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姑娘,并不是最漂亮的,但是她的眸子里却有一种格外纯净的感觉。在这么多年摸爬滚打之中,这样的纯净,让他安心。

这个女人,可以让他很安心。

气氛暧昧而冲动,好几次田欣以为自己会随了这良辰美景,远离那个野兽的诱惑,随波逐流于这个还算体面的怀抱。可是,当他的手摸上她的脸,即便是隔了一层面具,仍旧让她忍不住的想逃走。

“你一切都好,可我不爱你。”

田欣不知道脑子里这些话是怎么说出口的,几乎没有任何酝酿,便是这么说了,说了,才觉得突然轻松。

“很多事不像你想的那么理想化——田欣,我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不要一时糊涂。”丘sir依旧在自顾自的说着,田欣突然打断了他:

“丘sir,感情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一道填空题。没有人能提供给你选项,因为你只能自己去填写一个答案。对了,就对了,错了,便错了。”

她的眸子已经澄明,坚定地再不会有多余的意味。丘sir的手离开了她的面具,突然说了句:“我想再这么近的看一次你的脸。”

田欣摘下了面具,丘sir却依旧带着,只听他格外可惜的说着:“我现在才发现,在你拒绝我的这一刻,我是最爱你的。”

他慢慢的把面具扣在她的脸上,摘下,又扣上,笑着说:“一模一样。”

“那我不是浪费了这假面舞会?”田欣试图微笑,丘sir却说,“这世上哪里不是假面舞会呢?不戴面具行走的那个,就是最特别的。你一定能得到神的眷顾的。”

田欣愣了,丘sir将面具轻轻扣上了,“走了。”

走了,走了哦。

兴许日后会后悔,可是至少现在,不会挽留。因为心里最最明白,这样仓皇的随波逐流,不过是害怕面对那可能满盘皆输的未来。

可惜,她站在这轮盘上,明知道距离有多远,明知道童话有多美,依旧执迷不悟,亦或是认输不悔。

“他肯定会前途无量的。”身后传来一声,一个人,两只大手捂住她的耳朵,贴身站在她身后,田欣闭上眼睛,将他的手扣在自己的胸前,“因为他识趣的退出了是么?”

“我是那么小心眼的男人么?”江恒的面具,摩擦着她的耳边,“我只觉得,他说的挺对,是个有见解的男人。”

“哪句?”

不戴面具行走的那个,就是最特别的。

兴许很多人会说你是个特别幸运的女孩,可他们不知道,遇上了你,才是我的幸运。

浮世光影交错,谁带了面具,谁与我狂舞,谁是我的恩宠,谁眷顾了谁?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的给不给力!!!!!!!!!!!!!!!!!!!

池塘里的那只兔子

情人节舞会前夜,还是没有梁文静的下落。江恒一边和家里人周旋,一边死命催着卢俊。而平常一向比他还沉稳的卢俊,竟然三四条短信轰炸下就一通电话拨了回来。

江恒看到来电显示,赫然是卢俊的办公室号码,不禁愣了一下。

“你小子现在还在公司?”

“是。”卢俊的声音听上去比他的还要沙哑。

“出什么事了?”

“文静不见了。”

“我当然知道她不见了,我是问你的手机呢?”

卢俊隔了很久才说,“坏了。”

就在几秒钟前,它葬身于格调公关楼底的矮树丛,从三十三层飞身而下。它赴死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它死活也打不通梁文静任何一种联系方式——

当然,这么简单的原因,卢俊却死活也不能对江恒说。

“你小子是不是和文静吵架了?两个人都怪怪的。”江恒终于还是起了疑心,卢俊在电话一侧防备的扶了扶眼镜,尽量平静的说,“是有点不愉快。”

“好啊,就是你小子让我现在下不来台啊,明天她要是不来,你就给我当女伴吧!”江恒试图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没想到卢俊那一边却突然特别正式的来了一句:“我再找找看,你也开始寻找替补吧。”

说罢,电话突然就被挂断了。江恒颇有些意外的听着对方传来盲音,这还是生平头一遭被卢俊先挂断了电话。

小子,火气不小啊。

这一边,心浮气躁的卢俊扣下电话,出了办公室,看见左安安手忙脚乱的也扣下电话,并没有多想。

“明天我有些事,告假一天。”

