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泽懂李妍的意思,他目光坚毅,神情视死如归,“大嫂,有些事你应当与我一般心里很清楚,祖父大人跟随邺始帝征战了大半辈子,而父亲大人又跟随先帝围剿反贼,打了十多年的战,父亲大人还因此送上了命。如今我和大哥为皇上效命,为邺朝效命,怎能惦记自己的生死?我们兄弟二人不能辱没祖先,誓死也要捍卫邺朝,捍卫皇上!”

李妍被徐泽说得一愣一愣的,虽然泪水汪汪,可她心里着急啊,依徐泽这意思是要将生死度之身外,与邺朝共存亡?难道她得立即想办法,先逃命再说?

徐泽忽而又说:“待大哥入土为安,我会想办法安排宰相府和国公府的女眷逃离,至于男眷,一律不得离府。”他说完后,背着手走了。

李妍惊魂方定,还好还好,徐泽不愧为大男人,知道护着女眷和孩子们。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徐澄是男主,所以他不会死,大家放心哦,而且他很快就要出场了,^_^

始料不及

接下来整整一夜,李妍都在寻思着到时候逃命时,女眷们该逃往何处。

徐家好像有几家亲戚在沥州那一边,家境也都还行。她是跟随着大家去投奔亲戚,还是带着一双儿女去西北投奔她的娘家?

虽然她对这里的父母很陌生,可他们毕竟是李念云的亲爹娘,对她和孩子们应该不会差了,而且她爹李祥瑞是一品靖远大将军,怎么说也不会苦着她和孩子们。

第二日清晨,她刚用过早膳,就吩咐崔嬷嬷去将章姨娘叫来,她要和章姨娘商议如何操办徐澄的丧事。古代人对死似乎比现代人看得要淡,也不忌讳,很多人都是还没死就开始筹备丧事了。

只是章姨娘还没找来,徐泽却兴冲冲地跑来了。

昨日他是拖着步子失魂落魄而来,而今日他则是兴奋得像个孩子,先是去了太夫人那儿一趟,再三步并做一步跑向锦绣院。

“大嫂,大哥他…他没有性命之忧了!那几拨大军突然攻入了昭信王的大营,他们是来助大哥和知府大人的,是拥护邺朝和皇上的,他们并不是叛军!据说他们之所以举着昭信王大旗,是为了迷惑昭信王而已,这一切早在皇上的掌控之下!皇上果然英明神武,是我们错怪了!”

徐泽激动地说了一大串,李妍明白了,昭信王自以为马上就要得到天下了,没想到他终究敌不过皇上,他的那些所谓盟军早与皇上串通好了,假装与他合谋,其实大家之前早已谋划好了要灭掉他,为皇上除害。

这位好皇叔死到临头了!

李妍忽然觉得,皇上或许早就知道昭信王有谋反之心,便派徐澄去焦阳城做诱饵,说是去犒劳韦济治旱之功和为韦济祝寿,其实这只是借口而已。不都说徐澄是皇上最得力的臣子么,他离朝去了焦阳城,昭信王便耐不住性子了想将徐澄抓住。何况焦阳城向来是兵家相争之地,是做都城的最佳之地,昭信王一时没忍住,便落入了圈套,他太相信他的那些所谓盟军了。

而皇上和徐澄合谋了此策,让昭信王提早暴露了他的贼心,然后将他一网打尽。

当然,这全都是李妍的猜臆而已,可能她在前世看多了历史大剧,不免会往这方面想。

这时章姨娘被崔嬷嬷请来了,本是来商议老爷的丧事,没想到竟然得知老爷不会死,焦阳城几拨大军正在围攻昭信王,老爷指日就可凯旋而归!

章姨娘惊喜得语无伦次,一遍又一遍地问徐泽,“真的么?准确无误么?老爷真的要回来了?”

紧接着想到自己转移府中财产之事,她忽然眼白一翻,吓晕了过去。

她怕徐澄,怕他的精明,怕他的睿智。他乃皇上身边最得力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她能不怕么?她自认为可以逃过任何人的眼睛,却一定逃不过徐澄的眼睛!

本以为徐澄是必死无疑的,她确实很伤痛,因为她心里有他,他是她一双儿女的亲爹啊。现在得知徐澄不会死,就要回来了,她本该高兴的,可是…她感觉该死的是自己了。

崔嬷嬷和绮儿赶忙上前扶住瘫软的章姨娘,李妍有些始料不及,章姨娘看上去顽强得如同“小强”一般有着旺盛的生命力,估计泰山压顶她也不会惊吓至此,怎的会这么容易晕倒?

