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捕快不但直爽,而且更是个聪明人,”杨掌柜水样的眸子漾满了笑,把自己的打算一一和胜男说清楚。

次日清晨,最近一段时间倍受关注的“淑女坊”门前,贴了一张红纸告示:

“淑女坊胭脂铺由赵家三奶奶花白银一百两盘下,银契两清。自即日起,以往的账务与赵三奶奶无关,特此公告!”

第三天,淑女坊的招牌换成了“名媛坊”,主要经营的是胭脂水粉,绢花、团扇,另外还有最近很是风靡的小红果,但人家名媛坊给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圣女果。

“五丫,这铺子姐姐不能要!”

招姐儿坐在炕上,手里还忙着帮胜男修补衣服。

“姐,给你的。你就收着吧!”

胜男捻起一个圣女果丢进嘴里,经过十来天的休养,她的伤早就痊愈。只是另外两个伙计的伤口,这两天才开始结疤,估计再有四五天才能康复。胜男为了避免生命水曝光,只好窝在家里继续养伤。

“姐不要,你现在当着差,不觉得手头紧,”招姐儿用牙齿把线头咬断,然后用手抻抻缝合的衣服,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对妹妹说:“等你哪天嫁了人,自己开伙过日子就知道钱的好处。这铺子虽然只有你两成的股份,但一个月下来也有三四两银子,到时也能贴补家用。”

招姐儿已经接受了妹妹当捕快的事实,但还是担心胜男的未来没有经济保障。所以,胜男借她的名头把铺子盘下来,她肯定帮忙,可让她白要股份,招姐儿不干。

“姐,我现在刚当上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嫁人呢,”胜男翻了个白眼,嫁人?等她当了捕头再说吧,否则就算自己想结婚,老爹和老爷子也不答应,“你现在先收着,就当帮我存着呗。要不然,大姐要是知道我又弄了一个铺子,还指不定闹出什么动静呢!”

与其便宜贪心大姐,胜男还不如照顾对自己最好的四姐呢。

“…大姐,唉,大姐以前不这样呀!”招姐儿一听这话,便没有再推辞,想必她也知道这位姐姐的厉害。

“呵呵,我不记得了,不过上次我把她得罪得不轻,她心里肯定特恨我!”

胜男嘿嘿笑道,周福前几天来给她送圣女果的时候,还说大姐曾悄悄的去工地和田地看过,一听说这房子是免费给佃户的,嘴撇得跟八万似地。

“什么恨不恨的呀,都是自家姐妹,”招姐儿轻轻的拍了拍胜男的额头,疼惜的说道:“她只是太要强了些。算起来,咱们这些姐妹里,爹娘最疼的就是她。所以,难免有些霸道!不过,大姐的本性还是好的,你又是她亲妹子,她不会记恨你的。”

“但愿吧,”胜男保留的说道,她可没忘了那天大姐阴森森的目光。

姐妹俩正说着,院子里传来女人哭叫的声音:

“呜呜,爹、娘,你们要偏心到什么程度呀?小三,小四和小五是你们的女儿,难道我就是捡来的外姓人吗…”

听到声音,胜男和招姐儿面面相觑,这也太邪门了吧,说什么来什么?!

正文 第十一章 下乡催租去(一)

“哎呀,大姐儿。这又是怎么啦,来来来,赶紧进屋去。你看看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动不动就又哭又闹的呀,让街坊听到成什么样子?!”

丽娘连忙和刘婆子拉起哭成一团的招姐儿,作势要把她扶进门,心里对这几个姑奶奶很是不待见。哼,李家的财产都是她家志哥儿的,结果却总是被这些泼出去的水算计。

大爷给五姐儿又是买山又是买地,看在她帮志哥儿守着前程的份上,丽娘也不好说什么。可这几位嫁出去的姑奶奶,不是今天你哭回来啦,就是明天她被婆家挤兑回家,哪一个不是想着打娘家的秋风,牟取儿子的财产?!

