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后宫胡乱发了一通火,吓得各位嫔妃跪成一片,之后他才来祭拜太夫人。太夫人叶氏乃老国公的遗孀,又是宰相兼安乐侯的母亲,皇上是必定要来的,徐澄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徐澄领着一家老小掉转身子,朝门外跪着。院子里的下人们更是把头挨在地上,他们虽不敢抬头看皇上巍峨的仪仗,但是那种威严的气势他们还是能感受得到的,有些胆小的奴才还浑身抖了起来,如筛糠一般。

“平身。”皇上低吟了一句,然后径直走进灵堂。他进来时首先不是寻徐澄的身影,而是看纪姨娘跪在哪儿。

纪姨娘听说皇上来了,微微抬头,向门口瞧去。皇上寻着了纪姨娘的身影,也只不过是朝她扫了一眼而已,然后来到徐澄身边,扶他而起,紧握着他的手,劝他节哀。

皇上在为太夫人上香时,大家都得磕头。皇上的贴身太监贾公公趁大家都在磕头之时从纪姨娘身边走过,迅速往她手里塞一个东西。

纪姨娘先是一滞,然后惊喜地将那个东西塞进了袖子里,她猜测皇上一定是已经有了好计策,她不久就能进皇宫了!

皇上连上三束香,完毕后徐澄便带着皇上去前面的正堂了。君臣二人在正堂里叙了些话,其实也就是皇上劝徐澄保重身子不要过于悲伤,也不必为朝中之事操心,只需安心料理太夫人的丧事即可。然后就是徐澄一而再、再而三地感谢皇上的关怀,皇上能亲自登门本来就是皇恩浩荡,他徐澄不谢可不行。

皇上走后,已临至午时,李妍总算能回锦绣院了。用过午膳后,李妍在暖炕上躺一会儿,崔嬷嬷坐在旁边打盹。

李妍昏昏欲睡,忽然惊觉一事,向崔嬷嬷问道:“纪姨娘这几日都是迎儿近身伺候,以前不是张春家的么?”

崔嬷嬷揉了揉眼睛说:“张春家的今儿个在翠松院还跪在一边跟我小声埋怨呢,说纪姨娘这两日根本不愿瞧她一眼,也不支使她干活,昨日午时还把本该是她的份例钱给了迎儿,之后又说待太夫人的头七一过,纪姨娘就会打发她出秋水阁,随夫人怎么安排她。依我看,纪姨娘笼络老爷身边的陈豪,肯定是因老爷不去秋水阁,纪姨娘便对老爷起了恨意,才寻思着打探老爷的事,说不定哪日她还会出卖老爷呢。”

李妍也不好把自己猜测皇上与纪姨娘的事说出来,她稍稍凝神,心生一个主意,说:“既然张春家的还能在秋水阁呆几日,你就让她多留意纪姨娘和迎儿。但凡是为老爷好,咱们都应当多费些心思,你跟张春家的说,待她出了秋水阁,我定会给她安排个好差事,如此她才会更加上心。”

崔嬷嬷点头,“还是夫人虑事周全,下午我就去把此话转给张春家的。唉,老爷有着一妻三妾,个个身出名门,个个姿貌不凡,章玉柳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生幺蛾子,她才被发配,纪姨娘又开始心怀鬼胎了,真是没个安生的!京城里男人们都羡慕老爷有此等艳福,可是也只有夫人一人是待老爷全心全意的,毫无半点私心。以前老爷似乎也不懂得夫人的心,对你虽比妾室要厚待一些,可也总是热乎不起来。但近些日子老爷似乎对夫人上了心,虽然只是每日来锦绣院用晚膳,但他那种眼神与举止,跟以前不太一样。”

“如何不一样?”李妍追问。

“就是…就是不一样,我也说不好。以前老爷即便是歇在夫人这里,那眼神也是淡淡的,说话极少。而近些日子,夫人不觉得老爷与你说的话比以前多了么?”

