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此时她可没空闲过多关注三位姨娘,而是紧随其后,跟着徐澄进府门。

徐澄的步子太大,步伐又快,李妍哪里跟得上,章姨娘她们三人自然也是跟不上的,都一阵疾步往前赶。

就在此时,李妍忽然止住步子,腿脚有些迈不动了,因为她见徐澄好像径直去她的锦绣院!

李妍顿足不前,章姨娘她们也都跟了上来,立在李妍的身侧。

李妍侧脸瞧了一眼,只见她们三人皆一脸的惊愕,只是惊愕之余则是无法掩饰的嫉妒,其中章姨娘尤甚。

她们以为老爷刚回来,第一个要去的地方肯定是太夫人的翠松院,然后落脚于他自己的至辉堂,因为他每次回府的头几日,都去至辉堂歇息的,多少年来皆无例外。

可是今日他去的方向明明是锦绣院。论常理,他应当先去见太夫人才对,否则有不孝之嫌,何况这些年来,他从未像今日这般反常过。

章姨娘、宋姨娘、纪姨娘心里如此揣摩,嘴上也不敢说什么,见李妍止住了脚步瞧着她们,以为她是在阻止她们几人跟着去,她们便不好再向前走了。

绮儿和晴儿早就一阵小跑着先去了锦绣院,老爷都快要到了,可得有人伺候老爷才行,只留崔嬷嬷跟随在李妍身边。

这时崔嬷嬷开口了,“夫人,老爷已经快到锦绣院了,咱们赶紧去伺候着吧,姨娘们,要不…你们且先回…”她的话意很明确,意思是你们赶紧回自己的阁院去吧,别杵在这里了。

或许是崔嬷嬷话语里本就透有一丝得意,也或许是她们三人多心,觉得崔嬷嬷话里带了些许嚣张,她们三人听了脸如调色盘,千变万化,丰富得很。

章姨娘先是一愠,随即端着姿态微微笑着。宋姨娘两眼水汪汪,委屈地瞧了一眼李妍,然后静立在旁,轻咬着唇。纪姨娘紧绷着脸,冷冷地扫了一眼崔嬷嬷。

她们心里皆暗忖,老爷没有先去翠松院而去了锦绣院,太夫人知道了能对夫人有好脸色?有甚么好得意的!

章姨娘一直保持着她的笑颜,朝李妍微微福身,“夫人,妾身去安排晚上的家宴,确实没有空闲在这里耽搁了,妾身先退了。”

“嗯,快去吧。”李妍端庄且和气地应道。

章姨娘说完便转身带着她的贴身丫环和婆子走了,边走边寻思着,得了机会定要在太夫人面前撺掇这件事,最好在家宴上出出李念云的丑!心思已定,她冷笑了一声,大摇大摆地去了祥贺楼。

无论是办家宴、生辰宴,或是宴请重要的客人,都是在祥贺楼摆宴的。府里好久没在祥贺楼摆宴过了,以前摆宴也都是李念云操持,这次是她章姨娘来打理,她心里颇觉荣耀。而且此次还可以趁机向老爷表现一番,她做事可不比李念云差的。

宋姨娘和纪姨娘也都悻悻地走了,打扮了半个上午,结果徐澄只是扫她们一眼,她们心里憋屈得很。不过她们毫不气馁,不是还有晚宴么,到时候尽情向老爷示好,对老爷殷勤一些就是了。

李妍见她们都走了,吁了一口气,便带着崔嬷嬷等人快步来到她的锦绣院。来至正室门口时,李妍的心脏忽然咚咚直跳,自己这是怎么了,只不过一个男人而已,有啥好紧张的?她稳了稳心绪,跨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夫妻相处

徐澄站立于衣橱面前,张开双臂,等人来为他脱下黑色貂皮大氅,然后再换上常服。他估摸一米八多的个头,身姿挺拔,绮儿站在他旁边如同一个瘦弱的小孩。

绮儿心急如焚,以前大多是夫人亲自为老爷更衣的,这会子她站在边上颇为尴尬,不知该不该动手。倘若动手了,她担心老爷会嫌弃她,也担心夫人嫌她多事,毕竟老爷刚回府,怎么的也该由夫人来表表心意才是。

可是夫人跨进门后,咋没啥动静呢?

