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才明白,徐澄早就知道她与姓邺的事了,他连姓邺的天下都能夺了来,这一切做得如此周密,还能不知道这件事?要是他如此糊涂,不要说夺天下了,估计他自己早就被砍头了。所以,陈豪告诉她的那些,都是徐澄故意让她知道的。

好一个能沉住气的奸险之人!可悲哀的是,她并不恨徐澄,反正心里一直装着他。

她一阵惨笑,自己该怎么办?徐澄把她扔在这里这么久,是不可能带她去皇宫的,她盼着能住进皇宫盼了这么多年,结果被自己一手给毁了。

或许徐澄还会杀了她的,因为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

她见绮儿和雪儿、紫儿在外面说话,便问身边的巧儿,“巧儿,你说…我也能跟着去皇宫么,会被封妃么?”

巧儿并不知道她与前朝皇上的事,遂道:“肯定能,这段时日老爷太忙了,顾不得你。到时候入了宫,怎么可能把你一人留在此处?即便夫人被册封皇后是板上钉钉的事,但老爷不可能只让宋姨娘一人为妃的。”

纪姨娘苦笑,“到时候不知有多少人要向老爷进献各色美人,老爷如何会惦记我?”

“姨娘的美貌有几人能及?只要姨娘到时候在老爷面前温顺听话一些,无论能不能宠你,总归会封你为妃,让你做一宫之主的。”

纪姨娘点头,心灰意懒地说:“但愿能有见着老爷的机会。”

她心里何止十遍百遍地想,若早些年为徐澄生了儿子,她有了傍身,就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可是一切都不能重新来过,她真的能有翻身的余地?

接下来这些日子李妍非常忙碌,因为徐澄把皇宫详图给了她,如今各宫各殿的旧人一个都不剩,许多旧朝的摆设也都撤掉了。现在整个皇宫要填充众多奴才,要如何布置各宫各殿,这些徐澄全都让李妍来操持。

李妍想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以前的太监逃的逃,关的关,流放的流放,现在从哪儿去找这么些愿意当太监的人?

第二个问题,虽然国库存银有几百万两,但皇宫全都重新布置,至少也得耗一百多万两,这可都是民脂民膏啊。

第三个问题,也是她最忧愁的问题,后宫有几十座主院落,以前都是嫔妃住的地方,难道以后就只有她和宋姨娘两个人住?徐澄之前说要把纪姨娘打发出去,真的就只剩她和宋姨娘两个人了。

这个后宫,真的能永远只住她和宋姨娘两个人?而且,她都不想让徐澄碰宋姨娘的。

那么,这几十个主院落该怎么办?永远空着?她倒是愿意永远空着,可是…徐澄会答应么?他上回说过,他不确信自己能做到。

她只想徐澄是她一个人的,听上去是那么可笑。

第60章 爹娘干的好事

令李妍没想到的是,前两个问题解决起来并不难。

太监嘛,还真有不少人愿意做,特别是贫瘠的山村。马兴带着一批人快马加鞭去他的老家冀地山区一带,有些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而且兄弟姐妹又很多,只要给丰厚的银子,大都是愿意的,还高兴地磕头谢恩。

马兴才去三日,李妍就接到信,说不仅凑够了太监的人数,还按照她的吩咐买了不少品行端正的丫头做宫女。

这些山民大多很淳朴,到时候管教起来也容易。至于宫女这一块,李妍是有私心的。本来选宫女需要谨慎挑选,按照旧朝,都是从家世比较好一些的人家挑选出来的,因为要是哪一日皇上看中了某个宫女,倘若发现是个粗鄙的山民,皇上会很不悦的。

李妍觉得徐澄应该不会沾染宫女的,所以她交代马兴,若是买得来丫头那就最好了,山里来的丫头总体来说心思不会太复杂,不会想着如何勾|引皇上。她们大都没见过世面,胆子小,也好□□。

第二个问题也不算难,因为徐澄并不是个爱享受的人,宫殿是否金碧辉煌他并不在意,而且他也不介意沿用邺朝的东西。当李妍提出把最初的摆设还原,或是各个宫殿里的物什对调一下即可,这样就可以省下一大半银子了,徐澄都毫不犹豫地点头了。

徐澄不但同意李妍的意见,还夸她贤德。省下的银子放入国库,若是哪里闹个灾的,还可能拿去救济,这样就得到了民心,总比铺张浪费为好。旧朝的东西也都是十分珍贵与精美的,确实没必要全部撤换。

