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大同吗?”皇帝吐出这四个字,目光炯炯的看着我,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

“那庄公子认为,要如何才能碧落大同?”这次追问我的是那个林皓,他的眼光从我和皇帝交握的手上绕了一圈,然后定在我的脸上。

我赶忙甩了甩皇帝的手,以眼神示意他松开。他激动也要分场合,再这么握下去,人家还不当我们两人玩龙阳!

皇帝放开了我的手,我微笑着道:

“听了家父此言,在下想了一夜,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第二日去问家父,家父却说,若我有碧落大同之法,又何必寄怀江湖?从此在下也绝了功名之心,只想效法五柳先生,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意会,便欣欣然,足矣。”

全场哗然,我不去管众人的议论,只说道:“在下自知资质有限,所以也不敢求兼济天下,独善其身而已。但是今日座上诸位与在下不同,都是国家栋梁之材,如何碧落大同,在下还请诸位为在下解惑。”

第五十七章

在我的豪言壮语之后,辩论大会进入了波澜起伏的新□。我沉静下来,坐在皇帝的身边不再发言。虽然身着男装,虽然人在宫外,但是我还是没有忘记我们两人的身份,我是皇后,就算干政,必须要把握好尺度。皇帝不是个狭隘的男人,但毕竟是皇帝。我可以离经叛道,因为这些毕竟只是学术问题,但是政治则是关乎国家大计,指手画脚决不是我该做的事情。

乱哄哄的一个时辰之后,这次的辩论大会终于落下了帷幕。我们被主办方留了下来,说是蒋先生还要和我们单独“会晤”。待学生清场了之后,除了几位作陪的主办方老师之外也就只剩了几个人,蒋先生、管曲、晏殊自然是留下了,而还有一个留下的人,则是那位林世子了。

“若有机会,老夫倒想结识下令尊。”寒暄过后,蒋先生微笑着对我说道:

“家母过世之后,家父心灰意冷,飘然离京,如今晚生也不知家父身在何处。”就算能找到那位不知所踪的谢父,也没法真的引荐两人认识,毕竟一国皇后女扮男装在书院里大放厥词,不足与外人道。

“庄兄果然不负所望,总有惊人之句。”晏殊笑道:“今日那首‘孟子’真真别致,在下又受教了。”

“在下也不过拾人牙慧而已,这诗虽然有趣,却是通篇强词夺理,若认真以此来批孟,那真的是白读书了。晏兄以此来笑话在下,未免有失厚道。”我笑着说道。那首诗,是我当年读明清笔记时候看到的,后来又在射雕中看到了金老先生的引用,在母亲面前卖弄,号称水煮孟子,结果被她批评为歪门邪道,还被她说是误解了孟子的原意,好好的上了一个小时的儒家文化课,还交了一篇关于孟子思想的三千字论文算作惩罚,我自然印象深刻。今日情急,拿来对付书呆子,确实刚刚好。

“强词夺理又如何,在下倒觉得这诗投了在下的脾气。”管曲笑道:“林兄以为如何?”

我把目光转回到林皓身上,却发现他也正看着我,目光似有追思之意。他微笑道:“在下越看庄兄,越觉得庄兄像在下的一个故友,是以失礼了,请庄兄海涵。”

我心中一阵打鼓,一直觉得这个林皓的目光有古怪,那身男装以及那首诗,都在脑海里晃来晃去,让人无比忐忑。林皓和谢明月不会真的有什么吧!只是事到如今,就算真有过什么,我也不能承认——

“古时也有孔子阳货,长相相似再平常不过。林公子不过是思及故友,这也是人之常情。”我故意装出不在意的样子。

晏殊不落痕迹的把话题叉开,众人又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再三谢绝了书院殷勤留饭的好意,我们告辞而去。晏殊和管曲自不必说,连林皓也都跟了出来。

“阿皓,我们几人还有要事在身,下次再叙。”

皇帝果然是皇帝,非常权威的打发走了林皓,我们一行直接奔赴今日宴会的会场——第二楼。马车直接进了门,才一停下,就见到云逍和谢朝阳带着暗香和青青迎了过来。

他们还在寒暄,我被暗香请到了里间,将身上的男装又换回了女装,这才回到众人中间,就听到刚刚在书院的三人组宣扬我的英雄事迹。我心里一紧,他们在谢朝阳面前胡说八道个什么!

