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越没想到皇后会主动凑过来,倒是有点小紧张,仍僵着姿势拿着书,动也不是躺也不是。

“书好看,还是我好看?”苏绒挑眉一笑,径自俯身吻了吻他的唇角,指尖划过他的脸颊,一路向下,在颈侧不安分的画着圈。

这古代人满脑子礼则规矩,越是不受宠的越怯懦小心,处处担惊受怕。

但苏绒向来喜欢调情撩拨,能乖巧到哪儿去。

岑越这头还懵着呢,手里的书便已经被拨弄到了一边,那小美人儿半趴在自己怀里,蜻蜓点水的索吻让人心猿意马。

她的长睫扫在自己的脸上,连带着心里痒痒的。

『这皇后……是突然开了窍了?』

『唔,她嘴唇好软啊。』

岑越脑子里胡思乱想着,面上却仍竭力保持着冷淡而又不悦的神情:“放肆。”

『对,就是这里,舔吻耳垂也好舒服……』

“放肆?”苏绒噗嗤一笑,凑在他的耳侧呵气如兰,温润的掌心直接滑进长衫内侧,若即若离地蹭着他紧实的腰际,声音无辜又绵软:“是这样么?”

长指一扫腰窝,微痒又暧昧。岑越低哼了一声,直接把她抱在了怀里,一个用力便坐了起来。

他指尖一挑便解了她胸前的搭扣,长驱直入的探进柔软的里衣之中,握住那微挺的小乳,低沉道:“就知道乱蹭。”

苏绒倒是乐得他揉捏,索性勾住了脖子,垂眸浅吻之际,还发出几声低低的嘤咛。

倒成了自己在欺负她了。

两人这一看对眼,又开始没羞没臊的从榻上滚到床上,大晚上的折腾了一个多时辰。

连着两觉睡的香沉踏实,早上的胃口也是极好。

由于资料里说这皇上喜欢虾仁,炸酱面备着的蒜香肉丁里也多添了些虾仁末儿,桌上帝后一人一碗面,三四碟爽口小菜,还配了甜香的鲜豆浆。

岑越只觉着自个儿像是京中哪位被伺候妥帖的老爷,在家中过得安稳又放松,几乎感觉不到这皇城里的处处拘谨。

临出门前,皇帝大人又偷偷打了个饱嗝儿,然后一本满足的走了出去。

殊不知这皇上放了柔贵妃的鸽子,后宫里一众妃嫔眼巴巴的从晚饭等到睡前,才又知道这皇上睡凤仪宫里了。

嘿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这皇后自打成为太子妃起,就不得宠到现在,怎么这风头说变就变了?

小太监宫女们都被打发去探听消息,几个宫里的主儿开始琢磨着皇后是使了什么手段,自个儿这墙头是不是得换换。

苏绒闲着没事就跟听广播似的,窝榻上听着一众人心里的嘀嘀咕咕,倒也是乐不可支。

什么手段?

怎么爽怎么来啊?

这宫里是人呆的地儿吗。吃饭有规矩,睡觉有规矩,走路有规矩。

得亏她是皇后,胆子又大,这悄无声息地带着皇帝坏规矩,倒也是个有趣的事儿。

不管是寝具的乱改,还是这膳食求精不求多,就连饭后兴起直接来一发,那不都是破了从前处处循规蹈矩的习惯。

岑越虽然没感觉出来,可甜头是尝着了。

请安是自然得去请安的。

柔贵妃昨晚精心梳洗打扮了半天,到最后都没等着皇上,差点一口银牙咬碎。她请安时一瞅皇后,神情那叫一个安逸飨足,心里又记了苏绒一笔。

苏绒听着这帮妃子们话里带刺的你来我去,突然又想清楚了许多事情。

这群女人啊,都是闲的。

不管是古代也好,现代也罢。这内心空虚的姑娘但凡碰着个男人,就容易魂不守舍,恨不得二十四个小时都围着他转。

现代的男朋友若是会宠人的,还晓得放下游戏来陪她闲扯聊天,可这深宫之中,一群女人分享着一个男人,还不是轮班制——

宫里又没电视又没手机的,可不是闲出鸟儿了么。

苏绒打量着她们鬓侧髻稍的珠翠玉碧,又开始走神。

人多的时候,心声这个技能还是偶尔关一下,闹腾的跟菜市场一样。

给她们找点什么事儿做比较好呢?

这玄国类似现世历史里的大明朝,文化啥的发展的都很不错,近年来总体上也是风调雨顺,只是皇帝即位尚短,业务还不是很熟。

她左右看了一圈这满屋子的莺莺燕燕,突然开了口:“这后宫里,算上品级最低的淑女,大概有多少姐妹?”

柔贵妃虽然心里对皇后很不爽,贤良的姿态还是要做足:“回皇后娘娘的话,这后宫之中,算上新晋的两个选侍,约莫有六十八位。”

嚯,这么多人分一个皇上啊。

苏绒想了一会,开口道:“能读书写字的,大概有多少个?”

“这个……”柔贵妃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思索道:“三四十来个吧。”

“会吹拉弹唱的呢?”

皇后你是想组个戏班子吗……

殿内已经寂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能听见柔妃不自然的呼吸声:“大概有,十来个?”