徐泽在旁束手无策,他只听说有人吓晕过去或极度悲痛而昏厥过去,章姨娘突然晕了过去是甚么情况?

李妍坐下来抿一口茶,“没事,章姨娘这是高兴得晕过去了,绮儿,快去把曾大夫找来!”

高兴得晕过去?徐泽真是头一回听说,他长这么大从未见过。

死气沉沉了两个月的宰相府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纪姨娘今早本是要进宫见玉嫔的,这下她忽然又说延后几日再去,理由是老爷得以脱离险境,听闻如此大喜事,她定当要与全府之人共喜,而且还要恭候着老爷归来。

而昨日下午回了娘家的宋姨娘不知从哪得知了这个喜讯,在今日上午她就领着两个儿子回来了。她的两个儿子一进府便一阵欢跑,嘴里不停地喊着“爹爹要回来了,爹爹要回来了!”

宋姨娘自己也是欢喜不已,只要徐澄还活着,他应该不会亏待她们母子。何况她爹催她办的事,她还一样都未办成呢。

府里的哥儿姐儿们全都出来踢雪球、打雪战了,嘻笑声一片。

小厮及丫头们赶紧扫雪,清扫着院落,即便双手及脸颊都冻得通红,他们也是兴高采烈的。在他们眼里,老爷如同青天,只要他能活着回来,一切烦忧之事都能解决,他们也无需再担心府里因缺银两而被赶出去。

太夫人听闻喜讯,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般,腾地一下坐了起来,立马喝了一碗粥。直到这时,她才得知府里出了许大夫和孙登之事,她大怒拍桌,“混帐东西!竟然敢在我的眼皮底下做这等洗劫宰相府之事,都活腻歪了么?给我查!”

李妍感觉有些头大,看来她当不成寡妇了。她一个未婚的女人,跑到古代捡了一个当宰相的老公,她该喜还是忧?

她一想到这个男人有一妻三妾,无论如何也欣喜不起来。她是一个对感情极其认真的人,她的男人必须只能拥有她一人,无论是心里还是身体。她知道,在这个古代,而且对方还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宰相大人,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崔嬷嬷在旁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拼命地擦着徐澄平日里爱坐的那把罗汉椅。

“咦?夫人,老爷福大命大终于死里逃生,且即将要回来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你咋还面露忧虑之色?”崔嬷嬷不解地瞧着李妍。

李妍立马展颜笑了笑,然后稍顿片刻,搪塞的理由便寻思出来了,“我是在担心…老爷回来后会怪罪我没有将府中之事打理好,以至于出了这些大乱子。”

崔嬷嬷却一脸的喜色,小声道:“夫人大可不必为此事忧心,这可是在章姨娘手下出事的,老爷要怪罪也是该怪罪章姨娘,与你无关的。我还想瞧瞧老爷如何训斥章姨娘呢,得好好灭一灭她近来高涨起来的嚣张气焰才好。”

“也是。”李妍微微笑道,她心里却揪成一团,简直乱如麻。

章玉柳昏过去后,被抬到她自己的拂柳阁。醒来时,她仍然浑身打着寒颤,下人们还以为她是冷成这样,拼命往火盆里加炭,再给她盖上厚厚一层锦布褥子。

她心里极度焦虑且害怕,她不停地问自己,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啊!看来不仅是老爷不会死,连太夫人也死不了了,待老爷回来质问府中之事,她该如何回话?

想必不需她回话,以老爷的精明,不出几日就能查出个水落石出,那她就完蛋了!

想到袖子里还有两封信,她赶紧掏出来叫李庆家的藏好。这是太夫人给她的,是太夫人想着去皇上面前为骏儿周旋的,可不是她要如此的,到时候把这个给徐澄看,把一切推到太夫人头上去!

寻思到这,她心绪平稳了些,便赶紧起炕用早膳,然后带着家丁们拉了两马车的古董器玩去典当,顺便来到自己的娘家。

此时的章总领也是急得团团转,在书房里背着手踱步,转了一圈又一圈。一个小丫头因把过烫的茶水端到他手里,他便大动肝火砸了茶杯。那个小丫头被拉下去左右开弓掌掴了四下,脸肿如盆,躲在一边咬着唇,连哭泣都不敢。

章玉柳到了娘家,来不及和她娘见一面,更没空闲和嫂嫂们寒暄,而是避着人,让小厮们直接将她抬到正院子里,然后径直来到她爹的书房。

“爹,你快救救女儿!”章玉柳一进书房便跪下了,泪眼盈盈。

章总领瞅了瞅外头,赶紧将门关上,他也是心急如焚,说起话来就不免重了些,“玉柳,你这可是自作孽啊!倘若你当初心狠些,将李念云送到阎王爷那儿,哪里需将家产运出府外,哪里又会遇到现今这般境况?”

