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瑞磕巴道,“只是此番回京后,不到几日,钟宛就同郁赦私会了一次,我就又疑惑…”

汤铭意外:“他一回京就同郁小王爷见过了?”

“是。”宣瑞点头,轻声道,“就是我们入宫的那日,钟宛本该在宫外等着我和宣瑜的,但从宫里出来后却不见了他,我让人去找,没过多长时间他就回来了,我问他去哪儿了,他说是雇的轿夫不知路,走迷了,但我问过去寻他的人,明明是说…钟宛他是去郁王府别院了。”

汤铭顿了下,“这也不必我多言了,甫一回京就去寻了郁小王爷,还特意瞒着您,这…”

宣瑞低声道:“在京中这些日子,钟宛几次往郁王府跑,我…我都没敢问,只能装没看见,当不知道。”

汤铭道:“他去做什么,您现在也该知道了吧?诬陷您私交封地官员的事,谁知是不是郁小王爷所为呢。”

宣瑞声音很低:“他只要不害我,我都能装不知道的…”

汤铭道:“但您现在已经知道了,也该明白,谁能依仗,谁不能依仗了吧?这些年下来,钟宛他…也未必没疑心过您的。”

“他疑心过我,我知道。”宣瑞迟疑,“那年…那年…”

汤铭忙问:“什么?”

宣瑞惊恐不定,似乎真的将汤铭当依靠了,忍不住快速道,“那年,老太医死前,逼问他…问他…”

“问他,当日没给郁赦下毒,到底的是怕黔安被牵连,还是不肯手刃仇人,钟宛说——”

汤铭哑然:“归远说什么?”

宣瑞抖声道:“钟宛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那会儿…外面都是传言,说钟宛和京中的郁小王爷有私情,说他两年前在郁王府别院如何如何,空穴来风,必有其因。”

一墙之隔,钟宛倚在墙壁上,胸口起起伏伏。

“老太医觉得钟宛对不起我父王,死之前,将…将…”宣瑞低声道,“将之前交给钟宛的毒药下在了他的饭菜中…不过还好!他没吃多少!救回来了!太医这才对我说了,这不怪我啊!我也是之后才知道的啊!且老太医也是因为忠心我父王的缘故…所以…”

宣瑞声音发抖:“这事儿真不是我指使老太医做的,但我总觉得,钟宛似是疑心我了,但这么些年过去了,他活过来了,谁也没再提这个,我以为就过去了,我以为…”

宣瑞急急道:“我也没办法啊!我怎么知道老太医都要不行了还恨着钟宛,要下毒呢?那会儿正是流言满天飞的时候,钟宛如不是真的和郁赦如何,为何,为何…要传出那样的流言呢?若全是假的,京中的郁赦,又为何对这不堪流言听之任之呢?钟宛他自己也没同我们解释过啊!”

隔间,钟宛手指发抖,他几番忍耐,最终苦忍不住,“哇”的一口,喷出了一口血。

郁赦脸色骤变,嘶声道:“归远!!!”

电光火石之间,隔间外的汤铭宣瑞大惊,不等他们反映过来,外面林思破门而入,家将们跟着冲了进来,家将身后还有一个被郁赦暗中吩咐带来的宣瑜和宣从心。

宣瑜小脸苍白,被人推搡着上前,怔怔的看着宣瑞。

宣瑞被这阵仗吓坏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他呆滞片刻,哑声道:“你俩…怎么来了?”

宣瑜抖着嗓子:“哥…你刚说的,是什么啊?”

宣瑞只见林思,还没多害怕,他闹不清这些人是不是自己府上来救自己的,只白着脸失神道:“你不懂,我回头同你说,你们怎么来了?这些人是你们带来的?”

宣瑜不可置信的看着宣瑞,还在问,“你刚说…钟宛是来害我们的?”

宣瑞怒道:“我没这么说!我只是…是人就有私心,你还小不懂,我回头同你说!”

“我是不懂…”宣瑜声音喑哑,“我到现在也不知道父王是怎么死的,但…钟宛是为了我们,才会黔安的,这不是真的吗?”

宣瑞心虚的看了林思一眼,他知道林思是钟宛的心腹,怕他回头跟钟宛说什么,情急之下推搡了宣瑜一把,低声道,“回头再说!”

宣瑜被推倒在地上,浑身发抖,他踉跄着爬了起来,低声念叨,“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但…但这些年,把我带大的是钟宛…教我识字的是他,让我明理的是他,手把手…”

宣瑜眼泪崩溃,仍在嗫嚅,“手把手的教我写仁义礼智信的人是他…”

宣从心双目噙泪,忍无可忍,上前一把攥住宣瑞的衣领,盛怒道:“宣瑞!!!他当年才十六!比现在的你还小一岁!七年来他几次差点把命丢在南疆!图了个什么?多少年来生死挣扎,就图让你这么猜忌的吗?!”