崔嬷嬷眼疾手快,轻碰了一下李妍的胳膊肘,李妍便领悟了崔嬷嬷的意思,这会子她应当上前亲力亲为才是啊。

李妍是知道李念云往日习惯的,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妍踩着稳稳的步子,大大方方地来到徐澄面前。她抬眉瞧了一眼徐澄,徐澄也正在瞧着她,两人四目相对,李妍立即垂下眼帘,抬手轻柔地为他脱下大氅。

徐澄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及身上游弋,片刻之后,说道:“你消瘦了许多,定是忧虑太甚了。”

此时他的声音少了些清冷,多了一丝暖意。

李妍不知如何作答,只是给了他一个腼腆的笑容。可是一迎上他的目光,李妍便忍不住急忙垂目。其实她本不想这样的,夫妻之间四目相对乃家常便饭之事,可她不知为何,没能控制住。

或许是因为徐澄的目光太凛冽、太深遂,她生怕被他瞧出端倪。

忽而她又想,徐澄再如何聪明睿智,应当也不会知晓她为穿越之身这一事,即便他瞧出她与以前有些不同,或许也只认为她是性子稍有改变而已,应该不会往妖孽附身那一面去想吧?

这么一寻思,李妍稍稍放松了些,再次抬头与徐澄来了一次眼神交汇。她暧暖地笑着,徐澄似笑非笑,眼里还有一丝诧异。

这时李妍已找出一件家常服为徐澄穿上了,幸好这件较简易,不像她自己身上的衣裳那么繁复,否则真是刚见面就露大破绽了。

徐澄来到他以前最爱坐的那把罗汉椅前坐下了,绮儿为他沏上茶。

他浅酌了一口,半认真半玩笑的口吻说道:“夫人昨夜里没睡好?。”

李妍知道徐澄肯定是看见她的黑眼圈了,她又噎住了,不知如何作答。

崔嬷嬷见夫人今日有些不对劲,比往日在老爷面前要羞涩腼腆许多,莫非两个月未见,两人便生疏了?

崔嬷嬷心里着急,便接话道:“老爷,自从你被围困焦阳城,夫人就病倒了。她吃不下、睡不好,硬是在炕上躺了两个月,病得奄奄一息,府里的人都以为夫人再也…再也…”崔嬷嬷哽咽了几声,此话还是没能说出来。

随即,她又欢喜起来,“就在前日,夫人忽然好了起来,或许是夫人感知到老爷已脱离险境了,她的病魔也被您的威风给吓跑了!得知老爷即将回府,夫人可是高兴得整整一宿没睡哩!”

徐澄听了嘴角微微上扬,隐隐漾起一丝浅笑,浅到难以捕捉,稍纵即逝。他自然是不信夫人能感知到他的安危,只不过崔嬷嬷说这些,他听了还算舒坦,至少不反感。

他一改平时凛冽的目光,柔和地瞧了李妍一眼,算是对她整整一宿没睡作个回应。

崔嬷嬷见他们俩眼神交合,她心里一高兴,话匣子又打开了,“不仅夫人消瘦了许多,我瞧着老爷也瘦了不少,等会儿我就去膳堂嘱咐一声,这些日子可得为老爷与夫人备着丰盛的饮食,好补补身子。”

徐澄摆手道:“不必了,按往日的来即可。”

崔嬷嬷正欲应声,徐澄忽然感慨道:“夫人身形与面宠消瘦了些后,倒显精神利索了,也更加华妍秀美了,不是么?”

李妍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顿时绯红起来。都说环肥燕瘦,各有所爱,看来徐澄不太喜欢过于丰腴的女人。他的一妻三妾,最开始算李念云圆润一些,现在她瘦了下来,算得上是纤侬和度、胖瘦合宜的了。

如今便数宋姨娘较丰腴一些,但总体说起来,她们四人还真没有哪一个特别苗条纤细的,毕竟平时琼汁玉食的,就连还未生过孩子的纪雁秋,也远没有达到轻如飞燕的地步。

崔嬷嬷听徐澄如是说,眉开眼笑,乐得合不拢嘴,“老爷说得可不是么,夫人当真是越来越好看了,这可是托老爷的福,老爷一回来,夫人便容光照人了。”

徐澄可没空和崔嬷嬷在这儿闲嗑,他站起来抻了一下他那身紫色常服的衣摆,朝李妍说道:“衣裳已换妥,你同我一道去见太夫人罢。”