李妍根本没法比较,她哪里知道徐澄和李念云以前相处的日常之事,她微微带笑,点头道:“好像…是要多一些,或许是老爷也明白了谁对他最为真心罢。”

其实李妍仍觉得他们之间说话极少。如此说来,徐澄以前与李念云之间的交流那更是少之又少了。

崔嬷嬷喜色道:“老爷终于明白夫人的心意了,而且以后再没有太夫人为难夫人了,将来这日子定能过好喽。”

李妍故意瞪了崔嬷嬷一眼,撅嘴道:“你可得收敛一些,要是让老爷见到你在太夫人举丧的日子还喜上眉梢的,可得气得背过去。”

李妍话音才落,便听得外面有脚步声,紧接着就听到雪儿禀报,“夫人,老爷来了。”

李妍与崔嬷嬷同时结舌,崔嬷嬷赶紧去门口迎接,李妍也掀被子起身了。

徐澄脸色灰暗,经悲痛与疲惫双重折磨,他平时的神采也被掩盖了。他轻嗔道:“雪儿这个丫头还是那么不懂事,我朝她使眼色别吱声,怕她惊着你,她愣是没明白,还是禀报了。夫人你赶紧躺下别着凉了,今上午你可是忙坏了。”

李妍暗道,幸好雪儿不懂他的眼色禀报了,否则他听到崔嬷嬷那些话该多尴尬啊。

崔嬷嬷朝徐澄欠了欠身子出去了。李妍扶着徐澄来炕边上坐下了,说道:“屋里生的火旺,我不冷。你昨夜通宵未眠,赶紧躺会儿,我得去翠松院了,你不在那儿我担心二弟和林管事他们忙不过来,下午来的人应该也不少。”

李妍拿起外衣正要穿上,徐澄拉了拉她的手,不让她穿,说道:“夫人这是忙糊涂了,哪有客人下午来祭拜的,二弟也回去歇息了,你安心躺会儿罢。今晚还得行一个时辰的跪拜礼,待明日上午就更忙了,你除了要招呼客人,还得与林管事一起安排后日的丧宴,估摸着到时候会有两百多位客人来,在排座位上千万别出差错了。”

李妍听得心惊肉跳,看来这一个星期要累得非掉一层皮不可!她一一应下,点着头,见徐澄想躺下,她便伸手为他宽衣。

在这里呆了这么些日子,平时看着绮儿为她穿衣和宽衣,她也学顺手了。她为徐澄先脱去了缟色孝衣,再为他脱掉棉袍,剩下的徐澄便自己动手了,“夫人,你也累了,别管我了。”

徐澄躺下了,李妍在犹豫她是躺在徐澄的身边,还是躺在炕的另一头,或许应该躺在榻上去?榻上有裘毯,盖着也很暖和的。

李妍倒不是怕徐澄会碰她的身子,因为她知道正在守丁忧,徐澄是绝不会碰她的,至少要等一百日后。若不是因为他是宰相身居高位被“夺情”只需守百日,那就得和一般品级官员那般得守三年了,三年夫妻都不能同睡的。

对了,不能同睡,意思就是不同能炕?李妍可不敢犯忌,寻思到这她赶紧去榻上躺下了,将裘毯严实地盖在身上,火盆离得不远,这样睡着也挺舒服的。徐澄瞅了一眼榻上的李妍,知道她在顾忌着规矩,便没出声,闭目小憩着。

李妍一时睡不着,觉得徐澄有些奇怪,他昨夜通宵未眠,上午又招呼那么多客人还应对皇上,应该是十分劳累了。论理,他应该回至辉堂好好睡一个清静觉才对,干嘛要来她的锦绣院?

实在猜不透,李妍也呼呼睡去了,毕竟昨夜她只睡不足一个时辰,今上午也不比徐澄轻省。

而秋水阁的纪姨娘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她手握着贾公公偷偷塞给她的东西,气得浑身颤抖。她再次打开这个小包,她仍然不相信这是皇上下的命令。

因为…这分明就是一包堕胎药!纸上还写了一行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皇上要弄掉自己的孩子!这可是皇嗣啊,皇上竟然忍心不要?还痛痛快快地给她一包堕胎药?纪姨娘不敢相信,却不得不相信。贾公公若不按照皇上的旨意行事,除非他不想要脑袋了。

纪姨娘把自己关在房里,一阵凄厉地笑。皇上这意思是要她仍然留在徐澄身边,反正想要生孩子还可以去宫里与他苟且,这就是所谓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纪姨娘终于明白了,她这辈子是生不出皇子了,即便生的孩子确实是皇上的骨肉,孩子的身份也不能公之于天下,因为皇上要她肚子里的孩子只能当安乐侯的儿女!待生了儿子,儿子也长大了,便将徐家的一切继承过来。

