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势如破竹。

京城。

且说平燕大将军盛庸得胜的消息传到京城,满朝文武百官大喜,建文帝重赏盛庸,恰逢即将除夕,建文帝欢喜不已,终于可以过一个安稳年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

譬如被革职回家的曹国公李景隆和魏国公徐辉祖。盛庸大获全胜,在东昌重创燕王朱棣的喜讯将两位前任元帅比到泥地里去了。

朝野纷纷议论,说徐辉祖和李景隆乃虎父犬子,玷辱了父亲徐达和李文忠的威名。

徐辉祖在家里借酒消愁,并没有注意到弟弟徐增寿又悄悄跑出去了。

南朝金粉,十里秦淮。

精致的画舫之上,两个绝色女子一左一右,频频劝酒,李景隆不耐烦的将酒杯拨到一边,“你们家新选的花魁呢?收了爷的银子,怎么还不上来陪爷!”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哟,曹国公好心急,奴家来也!”

见到此人,李景隆微微吃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来人笑道:“你我是酒肉好友,年轻时就在花楼里争花魁,争风吃醋打过无数次架。闻得秦淮河选出了新花魁,当然知道你会来一亲芳泽哈哈!”

李景隆随手抓起酒杯砸了过去,“徐家二小子!你还有脸见我!”

来人正是魏国公府的二爷徐增寿。酒液湿透了鞋面,徐增寿也不恼,笑嘻嘻的坐在李景隆身边,屏退众人,亲自倒了一杯酒,“我来晚了,自罚三杯。”

李景隆怒道:“还要脸不?我又没请你来!”

徐增寿笑道:“我想见曹国公你,没脸也要来见一见。”

言罢,徐增寿三杯酒下肚。

李景隆的火气尤在,“你这小子不够意思,咱们两人几十年的老交情了。结果我和你妹夫朱棣打仗,你明面上去帮我劝降,其实是拉偏架,帮倒忙!”

徐增寿说道:“李景隆,事到如今,你已经失去了君心,朝野上下那个不嘲笑你无能懦弱,葬送了六十万大军——”

李景隆怒道:“胡扯!那十万应该摊在你大哥头上!”

徐增寿无奈的摊了摊手,“可你是主帅嘛,这黑锅你怎么也甩不到我大哥头上去。其实我打心眼里为你和我大哥鸣不平。不是你们弱,而是我妹夫朱棣太强悍了,天时地利人和,你再有本事,也斗不过天意啊!”

李景隆呵呵冷笑道:“别吹牛了,盛庸刚刚取得了东昌大捷。燕王大败。”

徐增寿笑道:“不出一个月,我妹夫就会反败为胜。”

李景隆冷冷道:“就凭你这话,传到皇上耳边就是通敌的死罪。”

“有我爹爹的余威在,还有我大哥的庇护,皇上不会弄死我的,不过——”徐增寿蹭到李景隆身边,低声道:“你想过没有?燕王一旦打到南京,我就是国舅爷了,而你们李家要满门抄斩的。”

李景隆嘲讽道:“是嘛,那就等燕王有本事打到南京再说。”

徐增寿说道:“等到哪一天,一切都晚了。咱们多年交情了,总不好见死不救,如果你现在投诚燕王,我保证你们李家荣华富贵,绝对比以前你爹在时还要风光。你想想看,你现在一无所有,皇上也不相信你了,更不会重用你,还整天被人嘲笑,多没意思,不如跟我搏一把大的,将来一雪前耻。”

李景隆有些心动,“燕王真的会胜?”

徐增寿说道:“退一万步讲,燕王即使失败了,你还是曹国公,也没什么损失啊。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告诉我一个答案,燕王就会记得你的好,将来必有重赏。”

李景隆问道:“你要问什么?”

徐增寿问道:“周王朱橚关在何处?”

李景隆说道:“凤阳皇陵。”

徐增寿笑道:“皇上对外声称关在凤阳,其实并不在那里。皇上昨日和几位顾命大臣商议,决定将朱橚绑为人质,胁迫燕王投降,我们要在这之前救出周王,免得燕王陷入被动。我知道周王是你亲自押解回京并关押的,老实交代吧。”

李景隆大惊:“皇上和顾命大臣商议军国大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徐增寿一挑眉毛,笑道:“宫里的人,还有朝中的大臣大多都秘密归顺了燕王。别说什么军机大事了,就连皇上穿什么颜色内裤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我劝你早点投诚,一旦冷灶成了热灶,你抢着烧都烧不到。”

李景隆思忖片刻,说道:“周王秘密关押在京城八府塘湖心小岛的行宫里…”

第288章 母子相残

建文二年,腊月二十八。

一家客栈里,从云南远道而来的茶商掰开一个馅饼,里头夹着一张纸条,茶商打开一看,喃喃道:“八府塘湖心小筑?居然又是这个地方。”

马三保问道:“郡主知道这里?”