“卢总,那明晚的活动”左安安手指缠绕着电话线,贼光毕露的看着卢俊,谁知道他一盆凉水泼了过来,“我不出席了。”

说罢,旋风般走了。左安安叹了一口气,“看来,我也得去找个替补了。”

正是这时,突然回味到方才偷听到的这个电话的深意,左安安拨通了孟琳的电话,“喂——孟姐啊,好消息呢”

另一边,江恒对着手机发呆了好久,电话号码按完了,却始终没有拨出去。春节的暖意还在心头,多想听听她的声音啊,多想在明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见她一面——

身后家里人还在吃饭聊天,梁文静的名字不绝于耳,闭上眼,仿佛看到了林威,看到了十年前龌龊的骗局,睁开眼,小十六突然间又会消失不见。叹了口气,数字,一个一个,一个一个,退格。

每退一格,心里都扯了一下,终于空白一片,好干净。

算了。还是等着卢俊的消息吧,如果到了明天还是没人救场,就去公司随便拉一个人顶替好了。所谓替补,也着实不必太过费心,那总归只是替补,心里的,还是那个,总是那个,唯一的那个。

这一夜江恒睡得倒是很踏实,越是身处险境,他越是临危不乱,天塌下来都能睡着。这一夜卢俊却是一夜没睡,开着车在城里漫无目的的寻找,她的公寓,她经常去的酒吧,全城健身,美容,美发,购物常去的那几家——

不夜的城市在车外呼啸而过,冷风灌进来,人也清醒很多。原来,他陪着她去了那么多地方么?吃饭,逛街,看电影,甚至帮她参考发型,挑选衣服他们竟不知不觉中,留下了那么多共同的足迹。

文静总是说,江恒树大招风,而且没有耐心,喜欢找他这个小跟班作陪。而他每一次无论手边事情多紧,都尽量满足大小姐的无理取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向来如此,一晃二十几年。

好的,坏的,快乐的,郁郁的,说得出口的,说不出口的,往事一幕幕,在眼前走着。

这故事的序曲,永恒的定格在那里。

阳光很盛的午后,他和父母一起来到江家漂亮的玫瑰园,池塘旁边,有一个拿着萝卜钓鱼的调皮女孩在咯咯咯的笑着,身边是一个躺在卧椅上抚摸着自己圆滚滚肚皮的小男孩。

父母说,快去,卢俊,陪他们一起玩。

陪,他们一起玩。

他们是江家未来的主人,是大富大贵的人,而你,作为他们的管家也好,随从也好,陪读也好,什么都好,鸡犬升天吧,我的孩子。

于是他走过去了,他看着那睡得不亦乐乎的男孩,又看看自己玩的特别开心的女孩,试探着说:“池塘里没有兔子。”

胡萝卜在池塘水面晃动着,小女孩狡黠的转过头,银铃般的声音,“噗,我当然知道,只是我想看看,有多少人为了让我开心,骗我说池塘里有兔子!”

卢俊看着她那副奸计得逞的样子,一时间就愣在那里。

画面永恒的定格在那里。那一天小胖睡得很香,他淡出了背景。那一天池塘边上,他成了主角。那一天,他对梁文静和说,喂,池塘里没有兔子。

兴许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小十六,她在那里笑着,永远是笑的最特别的那个。

卢俊的车停在路边,人静静的坐在那里,突然就笑了。

任性的关上手机,拉上窗帘,蒙上被子在家睡大觉。那早先精心挑选的礼服和高跟鞋尴尬地摆放在门口,像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今天是什么日子。

终究在躺在床上,一直一直的忍不住看着它们,于是呼啦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几乎是冲了过去,将鞋子一个丢到马桶去,一个扔进花盆里,至于礼服,更是用力的一撕,顷刻之间便是破布一块,扔在脚下,也不解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梁文静在这无人回应的高级公寓干嚎了起来。

可注定是无人回应的,这公寓她刚住进来三天。狡兔三窟,谁都不知道她还在这儿挖了个洞。她突然不明白自己究竟想怎么着了,明明不想让人找到,可是若是真么没有人找她,更是要郁闷到死。

梁文静努力的平复着起伏的胸口,往前一迈,不偏不倚的拌在那堆破布上,咣当的一声,整个人极为狼狈的砸到光滑的地板砖上,疼的一瞬间都没了知觉。抽了两声,哭的力气都没了,就那么蜷缩在地上,心里那个小小的声音,它越来越振聋发聩:

梁文静啊梁文静,你到底怎么了?