章玉柳见她爹都急得没个主意,顿时吓得哭开了,“爹,若是此事被人知晓了,咱们章家就再没脸见人了,或许还要蹲大牢的!”

“你现在倒是急了,爹早就说过,心慈手软必酿大祸!唉,说这些为时已晚、毫无益处,你还是赶紧起来和爹一起谋划个对策吧。”

章总领眉头紧蹙,那双冷眸滴溜溜转着,他在绞尽脑汁寻思着两全其美的主意。

章玉柳扶着椅子把手起了身,斜着腚坐下了,追悔莫及道:“都怪女儿一时心软,以为老爷回不来了,李念云和太夫人也迟早会病死,没想到…没想到她们一个个的都命长着呢。爹,许大夫和孙登现在身在何处,他们已经启程去南方了么?”

章总领似乎得出了主意,顿时冷笑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恭候宰相夫君

章玉柳见她爹似乎胸有成竹了,便急问道:“爹爹得了甚么妙计?”

她爹捋着胡子道:“这个你无需担忧,一大早爹就已派人骑快马去追许大夫和孙登了。若是顺利,估摸着他们俩今日就能成亡魂。你听爹的,等会儿赶紧回去,甚么都无须多想,只要高高兴兴地候着徐澄回府即可。爹会想办法把案子结了,然后将金银和珠宝运回宰相府,就说是查到了许大夫和孙登藏赃物之处。”

章姨娘仍不放心,“若是让他们俩逃了可如何是好?”

她爹后悔地叹道:“那日许大夫和孙登得手后,咱们真该将他们俩就地解决了!若是没追上让他们逃了,他们俩倒成了祸害。”

章玉柳紧紧咬着唇,有些后怕。她是深刻领会到,以后凡事都不能心软,斩草必定要除根,否则只会后患无穷。

章总领见女儿紧张,便道:“他们俩眼皮子浅,头一回见这么多钱,肯定还在路上晃悠悠地享受呢,应该不需太费力就能追上的的。以他们俩那点能耐,如何也不会想到我们还会去抓他们。”

章玉柳颔首微微点头,仍然心事重重的,想到一旦老爷回来,到时候一切如旧,她仍然做不了大,便发狠道:“要不…趁老爷回府之前,我先下手将李念云做掉!”她双眼泛着红血丝,这次是真的狠下了心,尽管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主要是怕会被徐澄查出来。

没想到这次她爹却摇了头,“还是先把那些金银和珠宝运回府罢,待这件事办稳妥了再寻思其它。若徐澄一回来便见自己的夫人死了,他定会亲自彻查,很容易露出破绽的,只能待他下次出远门再做筹谋了,此事不必着急。”

章玉柳知道她爹是官场上的老手,甚么尔虞我诈没见过,自己在这方面肯定不如她爹,便点头同意了,“爹,我得赶紧回去了,你定要将那个案子做得天衣无缝,如此我方能安心啊!”

“你放心好了,爹手里办过的案子成百上千,何时出过差错?”章总领正说着话,听到门外响起一阵异动。

章总领立马应了一声,“进来!”

一位黑衣束身的中年男人进来了,神色有些神秘。他见章玉柳在场,没有吭声。

章总领朝他示意道:“无妨,当着小姐的面不必避嫌。”

中年男人瞧上去很精干,他朝章玉柳作了个辑,然后对章总领禀报道:“许大夫和孙登一路上吃吃喝喝,才走出百里地,我们已将他们俩灭口且深埋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章总领和章玉柳听闻后总算安心了,既然已经杀人灭了口,想必再无祸患。

章玉柳这才出了她爹的书房,然后坐上轿,吩咐家丁们拉着典当来的银两回了府。

到了下午,章总领带着一干人来到宰相府,拉来了九成的金银和珠宝,并见了太夫人,说许大夫和孙登二人是合谋,他们俩将金银和珠宝藏在洞里,已被挖了出来。只是许大夫和孙登二人用马车拉了一成的钱财先遣逃了,他们承天府已派人从水路和陆路追捕去了,应当只须两三日就能将他们抓回来。