至于第三个问题,就不是李妍自己所能控制的,还有待观后续。

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徐澄定了一个十分简单的国号,那就是“徐”,年号则定为澄元。

登基事宜也都在准备中。

十日后,李祥瑞带着大军回来了,他与徐澄会了面,一起商议着把这些兵力布排在京城不远的地方,四个方向都有布排,以防有敌军入侵。

最近其他各大营将领都归顺了徐澄,一是知道徐澄有当天子的智谋与气势,二是他们之中不少与老国公多少有些交情,虽然老国公的部下都被皇上解了职,但这些将领心里多少为同僚有些鸣不平的。

更重要的一点是,徐家历代掌握军权,只不过到了徐澄这一代被皇上有意释了兵权。这些将领们对徐家还是很景仰的,邺朝才几十年的历史,谁都知道邺朝的天下其实是靠徐家打下来的。

所以徐澄如今夺得江山,也算是实至名归的。

徐澄另派了一个大营去西北镇守,打算让李祥瑞留在京城养老,不必再受西北的苦寒了。

李祥瑞夫妇及兄嫂们都想见一见李妍,想到过些日子她就要当皇后了,到时候礼仪繁琐,还不如趁册封之前相见,这样一家子见面才轻松自在些,否则端着姿态根本没法说体己话。

徐澄便安排了他们在锦绣院相见,李妍倒有些紧张起来。李家可以说是李念云最亲近的人,见了爹娘与兄嫂,她肯定得哭一哭才像话。

李妍酝酿着情绪,想象是与自己的爸妈相见的场面,才一会儿,她的情绪就上来了。她还怕他们会说一些过去的事她无以应答,便让崔嬷嬷给她讲了好些小时候的事。

其实时隔十一年,哪怕她出了甚么错漏,李家也会不以为然的,毕竟年数久了,谁都有忘记的时候。不要说李妍了,就怕她的两位兄长都不记得她长甚么样了。

李妍做足了功夫,李家人一进来后,她便与李祥瑞、王氏夫妇哭成一团,梨花带雨的,好不感人。因李祥瑞与王氏走在最前头,她不需猜也知道是爹娘,后面的兄嫂她根本不识得。

不过没关系,她还在王氏的怀里哭呢,她的兄嫂们就过来叫妹妹。她只顾着哭,再含糊地喊哥喊嫂就行。

李祥瑞见女儿哭得快断肠了,他先是抹了自己一把老泪,然后把李妍拉着坐下,“念云啊,爹知道这些年你一人在这里孤单了些,你肯定很想念爹娘,你娘每回念及你时都要落一回泪,但今日咱们李家人团聚了,且个个都好好地回京了,这就是最大的幸事。以后李家也不必再远离京城了,相聚的日子多得是。”

李妍用绢帕拭泪,一个劲地点头。

此时锦绣院里站一堆众人,李祥瑞和王氏对李妍也没多说甚么。待一家子围桌共用了午膳后,李祥瑞便让其他人等退下了,只留王氏与两位李妍根本不认识的姑娘在屋里。

李妍开始还以为这两位姑娘是哥哥们的小妾呢,因为嫂子们年纪不可能这么小,但转念一想,爹娘完全没有把妾留在这里而把兄嫂们支出去的道理呀。

李祥瑞语重心长地说:“念云,待皇上登了基,你也要册封皇后了。爹也听说后宫各个宫院都虚待着,到时候肯定有不少人进献美人给皇上,也会有人张罗着给皇上选秀。爹就寻思着,你要想长久保住自己的后位,就不能让那些女人凑到皇上跟前,但皇上又不可能后宫无人,所以就找了两位靠得住的人…”

李祥瑞还未说完,李妍就朝那两位姑娘看去。刚才她还没留意,现在仔细一看,确实美得很。

李妍心里那个气啊,她最担心的就是有人往徐澄身边塞美人,这倒好,别人还没那个胆子呢,自家爹先干上这事了。

两位姑娘赶紧过来向李妍磕头,颤着嗓子齐声道:“奴婢见过主子娘娘。”

李妍也不好直接冷脸,但也没叫她们俩起来,而是装作很淡定地问:“爹,也不知这两位俊俏的姑娘是哪家的,我以前好似没见过。”

