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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小宝的确是假借了裕亲王送到眼前的借口,趁势迅速出宫的。他心里是很爱小皇帝,但他不喜欢浪费时间,在宫中陪着康熙动辄就要干等半日实在是吃不消。

回了自己府中,进书房,有侍从捧上香茶来,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里,喝口香气氤氲的热茶,十分惬意,叫双儿,“请胡先生来?”

双儿抿嘴微笑,对于自家大人最近的好学十分喜欢,“是,大人。”

胡先生是上次康熙开恩科来京中应试的士子,没有考中,他便留了下来,凭着口齿伶俐,能说会道被韦爵爷聘来家中做了西席。

韦府对教书先生的要求也与众不同,不用日日授课,只需在韦爵爷有空暇时去给讲两段白话的资治通鉴就行。

胡先生生平一大本事就是能侃,这差事不求他有多博学强识,只要他能说就行,若是讲得精彩了韦爵爷还另外有束修相赠。

因韦小宝隔上两三日才会听他讲一次,所以胡先生有充足时间准备,教得不累,挣得银子又多,胡先生这个活儿干得如鱼得水,几乎就要放弃了自己那应考出仕的心思。

上次讲楚汉相争,讲到一半,韦小宝心中一直惦记着,此时偷了空回来就忙忙的把胡先生叫来接着讲。

他从前懒得看书时就会叫人来读给他听,现在因不识字,彻底不用自己看了,只听读的就好,倒也轻松。

兴味盎然的听胡先生口若悬河的讲垓下悲歌,楚霸王项羽被逼到穷途末路,自刎身亡。胡先生为着让韦爵爷听尽兴,还绘声绘色的加了段霸王别姬的典故。

韦小宝喝干了杯中的碧螺春,有些怅然,想起了当年他兵败之后被逼到穷途末路时的情形,有些同病相怜,楚霸王只能胜不能败,被人一逼就死,不如自己坚忍,可是有美女虞姬的真挚爱情生死相随却又比自己幸运。

凄美的爱情让他又想起了自己的情人小皇帝,本来今日借口出来就没打算再进宫,打算在自己府里歇两日,这会儿却不由自主的改了主意。

打发走胡先生,召来骁骑营副都统并自己的两个副将,将计划明天吩咐他们的事情提前做了安排,再把心腹丫头双儿叫过来细细查问了与天地会联络的情况。

双儿道,“已经和钱老板说好,等过几日大人找到了稳妥地方,就邀他们当面谈谈。”

韦小宝满意,“好,你去告诉钱老本,后日我在京城的回雁楼与他们碰面,让他们扮成客商模样来。”

双儿应了,看韦小宝起身要走,十分奇怪,“大人才回来不到半日,饭都没吃,怎么又走。”

韦小宝手里还捏着那本《资治通鉴》,“我思念着我的心上人,在家里也坐不住,还是去找他吧。”

双儿脸上一红,“大人就会说笑,您看上谁家的姑娘了?可别乱来,实在喜欢就娶回府中来吧。”

韦小宝哈哈大笑,“他身份太高贵了,我娶不回来,只能自己去。”留下满脸不解的双儿,又再进宫去。

康熙在寝殿里看奏章,看到韦小宝又去了,十分高兴,不过嘴上不饶人,将手中的折子往桌上轻轻一拍,“来得正好,朕正要收拾你呢!让你在太后宫外等会儿就敢不耐烦,擅自偷跑,胆子大了!”

52、天威难测(上)

康熙想以日间韦小宝没有遵旨老实等在慈宁宫外为由说说他。

韦小宝应对康熙动辄就想对他摆出皇上的架子说教一番这种事情已经驾轻就熟,立刻道,“陛下说错了,您是我心目中最最重要的人,我们分开哪怕一小会儿都会让我难以忍受,看不到你的时候我会坐立不安地思念,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每当我不得不暂时离开陛下时,都是我最不开心的时候。你是我心里明媚的阳光,皎洁的月亮,春天的花香,夏日的清风,我只会像飞蛾追逐光明一样追逐你的身影,又怎么可能在没有原因的情况下悄悄离你而去呢。”