李妍这才恍悟过来,徐澄没有直接去见太夫人而来到锦绣院,是为了换合适的衣裳啊。想来也是,他刚才穿一身黑,见长辈似乎不妥。看来他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办事也是极妥贴的。

只是,他若去他的至辉堂,应该会有更多的衣裳可换,他能来锦绣院,应该还是看在发妻的份上。这个李妍心里也是有数的,正室就是正室,只要没有大过错,男人一般是不会宠妾灭妻的。

李妍并没有与徐澄齐头并进往前走,而是跟在他的后右侧。在这个古代可不能像现代夫妻那般挽着胳膊悠闲地并排走,而是时刻得拘着礼,确实累得很,但也只能受着。

才与徐澄相见这么一会儿,李妍心里就有诸多感受。虽然她知道古代夫妻之间毫无平等可言,可是像这般处着怎的这么别扭?好似徐澄是个CEO,而她只是他的生活助理,负责打理日常所需,再耐心地倾听即可。当然,偶尔还能接收到他时而暧昧时而清冷的眼神。

徐澄的心思她无法捉摸,而徐澄也并未问她一句关于府中的事,他应该还不知道府里现由章姨娘来打理吧?宰相府最近是否太平,他应当问一句才对呀?

他们一路向东,不多久便来到了翠松院大门前。这一路上徐澄都没有说话,更没有回头瞧李妍,倒是为了让她跟得上自己,他没再像刚进府时那般昂首阔步了,而是放缓步子,与李妍保持一样的节拍。

王婆子远远就望见他们夫妻俩朝这边走来,赶紧跑进去禀告了。

太夫人本是一脸欢喜地等着她的长子来问候她,可是听说徐澄去了锦绣院,且携李妍一起来见她,她那张老脸有些绷不住了。

王婆子怕太夫人与老爷等会儿会言语不合,因为这种事以前也是发生过的,她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爷得以归来,乃洪福之至,指不定还是国公爷在九泉之下庇佑所致呢,咱们宰相府的牌匾总算是保全下来了。老爷才换了衣裳便来见您,您应当万分高兴不是么?”

太夫人听了此话,那张紧绷的脸又舒展开来,儿子好不容易安全无虞回府,她这个当母亲的确实不该一见面就给儿子摆脸子。

须臾,徐澄与李妍前后脚进来了。徐澄一进来便来到太夫人的榻前,双膝一屈,跪在了蒲团上,朝他母亲磕了一个响头,抬头之时面露愧色,“母亲,儿子回来了。”

太夫人忙起身扶她儿子,她自己的身子本来也是歪歪倒倒的,没想到这时她扶儿子却毫不含糊,十分稳当。

她双手紧握着她儿子的手,还睁着老花眼将儿子打量个遍,还好还好,除了消瘦些,四肢都还健在,身上也没负伤,她老泪纵横,“澄儿啊,你若再不回来,你老娘就要去阴间见阎罗王了。你父亲为剿反贼征战了十多年,最后还中了毒箭断送了命,娘害怕你走上你爹的老路啊!”

徐澄一想到他爹,他心中愧疚更甚,再朝太夫人拜了一拜,“儿子不孝,让母亲跟着担惊受怕了。爹是大将军,每回上战场都冲锋在前,时常陷于险境。儿子乃文官,虽被围困在焦阳城,即便贼军搭云梯爬上城墙,也无须儿子亲临上阵,母亲过于忧虑了。”

“当真?不是有传言说焦阳城粮草殚尽,兵卒们无食果腹也无衣御寒么?”太夫人说话时终于肯松开她那双紧握儿子的手了,徐澄搀扶着她坐下。

徐澄不好向太夫人道明那些传言是他在焦阳城故意放出来的,为了能打胜战,他必须以身涉险而远赴焦阳城,即便知道家人会为他担心,他也不能泄露丝毫。如今凯旋而归,他觉得也没必要道细情,毕竟此事皇上并未打算公布于天下。

徐澄轻描淡写地说:“焦阳城早些年囤积了不少粮食,虽然挨了饿,但也没到饿死人的地步,只不过受些冻,那些传言都是耸人听闻罢了。”

太夫人见儿子说得轻松,便没再细问,有些事她心知肚明,也无须再问。她瞅了瞅一直在旁的李妍,朝她招了招手,“念云啊,你靠近些,我有话跟你说。”

李妍微怔,咦?太夫人认得她了?不再把她当成章玉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徐澄生气

李妍走上前向太夫人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请安,“太夫人万福。”

太夫人眯了眯眼睛,细瞧了李妍一番。李妍在想,她那双老花眼能瞧得清楚么?

