”

萧越被她这般狠戾的神色吓了一跳,又惊又怒更有怜惜,“就算我姨母苛待了你,如瑶姑娘却是与你无冤无仇…”

“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最恨的人,就是她了。”

如珍的嗓音飘忽空茫,整个人好似在噩梦中呓语,“同样的庶出,为什么她就那么幸运,被嫡母疼爱视作掌上明珠,从小到大被称为大小姐,而我却要被人践踏、冷眼——她凭什么,我又是为什么?!”

她咬牙,唇边一滴血终于流了下来,在雪白肌肤上蜿蜒而下,宛如噬人的妖魅一般,看在萧越眼里,别有一种诡魅的艳丽。

仿佛感受到他目光的异样,如珍一把甩开他的手,不顾一切的飞奔而去,她的发髻被竹枝勾住披散下来,一道流光掉落,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狼狈而去。

萧越俯下身,将那金钗捡起——鎏金镶米珠的小凤钗,不算如何贵重,却是素雅清华,一如她平日的风格。

他伫立在门洞前,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默然无言,心中却是百味翻涌,什么也说不出来。

如珍的真面目,竟然是这样的…这一刻,他似乎是痛心愤恨的,却又有一种别样的心酸和柔软——他就那么呆呆站着,看着她浅紫暗纹的襦裙在日光下反射远去,渐渐模糊——

那是他简单平实、非黑即白的世界中,从未见过的混沌妖异之美。

萧越就这么浑浑噩噩回到家中,连练武场都没去,直接合衣躺下。整整一夜并未合眼。清晨醒来坚持去练习射箭,眼眶下却有一片青黑。

“你这是怎么了?”

母亲王氏对此心疼不已,亲手替他盛了一碗红枣糯米莲子粥,“你就算忙于公务。也不要如此废寝忘食才是。”

她随即又想起儿子是从胞姐家返回的,于是问道:“你这么晚回来,你姨母那边没出什么事吧?”

萧越脸色一僵,眼中更见冰霜之色,周围服侍的丫鬟甚至感觉气氛一冷,他随即端起碗心不在焉的喝了,“没什么,姨母身体一如往日的康健。”

“她那个府上也是尴尬事太多——太夫人又不是亲婆婆,整日里也尽是些算计心思,现在袭爵的也不是亲生儿子。而是那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庶孽。圣上这道旨意还真是莫名突兀…”

萧越手中的动作一顿,沉声道:“这种话母亲今后不要再说!”

萧母吓了一跳,讷讷道:“我当然不会出去嚷嚷,只是自己家说说而已。”

话音未落,却听萧越冷声道:“母亲可曾听说过锦衣卫的缇骑?他们习惯半夜扒人屋顶…”

不用多说。萧母已经吓得脸色煞白,萧越心中更加烦躁,却是放缓了语气道:“最近正是多事之秋,父亲又不在京中,我们都该谨言慎行才是。”

萧母连声答应,却又想起了一桩心事,“你爹忙着在山东做他的布政使。我连你的婚事都没人合计了,再拖下去,你都快二十了。”

她含笑看着出色心爱的儿子,“你可有什么合心意的?这次去姨母那里,可见着了几位表妹?”

她心中是颇为愿意跟姐姐家联姻的,姐夫沈源乃是御前近臣。精通文学参赞枢要,简在帝心非同一般,新封的济宁侯虽然是庶出,但据说有救驾之功,目前炙手可热。这一家的闺秀也在节日宴会上见过几次,各个都是花容月貌姿态不凡。

“如灿这孩子怎样?”

她脸上满是暧昧笑容,不等儿子回答,又自言自语道:“可惜这孩子太过娇惯了,有些刁蛮任性,爆碳一般的脾气,只怕跟你不合。”

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你这次见到如珍了吗?”

萧越本就有心病,听到这名字立刻呛着咳嗽,他干脆放下粥碗,皱眉道:“怎么问起她来了?”

萧母犹豫,终究还是说了,“本来她只是庶出的,照理说是不该考虑她,但我经常跟侯府往来,倒也是看着这姑娘长大的,别的不说,单是那沉稳娴雅的气度就很是不错,再加上她模样也是姐妹中第一等的…”

她的眉头略微舒缓了些,“再说,她同胞兄长如今是正经的侯爷。”

意思是,如珍的身价不同往昔,这桩亲事也不是不能考虑。

萧越的脸色本就异样,听到这话更是沉下了脸——他自小就跟广晟八字不合性格犯冲,彼此都是看对方不顺眼。

广晟这个纨绔偶然救了圣驾,被赏赐袭爵也是应该,但若是要他对他趋炎附势,却是绝对不能!

再想起如珍阴戾偏激的言语,他心头一阵烦躁,不自觉说道:“几位表妹之中,唯有如瑶品性高洁。”

说完他放下碗,起身去骑马上衙,身后留下一头雾水的萧母,喃喃奇怪道:“难道这小子,心仪的竟然是大房的如瑶吗?”