说着牵起康熙一只清瘦又不失力道的手掌,在手背上温柔一吻,然后又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我那会儿确实是有些事情才离开的。”

康熙的手被保养得很好,皮肤光滑,指甲圆润,因为经常练武和写字,掌心与拇指和无名指上有层薄茧,以前韦小宝还会嫌这手摸着没有看着舒服,不够柔软,现在已然习惯,反而会觉得这样的手摸着才更有感觉,吻过后没舍得放,又捏着轻轻的捻了两把。

康熙无奈看看他,觉得自己要是又让他用甜言蜜语蒙混过关,面子上可实在有些下不来,不过韦小宝的甜言蜜语与众不同,次次听来都入耳极了,努力板了半天脸,最后还是没能撑住,笑出来,“你这嘴也太能说了,朕和你正经说话呢,少来这套!”又问,“你晚上吃东西了么?”

韦小宝摇头,“没有,我心里牵挂着陛下,没顾上吃饭就赶回来了。”

康熙命刘进忠,“朕晚上吃的那味八珍酿豆腐和梅香炙鹿舌不错,你去给小桂子准备些来。这小子家中的饭舍不得吃,总是找借口跑到朕这里来蹭吃蹭喝。”

刘进忠含笑应了,心道蹭吃蹭喝那也是分境界高低的,像韦爵爷这样蹭饭能蹭到乾清宫中来,天下间只有他这独一份,岂是一般人所能比!

韦小宝向康熙抱怨,“陛下你总是这样乱开玩笑,幸亏我现在年纪大了,没有以前脾气那么暴躁,不然还真忍不了你。”

康熙哭笑不得,“你这么娇气,说笑两句都受不得?还年纪大了,你能有多大!”站起身来,“行了,你去用饭吧,朕去佛堂。”

韦小宝知道他有时早晚会去乾清宫后面的小佛堂中烧香诵经,耸耸肩,自去吃康熙说味道不错的八珍酿豆腐和梅香炙鹿舌。

回来之后发现康熙也回来了,已经宽去外面的大衣裳正舒舒服服的坐在烛火明亮的寝殿中,样子比平时要闲适不少,对韦小宝招手微笑道,“小桂子过来。”

韦小宝过去,“陛下?”

康熙指指面前梨木几上两个镶万寿无疆图案的珐琅盏,“吃这个。”

韦小宝看去,见是两盏茯苓燕窝汤,他刚吃饱,没甚胃口,“我现在吃不下,陛下自己吃吧。”又问道,“怎么又吃燕窝?我记得你说不爱吃它。”

康熙邀人吃东西被推拒了也不生气,自行拿过一盏慢悠悠的呷一口,然后说道,“三藩之战刚起的时候,朕日日操劳,太后怕朕累坏了身体,有段时间几乎每晚都要命人送盏燕窝汤来,朕是那个时候吃厌烦的。”说着将珐琅盏放回桌上,有点嫌弃地看看,“还是不好吃。”

“嗯…?”厌烦了还要硬吃?韦小宝直觉他今晚有些不太一样。

“朕就是想回忆下那时候吃这东西的味道。”康熙垂下眼帘,不看韦小宝,好似自语一般轻笑道,“现在想来真有意思,没想到吃碗燕窝汤也能吃出个大误会来。”

韦小宝不明所以,“大误会?和谁?”

“和你。”康熙手指在桌上轻叩一下,抬眼笑道,“小桂子,你还记得那时候你口口声声的要为朝廷出力,替朕分忧,打算循序渐进的做点事情,很是让朕困惑了一阵。”

韦小宝一听,也笑了,“那时候是误会了,陛下和我各说各的,竟也稀里糊涂的说到了一处。”有些不明白,“只是这与燕窝汤有什么关系?”