太夫人是个精明之人,否则她也生不出徐澄这样的儿子。她知道此事不会如此简单,定有幕后指使者,她自认为许大夫和孙登不会有这样的胆量,要知道平时他们见到徐澄紧张得连说话都是结结巴巴的。

只不过她此时怀疑的是宋姨娘和纪姨娘,压根没想到自己的外甥女会做出这等有损门楣的腌臜之事。

章总领是她的妹夫,太夫人以姐姐的口气吩咐道:“你赶紧回去多布排些人查案罢,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居心叵测之人,若有府中其他之人牵扯其中,定不轻饶!”

在旁的章玉柳听得双手微颤了一下,她爹章总领却毫不动声色,微笑道:“太夫人放心,此案定能查个水落石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作祟之人。如今宰相府的家产得以追回九成,是不是该为宰相大人回府之事筹办庆贺家宴了。”

说到徐澄要回府,太夫人便眉开眼笑起来,“那是自然。玉柳,这事交给你去筹办,你可得费些心思,好让澄儿高兴高兴,他在这两个月里可是受尽了苦。”

章玉柳福了福身,领命下去了。

崔嬷嬷将章总领去见太夫人之事告诉了李妍,“听马兴说,章姨娘上午去了一趟娘家,去时还满脸焦虑之色,回来时便平稳了许多。才到下午,章总领便带人将咱们宰相府丢的九成家产给送过来了,这案子破得也忒神速了点,还偏偏没能抓到许大夫和孙登二人,这当真是蹊跷!”

李妍知道崔嬷嬷的意思,只是她也不好笃定此事定是章姨娘干的,便道:“老爷是个明白人,待他回来了,或许一切真相皆能大白。”

崔嬷嬷笑盈盈地应着,面上没说甚么,心里已经打算好找人去收集章姨娘的证据了。

而李妍当务之急是该寻思出一个轻松应对徐澄的良策,绝不能让他看出她并非李念云,不能显露一丁点儿破绽。他可是宰相大人啊,能逃得过他那双慧眼么?而对她来说,他也只不过是一个陌生男人。

以她模糊的记忆,李念云确实是个贤妻良母,很会相夫教子之术,还懂得一些权衡之道,如此才能与府里的几位姨娘及庶子女们相处和睦,几年来都相安无事。

论起夫妻之情,她对徐澄这位夫君可谓是又爱又敬,极为深情,不仅在心里,也表现在日常生活中。她会替他宽衣解带,会为他端茶倒水,毫不顾忌这些应当是下人们干的活。闲时,她会坐下来与徐澄说说府里的琐碎之事,甜言蜜语倒是说不出口。

一般情境下,徐澄都是静静地听着她说。徐澄对于她的感情,似深或浅,颇难琢磨,他是一个善于深藏不露之人,包括感情。

除此之外,他们之间好像并没有太深入的交流。

李妍怎能不着急,得表现出和以前的李念云不要有太大差异才好,这当真不易啊。

次日李妍起了个大早,其实她是一晚上压根就没睡好,干脆早早起来坐着。此时,她坐在妆台前由绮儿为她梳妆。

绮儿端详了一阵李妍那双熊猫眼,寻思着该如何上妆。她面带羞涩地笑道:“夫人,您昨夜在暖炕上翻腾了整整一宿,还不肯让我们过来陪您,您肯定是因为老爷快要回府了高兴得睡不着觉。”

此话有点冤枉李妍了,倘若把“高兴”二字换成“忧虑”则更为贴切。李妍顺着绮儿的话,浅笑着假嗔道:“你个小丫片子,小小年纪净学会揣摩这个了。我许久未见老爷,自然高兴,只是…这般好似不够矜持,失了正室夫人该有的分寸,让你们见笑了。”

在旁的崔嬷嬷忙道:“夫人说到哪里去了,老爷脱离艰险,你如此高兴了一宿恰恰显示你对老爷一片情深。你以前过于谨慎,太拘于分寸了,这次待老爷回来,你可得与老爷多亲近亲近,说些暖心窝的话。”

李妍心里犯难,她在前世是典型的直肠子,不会哄人,长这么大也未说过几句暖人心窝子的话,最多在爸妈面前偶尔撒娇,那还是小时候的事。如今要她温柔体贴地对待一个陌生男人,估计还得谨遵着三从四德,唉,看来她得学会“装模作样”了。

没办法,时运不济,想在这里混饭吃,哪能事事随心所欲。她递给了崔嬷嬷一个安慰的眼神,“嬷嬷放心,我会…”

她话还未说完,晴儿便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夫人!夫人!张春提前回府,说老爷已进京城了,这会子正在面圣,估摸着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回府了!”