那两位姑娘都红着脸,紧埋着头,双手紧捏着衣角,还微微颤抖。她们见眼前的李妍就是李将军所说的皇后娘娘,都十分害怕,因为她们将来的命运都握在皇后的手心里,而且仅刚才这一瞧,她们就发现李妍是个厉害的人。

李祥瑞丝毫不懂女人的心,他向来打仗惯了,哪里知道李妍的心思。他甚至觉得,女儿这些年来能与徐澄的几个妾相处和睦,是个宽仁贤惠的,这样的性子肯定能容得这两位姑娘,她们主仆们齐心伺候徐澄,将来肯定能坐稳皇后之位。

他在女儿面前也不相瞒,实话实说:“这两位姑娘是爹和你两位哥哥在西北物色来的,已经放在家里养了一年,都是极为忠心的。”

李妍心里一梗,听这意思难道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不对呀,他不可能一年前就知道徐澄要谋反啊。

李祥瑞见李妍神色诧异,忙解释道:“爹本来是准备把她们进献给前朝皇上的,爹身在西北,未免不被皇上生疑,就寻思着送人进去表忠心了。如今用不上,就放在你身边好了,皇上也不是个贪女色的人,有了你和纪姨娘、宋姨娘,再有了她们俩,估摸着皇上也不贪恋其他的了。”

这时王氏将李妍的手紧紧握着,眼神里尽娘对女儿的那份慈爱,她叹气道:“这些年来,你与三位妾共侍一夫,本来就够苦的了,若再添这两位姑娘在皇上身边,你可能会过得更苦,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都快二十八了,早过了享男女之情的年纪,现在要做的是如何笼络住皇上的心。这两位姑娘貌美,忠心且守本份,总比与陌生的女人争来斗去为好。你爹也说了,待上了朝,会想办法阻止那些想给皇上进献美人,选秀之事也可以劝免,你身边要都是自己的人,这后位就稳当了。”

李妍知道王氏是苦口婆心,她与李祥瑞一样,都是望她保住后位,可别被人害得被废,然后关进冷宫。

李妍望着那两位小姑娘,个个娇嫩得很,年纪都在十五六上下,比纪姨娘还要年轻。没想到从西北也能找出这等好模样的人来,看来她以前的想法没错,这世上缺甚么都不缺美人。

她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的,但又不好驳回李祥瑞和王氏。他们这一对夫妇还觉得这是为女儿好呢,这两位小姑娘是当家仆养的,她们此前已接受了李祥瑞的训教,这一生一世都得把李妍当主子娘娘看待。

李妍默默地想,既然她们自称奴仆,那就把她们当奴婢使唤好了,反正徐澄又不知道这两位姑娘是李祥瑞要送给他的。

李妍感激地说:“还是爹娘为女儿考虑得周全,女儿竟然没想到这些呢。”

李祥瑞笑眯眯地说:“这哪里是甚么周全,哪有当爹娘的不为自家女儿着想,只要你坐稳了皇后之位,骁儿将来顺利继位,我这一生也算是圆满了。我跟皇上说了,我不要任何封赏,这个国丈的头衔就已经够我受的了,金银珠宝一样都不要,就每月俸禄足够我和你娘过日子,你两位哥哥都有军职,也不缺钱花。”

李妍听了这些倒也佩服他,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哪有嫌钱多的。李祥瑞不要封不要赏,为的就是以清贫显示他的忠心,让徐澄对他放心,因为没有钱就造不了反。他年纪也大了,活不了几年,所以想过几年太平的日子。

如此一来,徐澄对李家更加信任了,对李妍来说,那是大好事,至少徐澄对她不会有防备。

李祥瑞带着一家子走了,住进了一处由徐澄为李家安排的院子。

李妍把这两位姑娘交给崔嬷嬷,并嘱咐崔嬷嬷教她们一些当奴婢的规矩,而不是当嫔妃的礼仪。

后日是徐澄的登基之日,府里的东西已陆续往皇宫里搬了,一些小管头和奴才们也进去了不少,个个忙碌得很。

宋姨娘和纪姨娘都等着李妍发话,她们到底甚么时候能住进皇宫里去。宋姨娘的生母也来了,这是徐澄答应宋姨娘的。

至于前朝的王爷与皇子们,徐澄一个也没有杀,全部圈禁了起来,而且还都是让他们带着妻儿一起住的。若是探得他们不愿与妻儿过这种高墙之内的平静日子,一门心思想要复邺,那就再杀也不迟。