皇上真是打的好主意,如此一来,皇室是他邺氏的,安乐侯的后代也是邺氏的,全天下都是他邺氏的,大好江山再也沦落他人之手。

纪姨娘一哭一笑的,双手轻按在腹部,虽然她现在还甚么都感受不到,但她似乎能想象出孩子那可爱稚嫩的模样。她真的不舍啊,可是她留得住么?留不住!宰相府容不得她留,皇上也容不得她留,否则自己是怎么死的她都不知道。

她抖着双手,将药倒进了水杯里,然后端了起来,脖子一仰,全灌进了肚肠。此药苦不堪言,可她能感受到的却是痛,剜心般的痛!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可爱的、萌萌哒妞们,为了入V第三天上收藏列表上的神器榜,星期二、三两天不能更了,星期四开始更,因为这样可以拉高平均收益,才能排到榜的靠前一点的位置,你们不要大意地拿鞭子抽我吧!!我认罪,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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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纸包不住火

掌灯时分,迎儿轻轻敲着门,良久没人开。她小声道:“姨娘,你睡醒了么,晚膳已经送过来了。”

张春家的拎着一个大食盒子立在边上,她的胳膊都拎得酸疼了,门还不见开。以前是她近身伺候纪姨娘,迎儿跟在后面拿东西。现在她们俩调了个位置,张春家的心里甭提有多憋屈了。

她嫌迎儿的声音太小,自己便扯着个大嗓门叫道:“姨娘,该用晚膳了,夫人说等会儿还得去翠松院跪拜呢。”

迎儿横了张春家的一眼,不高兴地说:“你嚎甚么,别把姨娘给惊着了。”

张春家的直接甩脸子,讥讽道:“哟!你还真以为当个大丫鬟就了不得了,要说我在府里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你一个臭丫头片子竟然在老娘头上耍起威风了,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迎儿涨红着脸,她不擅长与人争吵,只是凭着护纪姨娘的心思说:“你这么大声嚷着,就是对姨娘不敬。”

张春家的觉得迎儿一向嘴拙,没想到她今儿个还挺会还嘴,她哼笑一笑,道:“还真没瞧出来,平时看你挺憨实的,没想到才几日的功夫你倒是有长进了,也不知你到底用了甚么下三滥手段来拍姨娘的马屁,做人还没学会就学会做鬼了!”

迎儿气急又羞煞,想到她与陈豪做的那等事更是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应对,两行眼泪就这么滚了出来。

随后她们俩听到“哐!”的一声,纪姨娘把门打开了。她的脸色白得跟宣纸一般,两眼恶狠狠地瞪着张春家的。平时再美的一张脸,此时看上去也有几分凶煞,张春家的感觉身上直发凉,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纪姨娘一步步紧跟上前,两眼一直睁得圆圆的盯着张春家的,就在张春家的吓得腿都发软时,纪姨娘扬起手掌,“啪!啪!”左右开弓,给了张春家的两个大耳掴子。

纪姨娘一边搧还一边怒火冲天地说:“你吃了那么多盐也不怕齁着!你资格再老也只不过是一个下贱奴才,再敢倚老卖老、不知天高地厚,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张春家的脸被打得左一偏再右一偏,身子也跟着左右踉跄,手里的两层大食盒子“哐!哐!”摔成了两半,碗盘碎了一地,菜和汤更是洒得一片狼籍。

迎儿吓得呆若木鸡,顿觉是自己惹出来的祸事,心有愧疚,缓了缓神便赶紧上前扶着纪姨娘,“姨娘,都是奴婢的错,你可别动怒,奴婢扶你进去罢。巧儿!巧儿!快去膳堂,叫他们再做一份!”

在外屋打扫的巧儿早就被这一幕吓呆了,听迎儿这么吩咐,她小跑着出去了。

张春家的双手捂着肿脸,心里恨得牙痒痒,被这么搧了两掌,她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把苦生生咽进肚子里去。本以为再过几日就不用伺候纪姨娘了,她也肆无忌惮起来,没想到纪姨娘竟然发飙打她骂她。

这几年来她可从未挨过打,她暗暗发誓,只要得了机会,她一定要好好出这口恶气!。

她弯下腰准备收拾地上的残局,却听得迎儿在屋里一声惊呼,“姨娘,你裤子上怎么全是血!”