“你小子那时候不是有些…”康熙大概是觉得不便宣之于口,用拳头捂着嘴咳嗽一声才道,“有些那方面的暗疾吗,却发现一到朕这里就能好,惊喜得不行。朕说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太后嫌朕那段时日总是通宵达旦地处理政务,太辛苦,所以用了宫中一个能助男子起兴的方子,那药的药性很轻,助兴且不伤身,太后就命人将药加在燕窝汤里给朕送来,想着朕喝了后必然要去妃子处过夜,自然能抛开那些政务歇一歇,谁知有两碗阴差阳错地到了你的嘴里,竟是与你那隐疾正好对症,你傻乎乎的还以为是因为朕…”

韦小宝微微张开嘴,诧异无比,“有这种事!”

“不错。”康熙颔首,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眼神深邃,颇有些深意。

韦小宝摇摇头,很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当时闹的那误会虽然匪夷所思但也不是完全的无痕迹可寻,两人都是聪明人,过后想想也就明白过来,只因互相感觉都好,特别是自己,只有睡在康熙身边才能找到感觉,便都以为此事属于歪打正着,所以谁也没有对当初那个误会多说什么,不想这其中还夹杂着误食了助兴药物这一说。

看着康熙有些莫测高深的神色,韦小宝心中升起警惕:事隔这么久,小皇帝为什么又把这个揭出来?

两人最近算得情投意合关系很好,但康熙毕竟是一个泱泱大国的帝王,其人的心智和权势都不是他从前那些个妻子和情人所能比的,相对应的,康熙也比那些女人强势无数倍,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气势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这对韦小宝来说更加的有吸引力,但也会让他经常会有隐约的危险之感。

就好比现在,他直觉康熙今晚的言行异常,接下来恐怕会有些举动,且很有可能是个他不一定喜欢的举动。

往殿内四周看看,只有两个照看烛火的小太监静悄悄的站在角落里,想是其它人被刘进忠都遣了出去。

韦小宝收起了惊诧神情,微笑道,“陛下真细心,好久以前的事情了,你还能查得这么清楚。”

康熙道,“朕也是前些天偶然知道的。”

韦小宝岔开话题,把手里还拿着的那本《资治通鉴》给康熙看,“陛下,咱们喝点酒。”

“哦?为什么?”康熙从来没见过韦小宝看书,十分玩味,“这书你看得懂?”

“我请了个先生让他讲给我听,他的口才不错,尧舜禹汤,七国争雄,还有秦皇汉武…汉武还没有讲到,真是一段又一段辉煌的历史,听得人精神振奋,我拿着这本书都舍不得放下了,走到哪里都想和人说说,据说谈论英雄时要煮酒,陛下也让人送些酒来吧。”

康熙又被他逗笑了,“那是煮酒论英雄,”应道,“好啊,论英雄时是应当品酒。”命人热了一壶洞庭春送进来,对韦小宝道,“这是新贡上来御酒,口感甘香后劲绵长,你尝尝看。”

韦小宝喝一口,味道十分香醇,“不错。”殷勤帮康熙也斟一杯,“陛下请。”

康熙有话想和他说,依照韦小宝现在这个被他纵容惯了的性子,只怕未必喜欢听,先喝点酒轻松一下正好。

听韦小宝的意思,对七国争雄挺感兴趣,就随意挑两个有意思的典故来说。他不会像韦府请来的先生那样刻意投韦小宝所好,讲得好似说书一样生动,不过平实道来更有几分史实确实如此之感。韦小宝听得十分认真。

话说多了不免口干,手边有酒没茶,不知不觉也喝了五六杯下去,还在想小桂子十分伶俐有眼色,知道及时给自己斟酒,只是这小子平时不是总说醉酒会误事,不太赞成多喝的,今日怎么没劝自己。

他心思不在这儿,思绪迅速晃过之后就将话锋一转,“小桂子,你知道朕今天为什么要把燕窝汤的事告诉你。”

韦小宝一直在耐心等他说这个,看着他的脸应道,“不知道,为什么?”

康熙正色道,“朕不愿平白无故借了一盏汤药的光,所以想要弄个明白,你那时愿意和朕…和朕,愿意将错就错地应了朕,只是因你以为在朕身边才能治好你那隐疾还是你心里确实是有那么几分慕恋着朕的?”