大*奶耳根子软,再加上又是姑奶奶们的亲娘,自然心疼自家的女儿。女儿们撒娇的流上几滴泪,她便将大把的银子撒出去:上个月刚给三姐儿置办了一个铺子,这次又给四姐出钱盘铺子,花的还不都是志哥儿的钱。

现在志哥儿小,又被大爷送回了老家。别人不帮他看着点儿,她这个做亲娘的如果再不上心,等志哥儿长大了,李家还能剩下什么?!

有了这样的心思,丽娘说起话来难免带了几分怨气,她越看大姐儿嚎丧的样子越来气,其他几个姑奶奶还知道孝顺爹娘,拿了娘家的好处也知道感恩。只有这个大姐儿,嫁出去这么多年了,向来是没有好处不回娘家,而且每次还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呸,哪有这么多的理所当然:

“大姐儿,你爹和你母亲这些日子身体不好,咱可别再让他们劳心啦。唉,你也是当家的少奶奶,更是李家的大女儿,怎么也要顾及大爷的体面不是?你看看,这大清早的,让街坊四邻听到多不好呀——”

丽娘搀着招姐儿,絮絮叨叨的说着。话里话外都是暗指,你是当女儿的,不想着怎么孝顺爹娘,却经常做丢父母面子的事,你不嫌丢人,咱们还嫌丢人呢!

“啐!”招姐儿拿着帕子擦眼泪,本来见丽娘和刘婆子来扶她,便借坡下驴的跟着进了屋。可没想到这个女人却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她立起眉毛,一口吐沫呸在丽娘的脸上,然后用手指着她怒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我家买来生孩子的下溅奴才。叫你一声姨娘,那是看在志哥儿的份上,给你几分面子罢了。怎么,你还真把自己当姨奶奶啦?我呸!”

“…大姐儿,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呀,”丽娘没想到招姐儿说翻脸就翻脸,双手捂着脸委屈的说:“难道我哪里说错话了吗,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每次回来不是哭就是闹的,知道的以为你是来回家要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成心咒大爷和大*奶呢。我是姨娘,可也是你弟弟的亲娘,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这么糟践我。呜呜,我在李家七八年,哪天不是仔仔细细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大爷和大*奶,就算是个丫头是个下人。伺候过你父母,你也不能张口就啐我呀!”

“啐你!”招姐儿的眼睛都红了,以前就看这个妖媚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娘却说她给李家生了儿子,是李家的功臣。再加上这个小妖精能装会演的,硬是哄得爹娘把她当良善。

哼,娘心肠软,又有身份的顾虑不好教训她,自己可是李家正儿八经的姑奶奶,有些话她替娘说:“就凭你刚才的话,我打你都不过分。志哥儿是我娘的儿子,什么时候你又成了他娘?恩?刚才还说什么,我咒我爹娘,我看是你存了这样的心思,才把我也想成你这般的龌龊。我看你是欺我娘心善,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

“就你那点花花肠子,瞒得了别人,瞒不住我!哼,不就是想着李家都是志哥儿的嘛,不就是担心我们这些姑奶奶抢了幼弟的财产嘛。我告诉你,志哥儿是我娘的儿子,怎么安排他自有娘做主。你呀,还是给我安分些,我娘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但是如果你想借志哥儿生事,当心提脚把你卖出去!”

说完,招姐儿推开刘婆子,又啐了丽娘一口,这才推门进了正堂。

“姐,如果大姐要分你的铺子。你千万别松口!”

来姐儿听外面越说越不成样,忙要起身去劝架,胜男一把拉住她,认真的吩咐道。

“不至于吧,大姐应该不会…”

来姐儿也有点不确定,她喃喃的说道。

“不管大姐怎么说,你就一口咬定,这铺子是姐夫掏钱给你置办的胭脂钱,没有花爹娘的一文钱!”

看来四姐没有和大姐正面交过手,自然不知道这位大姐的强悍和贪婪。

“…恩,我知道了!”

来姐儿见胜男说得一脸肯定,缓缓点点头,又给胜男添了一些热茶水,这才转身去了正房。

“呜呜,娘,您看看,现在连个姨娘也欺负咱们娘俩的头上,您可不能再纵容下去了…”

“好啦,你哭也哭了,骂也骂了,还要怎么着呀。哎呀,都是当娘的人了,哭起来还跟个孩子似的?!”