“说来此事都怪晏兄,若非他引了蒋先生来问我,我也不必情急之下,在众人面前胡说八道,还好我没有说自己姓谢,否则父亲大人也被我带累着出丑。”

“那嫂夫人今日在蒋先生面前振振有辞,还说那鼎——”管曲急急追问。

“君不见孔融《与曹公书》上,尚有‘武王伐纣,以妲己赐周公’之言,又怎知这世上不存此鼎?所谓‘以今度之,想当然耳’。”我笑着说道,这鼎自然是在的,否则高中课本上也就没这条记载了,但是碧落朝这鼎在哪里,我又如何知道,只好随机应变,插科打诨过去。

还好众人很给面子,立即领会了精神,一阵大笑。

“惭愧,在下竟犯了曹公之错,出何经典!出何经典!”管曲也自嘲式的一笑:“嫂夫人大才,曲甘拜下风,等下该自罚一杯才是!”

我使用的典故,记载在《后汉书?孔融传》。孔融讽刺曹操为曹丕娶甄宓,便在写给曹操的信上说“武王伐纣,以妲己赐周公”,曹操不知其义,还追问孔融“出何经典”,倒合了我与管曲此时的情景。

“管大哥,这一招已经用老了。”青青笑道:“上次谢大哥以此骗酒,已经被姐姐识破了,依我看要罚,自然是罚少喝一杯才是。”

“依在下看,咱们还是赶快上酒为是。”皇帝笑道:“夫人心里肯定在怪咱们不识趣。”

大家愣了一下,晏殊马上反应了过来:“是极,否则夫人也不会搬出孔融来,倒是我们愚钝了,不能闻弦歌而知雅意。”

“贤伉俪果真是心心相印。”管曲哈哈一笑。

谢朝阳接口道:“极是极是,尧非千钟,无以建太平;孔非百觚,无以堪上圣。说起来孔融也是我们酒中的前辈。”

“如此说来,我们今日这第一杯酒,该敬他才是。”皇帝率先走到了桌边,李福海和暗香早将所有的酒杯都倒满,大家端起酒杯,纷纷一饮而尽。

我心中叫糟,看来今日真要“一醉方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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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预感果然成真,这群男人一上来便很high,再加上青青也是巾帼不让须眉,我几次劝她慢点,她都不听,和这票男人很豪爽的拼起了酒量。

我有些着急,她越是表现出毫不在意的样子,我心里越难受。这段日子凤仪宫中疑云重重,我也为此殚精竭虑,也没法顾及其他的事。她与云逍的事,几次都到了嘴边,都被杂七杂八的事情打断,再加上她又刻意避开这个话题,让我们的谈话根本无法进行。

爱情的伤教人成长,连那么直率而单纯的青青,如今也学会了逃避,学会了掩饰真实的自己。看着她频频举杯,我真的想拉下她的胳膊,让她不要再喝。醉了,也许有片刻的欢愉,可是那酒流进心底,那么冰冷,又要多少个煎熬的日日夜夜,才能温暖!

然而我什么也不能做,即使再痛也只能微笑。

“弯弯,累了吗?”耳边传来皇帝的呼唤,我抬起头,对上他关切的眼。

“我没事。”我摇摇头,问世间情是何物,若想醉便醉吧,我们都是如此,都有某一个时刻,只需要沉醉,不需要清醒。

“嫂夫人上次还说今日要一醉方休,如何又不见举杯,该罚该罚!”管曲爽朗的笑着,提着酒坛走到我面前,给我满上一杯。

“就是就是,姐姐也该喝一杯,这酒真是好东西!”青青的脸色酡红,衬着湖绿色的衣裳,像是一株盛开的樱花,那么兴高采烈的绽放。

“管兄,说起罚在下,便是要罚少喝一杯,为何罚起舍妹,却要多罚一杯?”谢朝阳也端着酒杯走过来,说道:“如此差别对待,不公啊不公!”