第60章

郁赦将钟宛轻轻放在地上, 慢慢地走了出来。

郁赦脸色青白, 眼中通红,如厉鬼一般直直的看着宣瑞, 声音嘶哑, “他身上的毒…”

宣瑞一见郁赦登时吓得跪在了地上, 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到底怎么了,惊恐道, “郁、郁赦?”

“我…”郁赦不可置信的看着宣瑞, 咬牙切齿的喃喃,“我当年是疯了?我居然故意放他走, 让他去找你, 我…我明明舍不得, 我居然纵他去找你,我…”

郁赦口中泛起一股腥甜,他恨不得一头扎回七年前,一耳光扇醒自己。

自己是多蠢, 将那么好的归远, 拱手让给了这个东西。

郁赦竭力按捺着心头邪念,来之前, 他已将局布好,一面同钟宛悄悄潜伏进来, 另一头命人虏了宁王的两个孩子来, 让他们两个看看清楚,到底是谁对不起谁, 如此自己来日夺了宣瑞的郡王爵位,这两个孩子也不会误会钟宛,不至于让钟宛多年来一片苦心尽付东流。

自己明明是想尽力不想让他伤心的。

郁赦本能的摸向腰间藏着的匕首,反正已错上加错了,不如现在直接宰了他…

另一头,汤铭见有人来了,且人数不多,原本心头一喜,只是左右不见钟宛有些疑惑,一见郁赦他也白了脸色,失神,“怎么又是你?!”

郁赦闭上眼,转头看向汤铭,他深呼吸了下,低声道,“留着黔安的人,留着这个老的,庄子其他人…杀干净…一个不留,庄子烧掉。”

汤铭心头大惊,“我庄子外还有…”

“已经解决了。”郁赦的心腹家将对郁赦一拱手,“方才带小姐少爷来的时候,属下等不慎露了点行踪,我们怕惊扰到别人,乱了世子的事,索性先把他们杀了,庄子里十七人,庄子外藏着二十三个人,路上接应的还有十四个人,是不是?”

汤铭目眦尽裂,“郁赦!”

“闭嘴。”郁赦声音哑然,“你最好保佑钟宛没事,不然…这屋子里的人,我一个都不会留…”

郁赦转身返回内室,一把将钟宛扶起,心头慌乱,“先回、回家。”

郁赦用自己的披风将钟宛包裹好,拉他上了一匹马,由几个家将护送,头也不回的回城去了。

钟宛做了个梦。

梦里他还是个懵懂幼童,顽劣不堪,整天跟林思在宁王府里捣乱,上树掏鸟蛋,下水摸鲤鱼,好好的新衣裳,穿不了两天就要打补丁。

他的嬷嬷每天就一件事要做,给他俩补衣裳,就这嬷嬷也补不过来,干脆去库房里讨了点结实粗糙的布匹来给他俩制衣裳,宁王妃看不下去,说…

说钟宛就算是义子,那也是王爷的儿子,不能穿打补丁的衣裳。

宁王妃选了最密实的绸缎给钟宛做衣裳,又特意命人在衣服的袖口膝盖内里处缝上鞣的薄软的兽皮,又结实,又抗摔,从那么高的假山上摔下来,手肘着地,都不觉得疼。

宁王妃自己没有孩子,钟宛和林思想要个弟弟做跟班,钟宛几次问宁王妃,自己何时能有个弟弟,宁王妃总是浅浅的笑一下,接着做自己的事,不答话。

后来,钟宛偶然听府里的老人私下窃窃,说宁王妃是皇帝指婚给宁王的,起初两厢都不情愿,只是圣意难为,凑合着过日子罢了,如今缓和了些,但不冷不热了好几年,如今彼此都拉不下面子来,总也不在一处。

钟宛听的半懂半不懂,拉不下面子来又怎么了?他俩在不在一处又怎么了?女人年纪大了,不自然就能生孩子吗?

但他还是想要个弟弟的,又过了一年,弟弟还没等到,钟宛大了一岁,稍稍明白,这俩人还得是经常在一处的好。

那日是中秋,一家人难得的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宁王和宁王妃彼此都有些尴尬,都想说点什么,但一开口就莫名其妙的尴尬冷场。

钟宛个头还矮,夹菜也不方便,宁王妃就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亲自替他夹菜。

钟宛看看宁王妃再看看宁王,没心没肺道:“母亲,你给我改个名字吧。”

宁王妃蹙眉,“改什么?”