隔壁招姐儿和苏氏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胜男无聊的伸个懒腰,把蹲坐在炕沿上的馒头抱过来。唉,听苏氏的话是在责怪大姐,可话里的口气却满是宠溺。

看来经过丽娘的一打岔,娘或许也有了新的想法。

“估计这次娘又要大出血咯,”胜男揉揉馒头松软的毛发,不去刻意听隔壁的声音,“哎,馒头,你说魏老大走了多少天了,他怎么还没有回来!”

“好像有好多天了!”

馒头被主人揉搓的只想睡觉。便打着哈欠说道。

“别说,以前吧也没觉得这个人如何,怎么他不在心里空落落的?”

胜男的脸上有些许的落寞,眼睛中更有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思念。

与此同时,魏良正骑着马不急不慢的走在官道上。与回老家时不同,这次从老家出来,他身后多了一辆马车。

“三少爷,快到了吧!”

马车的窗帘被拉开,露出一张粉嫩嫩的俏脸。

“恩,再有两刻钟就到了。”

魏良头也不想回,心中无声的叹息着。自己本来是打算把田姨娘和妹妹接回来,老爷子不同意,这是意料之中;可田姨娘死活不肯回来,却出乎魏良的意料。

难道那个吃人的魏家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吗?难道他们一家三口在梅水过得不好吗?他实在搞不懂,一个三少爷的身份真的这么重要,田姨娘明明不喜欢那个家,却非要留下。

面对田姨娘的坚持,他也不能强求,只好利用被老爷子拘在家里的这些日子,竭尽所能安插一些人手,帮他好好看护姨娘和妹妹。

魏良的安插是悄悄进行的,然而老爷子的安插则是光明正大滴。当初魏良借口无人照顾,老爷子便就势送给他两个丫鬟:一个是大嫂的表妹;一个是母亲的娘家侄女。哼,哪里是送丫鬟呀,简直就是送了两个监视他的人,或许是两个姨奶奶?!

“哎呀,春兰,你急什么呀,好像一辈子没有出过门似的。哟,三少爷,这就是南山吧,好一派农耕的景象!”

车窗边又露出一张肉呼呼的圆脸,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好奇的看着官道边的景色。

“恩,停车!”

魏良随口的答应一声,然后一挥手,自己先下了马。他离开二十多天,也不知道南山的工程怎么样了。呵呵。胜男那丫头肯定在埋怨他。魏良想象李胜男撒娇的样子,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见过周福,魏良简单的问了问工地的情况,看没有什么问题后,便又上马继续赶路。自己购买田产的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田姨娘都不知道。本来他是想等房子盖好,给姨娘和妹妹一个惊喜。现在看来,只要他没有完全脱离魏家,他就不能轻易透露这个秘密。

魏家的人为了那块和自家田地相连的耕地,就想把他打包送人。要是再让他们知道,自己拥有这么一份产业,估计很快就能被吞噬,而且吞噬得理直气壮、冠冕堂皇。

回到县城,魏良把两个丫头安顿好,这才换了衣服回县衙销假。另外,他还要谢谢杨知县的帮忙。

当初为了骗老爷子,他顺口胡诌说是杨知县已经帮他保了媒,但没想到在来不及串词的情况下,杨知县真的帮他圆了过去,不管他的目的如何,总归是帮了自己的大忙。无论如何,他都要好好谢谢杨知县。

进了衙门,魏良迎头碰到周庆。

“嗳,小庆子,最近衙门没有事儿吧?”

“没事?咋没事呀!”周庆看四下没人,拉魏家来到角落:“月初收治安费的时候,三个马快碰到硬茬子了,结果…”

“胜男也挨打了?”

魏良听了周庆的话,心里一惊。十杖?那还不把屁股打开花?!

“当然,李捕头一向公私分明,”周庆点点头,同情的说道:“小五是第一个挨打的,唉,十杖呀,足足让她在家养了半个月,昨天才来上班!”

“那我去看看她!”