“如何不公,夫子也曾说过因材施教,自然要区别对待。”管曲笑道:“这杯夫人可要饮完!”

“既然区别对待,也该让夫人有选择才是,若不喝酒,就罚诗一首,如何?”晏殊也笑着说道。

“不让我喝酒,还要我赔上一首诗,晏兄,你的如意算盘未免打得太精了些,我偏不如你意。”我故意说道,然后将酒杯举起,一饮而尽,赢得管曲和青青一阵鼓噪。

“好酒!”一股清冽的香气在唇齿间荡漾,这酒竟是这么好喝:“这酒好似有股花香。”

“这是江南一花农的秘方,在下亲自酿成。这酒曲在制酒之前,曾在莲花苞里包裹数日,与一般的神曲所酿酒不同,所以格外有一种莲香。所以我将此酒取名沁芳。”管曲说道:“嫂夫人果然识货,还有这种酒,也是我从江南搜罗来的,嫂夫人再尝尝。”

“说起江南,我倒想起一段笑话,我也是随处听来了。”我将管曲给我倒好的酒饮尽,然后说道:“说是一个北方人到了江南访亲,有道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那亲戚自然是开心的,便请他到酒馆里吃饭。两人相谈甚欢,只是席间无酒,只有清茶,让他有些不惯。他便说道:‘兄长,在下与兄长相见,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啊!’,那兄长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回道:‘是极是极,如此痛快,焉能无酒!’说完,便一拍桌子,接着道:‘小二,给我们上一壶女儿红,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这故事是一位二十一世纪的友人讲给我的真实故事,只是原话是:“取一瓶啤酒来,我们今日不醉不归。”不过放在这里也算应景。

众人先是一怔,然后皆是哄堂大笑。

“夫人的形容,真是惟妙惟肖。”皇帝笑道:“痛快痛快!”

接着便是不停的推杯换盏,酒越喝越多,气氛也越来越热烈。虽然这酒的度数不高,可是这具属于谢明月的身体,还是不如本来的我酒量大。我也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一点酒醉的感觉了。

全身燥热,触目所及的一切都在旋转。感觉自己的面部表情都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了。从来没喝醉过,自己的酒品究竟如何,我也没有底,在语言中枢超出自我掌控,说出什么露底的话之前,还是躲起来比较保险。

囫囵地向皇帝交待了去更衣,我便在暗香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向外面走去,想让清冷的空气,帮我恢复一下神智。东西南北早已经分不清楚,我由着暗香将我搀扶到不知什么地方,然后便靠在躺椅上,待这种飘飘然的感觉过去。

依稀听见暗香的声音说道:“小姐,您先歇歇,我去给您端一碗醒酒汤来。”

“姐姐!”

我的闭目养神很快就被打断了,这次是青青。我睁开眼,模模糊糊,看见她坐在我腿边的脚凳上,头靠在膝盖上,正看着我。

“青青!”连自己的声音都好遥远,遥远的好像在另一个世界:“你——你怎么也出来了?”

“姐姐,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回苗疆。”

“你——”被她的决定吓到酒醒了一半,我坐起身,天昏地暗之后,青青的眉眼也在我的视线里变得清晰,那眼中越来越盛的水光,在酒精的衬托下,更加闪亮。我叹了口气,道:“真的决定了吗?什么时候动身?”

“嗯!我想好了,后日,后日我便离京。”风青青道:“我已经看清楚了,洛郎——不——是六王爷,他是六王爷,已经不是我的洛郎了。”

第五十八章

“为什么要走的这么急?”我皱眉:“从京城到苗疆,万里迢迢,什么也都来不及准备,你这样回去,让我怎么放心得下?能不能缓一缓,马上就是年下了,冬天路也不好走,你就留下,先陪姐姐安安稳稳过了这个年,等来年春暖花开了,我一定调派人手一路送你回去,你看如何?”