崔嬷嬷立马催着绮儿,“快!快给夫人梳妆,夫人得去门前迎接老爷才好!”

李妍见她们着急成那般模样,不禁好笑,“不还有半个时辰么,慢慢来,不急的。”

崔嬷嬷一边疾步走向衣橱,一边说道:“哪能不急,老爷许久未见你,你应当盛装打扮,让老爷瞧着你赏心悦目才好。”

李妍暗自思量,崔嬷嬷肯定比她懂得如何应对,也更懂得徐澄的喜好与脾气,便没阻拦,由着她们一通忙乱。

绮儿为她梳了个牡丹头,插上一支白玉孔雀簪,面施薄粉,轻抹唇脂,淡淡的妆,看上去似有还无,却比素颜要亮丽好几分,只是黑眼圈还在。

其实绮儿开始打算用细粉为李妍遮住黑眼圈的,仔细一思量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这是夫人对老爷的情意,又何必去遮掩呢。

李妍心里不得不暗叹绮儿那双灵巧的手,她若到现代去做名化妆师,肯定是顶尖的高手,遭娱乐圈哄抢的小红人。

崔嬷嬷与晴儿就差把大衣橱的所有衣裳都倒腾出来了,凡是好样式的衣裳,她们都拿出来过一遍眼,虽然李念云平时算节俭的,但每季也都会做六身新样式的衣裳。

她们俩将往年的都拿出来瞧了瞧,觉得旧了些,最终还是放进衣橱里了,将今冬那六套拿出来比对。因李念云在炕上躺了两个月,这些新衣裳还一次都没穿过。

崔嬷嬷算是有眼光的,挑了件银丝织锦薄棉袄,还有如意云纹薄棉裙。她们服侍李妍穿上这些后,绕着圈瞧她一阵,然后都满意地点头。李妍暗道,莫非是天生底子好,穿啥都好看?

这时她们再为李妍披上孔雀暗纹羽缎斗篷,她的身段顿显高挑许多,气场强大了起来。李妍立于镜前“瞻仰”了自己许久,不错不错,好一个端庄优雅的贵妇人。

作者有话要说:

腹黑的男人

当崔嬷嬷和绮儿、晴儿簇拥着李妍来到府门口时,李妍被眼前妖娆多姿的女人差点闪瞎眼。

章姨娘那一身湘妃色裙子且先不说,她的惊鹄髻梳得实在有些高,忒显夸张,那支双凤衔珠金翅大步摇一晃一晃的十分招摇,再加上她披的那件织彩百花飞蝶斗篷,整个人显得流光溢彩,确实能博人眼球,就不知宰相大人瞧了会不会觉得眼睛疼。

反正李妍才扫了她那么几眼就感觉一阵晕眩,她只好将眼睛移向宋如芷身上。

宋姨娘则低调些,一身翠色。翠色薄棉衫、翠色斗篷,再加上她梳着天鸾髻配上一支翡翠长钗,倒不失小女人的柔媚,至少瞧上去挺清新。

李妍再瞧了一眼纪姨娘,她当真是年轻有资本啊,大冬天的里面只穿一件梅花纹纱袍 ,外披一件甚是轻柔的白狐皮毛斗篷,仙气十足、婀娜飘逸,这是当之无愧的美丽冻人啊。

李妍冷不丁打了一个哆嗦,好吧,她天生怕冷,看见别人穿的少,她似乎也能感受到别人的冷。

她心里不禁一笑,只不过是迎接徐澄而已,怎的个个隆重得像是等着皇上选妃一般,这个徐澄真值得这些女人费尽心思打扮和翘首等待?