张春家的立马抬头一瞧,果然见纪姨娘的大腿根处殷红一片。

纪姨娘这一下午都腹痛不已,刚才流了血,她自己弄净了,没想到这一会子又流了这么许多。纪姨娘忍住眼泪,平静地说:“迎儿,快关门。”

迎儿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时候关门干嘛,应该是去找曾大夫才对啊,她慌慌张张地说:“姨娘,奴婢这就是去妙医阁找…”

“我叫你关门!”纪姨娘一声厉吼,她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迎儿被吼得身子一颤,战战兢兢地过来关门了,将张春家的关在了外面。张春家的赶紧凑过来,用耳朵贴着门上听。

迎儿伺候着纪姨娘换裤子,还心疼地呜咽起来,“姨娘,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会流这么多血?”

纪姨娘刚才又打人又吼叫的,本就是硬撑着才起炕开门的,现在劲头一过,已经虚弱得往炕上躺都觉得挪不动身子了。她有气无力地说:“迎儿,我只是来月事了,你把衣橱里那些月事带都拿出来,隔一会儿就帮我换一次。”

“姨娘以前来月事可没有这么血的,是不是因为别的症候?那个曾大夫真是个没用的,他昨日说姨娘只需喝镇定的药…”

纪姨娘摆了摆手,不让迎儿说了,“我的身子我清楚,没甚么病症。这个月的月事比往日推迟大半旬了,身子不爽利就容易犯晕,现在月事来了,自然比原来的血量要多一些。”

迎儿是个好糊弄的,她听了这些毫不怀疑,服侍纪姨娘躺下了,她便去小耳房熬燕窝。

张春家的见迎儿要出来了,便赶紧弯腰收拾地上的残物。张春家的生儿育女过,她猜得出纪姨娘不可能是来月事,八|九不离十是堕腹胎,没想到纪姨娘竟也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

忽然,她心里冷笑一声,刚才还在寻思着以后必定要出这口恶气,没想到才过这么一会儿机会便来了。无论纪姨娘是出宫在外面养了野男人还是与府里的哪位勾|搭成奸,只要把这件事禀报给夫人,夫人定饶不了纪姨娘。

对了,她还要到处张扬,让全府上下以及整个京城都知道纪姨娘的丑事,哼,竟然敢搧我,我要让你受皮肉之苦再被口水给活活淹没死!

而且如此一来,这可是她张春家的大功一件啊,她替夫人除掉了纪姨娘,夫人肯定会给她安排一个好差事的。寻思到这,她心里一阵欢喜,巴不得立马就离开秋水阁。

迎儿熬好了燕窝端到纪姨娘面前时,纪姨娘感觉自己浑浑噩噩的,根本坐不起来。迎儿见了实在心疼,她扶起纪姨娘坐着,一边喂燕窝一边流泪,说:“姨娘,你以前来月事可从未虚弱成这个样子,你真的有把握自己身子无大碍么?”

纪姨娘见迎儿对自己还算忠心,想来往后还有许多事需要迎儿从中帮忙,她也不忍心见迎儿有一日会落得和她一样要堕|胎的下场。她把手伸进枕头,吃力地翻了好一阵子才找了出来一包药末,递给迎儿,“以后你与陈豪做那事之后立马泡两钱药喝了,知道么?”

迎儿还傻乎乎地没明白过来纪姨娘的意思。

纪姨娘叹了一声,“你真是个傻丫头,你就不怕怀了身子么?”

迎儿一怔,懵然想起这事,有些惊慌。

“你别慌,你们就有过一次,而且我知道你昨日来身子了,也就表明没怀上。记住,以后事后一定要喝,只能待你和陈豪成亲后,你才不必喝此药。”

迎儿紧捏着药,心里更是感激纪姨娘,便愈发忠心了,从此在这世上,她只为两个人而活,那就是纪姨娘和陈豪。

“迎儿,你现在就把张春家的打发出去,别等太夫人的头七了,她留在秋水阁对咱们没好处,让她去夫人那儿重新领差。”纪姨娘说着便闭目歇息,实在是筋疲力尽了。

迎儿出来按纪姨娘吩咐的对张春家的说了。张春家的巴不得立马就走,她把手里的抹布一扔,掸掸手,走了。

张春家的快步来到锦绣院,因下午崔嬷嬷跟她说过,只要她从秋水阁得知了甚么就过来禀报。她见了崔嬷嬷便把刚才见到的和猜疑的一股脑儿全说了,崔嬷嬷听后神色惊恐,赶紧进夫人的内室去了。

张春家的便坐在外屋的椅子上等着夫人给她打赏钱和安排肥差。

徐澄下午在锦绣院小憩不到一个时辰便去翠松院了,李妍去管事房与林管事一起清点着客人们送的丧礼,东西一一入了库后,李妍才回来歇息一会儿,然后用晚膳。用过晚膳后她翻阅了一本关于丧礼方面的书,此时正想放下手里的书去翠松院行跪拜礼,没想到崔嬷嬷进来说了这么一件惊天雷的事!