钟宛咽下嘴里的菜,含混道,“招娣,钟招娣,我不嫌难听。”

做了二十几年的大家闺秀的宁王妃,头一次在饭桌上笑的肚子疼,宁王死死忍着笑,起身替宁王妃拍了拍,宁王妃脸稍稍红了。

从那日起,宁王和宁王妃就总在一处了。

过了不到一年,宁王妃果然给钟宛生了个弟弟。

再过了几年,那个弟弟也果然成了钟宛和林思的跟班,整天追在钟宛和林思后面,被两人逗来逗去,钟宛和林思都爱欺负宣瑞,但又宠着他,上树的时候,宣瑞爬不上去,钟宛会背着宣瑞。摸鱼的时候,宣瑞一条都摸不到,钟宛会把最大的那只送给宣瑞。

宁王妃生双胞胎的时候难产了,走之前,宁王妃跟宁王说了几句话,又看向了钟宛,眼中藏了许多说不出话,钟宛红着眼睛跪在宁王妃床前,拉着王妃的手低声道:“母亲放心,父亲将来若是续弦,我也会护着弟妹,不让后娘欺负我们,不让他们吃苦。”

宁王妃脸色惨白,闻言撑不住笑了下,她在钟宛头上揉了一把,叹口气,让钟宛好生待自己,说完就走了。

钟宛半睡半醒间,哑着嗓子,低声呢喃,“王妃,我怕是…我怕是…”

床头,郁赦攥着钟宛的手,闻言心口狠狠的疼了下。

郁赦在钟宛头上揉了一把,沉声道:“你放心,宣瑞的事,我料理好了。”

“宣瑞的爵位没了,我会亲自派人押他回黔安,留下人在黔安看着他,不许他再出封地一步。”

“读书那会儿,我记得你穿的衣裳都是宁王妃亲手做的,她待你很好,我清楚,你的心思,我都知道…”

“宁王的这爵位,暂时还没处置,待我料理好,会让宣瑜承袭。”

“宣瑜顺利袭爵后,就能带着宣从心回黔安了,以后只要他肯老实度日,也能安稳了。”

“归远…你好好的活着,我就不会杀他们。”

钟宛不知梦中听没听见,他皱了皱眉,又睡着了。

待钟宛再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钟宛醒来时身边只有冯管家,他嘴唇泛白,张了张口,“黔…”

冯管家忙跟钟宛交代了,又道:“世子没把实情全部跟皇上说,一半一半吧,世子说了有歹人虏了宣瑞,但没说是谁,如今那庄子上的人全死了,皇上想追查也追查不出什么来,也是巧了。”

冯管家给钟宛递了一盏热茶,轻声道,“皇上这几天身子不太好,根本也没这精力管,就这么放过去了,那个叫汤什么的,被世子秘密关押起来了,世子说还有话要问他。”

钟宛闭上眼,点头:“好。”

“你这些年…”冯管家叹了口气,“罢了,不说这个,黔安王府的两个小主人一直想见您,都被世子拦下了,府上的小姐送了些衣物过来,我给放到一边了。”

钟宛声音喑哑:“世子…”

“世子挺好的,说起来也怪了,越是事多,世子越是明白,这几天处理公务十分得当,因为围剿逆贼有功,还被皇上赞赏了呢。”冯管家不放心的看了钟宛一眼,“就是担心你。”

钟宛勉力起身,轻声道:“挺好的,我…我自己待会儿。”

冯管家答应着,退下去了。

钟宛出了一会儿神,披上外袍,慢慢地下了床,走到了书案前。

钟宛拿起笔,他有点畏冷,瑟缩了下,胸腔里火烧火燎的疼。

数年前,在狱中得知宁王身殒时,钟宛也曾喷了一口血,但那会儿年轻,没吃药没歇着,竟就那么生生的挺过去了,现在想想也没觉得多难受,这次却不行了,钟宛觉得自己肚子里好像是被人埋了十多柄刀锋进去一般,只要稍稍一动,就扎的他五脏六腑跟着一起疼。

钟宛伏在书案上休息了一会儿,展开一张纸,提笔刚写了个“男”字,钟宛失笑,揉了丢到了一边。

“宛跪禀。”

“宣瑞之事,料父亲…”

钟宛攥拳,他低头深吸了一口气,一把将纸又揉了,丢到了一边。

钟宛缓了好一会儿,重新提笔。

“宛跪禀。”

“宣瑞之事,料王爷王妃在天有灵,已具悉。”

钟宛眼眶红了,咬牙忍着。

“宛自京中至封地,蹉跎数年,为求自保,无所不为,种种下作之事,料王爷王妃亦具悉。”

“数年来,于王府,辱门败户。”

“七载间,于子宥,深恩负尽…”

“你…”

钟宛愣了下,他抬头,郁赦不知何时回来了,正站在他身后。

郁赦怔怔的看着钟宛给宁王宁王妃写的信,低声念,“七载间,于子宥,深恩负尽…”

“深恩负尽,深恩负尽…”郁赦重复呢喃,心里难受的无以名状,他闭了闭眼,握住钟宛的手将这一句划了,哑声道,“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钟宛突然不太敢看郁赦,他胸口生疼,就势低下头,沉声道,“你也听宣瑞说了吧?当年…我差点给你下毒的事。”

郁赦默不作声。

钟宛低声道:“只差一点,我就要了你的命,你不怪我?”