宋家已是过气了,没有威望,也没甚么势力,就流放了。

这几日徐澄要安排的事太多,很少与李妍见面,这日傍晚,他过来用晚膳,顺便试龙袍。

或许徐澄天生有天子之相,穿上龙袍后,那股龙威不可掩挡,皇家尊贵之气令李妍都不免往后退了几步。

所谓龙颜不可直视,李妍垂眸站在一旁。

徐澄见李妍这般模样,嘴里发出一声极轻的笑,心想,你明明胆子大得很,哪里怕他一身龙袍。他张开双臂,李妍就过来再为他脱下。

这些细节在崔嬷嬷和晴儿眼里没觉得有甚么,但那两位新来的小姑娘诧异不已,为皇上宽衣的事不是下人们该做的么,怎么竟然由未来的皇后来做,不免觉得李妍太不顾自己高贵身份了。在她们眼里,李妍可是高高在上的,那双手可以用来打人,但绝不是用来伺候人的。

换好了衣裳,徐澄挥退了下人,与李妍相对着坐下,“夫人,你的凤袍也已经做好了,怎么不见你试一试?”

李妍故意笑问:“你又没说一定会立我为后,我哪里敢试?”

徐澄斜睨着她,“为你量身做的,不立你立谁,你还跟我矫情啥?”

“这还差不多,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李妍抿嘴一笑,寻思着自己心里还存有一事,就直话直说,“咱们明日就要入住皇宫了,可是纪姨娘和宋姨娘的事,你还未安排呢?”

徐澄嘴角一扬,“不是早就说好了么,纪姨娘打发出府,宋姨娘就跟着咱们一起去皇宫,待登基之后,一切事宜都安排妥当了,我对宋姨娘及驰儿、骄儿会另有安排的。”

李妍听了暗暗吃惊,对宋姨娘母子三人另有安排?意思大概是让他们出宫了。

李妍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可是她又觉得不够真实,徐澄真的只要她一人?

徐澄也知道李妍听了心里肯定开心,她可是个爱吃醋的人。他站起身来,“夫人早些歇息,明日事多又受劳累了,我去会一会纪姨娘,让她准备出府。”

李妍微笑着点头。

徐澄来到秋水阁,纪姨娘激动地语无伦次,她以为徐澄是让她准备跟着一起进皇宫的。“老爷,不,皇上,妾身盼你盼得肝肠都要断了,妾身还以为…”

徐澄抬手示意她打住,他不想听这些。

他扫了一眼屋里的丫头,看见了绮儿,就说:“绮儿,你带着雪儿、紫儿都回夫人那儿去,帮着收拾东西,她屋里的人少,明日怕是忙不过来。”

“是。”绮儿欢喜地出去了,她在这里早就呆腻了。

徐澄又看着巧儿,“你去把纪雁秋的东西收拾收拾,还有你自己的。”

巧儿喜道:“奴婢昨日就已经收拾妥当了。”

纪姨娘也一脸的高兴,只是不太明白徐澄为何突然直呼她的名字。

徐澄不解地看着纪姨娘,觉得她越来越蠢了,她自己干了那样的事,又怎么可能进得皇宫?

他冷着脸,看着纪姨娘不说话。纪姨娘渐渐感觉不对劲,突然一下跪了下来,“老爷…皇上,妾身做错了事么?即便曾经做过错事,夫人也惩罚过了,妾身受了这两个多月的罪,难道皇上还不解气?”

徐澄却道:“我用不着解气,我本来就不气,之所以禁你的足,是怕你往外通风报信。当初你进府时,还是十分温顺听话的,虽然你来我府是身负邺征之命的,但我瞧得出,那个时候你并不想为他做事,想一心一意服侍我,只是后来就…慢慢变了,既然自己初心已改,你早该知道自己会是甚么下场。”

纪姨娘惶恐不安,膝行到徐澄面前,隔着很近的距离,幽望着他,“妾身从未改过初心,而是皇上…”

“叫我老爷,后日我才登基。”徐澄提醒道。

纪姨娘顿了一下,接着说:“而是老爷对妾身从来都是冷淡的,经常一个月也只能见到老爷一两次,哪怕见了面,老爷也未曾对妾身说过几句暖心窝的话。既然老爷知道当初妾身并不想为邺征做事,只想尽心伺候着老爷,老爷为何还要那般对妾身?虽然妾身这几年做过很多错事,但没有哪时哪刻不希望能在老爷身边伺候,可是老爷你不让啊。”