纪姨娘竟然怀孕了,还自己偷偷堕|胎了!再想到昨日傍晚曾大夫向徐澄禀报纪姨娘病情的情景,李妍忽然明白了,徐澄已经知道纪姨娘怀有身孕了,或许还知道是谁让纪姨娘怀的孕。

李妍已猜测得差不多了,那个人应该就是皇上,所以徐澄不能声张,他留着纪姨娘与陈豪都是有用的。

李妍深深感知做一朝宰相不容易,竟然连后院都被皇上盯紧了。所谓功高震主,看来是徐家接连几代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麾下勇将和门生遍地,皇上早就有所震慑了。

崔嬷嬷激昂地说:“夫人,你现在就可以命人将那个贱|人拖来,哪怕活活将她打死了,老爷都不会怪你一句的,这些年来她凭着那张脸动不动就去勾老爷,现在老爷不理她了,她竟然还寻了个奸夫,真是个不要脸的肮脏贱|人,对了,还要将奸夫给逼供出来!夫人,要不要我现在就去吩咐家丁去秋水阁?”

李妍合上书,沉思了一会儿,摆手道:“算了,这些事老爷应该都知道,曾大夫或许已经告诉老爷了。老爷不想声张,咱们就不要多事。你给张春家的打赏几两银子,让她去浣衣院管着那些粗使丫头罢,听林管事说自从孙登家的跟着孙登逃出府后,浣衣院就没人管了,那些丫头成日撒泼打架,也确实需要一个人去管一管。”

崔嬷嬷面露难色,“张春家的还以为夫人会给她安排个肥差,倘若去接手孙登家的活,她心里肯定憋屈。其实,她是想在夫人跟前伺候,月例钱多些,说出去也有脸面。”

李妍摇头,“绝不能让她进锦绣院,她是受了气就会背叛主子的人。她去浣衣院不用自己动手干活,也不用看主子的脸色,而是管带丫头,活轻松了不少,再给她发每月三两的份例,与你持平,她岂有不乐意的?”

崔嬷嬷这么一寻思,觉得那还真是个肥差,便转身准备去告诉张春家的。

“慢!”李妍又叫住了崔嬷嬷,因为她忽然思及一事,觉得绝不能疏忽,“老爷虽知纪姨娘怀孕之事,但他让曾大夫不要声张,现在张春家的也知道了,她若是到处张扬肯定会坏了老爷的大事。你给她打赏二十两银子,封她的口。”

“是,夫人。”崔嬷嬷点头,出来见张春家的。

第37章 防不胜防

果然,如李妍所料,张春家的见崔嬷嬷给了她二十两的赏银,已经欢喜得不知该怎么好了。若靠拿月例钱,整整一年她也只能挣二十多两。

崔嬷嬷嘱咐她,此事不能向任何人说,她立马信誓旦旦,说绝不会告诉第二个人。之后得知她被分派到浣衣院当个小管头,以后不必再整日看主子的脸色,月例还和崔嬷嬷一样,她没有一丁点不乐意,对着崔嬷嬷谢了又谢,还说了许多夫人的好话,才欢喜地出了门。

至于要出口恶气的事,她已经不放在心上了,尽管两边脸都还肿着。

崔嬷嬷心里有些不痛快,她觉得夫人完全可以趁此机会将纪姨娘处置了,纪姨娘即便不死,也会被赶出府。这样老爷就少了一个美妾,以后就会有更多的空闲来锦绣院了。剩下的宋姨娘不爱出风头,也不爱争风吃醋,她的两个儿子也影响不了徐骁的地位,与夫人能和睦相处,这样多好。

可是李妍并没有这么做,崔嬷嬷站在旁边唉声叹气地说:“夫人向来心软,真是便宜纪姨娘了。”

李妍并不这么觉得,她见崔嬷嬷不畅快,安慰道:“倘若老爷真的知晓了,是不会便宜她的,只不过迟早的事。”

其实李妍觉得自己真的没必要置纪姨娘于死地。依她看来,因为自己是徐澄的正妻,她的娘家人又都在西北大营,而且李祥瑞是老国公的部下,两家联姻又使其关系更加紧密相连。而章家、纪家、皇上,甚至宋家,与徐家都是表面上看来十分融洽,而背后是互相防备的。谁知道徐澄是不是看透了这个原因,所以这次回来才格外对她厚待一些?