“不用了,姐姐。行囊我自己已经打点好了,上次您准我出宫时,我就已经处理好所有的事。当初我是一个人来,如今便也一个人回去。”青青摇摇头,说道。

“青青…”

我看着她泛红的眼,颤抖的唇,像一个委屈而倔强的孩子,千言万语堵在胸口,说不出话来。是啊,我该说什么,我又能说什么?天若有情,为何要让爱情有这么多的身不由己?当青青爱上洛郎,这段故事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我没有办法欺骗青青,告诉她一切都会好的。碧落朝有它的规则,门当户对,士庶不婚,就算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子要娶庶民之女为妻,都会受到舆论的攻击,何况皇室子弟!而对他们的姻缘更为不利的是,青青的出身,犯了非我族类的大忌。不说对云逍的婚姻早有打算的太后,就是皇帝那里也很难通过。

一个是江湖侠女,一个是天潢贵胄,我读过的那么多小说里,这样的组合都能成为神仙眷侣。可是在我自己置身的这段故事里,为什么不能让他们有个完美的结局?现实就是一双翻云覆雨手,将两个人在一起的幻想,完全粉碎。

我只有做最后的努力,虽然这样的做法一定要委屈青青,但是毕竟我不是这段感情的当事人,只有青青才有权做出选择。

“青青,如果你不甘心这样结束,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只是——他不可能是你一个人的丈夫,这样你也能接受吗?”

青青有些惊讶的看着我,希望的光芒一闪而过。

我继续道:“我会说动兄长,请他代父亲收你为义女,让你成为谢家的女儿。不过就算你成了云逍的妻子,必须让云逍同时纳——”

太后是不可能允许云逍只娶青青一个的,身为亲王,按照碧落法律,是可以娶一正妃两侧妃的。青青虽然成为了谢家的女儿,毕竟是养女,而且也不能给云逍带来政治上的利益。如果占去了正妃的位置,那么两个侧妃的位置,太后一定不会放过的。虽然我也不想,但是既然是谈判,就不可能不做让步。

“不可以!”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着“吱呀”的响声,屋门洞开,云逍走了进来。

青青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我甚至怀疑她下一秒就会晕过去。但是她毕竟没有。她看着云逍,问道:“为什么?”

“青青是我与晔儿、煜儿的救命恩人,我兄长朝阳为表感激,将青青认为义妹——”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他走到我面前,脸色涨红,本来醇厚的声音也尖锐起来:

“从昨年到今年,臣弟的婚事,真是让皇嫂费心了,臣弟无以为报,如何还敢让皇嫂为臣弟和青青之事这般操劳!臣弟明日自当向皇兄和母后表明心迹,谢兄哪里,就不敢有劳了。臣弟不才,却也不至于如此懦弱,让他人为自己承担!”

我皱眉,这样的说法,不是云逍一贯的风格。我看了一眼青青,她瞪大了眼睛,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反而更加悲伤。

我垂下眼,太后娘娘绝对是个挑剔的婆婆,青青的性子又太冲了,肯定还有的苦头吃。再加上云逍对抗太后的形式,那青青的未来只会更加悲惨。我斟酌了半晌,说:

“六弟既然已有决断,我本来不该插手。只是你这样直接,于母后处,却未必能如愿。即使母后勉强答应,青青在皇族之中,只怕也难以自处,不如——”

还未等我说完,就被云逍打断:“你还想如何?以你和谢家为筹码,来成全我和青青这段姻缘?如果你不付出让母后满意的代价,她老人家是不会同意的,而她现在要交换的是什么,你心里都很清楚。皇兄那里你又要如何交待?如果牺牲了你的幸福,那么我——我这辈子——”

他后面的话一下子哽住了,我正要开口,青青突然说道:“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姐姐,洛——他说的可是真的?”

云逍看了青青一眼,欲言又止。青青凄迷的一笑,说道:“姐姐,你怎么这么傻,如果是这样,就算我嫁了他,也不会开心。”

“这件事我从没有想过瞒着皇上去做。”我叹了口气,勉强道:“太后那里,自然是我们一体承担。虽则婚姻是父母之命,但咱们毕竟是皇家,你是他的弟弟,他又怎会不为你考虑?让青青做谢家的义女,只是给她一个让太后不好反对的身份罢了。”

“如今南诏的局势,青青的身份,皇兄他如何会同意?”云逍摇摇头:“若皇兄不同意,你又当如何?弯弯,你敢说你没有想过?”