53、天威难测(中)

韦小宝被康熙问得有一瞬间仲愣,随即答道,“我自然是倾心于陛下的,不是有几分慕恋,而是全心全意慕恋,我的心是陛下的,我眼里全部都是你,再也装不下其它人。”

当初也许确实有被形式所迫,不得不应的成份在,药效也是一个重要诱因,但说到底,他最后还是看上了小皇帝这个人。

这个年轻人身上几乎凝聚了他所追求和推崇的一切:至高无上的权利,庞大的帝国,聪明冷静的头脑,完美的自制力,真挚高尚的情感…

想到眼前这个小皇帝那数目惊人的后宫,还有每年源源不断被送进后宫的女人——那些女人年纪小得在韦小宝眼里几乎就是孩子。他在‘真挚高贵的情感’这点上打了个绊子,随即想到,也许不应该要求太高,毕竟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完全合乎理想。

韦小宝的话明显是康熙想要听的,神情一缓,仿佛是松了口气,轻声道,“那就好。”

低头把玩手里的酒杯,青花瓷杯上描着姿态古雅的青色团凤,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的缘故,康熙觉得手中这只经常用到的普通杯子也变得曼妙生动起来。

研究了一会儿杯子,抬眼见韦小宝还笔直坐在对面望着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放平了声音解释道,“这种事情,朕是不会强迫你的,你若说是情非得已,那朕自然放了你,让你做回你的一等公,靖南将军,反正你也是有些本事,朝廷用得上。”

韦小宝反问,“那我要是没什么本事呢?”

康熙白他一眼,“没本事朕也设个闲职专门养着你!”

韦小宝耸耸肩,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了这般魅力,没本事也有人愿意白养着。可惜这魅力没用,他不会接受这样的生活。

康熙接着欣慰道,“不过还是亲耳听了你这个回答后舒心。”

韦小宝道,“陛下是聪明人,我这个回答你其实应该早就能料到才是。”微有不满,“我这两年对着陛下说了多了情话,写了多少情诗,表白了多少次心迹啊!装在一起都有一马车了!还说明不了我对陛下的心意么?”

康熙道,“因为你这人信誉不佳,说话惯爱夸大其辞,十句话里面有九句都靠不住,朕不得不防。”脸上又划过一丝赫色,“你为什么会对朕…对朕这么倾心?”

“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因为误吃了太后的药,我以为陛□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能吸引我,后来我的隐疾自己慢慢好了,我才发现,陛下确实是吸引我的,你除了有时候太凶不够温柔之外,其它地方都好,都合我的心意。”

康熙撇撇嘴,“太凶?小桂子,你可真是会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去看看满朝中旁的臣子们在朕面前都是怎么样一副诚惶诚恐的言行举止。你可好,在朕面前一点尊卑礼数都不讲不说,还三番两次的跟朕闹脾气,还敢动手,最后还得朕去哄你。”

韦小宝不以为然,“我和陛下的关系不一样。”

康熙挑眉,“不一样?你和朕是什么关系?除了君臣不就是还有私情了,别说私下的,就是明里的也不能是你这个样子,你去看看朕后宫里那些个妃嫔都得守什么样的规矩,对朕持什么样的礼数,朕要求不高,你只要能做到她们一半朕就真心满意了。”

“更不一样的,陛下,我们是相恋着的情人同时还是朋友!”韦小宝郑重道。

康熙微微笑,“朕就知道你是这么想,你向来是胆大妄为,朕一直以来也是很喜欢你在朕跟前的这份率直天性。不过,小桂子啊!”说着语气一转,变得严肃起来,“这样下去总是不妥!”

“哪里不妥?”

“朕本来也没想很多,不过今日二哥的一席话提醒了朕,朕的身份是皇帝,君臣有别,就算朕再喜欢你也不可废了礼数,否则长此以往下去,难保不会生出什么事端麻烦。”

“陛下信不过我?”