这些日子以来,徐澄对她不冷不热,较之那些妾来说,对她确实是够好的了,陪她的时间也最长。可是她仍然感觉不像是夫妻相处,因为徐澄有太多事瞒着她,没有那种相濡以沫的感觉。李念云与徐澄是多年的夫妻,难道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相处的?

为了不让自己深陷漩涡,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投入太多感情为好。纪姨娘还远算不上是仇敌,因为纪姨娘没有像章玉柳那样处处针对着她,也没有陷害她的意思,她没必要急着逼死纪姨娘。

何况,倘若哪日徐澄忽然说,他爱的女人并非家里的妻妾,李妍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拉拢李祥瑞的筹码,那她该怎么办?所以,只要她没投入太深,她还有后退之路。

尽管她对徐澄有好感,有期待,但绝不能全然托付于他,也不能百分百的相信他,除非他能与她坦诚相对,将他的所有的事都告诉她,夫妻两人一起去面对。

崔嬷嬷说:“我是觉得纪姨娘长得太能勾人,有几个男人能把持得住?我担心她一直留在府里,过了几个月老爷不小心被她迷惑了可怎么办?”

李妍垂眸,说:“倘若老爷真的如此,即便纪姨娘死了,也会还有别的女人来代替。这个世上,别的不多,偏偏不缺美人。”

崔嬷嬷虽觉李妍说得有些在理,但还是惋惜地叹了好几声。

李妍端起茶杯接连抿了三口,感觉嘴里仍不舒服。

崔嬷嬷为她续上茶水,说:“夫人,你用晚膳过后都喝三杯茶了,是不是今晚的菜做得太咸了?老何忙着去采买办丧宴的食材,今日的饭菜都是老葛主厨做的。”

李妍摇头道:“也不是咸了,或许是调味的料放多了,味道太重太香,午膳还好些,这晚膳更加香了,我向来喜欢吃清淡一些的。”

崔嬷嬷见李妍忍不住又喝了几口,便道:“明日我去嘱咐他一声,叫他做清淡些。这个老葛也不知道怎么了,前两年他也知道夫人口味的,怎么现在又不记得了,看来真是老糊涂了。”

李妍放下茶杯,手里顿了一顿,问:“在这之前老葛是给谁做?”

“之前老葛和老潘一起给少爷小姐们做。”

李妍眉头微蹙,“你明日一早去膳堂看看,看老潘做的饭菜是不是也口味过重,你亲口尝尝。孩子们都还年幼,吃味道过重的菜肴对身子不好。都说祸从口出、病从口入,府里一百多号人,膳食可得仔细盯着点。”

“夫人说的是,我明日定会去查看清楚。不过夫人放心,骁少爷和大小姐那儿我上次就已叫人留意着呢,用膳之前都必须让下人先试菜。”

李妍点头,“那就好,待老何忙过了这几日,再让他给我做。到时候让老葛做些帮厨的活就行,他不适合主厨。”

说完这些,李妍和崔嬷嬷一起来到翠松院跪拜,孩子们和宋姨娘、徐菁都来了,二爷徐泽一家和伍氏一家也都来了。

宋姨娘跪下时四处瞧了瞧,没见着纪姨娘,她便挪动着膝盖来到李妍旁边,小声问道:“雁秋妹妹怎的还没来,她就不担心老爷生气发怒么?”