茶商将纸条扔进火盆里,“那里四面环水,每天只有一艘送粮食菜蔬的船,形同监狱。我曾经被幽禁在那里一年,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那个地方还关押过张士诚的女儿,郡主,王妃,现在又关了一位亲王。”

茶商回忆着往事,提笔在一张纸上画下了湖心小筑的地形图,“码头太过显眼了,而且日夜都有人把守。我们不能去这里。东边有一处浅滩,夏天全是比人还高的芦苇丛,野鸭在此栖息。全是淤泥,无法停靠,不过现在是冬天,浅滩干涸,淤泥结冰,还有枯萎的芦苇丛掩护,我们可以在这里接应周王。”

马三保说道:“好,我这就将消息传给周王,要他大年三十年夜里在此等候。待救出周王,还劳烦郡主将其带到云南避一避风头,等天下太平后,燕王定有重赏。”

茶商一笑,“马公公不用客气,我的命都是燕王妃救的,否则早就给秦王殉葬了。”

马公公走后,茶商推开了窗户,夕阳抛洒在脸上,居然是一个相貌精致的女人!她素面朝天,眼角已有了皱纹,下巴微微松弛,眉宇开阔,眼神清淡,目光悠远的看着八府塘方向。

此人正是昔日的秦王妃王音奴!

即将就是春节了,京城车水马龙,格外热闹。盛庸大胜燕王,朝廷也洋溢着喜气,建文帝心情大好,吕国舅乘机进言道:“皇上,除夕守岁,理应一家团圆才是,微臣听说吕太后最近身体大好了,是否能出慈宁宫参加皇室家宴?”

建文帝误认为吕家人的探子们杀了常升,所以宣布吕太后得了“失心疯”,关在慈宁宫里治疗一年多,再也没有出来过。

建文帝不喜吕家干涉皇家和朝堂上事情,故现在吕家人都是虚职,并无大权,吕国舅从来不敢摆出舅舅的架势。

建文帝客客气气的婉言拒绝道:“朕问过太医,太医说吕太后的病还需静养,除夕家宴人多,加上鞭炮轰鸣之声,唯恐太后旧病发作。”

吕国舅碰了一鼻子灰,建文帝的亲弟弟衡王朱允熞说道:“皇上,臣弟刚得了一个女儿,想让太后赐名,抱抱孙女,而且臣弟好久没见到太后了,甚是想念。倘若家宴太过吵闹,就让放焰火的走远一些,反正在天上隔了远也能看见。”

建文帝想了想,说道:“好吧。”

大年三十,除夕夜,皇室欢聚一堂,恭贺新春。

“养病”一年多,吕太后面容平静,心宽体胖,见到建文帝,甚至心腹大患瑾贵妃也不再激动了。

吕太后甚至对着常瑾微微隆起的肚皮慈祥的笑了笑,“贵妃有孕了?真是太好了,哀家看着肚皮圆圆的,定是一个龙子。”

常瑾摸着肚皮,目光温柔,笑而不语。

建文帝说道:“无论皇子公主,瑾贵妃生的孩子,朕都喜欢。”

常瑾笑容更盛,偎依在建文帝怀中,一副冠宠后宫之态。

马皇后等人早已熟视无睹了,照常喝酒吃茶,并不觉得有何异样。吕太后心里很不是滋味,若是以前,她定要讽刺一句:“不知这孩子生下来,是叫你爹呢,还是叫你表哥?”

但是吕太后有比和大儿子朱允炆斗气更重要的事情…

想到这里,吕太后端起一杯酒,将心里的话一起咽下去。

这时候宫人端上了点心,按照旧俗,吕太后将面前的点心分了分,赐给满堂儿孙们。

分给建文帝的是一盘奶油松仁卷,礼乐声起,宫人翩翩起舞,众人一边吃着茶点,一边欣赏歌舞,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常瑾拿起一块奶油松仁卷尝了尝,娇嗔道:“皇上,今天的松仁卷做的真好,不似以前那样油腻腻的。”

建文帝笑道:“你以前害喜,吃什么吐什么,现在胃口转好了,当然吃什么都香甜。你既喜欢,都拿去吃吧。”

常瑾连吃了两块,“都说酸儿辣女,我现在喜欢吃甜食,不知肚子里的这个是男是女呢。”

建文帝宠溺的笑道:“都好,都好,倘若好事成双,能得个龙凤胎就最好了。”

话音刚落,常瑾突然满头冷汗,顺势倒在了建文帝怀中,痛苦的捂着肚子呻/吟!