她一时欢喜,一时却又蹙眉不悦:如瑶她见过的次数不多,确实也是品貌不凡,但她不仅是庶出,嫡母、生母又都早亡,侯府传说她颇为不吉——再加上她那个不靠谱的父亲,根本不是议亲的好人选啊!

萧越一天都是心不在焉,到了晚间也并未归家,而是在一间酒馆徜徉颇长时间,心中烦乱不已。

如珍…她心性偏激,到底还要闹出什么事?

姨母真的如她所说的无辜吗?

如瑶…现在的处境如何?

身为官宦之家的贵公子,他原本对这些后宅阴微之事也略有听闻,但真正接触到,却是内心很不平静。

直到月牙初露,他才骑马而回,到了半途,他却不自觉的朝着济宁侯府的方向而去。

发觉之时,已经到了临近的一条巷子里,他找了个空院子栓好马,悄无声息的从侯府侧门翻了进去。

这般大胆的行为,是他从前不敢想象的。

第二百二十七章 玉琮

侯府地形对他来说是十分熟悉,他悄然摸到了花园之中,踌躇停住了脚步——这么晚潜进来,是要去看谁呢?

是有嫌疑但态度诚恳的姨母?还是有着双面善恶的如珍?

他的心头一阵烦乱,正要离去,却听花圃后面悉悉索索的声响!

什么人!

他正要沉喝,却反应过来自己也是潜入的,不好声张。

他悄无声息的走近,却见一片繁密的柳树枝条后面,正有两个少女在用小药锄挖着土,准备把一个黑檀木盒埋进去。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终于看清了其中一个少女的面容,竟然是自己白天提起的如瑶姑娘!

月色朦胧下,只见她穿着一身月白袄子镶浅蓝缎面滚边,梳了个简单的弯月髻,显得身如柳枝,风动杨摆,窈窕中更见单薄。

月下柳边,两个少女悄无声息的加快动作,额头微微见汗,萧越心中疑惑:她到底在做什么?

如瑶从未有过这么深更半夜偷溜到花园的经历,但手上的木盒却宛如烫手山芋一般,催促她赶紧行事。

堂兄广晟回来后,亲自送来了一个铁箱,以及小古的一封书信,“据说这是你母亲的嫁妆,你还是好好收藏吧。”

广晟毫不在意箱子里到底是什么物件,很是磊落的交给了她,叮嘱她小心后就离开了,如瑶却觉得很奇怪:她跟小古商量过,那些东西是要清点收藏,但没必要带回府里来。

小古是个聪明人,为何要这么做呢?

这个铁箱…她当时晃了晃,发现里面略有动静,秦妈妈却拄着拐杖来了,看到铁箱她面露激动之色,干脆丢了铁箱上前抚摸。“确实是小姐当年陪嫁的工匠手艺。”

两主仆摒退了其他人,让碧荷和清漪守着门,秦妈妈帮着如瑶撬开床下的青砖,拿出一小个包袱。里面琳琳琅琅也放着几件重要家当。

其中有一串钥匙颇为奇怪,打头的是一把精铁铸成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另一把却是一个薄薄的半圆形玉片,看起来有点像像上古时候的玉琮,只是边缘多了些齿锯和纹路,看起来颇为神秘。

“这铁钥匙能开启箱子。”

秦妈妈话音未落,手中生锈的锁孔,已经奇迹般的打开了,里面出现的。竟然是一只漆黑发亮光可鉴人的檀木长盒。

秦妈妈不自觉的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将木盒从中取出,如瑶看到木盒正面也有一道锁孔,却是一条狭长而深的细缝。

她不禁拿起玉片,顺利的插进去。却只占了半幅,木盒也不见什么动静。

秦妈妈怕她倒腾坏了,连忙接过木盒和玉片收好,轻声叮嘱道:“这是夫人留给你最重要的嫁妆,哪怕庄子上那些都丢了,地契都被老爷和钲哥儿败光了,只要有这玉琮在。你就能有好归宿!”

她目光慈爱感慨,看着如瑶的眼神却是别有含义,“这玉琮啊,是一对成圆的,要凑齐那一半,才会有动静——那另一半啊。就是夫人为您订下的。”

如瑶听这话一楞,她也不笨,渐渐的双颊生晕,羞赧道:“妈妈您都说些什么啊!”