“宣瑞觉得我是为了你,才没替宁王报仇,你怎么看?你该比他明白吧?该清楚,我其实是为了保下黔安的人才没对你动手,一念之差,没准我当年…”

钟宛看着自己的手,低声道:“来日若再来一个汤铭,同你说,我其实…”

“闭嘴。”郁赦打断钟宛,淡淡道,“不管你是为了谁,随你如何说,随别人如何说,我心里…你就是为了我,才没下毒。”

钟宛心中一震,费力道:“你…”

“我不是宣瑞,没人能蛊惑的了我,你也不行。”郁赦漠然道,“你心里有我…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会信。”

说好了绝不会流泪的钟宛,吃力的睁大眼,声调变了,“你怎么知道我心里…”

“当日…”郁赦喉咙哽了下,“你走了,把我给你的卖身契、银票、路引都夹在了一本书里,那本书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钟宛紧咬牙关。

郁赦道,“是诗经。”

郁赦道,“是郑风。”

郁赦道,“是…子衿。”

郁赦几乎是怨恨的看着钟宛,“你当日知道留不下来,所以你不肯同我说,不肯告诉我…”

“但偏偏,又留了一句未尽之言给我,青…”郁赦死死的盯着钟宛,眼睛通红,“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纵…”

钟宛终于崩溃,眼泪蜿蜒而下,哽咽道,“…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第61章

七年前, 钟宛走之前, 突然间爱凑到郁赦眼前碍手碍脚,没事儿就喜欢逗郁赦。

郁赦那几日心浮意乱, 偏偏又躲不开他。

郁赦在窗下看书, 钟宛就坐在窗外的游廊扶手上, 摘了初开的梅花往郁赦看的书上丢。

少年郁赦脾气好很,被钟宛如何搅扰都不会生气, 钟宛往他书上丢梅花, 他就捡起来放在手心,钟宛又丢, 他就再捡起来, 书没看两页, 手心里却已攒起了一捧暗香。

钟宛把一朵梅花丢进郁赦怀里,问郁赦,“子宥,你…有倾心的人吗?”

郁赦将梅花夹在书中, 问, “何谓倾心?”

钟宛折了一支梅花,含糊道:“就是…到了一处, 先看看他来了没,听别人讨论他, 会忍不住驻足听听, 有事没事,总想看他, 他要是不在了,就觉得整个屋子都空落落的。”

郁赦闻言心头更乱,他摇摇头,“没有。”

钟宛将手中的梅花插在了雪地里,想了一会儿点头道,“那就好。”

过了两天,钟宛又问郁赦,怪不怪自己给他搅黄了亲事,问安国长公主是不是又给他寻别家贵女了。

少年郁赦深谙非礼勿言的道理,一般都不会接话,钟宛却非要拦着他问,郁赦无法,反问钟宛关心这个做什么,钟宛说自己搅了他的婚事,心里不过意。

少年郁赦单纯如斯,真的以为钟宛在自责,无奈向钟宛保证,自己将来必然娶个更好的世子妃,来日夫妻和睦,儿孙满堂。必不让钟宛歉疚。

钟宛闻言静了许久,久到郁赦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不待郁赦再问,钟宛洒脱一笑,说如此甚好。

再后来。

“再后来,你走了…”郁赦喉结剧烈的哽动,“整个郁王府别院,就都空了。”

郁赦翻遍了这个宅院,觉得钟宛肯定会留给他什么,但什么也没找到,只发现了钟宛不要的那些银票,还有那本诗经。

少年郁赦看着那页诗,回想三月来混沌懵懂的相伴,如大梦初醒。

到了那会儿,郁赦才知道钟宛这些天是在说什么。

被宁王府压的喘不上气来的钟宛,什么也不能同他说,但偏偏这人骨子里的风流意气藏也藏不住,借着一纸诗经,遥遥同他笑了下,带着三分怅然七分玩笑,发乎情止乎礼的只说了一句: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我说不出口的话,你这下应该知道了吧?

钟宛再也绷不住,崩溃恸哭。

之前再苦再难的时候,钟宛也觉得自己能撑得过去,就算是多年来衷心错付,钟宛憋炸了肺腑也淌不出一滴泪,可听郁赦说“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会信”时,连日来的种种隐忍的焦虑难堪宣泄而出,止也止不住了。

对宁王宁王妃的愧疚,对宣瑞的心寒,对自己年少情愫的不甘…数罪并发,终于冲破了钟宛心头的骄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