挣扎着爬起来,一头乱发,拽开冰箱,连泡面都没了,只剩一根胡萝卜。梁文静看着那根胡萝卜发着呆,突然眼泪哗啦啦的就流了下来。

午后的池塘边,那个臭屁的男孩走过来,非要做第一个戳穿这谎言的人,说他是太诚实好呢?还是有些木讷?其实他也有城府太深的一面,少年老成,总是有太多的心事。于是她总是故意捉弄他,气他,希望他间或能撕开那层伪装。

只是,他总是让着她,从来也不反驳。就像当年他明知道池塘里面没有兔子,听了她那强词夺理的解释,还能那样理所当然的说,池塘里虽然没有兔子,可是你却把我钓上来了,不是么?

他总是让着她的,他总是会哄她开心,他总是迁就她的任性,他总是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她的尊严。有时候他过于谦卑了,有时候他的谨慎让她气愤,有时候她也希望他能像江恒那样过的自我一些,有时候她更期待他会有所不同。

可这一次他顶撞了她,她居然就受不了了,仿佛这就是全天下最大的委屈了——也不想想,平日在法庭之上你来我往的人身攻击听得还少么?卢俊那几句话,简直就是毛毛雨。

可他又是不同的,他是卢俊。

正因为在意,所以字里行间的揣摩,所以总是说错话,所以言不由衷,所以智商为零。现在想想,那天的吵架多么不值当,就像小孩子似的,丢人。尤其是在田欣面前,他们两个都失去了平常那层高高在上的光辉,抛去了城府和修养,变成了两个大混蛋!

梁文静就这么开着冰箱的门吹着,直到打了好几个大喷嚏,才捡了那根胡萝卜出来,硬邦邦的,怎么也啃不动。正是这个时侯,几声略有迟疑的敲门声响起,梁文静只穿着一件衬衫,踮起脚尖走近了门,耳朵贴上去,似乎听到门外等待的呼吸,梁文静手握住门把手,屏住呼吸,拉开猫眼——

他一张变形的脸,赫然在此,那一刻心跳的飞快,咚咚咚,咚咚咚。鬼使神差,迸出一句,极轻,“暗号?”

卢俊听到这么微弱的两个字,一夜的寻找突然有了终点,整个人趴在门上,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内心之中涌动着说不清的感觉,几乎是有点哽咽的说:

池塘里没有兔子。

门开了,梁文静两条光洁溜溜的大长腿,半掩的衬衫,乱糟糟的头发和哭肿的眼睛,手里举着跟萝卜,满地狼藉。

卢俊站在那里,想笑,嘴角微微勾起来,被她一句话给堵了回去。“你敢笑?”

卢俊低着头走了进来,不敢直接看着她,咳嗽两声,发现她一动没动,地板砖上的倒影,依旧是两条诱惑的大腿。

“我来接你,过节。”

梁文静瞪大了眼睛,好久才问出来,“和谁?”

卢俊看着那撕碎的礼服和失踪的高跟鞋,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

“你他妈的的来接我,和江恒过情人节?!”

卢俊不敢抬头,只觉得面前一阵犀利的气势,身边的女人风一样地擦身而过,他以为她又要暴走,没想到身后是一声猛烈的关门声,然后是女人抬起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卢俊向前踉跄几步,回头看看梁文静那更加不加遮掩的春光,当即红了脸。

“你跟我说明白了!你到底来干什么?”

“说不说?”

“不说?”

女人猛地扑了上来,手里举着跟萝卜,凶猛的就像只狼。本就没什么布料在身上,柔软的触感扑面而来,调动着他全部的感官。他被狠狠的扑倒在坚硬的地板砖上,老腰被撞得生疼,女人毫不怜惜的跨了上来,挥舞着萝卜一阵抽打——

文静!停下!文静!