纪姨娘声泪俱下,声情并茂,足以让人心软。

这些用来对付一般男子足矣,但撼动不了徐澄那颗坚定的心。他做事从来不优柔寡断,既然说过要她出府,就绝不会再改。”

他站了起来,说:“等会儿林管事会送你和巧儿出府,天下之大,你想去何方都无人拦你,邺征给你的那些你这一辈子都花不完,你又何必非要跟着我,你…好自为之罢。”

徐澄抬腿就走,纪姨娘心急,抓住徐澄的脚踝,这下她是真的哭得肝肠都断了,“老爷…老爷…,你就原谅一次妾身好么,纪家肯定早就逃散了,妾身找不到娘家人,独自一人在外举目无亲,即便有一辈子花不完的钱财,没个人陪伴那日子也是孤苦的。”

徐澄回头说:“不是有巧儿陪你么?”

“她…?”纪姨娘难以启齿,她要的是男人,不是丫头。

徐澄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你可以再嫁,可以有夫君,将来还会有子女,你不会孤苦一生的。只是…你要记住了,眼睛要擦亮一点,别被男人给骗了。”

徐澄拔出脚,走了。

纪姨娘任泪而流,她想说,她的心里真正爱的只有他徐澄一人,别的男人慰藉不了她。

可说出来又有何用,徐澄听了也当没听到,反正他是要当皇上的,天下美人之多,她又算不得世上第一大美人。徐澄走了,纪姨娘在这儿哭得直颤抖,巧儿却在那儿嚎哭起来。

刚才徐澄在这儿巧儿还不敢哭,现在是敞开了嗓子哭,她不想跟着纪雁秋去外面啊,她也想进皇宫看一看的。

主仆两人哭了足足一个时辰,纪姨娘实在是哭累了,巧儿还在那儿哭得一声比一声凄惨。

“别嚎了!”纪姨娘朝她吼了一嗓子,“我知道你们都是没良心的,迎儿得了我那么多好处,一出这个秋水阁就见不着她人影了,你也是,跟着我难道会苦着你?我随便一样东西卖了都够你活一辈子的。你要是不想伺候我,现在就滚!”

巧儿戛然而止,不敢再哭了,跟着纪姨娘至少能穿得好、吃得好,自己两手空空一个人过日子,那才叫凄惨无比呢。

林管事过来了,一起帮着把纪姨娘的几箱东西搬上马车。

林管事还说:“老爷说了,这马车和车夫也都跟随你去,他担心你和巧儿在外会被人劫财劫色。老爷还嘱咐了,纪家人虽然都跑了,但院子还在,你若不想远走他乡,就住自己的娘家好了。”

纪姨娘苦笑一声,徐澄对她终究还是有那么可怜的一丝情意,至少没有把她一脚踢出府,然后任她被豺狼叼去,她是否还该感谢他呢?

巧儿听后总算露出点笑颜,虽然纪姨娘的爹是个小侍郎,那好歹也是个官,宅院也不至于太差,虽不比皇宫,至少有个落脚之地,何况纪姨娘有值十几万两的东西,这日子苦不了。另外,在外面可比皇宫自由,说不定她还可以早早嫁人,纪姨娘或许还能给她不少嫁妆呢。

纪姨娘却在犹豫回不回纪家,左右邻居都知道她是徐澄的小妾,现在徐澄当了皇上,却把她赶出来了,以她这样的身份,哪个男人敢娶她?

她恋恋不舍地看着她的秋水阁,根本不肯上马车,最后还是被林管事和车夫拉上去的。天都黑了,再不走,还待何时?

宋姨娘见一辆马车从她院前驶过,还听见马车里有纪姨娘和巧儿的哭声,她心里一阵紧张,生怕徐澄也赶她出府。

碧儿在旁见了却欢喜得不行,“姨娘,老爷把纪姨娘赶出去了,以后就少一人争宠了。这么一个大美人老爷都不愿要,她肯定是做了不要脸的事。”

宋姨娘满脸忧虑,“宋家做了那样的事,老爷会不会对我也…”

“姨娘想哪儿去了,你可是有子嗣的人,两位少爷将来可是皇子,比起那个娇弱的骁少爷都强,老爷肯定会越来越看重你的。老爷还将老夫人送到了你的身边,这不是最好的证明么?”