“那倒也不是,咱们从小到大的情意,朕自然对你信任,不过有些事情还是不可太过了,小桂子,你忍忍,朕这是长久打算,也是为你好,等你习惯了就没事了。”

“陛下想让我怎么忍?”韦小宝直视着他。

康熙觉得有阵阵头晕袭来,看面前韦小宝的脸都有了重影,心知大概是多喝了两杯酒的缘故,只不过即便是这么晕乎乎的看去,对方眼中瞬间闪过的失落神色也一览无遗。

心中忽然觉得很有些不忍,不过他素来善于自制,但凡是已经想明白了决定要去做的事情就都能身体力行地做到。

因此轻轻揉揉额角,让自己清醒点,然后继续道,“第一朕会让人来教教你进出宫中和朝堂上的各种礼数,以后到哪里都要按规矩行礼,不可再稀里糊涂的蒙混;第二你要守做臣子的本份,下回再敢像今日在慈宁宫这样,明着违旨,将朕的话当耳旁风,朕绝不饶你;第三你是自愿跟了朕的,这很好,你有这份心意朕很高兴,日后也一定不会亏待了你,但你不可挟此身份就恃宠而骄…”

不得不说,裕亲王福全身为康熙的亲哥哥,为人又厚重沉稳,在陛下面前说话还是很有份量的。康熙子日间听了福全的一番劝谏之后就开始反思他是不是对韦小宝太放纵了,以至于向来宽厚的二哥都忍不住要站出来说说话。

反省了一番之后,康熙自己也承认,他对韦小宝的态度是过于偏爱了。

偏爱没什么,是人就会有些大大小小的喜好,身为皇帝他更有资格去享受自己喜欢的,只是喜欢可以,享受也无妨,沉溺就不对了,因沉溺而放任自己做出种种有悖常理的举动就更不应该。

历代的权臣奸佞开始时不过都是皇帝身边的宠臣,聪明讨喜会得逢迎的人物罢了,之所以会一步步变成权臣奸佞,扰乱朝纲,皇帝本人要担绝大部分责任,正所谓君不君臣不臣,过份的纵容恩宠使得他们有了非分之想!

历代的明鉴都在眼前,自己又如何能重蹈前人的覆辙,现在开始规矩严谨起来也是为了韦小宝好。

韦小宝点点头,终于等到了疑惑半晚上的答案:小皇帝这是决心开诚布公地界定日后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长久以来的追求和互相试探有了既在意料之中又令人失望的结果,他能理解康熙的决定,甚至觉得十分理智,也很正确,但前提条件是这个决定所针对的对象不是他自己!

他一直坚信火热甜蜜的爱情是生命中一个非常重要和珍贵的部分,值得用心去追求,他能够为了爱情付出很多,但也有自己的原则——在为爱奉献的内容里永远不可能包括他的尊严和骄傲!

“陛下是不是有些头晕?”韦小宝扶住住康熙的手肘,顺势拿掉了他手里那只已经有些拿不住了的青花团凤杯,“我扶你去躺一下。”

康熙顺着他的力道起身,摆手道,“躺什么,让人进来伺候洗漱更衣,直接睡了。”虽然路都有些走不稳,思路却还清楚,“你是不是故意给朕喝这么多酒的?”在韦小宝脸上胡乱捏了一把,嗔道,“嫌朕又对你说教了?岂有此理,被说两句都要怀恨报复,胆子太大了。”

韦小宝笑笑,“懦弱胆怯和我的性格不符。其实幸亏我胆子大,换了别人谁还敢这样和你相处,加上你脾气又不好,那句话怎么说…是喜怒无常对吗?他们在你面前更加不敢随心所欲地说话,总是和对你毕恭毕敬的人待在一起会很无趣。”

康熙嗤一声以示不满,“朕没觉得无趣,挺有趣的,倒是你这个无礼的家伙总扰得朕头疼。还敢说朕喜怒无常!放肆!”