我只能沉默,我不能欺骗他们。我和皇帝之间有太多的不可以、不可能,可是我们越是相守,就越不舍得转身结束,所以只能装着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深宫之中女子的命运早已注定,幸福那么短,而寂寞那么长,我也许能改变青青的命运,却改变不了我自己的。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对青青,对着有着明朗笑容与直爽个性的青青,我无法不为她做些什么。

“姐姐,我已经决定了,我想嫁的男人是洛郎,我又不认识什么洛王,为什么要嫁他?”青青挺直了脊背,绽开了一抹笑:“咱们今日来此是喝酒的,既然说了不醉不归,怎能不算数!走,姐姐,陪我喝酒去!”

“好!”不忍心看她的表情,我只能匆匆应承。

谁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若真的有相守的机会,又有谁会舍得放弃?可是若能相忘于江湖,对于青青而言,也许还有幸福的可能,现在的我除了这样的自我安慰,不敢去想别的可能。

既然这样,不如就醉了吧,而明天,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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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现代到古代,从庄明月到谢明月,喝醉到茫茫然,我还是第一次尝试。就算紧闭双目,周围的一切还是在脑中盘旋,整个人仿佛飘在云端。

难怪那么多人都会但求一醉,原来不需要面对现实的感觉如此美妙。

感觉有一丝清凉从唇齿间流入,那种茫然的感觉慢慢消失,我睁开眼,幽暗的灯光下,青青脸庞更显得忧郁。醒了,总是还要回到现实的世界吧。

眼皮灼热,眼角周围的皮肤有些紧绷,我侧了一下脸,枕上冰凉而湿润,是我哭过了吗?我开始回想喝醉之前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双手撑着坐起来,接过青青递来茶盏。她说道:

“我调的解酒汤,姐姐快喝了吧,要不明天起来就难受了!”

“谢谢你,青青。”我点点头,将解酒汤慢慢喝完,然后问道:“什么时辰了?他们呢?都散了吗?”

“不要管他们了,姐姐,你和我一起走吧。”青青握着我的手,热切地说:“你和我一起去苗疆。我们两个人把这里的事情抛得远远的,管他什么皇帝,什么王爷,只我们两个人,多么快活!”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我摇摇头。

“为什么是傻话,你明明就不想留在宫里。只要你点头,我这就去把他们都药倒,等到他们醒来,我们早已经离开京城百里之外,我还会易容术,他们一定找不到我们的。”青青越说越急。我只好喊停:

“青青,不要再说了,你知道的,我不能走。”我承认,当她说起一起走的时候,我的心动了一下。但是我也明白,我不可能离开。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也许我还不知道自己想做些什么,但是自己不能做什么,我却很清楚。每个人都不是独自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的,庄明月可以一走了之,但是谢明月不可以,碧落的皇后不可以。

“青青,我明白你的好意,但是我的位置是在这里。从我到了这里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失去了率性而为的资格。如果我和你离开,烨儿和煜儿怎么办?他们还那么小,就算有皇帝的庇护,他们该如何在宫廷立足?我的兄长、还有暗香、疏影、鱼姑姑,凤仪宫里的每个人,他们又该怎么办?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他们每个人都待我以诚,我怎能陷他们于那样的境地?人活于世,有比快乐更重要的事,那就是责任。有这份责任在,就算是走得再远,我的心依然不能离开,那走与不走,于我又有什么区别?”

青青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了,我微笑着拍拍她的手,继续说道:“青青,你和我不同,你只要再向前一步,就能海阔天空。”

“姐姐——”青青低下头,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了我们交握的手上。

“小的时候,我一直想有个姐妹,晚上可以头挨着头,聊着女孩儿的小秘密聊到睡着,可一直没能如愿。如今我有了你这个妹妹,总算能得偿所愿了。咱们躺下,不管你心里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吧。”

青青的睫毛上仍然挂着泪珠,她躺在我身边,用一种梦幻的近乎悲伤的语气,讲起那个属于他们的故事。我在她低低的叙述声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无责任小番外

“开会了,开会了,你们几个,都给我坐好了。”无良某雪的眼睛威严的扫过底下坐姿各异的四人:“咱《当时明月在》的收视率,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下滑,你们几个说说该怎么办?”