宋姨娘听了露出甜甜的笑,似乎已经在想象着徐澄以后对她越来越好的情景了。当皇上的都十分重视的子嗣的,她靠的就是两个健康活泼的儿子。

徐澄回到至辉堂,埋头看了许多各地报上来的近况,然后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见苏柏立在身侧,而且他的神色较以往暖了许多,不再是苦大仇深的模样,看来他心情不错。

“苏柏,你的杀父之仇已经报了?”

苏柏点头,“多谢老爷给在下这个机会,在下才能得以亲手刃仇人。”

徐澄早就猜出了谁是苏柏的杀父仇人,只是不知道其中详情,“那你可不可以跟我说说?”

第61章 痛心的意外

徐澄让苏柏到旁边的椅子前坐下,想静静地听苏柏讲他那鲜为人知的故事。

苏柏哪里敢坐,眼前的徐澄可是后日就要登基为皇的人。苏柏朝徐澄作了个揖,“在下站惯了,坐着会不自在的。”

这是他第一次有倾诉的愿望,脸上有了表情,心中有了情绪,原来他并非是一块千年冰,也并非是冷血兽,而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坚毅男人。

他站在一旁,双眼窘窘有神,好似能看到他的童年,画面还很清晰一般。他娓娓道来,“那年我才五岁,就每日去国子监读书了。我爹说,我是他的长子,是长皇孙,待他继了皇位,就封我为太子,我以后也是要当皇帝的,所以我必须要好好读书,这样将来才不会当昏君。那时我年幼,根本不懂得这些。有一日我赖床起晚了,怕爹知道了会责罚我,我干脆先去找爹认错,主动认错爹不但不会骂我,还会夸赞我的,因为以前每次我主动认错他都会很高兴。可是那一日,我去他的寝院并未找着他,我就去后院找,想到平时爹跟我捉迷藏都会躲在一个假山洞里,我便寻了过去,有一位伺候我的奴才一直追着我,我绕来绕去把他甩掉了。我跑到假山洞前却发现…”

苏柏哽咽了一下。

徐澄听呆了,手里的杯子一直悬着未放下,苏柏曾是长皇孙,那他姓…邺?

苏柏又接着说:“邺征是二皇子,也是我的叔父,他那时才十九岁,便已打过不少胜仗。他似乎很喜欢我,平时很喜欢抱我,但那次他见了我,不但没有抱我还伸手掐我,他掐死了我爹,还要掐我。我屏着呼吸,就那么看着他的眼睛,他似乎一时心软,手松了劲,便一把将我甩进了旁边的水池里。待我醒来时,已是躺在伺候我的那位奴才怀里,住的是一间破庙。他告诉我,皇上已公告天下,说太子爷与太孙皆已染病暴亡。自那时起,我和我的那位奴才相守度日,为了掩人耳目,我叫他苏叔,他叫我柏儿。苏叔靠卖饼养活我,攒的钱用来请山里的一位隐侠教我武功。直到我二十岁那年,苏叔染了重疾,他在临死前问我知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学武功,我说知道,那就是报仇,他才瞑了目。”

苏柏讲完已是两眼湿润,但他眨了眨,那闪闪的泪光便不见了。他忽然朝徐澄跪拜了下来,“在下因有苦衷才隐瞒身份多年,还望大人见谅!”

其实徐澄向来是个极为谨慎的人,身份来历不明的人他是不会用的,唯苏柏除外。因为五年前初次见他,他饿得都快断气了,一个身怀绝世武功的人竟然会沦落到饿肚子,这足以表明他是一个善良的人,否则早就去偷去抢或直接杀人夺财了。

那时苏柏徒步走了一个多月,才从晋地走到京城,身上那点钱早就花完了,他就饿了整整五日,倒在京郊外,被徐澄给带了回来。

不知为何,徐澄对他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所以一直让他当贴身侍卫。

现在想来,那日邺征死在苏柏的剑下后,苏柏若是想当皇帝,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因为谁都知道苏柏是他徐澄的影子,他说的话就是徐澄的命令,他想调兵遣将太容易了。

徐澄终于将手里的杯子放下了,心里不只是感动,更是钦佩,他从未如此佩服过一个自己手下的人。

“邺博,你不想为皇么?”徐澄似乎很随意地问。

苏柏释然一笑,“大人还是叫在下苏柏罢,在下听顺耳了。在下既然已随了苏叔姓,就永远尊他为父,早在二十年前,在下就与邺朝断绝了关系,与邺姓一刀两断。一个苏姓侍卫,如何能为皇?”

他竟然笑了,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升起都要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