她们三人见李妍来了,都半蹲着身子行礼,起身时目光皆从李妍身上扫了一遍,夫人就是夫人,她们三人无论打扮得如何美艳,可气度上就是比夫人差了那么几分。其实她们心里嫉妒的是夫人有绮儿和崔嬷嬷等人尽心伺候,因为这几人都是有眼光且又手巧的难得之人。

李妍站在府前正中间,她们三人立于右侧,孩子们立于左侧,下人们则立在各自的主子身后,其他一百多的家丁和丫头婆子们整整齐齐地站立在路的两旁。

除了太夫人和她身边的王婆子没出来迎接,其他人谁也不敢不出来,那些被打得百日都下不了炕的小厮们也都被人给背来了,此时他们不能站立,皆匍匐在地,以最恭敬的姿态迎着他们的老爷。

太夫人本也要来的,只是外面过于寒冷,地也滑,虑及到她老迈且久病的身子,王婆子将她给劝住了。她是徐澄的亲生母亲,确实没有亲自来迎接的必要。

李妍见大家都瞧着路的东头眺望,她也只好一直朝那头望着,可是瞧久了脖子实在酸疼。

正在她准备伸手揉脖子时,只见东头有人骑马而来,一共六骑。马蹄声哒哒哒交混着,越来越响,直击耳膜。这是李妍第一次见人骑快马不是在电视里,而是真真切切地在她眼前。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大家激动地呼喊。

眼见着那六骑已奔至府门前,只见他们持缰轻轻一抬,便勒住了马。除了一人坐在马上巍然不动,其他五人皆身手敏捷得跳下马,然后朝李妍单膝脆下,齐齐拱手,恭敬地叫道:“夫人!”

李妍一时没恍过神来,怔了一下,然后赶紧弯腰扶起他们,和颜悦色地说道:“快起来,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们了。”

李妍切切实实地感受了一回当宰相夫人的滋味,竟然有点紧张。她鼓励着自己,好歹是二十一世纪来的人,见过的世面也不少,眼前只不过是一个宰相及他的五位侍卫与随从而已,不足为惧,不足为惧。

在这五位起身之时,府里的所有下人们皆双膝跪地对着马上的那位磕头,齐呼:“老爷!”

就在此时,李妍见章姨娘她们三人也都双膝跪地,她有些不知所措了,虽然地上刚铺上了地毯,可她仍没能跪下去,她哪能轻易跪人?何况她长这么大,还从没跪过人呢。

她是正室夫人,应当也无须跪自己的夫君吧?她寻思到这,便深深蹲下身子,行了个福身礼而已。

马上的人仍然一声不吭,在李妍起身抬头时,只见林管事爬起身,然后飞快地搬来已备好的下马凳,放在马下,等待着马上之人踩凳下来。

只是马上之人神色凛然,当即一身跃下,极其灵便敏捷,哪里需要下马凳。李妍自认与“花痴”二字不沾边,可此时瞧着眼前之人,她竟然有些痴呆。

徐澄穿着一件黑色貂皮大氅,配上他那上足以魁梧的身材,更显威武又高贵。李妍见他这身打扮,完全不像是从战场上回来的,倒像是一位悠闲王爷。可一瞅他的面相,又顿觉不像什么悠闲王爷,而像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他瞧上去果然只有三十岁,李妍觉得大家对着这么一位意气风发的三十岁男人喊老爷,真是把他给叫老了,他这模样完全不像有十岁儿子的爹。

他眉宇清朗,脸宠棱角分明,眼窝深遂,眼眸黑亮。只是他那双眼睛略显狡黠,在一眨一闪之间似乎便洞悉了世间的一切,他那冷冷的神情令李妍的脑海里不知不觉浮现出二字,腹黑!

李妍在想,此人相貌堂堂、气宇轩昂,可也足够冷傲,她哪能驾驭得了这么一位高傲腹黑且年轻有为的宰相啊!估计她是分分钟就被这个男人玩死!

徐澄的目光落在李妍的身上,李妍不好意思和他四目相对,便微微颔首。她眼眸朝下,自然也不知对方是以何神情瞧她。当她微抬眼眉来瞧他时,他已扫向了三位姨娘,他确实只是扫了她们一眼,随即收回了视线。

“都起来吧。”他极为清冷地说了一句,便大步走向府门。

他的侍卫与随从也准备尾随,徐澄只是用手一挥,他们便顿住了,乖乖地朝西北偏院而去。徐澄这意思是叫他们去歇息着,这些日子以来,大家实在太劳顿了。

而她们这四位妻妾,一个端庄婉约,一个妖娆艳丽,一个清秀柔媚,一个仙气婀娜,个个美不胜收。若是一般男子,定会愉悦地瞧许久都不舍得收眼的,可是他却这么快速扫一眼,没有在任何一人身上停留片刻,莫非是他平时见多了,这些女人丝毫引不起他的兴趣?

李妍自叹不如他,因为她做为一名女人,都忍不住不停地朝这三位姨娘扫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