宋姨娘这意思似乎在说,夫人怎么的也应该叫人去秋水阁看看,把纪姨娘叫过来,否则老爷生气起来不仅是责怪纪姨娘,怕是连夫人也脱不了干系,说夫人是故意让纪姨娘在这个关头出差错。

如此说来,宋姨娘还是好意,提醒着李妍别忘了了此事。李妍知道宋姨娘是想在她面前做个老好人,便故意十分感激地望了她一眼,说:“多谢如芷妹妹提醒,本来我也是打算让人去秋水阁的,但是张春家的刚过来禀报过,说纪姨娘来月事了有些腹痛,已经躺下歇息了,我便没让人去打扰。”

宋姨娘神色微变,谦和地应道:“原来如此,既然雁秋妹妹身子不便,老爷也不会怪她的。”

这时徐澄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他和平常一样,冷峻威严,也不知道他刚才忙什么去了,或许也就他自己和苏柏知道。陈豪和朱炎以前能知道个大概,现在陈豪估计得到的全是二手消息了。至于朱炎这个人,李妍只是偶尔见过他几面,也不知他在徐澄眼里是不是值得十分信任的人。

李妍知道,朱炎的婆娘在宋姨娘身边伺候,不知徐澄对朱炎是否有所防备。

李妍一开始还在想,为何徐澄会把重用之人的婆娘放在妾室的身边伺候,就不怕后院的女人与此互相纪葛么?。例如随从张春,幸好张春是个守口如瓶的,否则张春家的早就被纪姨娘笼住不放了,哪里还会赶她出秋水阁。

不过,李妍转念一想,其实这也算是一把双利剑,用的不好的话,那些婆娘会向着姨娘们,从自己男人那儿得消息传给姨娘;用的好的话,那就是监督姨娘们的第三只眼睛,徐澄可以掌握各位姨娘的一举一动。

一个宰相府,后院如此复杂,李妍真是觉得有些累。作为堂堂的宰相夫人,她又不能不弄明白,否则明枪暗箭的她怎么躲得住。

说来奇怪,她身边的崔嬷嬷和丫头们都与徐澄身边的人无关。或许是徐澄对她从无防范?李念云的娘家人远在西北,确实也没有甚么好防范的。

徐澄带着一家人按照尊卑长幼的顺序排着上前跪拜磕头,然后读唁文,之后再跪再拜,如此折腾了一个时辰,已是深夜了,大部分人终于可以回去睡了。除了留唱经班的和尚和当值的人,今晚徐澄又得熬夜宵夜守着。

徐澄让徐泽回去歇息,明晚再让他来守,兄弟两个轮着来。

次日一早,崔嬷嬷从膳堂回来了,她和绮儿、晴儿一起伺候李妍用了早膳,然后才坐下来说道:“我跟老葛说了,叫他做清淡些,他还说他做得挺清淡的,被我骂了一顿。另外,老潘做的菜我也尝过了,味道皆适中,他给少爷和小姐们做了多年的饭菜,少爷和小姐们也都爱吃。”

李妍听她如此说,放心了些,“那就好,既然味道不重孩子们也吃得也习惯,那就一直由老潘做。对了,你先别跟老葛说过几日不让他当主厨的事,待老何忙过了,你再跟老葛说。”

崔嬷嬷点头,又道:“夫人,我觉得有些厨娘年纪太大了,而有些帮厨的丫头又太小了,洗菜切菜和洗碗刷锅这些她们都干不利索,你说要不要换一批人?”

“你把在膳堂干活的那些人都跟我说一遍罢,我有些都忘了。”李妍说道。

崔嬷嬷便一一说来,“负责主子膳食的一共有三个主厨,老葛、老何、老潘,另外就是八个老厨娘帮厨,七个小丫头都是打下手的。负责奴才们的就是五个大师傅,七个小厮打下手。”

其实李妍自来到这里就不习惯每顿等着膳堂的人来送饭,她思虑了一会儿,说:“若是由几位师傅负责采买食材,然后各阁院分一个主厨和一个帮厨、一个洗刷打下手的在各个院子里的小厨房做膳食,嬷嬷觉得怎么样?我觉得所有的膳食都在膳堂做太乱,每次还得派人走那么远的来送饭,也麻烦。”

崔嬷嬷听了精神抖擞,说:“其实我也早这么想过,这样夫人想吃点甚么,咱们随时可以在小厨房里做,这样做啥菜,如何做,咱们都可以看在眼里,一些包藏祸心的人也不敢动手脚。我们这些当下人的轮流去膳堂吃就行。”

李妍点了点头,“嗯,待太夫人过了头七,我跟老爷说一说此事,只要他同意了,就马上分派人去各个阁院。”

就在此时,李妍突然想起崔嬷嬷说,老葛他认为自己做的很清淡,那为何送过来的香气那么重呢,跟放了十三香似的。老葛是老厨子,不应该会出这种状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