“皇上!孩子…肚子好疼啊!”

众人皆惊,马皇后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声叫道:“快传太医!”

建文帝疯了似的抱起常瑾,“你忍一忍,太医马上就来了!”

鲜血浸透了衣裙,常瑾昏死过去。

建文帝的目光落在奶油松仁卷上,随即怨毒的看着吕太后。

吕太后也惊呆了,大声尖叫道:“不是我!不是哀家!”

太医跪在地上,颤抖着说道:“皇上,奶油松仁卷上撒的糖霜,被人掺了西域乌头草,这东西有剧毒,要灌药尽快排出毒素。”

建文帝怒道:“那你愣着干什么?快点救贵妃啊!”

太医说道:“可…可是药物会导致滑胎。”

建文帝跌坐在龙椅上,“保大人,不惜一切代价救贵妃!”

常瑾已经昏迷不醒了,四肢抽搐,心跳紊乱,两个宫廷女医正在往她嘴里强行灌着解药。

大年三十午夜,常瑾流产,堕下已经成型的五个月男胎。

且说常瑾中毒,皇宫一片混乱。衡王朱允熞苦苦劝吕太后:“母亲,您这又是何苦?打了老鼠却伤了玉瓶,瑾贵妃这个妖妇,过几年自然年老色衰,不复宠爱,墙倒众人推,不足为惧。可是您偏偏要和她作对,在奶油松仁卷里做手脚,万一皇上误食了,岂不是酿成大祸!”

吕太后异常清醒,她没有解释,只是紧紧的抓着二儿子的手,问道:“你想不想当皇帝?”

衡王一愣,“母亲,您在说胡话。”

吕太后冷冷道:“我再问你一次,想不想当皇帝?坐在龙椅上,万民臣服。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衡王努力挣脱母亲,可是吕太后的手如铁钳子般不肯放松,“母亲,大哥是长子,皇位理应是他的,我不能和大哥争。”

吕太后吼道:“不!明天正月初一大朝会,坐在皇位的那个人是你!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因为建文帝朱允炆晚上和瑾贵妃这个妖妃纵欲狂欢,服食了过量红丸,暴血而亡!瑾贵妃畏罪,服毒自尽!”

衡王顿时愣住了,“母亲,难道你已经——早就已经准备政变了吗?”

吕太后冷冷道:“哀家这一年都在准备逼宫夺位,本来想等皇上平定燕王叛乱就开始行动的,可是瑾贵妃这个贱人突然闹出幺蛾子,逼得哀家不得不提前逼宫了!”

衡王难以置信,“可那是大哥——您的亲儿子啊!您这不是要了大哥的性命吗?”

吕太后歇斯底里的吼道:“哀家生了他,给了他生命,给了他至高无上的地位,哀家就会收回他的生命,收回他的权力!他是个白眼狼,被瑾贵妃迷住了心窍,刚刚登基就把哀家软禁慈宁宫,还打压支持了他几十年的吕家!”

“哀家是个不服输的性子,既然你大哥无法给哀家想要的权力,那么哀家就会想办法废了他,立你为皇帝,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哀家生你养你,还把皇位送到你手里,你一定不会辜负哀家的期望,对不对?”

衡王连连后退,“我…我…我害怕…我要考虑一下。”

吕太后说道:“来不及了!要么你答应我登基,要么我就扶你弟弟徐王登基!你要想清楚了,一个不能皇帝的哥哥是什么下场?自古皇族无父子,也无兄弟情义,你会被你的亲弟弟终身□□,连孩子都保不住!”

威逼利诱轮番轰炸下,衡王顿时崩溃了,“好,我听母亲的,一切都听母亲的!”

“很好!”吕太后紧紧抱着二儿子,“明天你就是大明皇帝了,哀家会亲自扶你登基!”

柔仪殿,建文帝守在常瑾身边,眼睛都熬红了,胡善围进来说道:“皇上,吕太后已经开始行动了。”

建文帝看着昏睡的常瑾,问道:“太后选了谁?衡王还是徐王?”