太夫人慢悠悠地开口了,“你身子真的痊愈了?”

李妍暗想,若自己没有穿越而来,太夫人和章姨娘等人此时不知有多么欢喜,因为李念云在她们的期待下终于病亡。

现在她们见李念云活得好好的,心里肯定堵得慌。李妍想为李念云出口气,就是让她们堵堵心,她笑靥如花道:“儿媳确实痊愈了,身子爽利,胃口也好,早上喝了两小碗粥,还吃了一块春饼呢。不知太夫人今日身子可好?”

太夫人心里一梗,顿了顿,瘪着嘴道:“老身哪怕一条腿伸进了棺材里,听闻澄儿回来了,我也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果然,太夫人心里憋气了。她应该说,哪怕两条腿都已经伸进了棺材里,见李妍大清早的能吃得下那么多,她也要从棺材里爬出来!

李妍笑而不语,偷瞧了徐澄一眼。徐澄坐在那儿喝着茶,神情自若,似乎根本没在听这对婆媳在说什么。

这时王婆子给李妍搬来了一把椅子,她犹豫了一下,不知是该把椅子放在徐澄的右侧,还是放在太夫人的左下侧。

最后她还是把椅子放在了太夫人的左下侧,李妍过来大大方方地坐下了。

李妍正眼瞧着太夫人,太夫人不是有话要跟她说么,应该不只是问她身子是否痊愈之事,也不知这个老太婆在琢磨些啥。

太夫人脸色柔和下来了,苦口婆心地说:“念云啊,这两个月来你一直病着,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瞧着是大好了,但还得细细将养才稳妥些。近来玉柳操持着府中之事,大小事宜她都打理得十分顺当,她是个心细之人,身子也皮实,几年来都没喝过几次汤药。府里有她操劳,你就放心罢,好好歇息着。这些日子我听说骁儿一直不肯读书,连笔墨都未沾过了,你若有空闲,应该尽心管教他,可不许放纵他,否则别人会笑话,说宰相的儿子怎能生的这般没出息?”

李妍一惊,好一个老太婆,李念云的爹好歹是一品靖远将军,虽守在西北大营,但也是皇上器重的武将吧?太夫人乃叶氏名门大家族出来的,论理从小教养得好,行事应该通情达理才是,怎的可以当着自己儿子的面这么欺负儿媳妇?

太夫人这是寥寥几句话,就要将李妍这位当家主母的资格给式微了,只留给李妍一个正室的空名头,而且这个空名头也不知能维持多久。她既不让李妍再管府中之事,还捎带地贬自己的嫡孙没出息,有这样狠心的奶奶么?

李妍正要张口说话,太夫人手一抬,止住了李妍,意思是她话还未说完呢,你这个晚辈别插话。

李妍没有违逆她,闭上了嘴,只是暗地里吐槽一句,妈蛋,古代的婆婆果真是有倚老卖老的资格,因为这里的孝道比天还大,只要是婆婆,无论对错,当儿媳的都不能顶嘴。以前她没能明白那句“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有什么更深的意义,现在她是深有体会了,婆婆可以剥夺儿媳的话语权啊。

太夫人接着道:“我病了两个月,玉柳孝心可嘉,她打理府中之事忙得不可开交,还每日都来服侍我喝汤药,真是难为她了。”

李妍知道太夫人是故意说给徐澄听的,只要徐澄是个聪明的,应该听不进他娘这番话的。李念云因他而病倒,而章玉柳却到处蹦哒着,忙得不亦乐乎,徐澄能不知道谁对他更情深意重?

徐澄听他娘唠叨这些本有些烦闷,只是硬撑着听罢了,听说近两个月是章玉柳打理府中事宜,他忽而不太放心地问李妍,“这两个月来府里没出甚么乱子罢?”