韦小宝扬声唤人进来伺候,一边用力把他架到床边去,“不让用喜怒无常那你自己换个词。”

康熙酒劲上来,半倚半靠在床头,闭着眼睛傲然道,“天威难测!”说完后自己也笑了,“不对,这个词儿好像也不大好,朕向来沉稳大度,没有什么怪脾气才是。”

晚上在寝殿当值的内监总管是刘进忠,他从来没有见康熙喝高过,这时不禁有些手忙脚乱,领着几个手脚伶俐的小太监替康熙更衣擦脸,又命人赶紧飞跑着去御膳房传醒酒汤。

被韦小宝拦住,“不用,陛下说他要直接睡了,看样子也没哪里不舒服,你等会儿给他灌碗汤下去,万一闹醒了怕要发脾气。”

刘进忠一想也是,“那麻烦韦爵爷多照看着些,”保险起见又道,“我还是让人送碗鸡皮酸笋汤过来,就摆在那红漆提盒的棉套里不拿出来,晚上万一皇上醒了想要润润口就喝这个。”

“嗯。”韦小宝漫不经心,挥挥手,示意刘进忠可以带着人出去了。

刘进忠看都收拾停当了,就带人尽量轻手轻脚退下去,走出几步忽听韦小宝在身后问他,“陛下床头多宝格子最底下一层是不是有安神油?”

刘进忠忙回头,小声道,“是,韦爵爷,那个小粉彩四季罐里就是,要是晚上睡得不踏实就挑一点涂在人中,挺管用的。别和旁边一个青色罐子搞混了,那是一罐子…是一罐子油膏。”

韦小宝点点头,“行了,我知道了。”

等人都退出去后,韦小宝缓步走到康熙床头,俯□去看康熙的脸,“陛下睡着了吗?”

康熙翻个身,含含糊糊地道,“你赶紧上来睡,别吵朕,朕的头有点痛。”

54、天威难测(下)

在韦小宝眼中,康熙才是真正的年轻人,他自己虽然比康熙还小着两三岁,但却自认为身心成熟老道,已然过了那个风华正茂的年纪。

几乎带着些虔诚的意味,他动手除去了康熙的衣服,让对方年轻的身体完全没有遮拦的呈现在自己眼前。

宽肩细腰,四肢修长匀称,平滑紧实的肌肤,被染了酒色的脸颊和双唇,还有微阖的狭长凤目,在殿内摇曳的烛火下,每一样都动人心扉。

韦小宝心底自然而然地涌出了前两日刚学的一个词儿‘活色生香’。

康熙身上燥热,迷糊间还是觉得小桂子非常的知情识趣,能懂得自己的心思,一句话都没说,他就能知道自己现在正浑身热得难受,需要把衣服脱下来凉快凉快。

正在伸展了四肢清凉舒爽间,忽觉一袭锦被被裹在了自己身上,顿时十分不乐,身子扭动着一挣,嘟囔道,“烦人,把被子拿开,热!”

韦小宝谨慎盯着闭眼和自己说话的康熙,颊上有两抹晕红,比平日更红润的双唇微扁着,脸上露出一股好像小孩子般的神气。

便握住他热乎乎的一只手试探道,“不行,陛下,光着身子睡一晚是要生病的。”

康熙还是闭着眼,只眉头皱皱,摸着韦小宝的手掌十分清凉,忍不住拽到脸旁摩挲,想给自己降降温,不乐意道,“你倒清凉,不知道朕热得难受啊,被子拿一边去,你脱了衣服上来,朕抱着你睡,又有得盖又凉快。”

韦小宝暗自点头,小皇帝果然是喝得多了,不然不会这么说话。只是这人醉了脑子也转得很快,遇到问题,解决的办法瞬间就能被想了出来,虽然古怪了些不过也着实可爱。

依言上床,躺下前顺手拿了床头多宝格子最下一层的青瓷扁圆罐子,里面的油膏是浅红色,应该是掺了什么香料,掀开来就有一股很好闻的香甜气息钻入鼻中。

韦小宝觉着很好闻,就把它这么敞开盖放在枕头边上,在一阵浓过一阵的香甜气中贴近了床上那个不着寸缕的人,先轻轻吻了吻他闭着的眼睛,然后双手开始上上下下的细致抚摸起来。

康熙身上有两处他认为最漂亮,一是那双韵味无穷的凤目,二就是细致的肌肤,而且身上的比脸上好,脸上因为早年得过天花所以留有淡淡的坑痕,身上没有瑕疵,摸上去好像江南进贡来的丝绸,只不过康熙平日总穿得严实,想要从头到脚地细摸,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行。

这是一场期待已久的饕餮盛宴,而且很有可能今生只此一次,因此不能急躁,要慢慢品尝,品到全面,品到透彻!