胡善围说道:“是衡王。”

建文帝似乎并不意外,他的目光仍然落在常瑾身上,喃喃道:“善围,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朕不该用诱敌之计,故意放吕太后出来,引她发动政变,然后将吕家党羽一网打尽。”

胡善围说道:“计是好计,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吕太后如如此丧心病狂,居然刚刚放出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投毒,要害死皇上…可惜了瑾贵妃肚子里的孩子,为了救他的父皇送了性命。”

啪!

建文帝居然狠狠的打了自己一耳光!

“是朕错了!是朕对太后还留有一丝母子情分,所以低估了太后!朕应该早就料到太后无情冷酷,做人做事都不留余地,只求获胜!全天下的人都做不出来杀害自己亲生骨肉的恶事,对太后而言易如反掌!为了权力,她什么恶毒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第289章 峰回路转

皇宫,柔仪殿。

一阵兵戈之声后,胡善围扶着吕太后,踏着鲜血和尸首迈入了柔仪殿,身后是端着药盏的衡王。

建文帝朱允炆坐在床头,正在照顾昏迷不醒的常瑾,听到声音,他将常瑾的手放进了被子里,掖好被角,合上了床帐,这才站起来身,说道:“胡善围,你为何要背叛朕?”

吕太后冷笑道:“良禽择木而栖。于家,你只知宠信瑾贵妃,连皇宫亲信女官都笼络不住;于国,你也是个无用的皇帝,削藩两年,燕王势力却越来越大,北方大乱。你这种昏君,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建文帝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弟弟,“所以母亲选择了衡王取而代之?”

端着药盏的衡王被大哥的眼神瞧得心里发毛,忙解释道:“皇上,臣弟也是被逼的!如果臣弟不答应太后的要求,太后就要立三弟为皇帝,臣弟无路可退啊!”

建文帝骂道:“住口!你身上流着太/祖高皇帝的血脉!宁可死也绝不自甘堕落,当一个傀儡皇帝!皇爷爷和父亲的教诲呢?大明皇族的荣誉和骄傲呢?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衡王居然呜呜哭了,将手中的药盏猛地摔在地上,扑通跪地说道:“大哥!太后是我们的亲生母亲啊,她虽要求严格了些,但总不会害我们的,你就服个软吧,只要杀了瑾贵妃这个祸害,母子重归于好,皇帝还是大哥的,弟弟从来不会和大哥争什么,三弟也不会的!”

眼瞅着致死的药物被衡王故意打翻了,盛怒之下,吕太后一脚将衡王踢飞,“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哀家真是命苦啊!生的大儿子不听话,二儿子是个怂蛋孬种!浪费大好良机!”

衡王蜷缩在墙角,却拿着一块碎瓷片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衡王泪流满面,“母亲!您不要一错再错了!大哥为皇位付出了太多,当弟弟的怎么能抢了皇位,害死亲哥哥呢?母亲!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三兄弟,骨肉至亲,以前在东宫的日子多好啊,一家人亲密无间的在一起,可是自从您当了太后,大哥当了皇帝,一切都变了!”

“就是她!”衡王指着床帐里昏迷的常瑾,“大哥被这个老狐狸精迷了心窍,从此母子、兄弟离心!只要杀了这个狐狸精,一切隔阂都没有了,我们还是一家人。大哥!求求你杀了瑾贵妃!”

没有向来听话懦弱的弟弟会为了保护自己,敢于反抗强势的吕太后,甚至不惜自残,建文帝一时百感交集,有些怔怔的,“衡王…二弟,常瑾不是狐狸精,她是大哥此生最爱的女人,大哥不能没有她。”

吕太后盛怒之下,恨不得将衡王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咬碎了咽下去!

吕太后骂道:“你不要做傻事了!你大哥早就把常瑾这个妖妃看得比自己性命、甚至大明江山社稷还重要!他不会动手的!你是傻子吗?好好的皇帝不当,非要做无谓的牺牲!”

衡王长这么大,第一次对着母亲怒吼道:“母亲!你不要逼大哥,也不要逼我了!你冷静一点,给时间要大哥好好想想这几十年母子兄弟的情分!我们血脉相连,怎么可能抵不过这个妖妃的迷惑?大哥一时糊涂了,他会想明白的!”

建文帝被衡王的勇气感动了,可是他如何舍得杀了常瑾?

一边是手足之情,一边是至死不渝的爱情,建文帝举棋不定,左右为难。

“老二,你看见了吗?你大哥舍不得杀了妖妃呢。”吕太后哈哈大笑,从手帕里拿出一枚红丸,融在了花雕酒里,“你不要做傻事了,快快起来,将这药喂给你大哥吃了,送他上路,你就是皇帝啦!”