魏良一听这话,心里更急,想尽快看到胜男。

“哎,她不在,”周庆叹口气,“昨天李捕头宣布,让‘犯错’的三个马快,去周围的农村帮当地总甲收夏赋!”

“收夏赋?去收催租子?!”

昨天貌似有个BUG,招姐儿应该是大姐,来姐儿是小四儿,挠头ing

正文 第十二章 下乡催租去(二)

宽阔的官道上,两匹红棕色的马和一头小黑驴。怪异的并行着。

“嗬,小五,你的这头驴还真是不错,这一路都没有掉过队!”

孙传德细长的眼睛,看向悍马的时候,多少还有些忌惮。但考虑到,现在他几乎已经站到李捕头的队伍里,又和胜男、侯刚一起共患难,对胜男的态度也热络起来,没有了最初的寻衅找茬。

“呵呵,还行吧!”胜男咧着小嘴笑道,“这还是我从老家带来的,从小训练,所以耐力和脚力都不错!”

“何止不错呀,”侯刚也瞄了一眼,悍马正不急不躁的颠儿着,“简直就是宝驴,哎,我听说西市的钱老板想买你的这头驴,出价都喊道八十两银子,足足抵上十匹快马了!”

“哦。还有这事儿?”孙传德也八卦的问道。

“嗐,他也就这么一说,”胜男摸摸鼻子,自家的悍马,别说八十两,就是八百两,那、那老钱也出不起呀?她见孙传德的小眼睛满是灼热,忙转移话题道:“对了,两位大哥,怎么咱们捕快还要去乡里收租呀?”

“也不算是收租,咱们就是走走过场,确保收租的安全,”孙传德无所谓的说道,“其实也是多余,呵呵,如今天下太平,你看地里的庄稼又是一派大丰收的场景,根本就不用担心有人抗租或者闹事。”

胜男听了他的话,也转头看了看官道两边的田地。的确,现在是农历六月末,按照公历换算的话,也是八月份左右,正是小麦成熟的季节。田地里,一片片金黄色的麦穗低低垂着,地里有不少农民正弯腰拿着镰刀抢收小麦。

前世看电视或者小说的时候,总有一种说法,便是明朝的灭亡是农民的赋税太重。朝廷又横征暴敛激起民变,致使明末农民起义频发,最终导致明朝覆灭。胜男对这种说法也一直深信不疑,但自从来到明朝后,接触了真正的农民,才知道其实明朝的赋税并不重,而且在纵观大明二百六十多年来,赋税没有增加反而不断的减少。

洪武年间,民赋田每亩收三四斗小麦,官田要多一些,也不过五六斗。如今的农税则比洪武年减少许多,民赋田每亩地一斗左右,新开垦的荒地三年免税。按照前世的单位换算,一升大约是两斤,一斗是十升,也就说一亩地缴纳的赋税是不到二十斤小麦,一般北方的粮食亩产在十三斗左右。农民耕种一亩地缴纳的租税,不到产量的十分之一。

再说了,赋税并不只是粮食,还可以用绢、麻、织布相抵,自纺的麻布可以冲抵五斗小麦。而一般的家庭主妇们,一个月都能纺出不少棉、麻布。这样算下来,交付的粮租便更少了。

所以,只要没有天灾人祸,农税对于农民来说,根本不是负担。

“就是,咱们这次出来,权当散心了,”侯刚从腰侧解下一个牛皮袋,里面装了不少水酒,递给孙传德让他灌了两口,然后自己也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奶奶的,养伤这半个月,整天趴在床上,身上都要长毛了!”

“可不,要不是李捕头亲自送来了金疮药,咱们的伤也不能这么快就好!”

孙传德故意点到李捕头的好,若有所指的笑着说。

“没错,李捕头也说啦,咱们这次不是因为自己的事儿挨打,而是为了两班的兄弟。嘿嘿,扣了半年的薪水,才不过区区一两银子。怎么比得过李捕头给的慰问金呀?”