也不管康熙听不听得到,韦小宝一直在他耳边轻声低语,“…您是我心中永远会思念的人,不论何时,我都会挖空了心思想象您正在做什么…想你的脸,想你的身体,想你的笑容,想你的坏脾气…我全心全意慕恋您,我的陛下,您拥有我的心,几乎就要囚禁了它,这对我来说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可是我无法拒绝,我的眼睛里全部都是你,再也装不下其它人,你是我心里明媚的阳光,皎洁的月亮,春天的花香,夏天的清风,我只会像飞蛾追逐光明一样追逐你的身影…你舒服吗?这是挣扎?或者只是你情动的反应?哦,我不得不说,你很厉害,太不温柔了,但我很喜欢,力量有时候也是美的一种…请忍耐…再忍耐一下…噢,我亲爱的陛下,让我们永远记住这一刻,相信它今后会时时闯进我的梦境,那将是多么美妙的梦,相信连上天都会妒忌…”

康熙听得见耳畔蜜糖般甜腻的喃声低语,也能感觉到自己被人越来越放肆的摆弄着,可就是浑身酸软,无力反抗,隐约知道这不对,不能任人如此摆布,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躺着忍受,费半天劲凝聚起最大的力气也只是用肩头将身上人轻顶了一下,换来‘你太不温柔但我喜欢’的说辞,好似调情一般。

接着铺天盖地的陌生感觉汹涌袭来,时而将他推向极乐之巅;时而将他抛至彷徨深渊,和他纠缠之人强势掌控了他的身体,带给他绝世美妙滋味的同时,也让他惶恐万分,混沌间思绪都已经支离破碎,变成了苍茫大海上一叶叶飘零的小舟,只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如此极致的享受!如此极致的堕落!今生也许只此一回,从今往后怕是不会再有了,没有什么女子能在他身上挑起这样的激情,因此这一刻必将深刻心中,成为挥之不去的迷梦,抑或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不知过了多久,康熙神志回笼的时候是有人在耳边轻轻地唤他,“陛下,时候差不多了,稍醒一醒,喝点汤就该起来去早朝了。”

康熙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勉力睁开眼,只见韦小宝已经穿戴得整整齐齐坐在窗边,手里端着个小碗,看他醒来,就扶他坐起,将小碗凑到嘴边。

康熙尝了尝,是醒酒的酸笋汤,张开口喝了小半碗下去,觉得肠胃里有些翻腾,就抬手推开不肯再喝了。

韦小宝随手将碗放到一边,“陛下该起来了,今天是大朝,不要耽误。”

康熙除了头疼,身上也疼,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不难受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惊愕,气愤,发狠,茫然,甚至还有点委屈,面无表情地看了韦小宝一会儿,忽然发怒,“你还让朕不能耽误了早朝!你个混账东西!你自己来试试!看看还有没有力气去上早朝!”

韦小宝习惯性地被他的怒喝震得往后躲了躲,随即脸上露出点笑意,“陛下别生气!要是实在不舒服,那就派人去传旨免了今日的早朝。”想一想又觉得不好,改口道,“免了不好,还是推迟到午后吧。”

康熙恨不得踹他两脚,沉声道,“你胆子挺大啊,还敢留在这儿!”

韦小宝脸色十分温柔,“我胆子大这话陛下每天都要说不下两三遍。”

“你…”康熙眉毛竖起,就要发作,却听韦小宝接着解释道,“我本来应该夜里就离开,不过我的腿不听话,它总是迈不出去,昨晚它只肯在陛下你的床边徘徊。我要等陛下醒过来,和你说两句话,再喂你吃些东西。”

“你要和朕说什么?”

“我真的喜欢陛下。”韦小宝看着康熙,像是怕他听不清一样,又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我真心喜欢陛下!”

康熙知道自己不应该忍着周身不适坐在床上和韦小宝废话!再去听信他的那套虚情假意,而是应该震怒,应该立刻叫人来把这个胆敢欺君犯上的逆徒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