“我不当什么劳什子皇帝!我只要以前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衡王连连后退,干脆将瓷片往脖子上狠狠一扎,殷红的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老二!”吕太后难以置信:居然有人不想当皇帝!

“二弟!”建文帝的心如在炭火上煎熬着:二弟居然会为了自己而死!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被亲情抛弃了,可没想到二弟居然还有一颗赤子之心!

逼宫一时陷入了僵局。

胡善围似乎也慌了神,随后强作镇定道:“太后,不能一直这样僵持下去,既然衡王不配合太后,我这就去将三殿下带来。”

吕太后眼睛一亮:对啊,我还有一个儿子呢!

吕太后说道:“还不快去请徐王!”

胡善围匆匆离开柔仪殿。吕太后又威逼利诱衡王,“老二,你我母子一场,别怪母亲没有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在你弟弟到来之前,哀家说的话依然算数。”

衡王紧紧握着瓷片,脖子已经被鲜血糊了一大片,由于失血过多,他的眼前已经开始恍惚了,气若游丝的说道:“母亲,您…您是一个可怕的母亲,您有今天,不能一味怪大哥不孝。”

吕太后的瞳孔猛地一缩,“连你也埋怨哀家!就莫要哀家对你们无情!”

建文帝掏出帕子,堵着弟弟脖子上的血洞。

衡王艰难的对建文帝说道:“大哥,你是一个天才,从小就是我们这些弟弟们最崇拜的人。大哥,你不能和母亲一样,一错再错下去了,杀了常瑾,你依然还是以前那个完美无缺的大哥。留下常瑾这个祸水,你迟早会众叛亲离的。大哥,杀了她,杀了她。”

建文帝的泪水低落在衡王的血脖子上,“二弟,大哥不能伤了她,大哥宁可伤了自己,也不能伤了她。”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胡善围说道:“太后娘娘,三殿下来了。”

吕太后轻蔑的看着这对兄弟,“你们是哀家养过最无能的儿子!”

吕太后整了整衣襟,准备迎接三儿子徐王的到来,可是胡善围带了一彪人马进柔仪殿,徐王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吕太后身形一晃,“胡善围!徐王呢?哀家的三儿子呢?”

胡善围将一个匣子递给吕太后,“请太后过目。”

吕太后打开一看,吓得双手一松,弟弟吕国舅的人头咕噜噜滚落在地。

胡善围冷冷道:“传太医,宫里进了刺客,刺死了吕国舅,刺伤了衡王,吕太后受惊,旧病发作,当场薨逝。”

吕太后气得双目圆睁,“你…你一直都在骗哀家!你一直都是朱允炆的人!”

胡善围淡淡道:“敢问太后,天下谁人不是皇上的臣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而已。”

“不!”衡王紧紧抓着建文帝的手,“不要杀母亲,求求大哥,她是我们的亲生母亲啊!”

建文帝捏紧拳头,对胡善围摇摇头,“刺客闯入宫廷,衡王为救驾而重伤,吕太后受惊,失心疯旧病发作,从此在慈宁宫养病,畏光怕人,任何人不得探视打扰。”

吕太后吼道:“朱允炆!你休想再把哀家在关到那个活死人墓里去!哀家宁可去死!”

建文帝冷冷道:“不,您不会寻死的,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您都回想着如何东山再起,争权夺势。来人,送太后回宫。”

衡王被太医们抬下去抢救,捡回了一条命。吕太后刚刚放出来慈宁宫不到两天,旧病复发。吕国舅为“救驾捐躯”,建文帝下旨厚葬,还加封了承恩侯。

借着刺客之名,吕家在朝中还有宫廷的势力被连根拔起,从呼风唤雨的实权家族,沦为空有外戚躯壳的富贵闲人。

建文帝彻夜未眠,天刚刚有了一丝光亮,召唤正月初一大朝会的钟声就响起来了,胡善围递过一块热手巾,建文帝胡乱擦了擦脸,整理仪容,吩咐道:“好好照顾贵妃,她若醒了,立刻派人告诉我。”

建文帝去上朝,胡善围听见床帐里有窸窣之声,揭开帐子一瞧,常瑾不知何时醒了,呆呆的坐在床头,盯着自己已经平下去的小腹。

胡善围正要安慰常瑾,常瑾却呵呵笑道:“真是一箭双雕啊,除了肚子里的孽种,还能引得他们母子相残,彻底除掉了吕家,杀了吕国舅,为我二哥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