李妍觉得机会来了,或许是徐澄故意给她一个辩白机会的,老太婆不是不让她说话么,这可是徐澄主动问她话的。

李妍眉眼弯弯,微微带笑,目光和煦,如一道暖阳照进徐澄的眼里,“老爷,这两个月府里一切平安,玉柳妹妹办事妥贴,事事都安排得有条不紊。大前夜许大夫将药堂的名贵药材卷带逃了,而孙登更加胆大妄为,竟将金银库和珠宝库洗劫一空,这些狗奴才以为老爷回不来了,就趁火打劫。万幸的是,章总领破案如神,就在昨日下午已将九成家财全追回来了。若不是倚靠着玉柳妹妹的娘家,这件案子还不知啥时候能破,咱们宰相府怕是连一顿像样的家宴都办不起了。”

徐澄听得脸都青了,他就知道府里有不安生的主!有那么些人,以为他再也回不来了,便能翻起大浪来。

太夫人听后忙往章玉柳脸上贴金,“可不是么,若不是玉柳心思敏锐从那些奴才们嘴里盘问出了一些蛛丝马迹,还有我那妹夫连夜办案追回了家产,咱们偌大的宰相府怕是真的支撑不了多久。玉柳也将那将失职奴才们严惩了,现在只待将那两个贼子给抓回来定罪。也幸好此事是出在玉柳手里,她处事冷静,立马将一些古董器玩拿去典当换钱来安抚大家,也不至于有些人怕没钱而慌神,奴才们也不敢到处瞎嚷嚷。要是念云你…怕是要急出一身病来。”

李妍睁大了眼睛,这个老太婆是拐弯抹角地说李念云办事没能力么?李念云真是白白孝顺了她那么多年!

李妍看向徐澄,希望徐澄为她说句公道话。

徐澄沉着脸,似乎在寻思什么,并没有理李妍,他压根不知道李妍在求助他。

他忽然朝边上的绮儿招了招手,“你去找章姨娘,传我的话,叫她现在就去把典当的那些古董器玩再赎回来!宰相府竟然沦落到典当,成何体统!”

绮儿为难,小声道:“老爷,章姨娘正在忙着家宴事宜。”

徐澄面色凛然,语气不容置否,“连午膳都还没吃,晚宴急甚么?此事不得拖延,叫她立即就去!”

绮儿见老爷生气了,拔腿就跑了出去。

太夫人略为不悦,“澄儿啊,你乃堂堂一朝宰相,何必为如此小事动怒。哪个府里没有些贼子?他们都巴不得主子们有难,好混手摸鱼,只怪咱们平时不是明眼人,没瞧出谁好谁歹来。玉柳典当古董器玩也不是甚么丢脸之事,章总领派那么些人去查案,此事本就瞒不住,外人知晓了又能如何,最终家产不都追回来了么?”

徐澄不好驳他娘的脸面,只好心平气和地应道:“母亲,那些古董器玩大多是皇上赏下来的,还有些是故友亲朋赠送的,拿去典当有损咱府的脸面,早些赎回来也不至于落了他人之手。”

徐澄如此解释,太夫人也无话可说了,便转移话题,“你这一回来,府里个个欢天喜地的,晚上可得聚齐好热闹一番。还有,孩儿们也好与你亲近亲近,他们可都想你了,昨儿个骏儿提及你还哭着说思念父亲不能寐。不过他近来也不敢耽误功课,一直谨记着你的话,说能逆流而上方为大丈夫,可有着一身铮铮男儿之骨呢,样样都得季先生赞赏,说他将来定是有出息的。他为人和善,接人待物从不失分寸,府里的哥儿姐儿们以及奴才们没有哪个不喜欢他的。我瞧着啊,骏儿是越来越像你了。”

徐澄先是瞧了李妍一眼,见她并未失态,也没有不悦之色,才向太夫人微笑着点头道:“儿子本就应该像爹嘛,不像才奇怪呢。”

李妍发现,徐澄笑起来颇阳光,像一个暖男,可是刚才沉脸时,却一脸的腹黑相,这样的男人她刚才竟然指望着他为她说一句公道话,她是不是代入感太强了点,真的把自己当李念云看待了?

徐澄对李念云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从明面上看,他至少不讨厌她。

太夫人也笑了,两眼眯成了缝,她觉得徐澄向来也是器重骏儿的,她心情愉悦了起来,这会子她忽然想起要心疼儿子了,便道:“你这一路上肯定劳累了,赶紧回你的至辉堂吃点东西然后好好歇息吧,我已让膳堂预备着你的饭菜,这会子应该快端过去了。梦儿,你去府门前嘱咐看守的小子们,无论何人要来拜见老爷,一律推辞掉,老爷今日没空见。”

梦儿是太夫人身边的小丫头,不谙世事,立马回话道:“若是二爷或宝亲王妃来…该如何是好?”