“人老了,这话匣子就收不住了。”

秦妈妈呵呵笑着。目光端详着如瑶,越发觉得她笑靥染绯,双眸清澈,宛如美玉明珠一般,“这盒子都出世了,看来那两个毒妇是忍不住要狗急跳墙了,这个侯府眼看是呆不得了,我们也该设法联系姑爷,让他赶紧来提亲了。”

说到这个,如瑶面上难免有些忧色,“袁公子…”

她提到这称呼,面上红晕更盛,声如蚊呐道:“我从来没见过他,更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秦妈妈眉心蹙出纹路,叹了口气——张夫人在时,替如瑶和袁二公子订下亲事,但她去得太早,就让如瑶彻底失了依靠。

论理这未出阁的姑娘虽然闺训严格,但母亲带着去做客交际的机会也不少,两家若是世交,十有八九总会有见面的机会,最不济也能透过屏风偷偷瞥一眼。

但如瑶长到这么大了,就一直被困在深闺之中,京城的贵女交际圈中,几乎都不知道有她这号人。

秦妈妈越想越是替如瑶抱屈,嘴上却只能安慰:“世上多少夫妻都是盲婚哑嫁的,洞房那一日才见面,不也是恩恩爱爱的一辈子?况且两家早就订下亲事,姐儿你又如此秀外慧中,姑爷必定一见面就着迷了…”

这话说得如瑶掩面不肯再听,转身到了窗边不肯回头,半晌,才听她低声道:“我总是觉得这事不太妥当——既然两家早就订下亲事,为何平日不见走动来往?就算母亲死后两家关系冷淡,该有的三时节礼也应该不会耽搁——怎么好像袁家从未传来片言只语,也不曾有人来过,该不会…”

她心口砰砰直跳,眼角余光看着秦妈妈那担忧皱起的眉头,却怎么也不忍再说下去。

她虽然养在深闺,却并不是不通世俗人情的娇小姐,世态炎凉也早就从府里众人面上看惯——这桩亲事是张夫人在时订下的,这么多年都杳无音讯,只怕不是出了变故,就是对方不想履守信诺了。

她善睐的明眸中浮现一层阴霾,眉心深蹙却终究没有多说,秦妈妈也猜到了她的心思,急切的反驳道:“这不可能,小姐在世时候精挑细选的姑爷,怎么会背信弃义呢?”

她一急之下,连往日的称呼都说出来了,如瑶暗暗叹息,起身走了过来,拍了拍秦妈妈的手背,安抚道:“您说得对,也许是我太过胡思乱想了。”

“是啊,姐儿的福气还在后头呢,可不能乱说,你啊就安心等着袁家上门提亲吧。”

两人面上都露出笑容,却只是为了安慰对方,心中却都有几分沉重忐忑——这么多年了,袁家到底是什么心思,他们究竟会不会来?这一切都是未知。

秦妈妈眼中闪过坚决之意,却是笑着把话题岔开了,“这盒子可得收好,我虽然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却是夫人如此精心收藏的。”

她蓦然想起自己跟小古的约定:小古会保护如瑶顺利出阁,而拿来交换的,就是这个木盒!

第二百二十八章 婚事

她心中颇为矛盾踌躇:这盒子毕竟是张夫人最后的遗物,如此珍视收藏,甚至需要瑶姐儿和未来姑爷两人手中的玉片合拢才能打开密锁,只怕里面的物件非同小可,就这么给了那来历不明的小丫鬟,她真是心有不甘!

但她随即想起小古的神秘莫测,那一夜的恐怖血腥,顿时打了个冷战,一旁的如瑶看她瑟瑟发抖,以为她冷了,亲手拿起一件氅衣,替她披在身上,“夜凉风寒,妈妈还是要小心身子。”

“我还没七老八十呢。”

秦妈妈用亲昵疼爱的目光看着如瑶,却见如瑶又端了杯热茶给她,信手拿起那木盒晃了晃,听来里面略有响动,皱起眉头道:“小古信里说,让我们最好把这木盒埋在后花园的柳树下。”

“怎么也该藏在我们院的花圃里啊!”

秦妈妈立刻反驳,她对小古实在是心存戒备,如瑶略一思索,却摇头道:“接下来,我们院子只怕要被那些人翻个底朝天,只怕未必能保得住。”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情况严重——太夫人和王氏都没拿到关键的财物,只怕两人真要下狠手把地契铺面都夺过来,这院子确实不安稳了。

如瑶坚持要自己去,秦妈妈腿脚不便,就让碧荷跟着,悄无声息的在后花园柳树下挖个坑埋了。

月上树梢,柳条浓密,临水依依,如瑶擦一把额头的汗水,正要收起药锄回院,却听不远处草丛中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她心中一惊,低声喝问道:“谁?”

惊慌之下,脚下踩了个空,险些跌进池塘里,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掌扶住——

“如瑶姑娘,是我。”

她惊魂未定。抬眼看去,却映入一对沉稳柔和的黑眸。

“是你!”

如瑶惊得双眼都瞪圆了:此时已经是三更,四下幽静无人,他居然出现在这!

她脑子反应很快。随即低声道:“你怎么进来的?”

嗓音微带怒意,却也没有大声叫唤的打算。

“我有点事来探望姨母…”

可怜萧越从未撒过这种谎,虽然是在暗夜中,脸庞也发红困窘。

如瑶一听就知道这话不实,但她自己也是偷偷摸摸行事,因此不欲声张,只是皱眉盯着药锄,心中忖道:居然被他看见了,这下前功尽弃,又要换个地方藏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