侯刚古铜色的脸上也满是笑,十杖?小意思,自己皮糙肉厚的,再加上行刑的都是自家兄弟,哪个能下死手呀?在家养伤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呵呵。没想到李捕头这么爽利,硬是塞给家里五两银子,说是让家里多给他补补。

而回到衙门后,兄弟们更是热情的不得了,就像李捕头说的,他们三个是替所有的捕快挨打,那是多有面子的事儿。

嘿,这顿杖责忒值了,真是既得了银子,又得了面子。

“呵呵,也是!”

胜男笑得有点勉强,侯刚和孙传德五大三粗、皮糙肉厚的,挨了两下打,估计也不会怎么样。可自己却结结实实的来了一次阶级教训,还如此的深刻。

三个人慢悠悠的说着,根本不急着赶路,渴了就在路边茶摊歇歇脚,饿了就在附近小酒馆切点牛肉、来几个大饼,就像侯刚所说的,完全是公费旅游的架势。

过来晌午,三个人才来到第一站,位于县城西南侧的柳家庄。

孙传德经常四处溜达,对这里的情况也熟悉。下了马来到一棵柳树下,用马鞭子指着一个玩泥巴的小男孩:“小子,去,把你们柳总甲叫来,就说县城的孙传德来了!”

小男孩答应一声,两只泥爪爪在身上抹了抹,然后颠颠儿的跑进村子。

没多久,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小跑着赶了来,只见他一身青灰色的短打扮,大馒头一样的圆脸上点着两个黑豆似的小眼睛,唇上留着两撇短须。下巴上还长着一颗大黑痣。

“哟,孙爷,您来啦!”

总甲笑呵呵的凑过来,偮手施礼。

“恩,今年的夏粮收了吗?”

孙传德坐在树下,摆出“钦差”的派头,问道。

“还没!”柳总甲人胖,再加上激烈运动,额头上布满了晶莹的小汗珠,他拿袖子随意的擦着汗:“刚收割了,正在打谷场脱粒咧。我和村长打算明天开始收,您看成吗?”

“行呀,县尊大人让我们来看看,你老小子可别玩儿什么花样!咱们的预备仓还空着呢,指着这次的夏粮补充,要是耽误了老爷的大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哎呀,瞧您说的。我又不是第一次收租,能耽误您的事?”

柳总甲连忙让村里的人,帮忙把三个官差的马牵到自己家,又恭恭敬敬的把孙传德他们请进家门。

“预备仓是啥呀?”

胜男第一次接触农事,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嗐,就是朝廷设立的一种官仓,用于旱涝灾害之年或者青黄不接时赈济灾民的。每个州县都要设立,而且上头有规定,像咱们梅水这样的小县,必须确保预备仓中有15000石粮食,如果达不到这个数,县太爷要摘印查办的!”

侯刚已经习惯了经常被胜男追问,两个人跟在孙传德的身后,嘀嘀咕咕的说着。

“哦,那都是用收来的租税充仓吗?”

胜男还以为电视上演的赈灾粮食,都是自府衙下拨的呢,没想到本县也有储备。

“一部分是,还有一部分是犯人的‘义捐’,”侯刚压低声音说:“这好像是自正统年间开始的,说是犯了偷盗之罪的人。只要义捐1500石粮食便可以嘉奖为‘义民’,而这些粮食便充入预备仓!”

“哦,是这样呀!”

胜男点点头,心里却在纳闷“正统”是哪个皇帝的年号呀,唉,这个问题还是不要问侯刚了,干脆回去问魏老大吧。

提起魏良,胜男又开始胡思乱想:难道这位老大,真在老家娶媳妇了?真是的,还亏他们是同乡呢,办喜事也不说通知自己!

胜男想到魏良穿着大红礼服娶亲的样子,心里就酸溜溜的。

第二天一早,宽敞的打谷场上,孙传德和柳总甲摆开桌子,拿出土地登记簿和收租的各种工具,准备开始收今年的夏税。

得到信的附近农民们,推着独轮车,或者赶着牛车、驴车来纳税。

胜男站在桌子后面,好奇的看着前面一个梯形的木头盒子,她轻声问道:

“哎,侯大哥,这是不是斛子?”

怎么看着和粮店里的不大一样?!

“对呀,否则怎么计算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