太夫人嗔道:“你个愚钝丫头,他们要来肯定会先来见我,我能让他们去扰了老爷?”

梦儿不敢再多嘴,红着脸出去了。

太夫人特意强调让徐澄回他自己的至辉堂去歇息,李妍知道,太夫人是怕徐澄与她走得太亲近,真是个狡猾奸诈的老太婆!幸好李妍也怕单独与徐澄相处,正好可以躲一躲了。

李妍尾随着徐澄,一起退出了翠松院。李妍朝锦绣院走去,而徐澄要去他的至辉堂。

两人相随走了几步,便是路的岔口了。李妍瞧着徐澄的背影,以为他要一头不回地走了,也没当回事,正要朝另一头走去,没想到徐澄突然回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歇夜问题

徐澄朝李妍这边走了过来,然后驻足,在她的背后轻唤了一声,“夫人。”

李妍听到这种低沉浑厚的声音,懵然回头,“嗯?”

徐澄再往前走了两步,与她面对面站着,足足高了她一个头。因为他靠得太近,李妍有些局促,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垂下浓墨的双目。

徐澄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李妍吓了一跳,有些惊愕地望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

他的手大而有力,幸好他还算怜香惜玉,并未用力。

正在李妍不知所措时,感觉他的手指轻触自己的脉搏。李妍恍悟,哦,他是在为她把脉呀,他懂医术?

徐澄一边为她号脉,一边细瞧着她的气色,俨然一副十分懂行的模样,只是他的目光一直定格在她的脸上。李妍在想,既然自己是他的夫人,不能老躲着他,便抬眉迎了上去。

他那深遂的眸光,凌厉中带着些许深不可测,闪烁之时偶尔有一丝柔和。

当然,他显露出的更多是诧异。他双眉微挑,有些纳闷地问道:“夫人最近吃了甚么平时并未吃过的东西么?”

李妍摇头,心里有些紧张,徐澄为她把一次脉就发现了异样?她现在是李念云的样貌,是李念云的身体,也知道许多李念云的事,连崔嬷嬷和绮儿、晴儿都没有半点怀疑。

这个徐澄到底为何而诧异?

李妍沉静了下来,端庄大方地正视着他,问道:“我的脉象怎么了?”

“你病了两个月,脉象本该十分虚弱才是,没想到却如此稳健。”徐澄松开了她的手。

紧接着他眸光一转,笑问:“莫非真的因我脱险而归,你过于兴奋所致?可我也没瞧出你有多欢喜啊。”

徐澄在她脸上寻找她欢喜的痕迹。

李妍立马摆出一张真诚的笑脸,一字一顿地说:“我真的很欢喜,真的。你我夫妻多年,难道还不懂我的心么?”说话时她深情似水地瞧着徐澄。

李妍心里暗道,妈呀,我这算是表白么,演技过得了关么,只是她感觉自己就快要笑场了。

徐澄面对她的深情凝望与表白,竟然有些躲闪了,他忙收回视线,问道:“骁儿近来确实不读书?”

他这话题转得也忒快了点吧!

李妍被他没来由的一句话,问得有些懵了,不再深情望着他,而是稍作思虑,回道:“骁儿不是不想读,而是读不进去,他整日嚷着要去焦阳城救老爷,心系于老爷,哪里有心思读书。我病倒了没能管得住他,而季先生的话他虽能听得进去却做不到。若不是大家拦着他,他怕是早就奔去焦阳城了。昨日得知你脱离了险境,他终于沾了笔墨,当晚作了一首诗,说要等你回来念给你听呢。”

“哦?晚宴时叫他带过来给我瞧瞧,我倒是想看看他的字退步了多少,作的诗能否读得通。”他的话意明面上像是对骁儿的字与诗皆不抱有任何期待,可是他的语气却多有关怀之意,父子之情难以掩饰,他也无须掩饰。

李妍回之一笑,“嗯,待会儿我吩咐下人去告诉他一声,他肯定等不及要见你了。”

徐澄微微点头,然后转身,这次他是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妍望着他的项背,隐约觉得他并没有太夫人那么偏心,对待儿子们他应该是一视同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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