“亲爱的岳母大人,《当时明月在》收视率之所以下滑,还不是你老人家老年痴呆,一穿穿了两个月闹到民怨沸腾!你往楼下看看,什么叫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什么叫——”云旭童鞋看着无良某雪,非常不客气的揭底。

“shut up!”某雪的脸皮早已经刀枪不入,清了清嗓,说道:“总之,读者就是上帝,既然有读者想看,我决定了,为了冲击七夕情人节档期的收视率,你们都给我NP!”

“NP?没问题!”云旭童鞋露出了“邪佞”的微笑,抬手,面前的桌子瞬间灰飞烟灭,N道人影在空中飞来飞去,气流从头顶划过,某雪按着自己怒发冲冠的发型,抱头蹲在了凳子后。

“我要的是NP,谁让你们打架?”

“N人PK,简称NP。”

情人节端庄的分割线

“弯弯,弯弯…”

耳畔颊边传来温润的触感,不停的摩挲着。好痒,我无奈的睁开眼,推开在我身上腻着的皇帝大人,对上他含笑的眼。

“什么时辰了?”被他半拖半抱拉起来,我还有些晕。

“快酉时了,你倒有本事,睡到这个时辰还不愿起来。”皇帝大人装模作样的冷哼的一声,说道:“今日是七夕,你只管这么懒着,也不怕巧都被别人讨去了。”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终归也不是你的,反正我已经这么笨了,所以你呢,也只能后悔遇人不淑,本朝不幸了。”我瞥了他一眼,接着说道:“要不你看谁巧便找谁——”

那个最后的“去”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他堵住了——以吻封缄…

出得凤仪宫的大门,已经是繁星满天了。站在鼎湖边,皇帝握着我的手,一起将放着蜡捏牛郎织女像的“水上浮”,放入水中,目送它飘远,心思也跟着它越飘越远。

“想什么呢?”皇帝大人捏了一下我的手,然后将我整个人揽入怀中。

“我在想小的时候,母亲教我念的一首诗。牵牛出河西,织女出其东。万古永相望,七夕谁见同?”我将头枕在他的胸膛:“牛郎和织女,真的有相见的那日吗?”

虽说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但世间的有情人,又有哪个不是想着长相守?

腰间一紧,我整个人都腾空而起。耳边有风呼啸而过,当视野里所有的景物都静止下来,我已经被他安置在膝上,头顶的天空,换成了葡萄架。琐碎的星光从那枝叶的缝隙中散落,辉映在他俊美的脸上,宛若天人。

他也知道那个传说吗?所以带我来这里。七夕的晚上,若有情人在葡萄架下听到牛郎织女的情话,便会一生相守。

“弯弯。”他的双眼,比天上的星光更璀璨,温柔更炽热,定定的看着我:“牛郎和织女是否真的能相见,我也不知道。但是弯弯,若他们真的相逢,也会说我对你说的话,做我们现在在做的事——”

“弯弯,我爱你!”

第五十九章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想着可以不动声色的离开。”看着前面和侍卫对峙的落寞身影,我苦笑了一下,用哈气温暖自己的手,出声道。

果然是养尊处优惯了,现在连用冷水洗脸洗手都有些受不了了。长此以往,庄明月还剩下些什么!

“姐姐。”青青转过身,清晨的阳光让一切无法遁形,她脸上的憔悴与黯然一览无遗。这傻丫头,怎么傻到真的相信,帝后出行,宫里会毫无准备。只是就像某本小说上说的,高级的仆人,是主人感到舒适却又不会察觉到他们的存在,无疑宫廷培养出来的仆人,是最高级别中的翘楚。

挥退一众侍卫,显然他们是“咻的一声”侍卫的好同僚,转眼便消失在了我面前。我转向青青,无奈的开口:

“不告而别可不是什么好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