梁文静哪里会停下,她也不知是哭着还是笑着,发泄还是解气,毫无因由的拽着他,撕打着他,突然间一种陌生的感觉顶了上来,梁文静手中的萝卜静止在半空中,嘎嘣一下,掉了下来。眼神下移三寸,传说中大丹田之地,它起义了。

卢俊捂住了脸,羞愧的已经想要去死,耳边响起了梁文静放肆的大笑,仿佛一起的恩怨都这么解了。

“你举了!哈哈!你举了!我要告诉江恒去——”

似乎是朋友间的揶揄,却不仅仅如此。似乎是赤条条的调戏,却又几分故作镇定的尴尬。卢俊的听力那一瞬间爆棚,听到江恒二字就跟被点了火似的,心里那二踢脚叮叮咣咣的炸了起来,“不要!”

梁文静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卢俊一个翻身,压在了下面。

唇和唇倘若还有一厘米,那么其余的部位已经亲密接触。她的心史无前例的猛烈跳动着,在他猛烈欺负的胸膛下,感受着他全身的重量和热量。眼镜在纠缠中早就飞去了一边,他秀气的脸庞这么近的出现在眼前。

梁文静突然间,那一刻,什么都明白了。

双手抓住他的后背,大腿一勾,梁文静在他耳边一咬,“喂,池塘里有兔子的,看,我不是把你勾上来了。”

卢俊嗷了一声,二十多年辛苦经营的堤坝,那一刻,决堤了。

朝着幸福赶路

如果给尴尬下一个定义,那么江恒、梁文静和卢俊都会不约而同的想起这一天——这一天,情人节舞会之后,天亮之前,江恒顺着卢俊留下的线索,终于踢开了梁文静的公寓门。

没错,一脚踢开,因为听到里面传来梁文静的阵阵呻吟。

江恒脑子一热,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大脚一开。然后,从此这世上,又多了三个人明白了什么他娘的叫做“尴尬。”

梁文静赤着身子贴在落地窗上,对着一大片璀璨的都市,而卢俊站在她身后耕耘着,平日的健身果然不是白做的

那一刻,灯光没有亮起,谢天谢地,灯光还没有亮起,按钮刚刚被按下,就被江恒连壳子带着电线给拽了出来。

事后,江恒只是解释说,他是因为紧张。

事后,江恒说,因为只听见梁文静的大声,半天也没其他动静,所以才会“尴尬”了,所以,这都怪卢俊在做那事的时候也太文静了。

事后,江恒说,因为好几天没有梁文静的消息,连卢俊也失踪了,他心急如焚一时冲动,所以才会“尴尬”了,这都怪卢俊留下一知半解的线索,引他上门。

事后,江恒说,因为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梁文静是个女人,而卢俊是个男人,所以才他娘的会“尴尬”了,这都怪卢俊没有及时提醒他

事后,梁文静只是抽着烟特别镇定的说,你知道么?那一刻我有一种砸碎玻璃窗的冲动。

江恒不怀好意的说,那是因为你身后充满了前进的力量。

梁文静说,不,那是因为我想让你粉身碎骨。

事后,有很多的事后,可是当时,江恒那一爪子还满是电线,卢俊还在向前俯冲,而梁文静还趴在玻璃窗上叫的很欢愉。

于是当时,江恒大脑是一片空白的,卢俊大脑是一片空白的,梁文静大脑也是一片空白的。

三个人都一口咬定,那个时侯,啥也没看见,绝对没看见。

说“没看见”三个字的时候,三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翻着白眼看着天花板,一片心猿意马,而被晾在一旁的田欣则适时的点出了重点:

“咦?居然坚持了一整天?健身果然有成效啊。”

梁文静和卢俊都一口喷了,而江恒则面红耳赤却不怀好意的凑近说:“我也是健身有方的,教练。”

田欣又会特别不留情面的说,“你?你做几百个俯卧撑就不行了”

小丫头于是又被拖走了。

此后几天,都没见到人影。

当然,这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说吧。”江恒一口气喝了好几杯橙汁,要不是无穷无尽的好奇心驱使,他早就把自己灌醉到桌子下面去了

卢俊和梁文静都穿的人模狗样的,眼神忍不住交汇在一处,又猛地分开。

“玩玩么,江恒,拜托,我们可是美国长大的——”梁文静试图利用她那一张嘴扯出天花来,被江恒一句话顶了回去:“文静,你这破雏红包,要我给你包多少啊?”

卢俊听不下去了,微红着脸推了推眼镜,整个人蜷缩得像一只鹌鹑。

梁文静故意装怒,一拍桌子,“江恒!”

江恒向前轻身,毫不介意的,依旧那么风骚,“文静——”

梁文静一个哆嗦,“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