“那也不多。”苏绒抿了口银朱递过来的热茶,慢悠悠道:“这宫里的妃嫔,若是成日巴望着皇上来,日子也够没趣的。”

得亏这不是大明朝,阶级观念也没有那么固话,文人雅客也会写些话本小说,倒不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她眼珠一转,慢悠悠道:“皇上白天忙着政务,下午虽说会看些书,倒也不怎么解闷子。”

“宫中这么多姐妹,不如各自想些主意,半个月后同我展示一二。”她抿唇一笑,端得一片敦厚大方的模样:“若是写出出彩的话本,又或者是编出好听的曲儿来,不等本宫举荐,皇上自然也会亲眷一二,对不对?”

惠贵人面上一喜,当即便笑着点头。

皇后这意思,是鼓励后妃们各自上进,一来陶冶身心,二来也算为皇上的生活里添些趣味。

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话一出,满堂的娘娘们各自变了颜色。

她们当中,有的是诗书世家,自然擅长这皇后娘娘所言的事情。

可有的人不识大字,连笛子的握法都不清楚,听到这事直接乱了心神,慌得手足无措。

“当然,这事儿不急着半个月就出结果。”苏绒不紧不慢道:“本宫大可以固定时间下来,专门安排皇上看你们展示才艺。”

“这一旬有十天,十天里七天上朝,三天沐休,回头大可以同皇上讲一声,”她语气一顿,见所有人聚精会神的模样,更是笑的温文尔雅:“六十来号姐妹,各自领了次序,趁着这机会让皇上更好的认识你们,可是个好机会呢。”

这叫什么?竞争上岗制!

她现在是皇后,也没有争风吃醋的心思,自然可以站在大方的一面,让所有人都获得公平竞争的机会。

这些女人哪怕是为了男人而活,也别成天想着勾心斗角,有时间玩那些阴狠的手腕,倒不如实在的付出些努力出来!

苏绒自从开了心声之后,听到最多的,就是不同版本和语调的悲春伤秋。

这皇上不去睡她们,她们就一个个跟死了爹妈似的,不是怨天尤人,就是期期艾艾。

所以说自己压根就不喜欢古代,一帮脑子被裹脚布糟蹋了似的女人,一点都不开窍。

“本宫也知道,你们当中有的人,从前并无机会接触这些。吟赏诗文也好、拨弄丝竹也好,终究是要学的东西。”苏绒语气一顿,严肃而又正经:“但学,总是归学的来的。一个人想不出注意,就联合着手帕交一起想。”

“这失宠还是得宠,权交由你们自己选择。”

论说现状,她苏绒也算不上得宠。

可是凤位在这,皇上的庇护在这。

哪怕太后存心拿此事为难,她苏绒也有一百种法子怼回去。

既然是现代女性,那就别自甘堕落的认同古代的一切。

苏绒看着这环佩叮当的一众人,由衷的怀念过去。

到底是接受了现代教育好啊,起码能活得明白。

若是一辈子都把心思和牵挂放在旁物上,一辈子都得患得患失,不得安宁。

妃嫔见她说完,开始各自小声嘀嘀咕咕,倒像生活里多了不少依托。

苏绒淡淡一笑,慢声道:“都回去把消息带给宫里的小主们,各自努力去吧。”

“本宫乏了,你们可以退下了。”

当天下午,后宫里的交流突然变得额外频繁起来。

不识文字的妃子开始去和才艺过人的小贵人搭话,平日只知道空坐叹息的婕妤开始四处重新活络人际关系。就连向来得宠的几位妃子也慌了神,开始各自给家里写信,寻些才艺过人嬷嬷进宫。

苏绒这么一来,就完全搅乱了已经成型的后宫阶级。

她让更多的人有机会往上走,同时让原本稳坐妃位的人不得安宁。

每个人都想获得更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野心。

得知这消息的时候,连岑越都亮了眼睛。

作为男人,他自然乐意后宫们更加百花齐放,女人学些诗书丝竹没什么不好的。

作为皇帝,他突然明白自己的死局该怎么走。

不是朝堂里没有人才,而是发掘人才的手段不够。

这政堂之中,更需要开发出如后宫般的机制。

从前的折子都被内阁的大臣们挑选后递上来,但哪怕如此,他都有可能一天批阅不完各种繁琐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更需要人才自荐与对应的考核和奖励。

岑越向来是个聪明人,他仅仅与苏绒交谈了一下午,便清晰了后宫里新晋制度的全部,这些都可以悉数照搬给政堂,并且加以强化和发展。

——这苏绒,当真是个妙人儿啊。

岑越望着皇后在怀里熟睡的模样,又凑上去亲了一口。

真乖。

第40章 昏君啊!昏君!#4

活的自在点这件事, 怎么算都不亏。

如果真有延年益寿的效果, 那很正常,活的越开心身体状态越好,有些老太太都七八十了也乐颠颠的走老远去搓麻将, 大概是这么个理。

若是没这种保健效果, 起码每天都能乐呵呵的,早死也比跟个王八似的憋一百年好。

苏绒大概算是天生的乐观犬儒主义, 起码在生活状态上是如此。

大事儿岑越操心,小事儿柔贵妃操心。每天睡醒了玩鸟喝茶看小说,到处转悠两圈视察下工作,也显得自己非常尽职。

这一晃眼就到了要给太后请安的日子。苏绒虽然心里不太乐意, 但还是一大早就收拾灵光了, 施施然上了宫轿。

岑越虽说是嫡长子,奈何年幼失恃,皇后害了肺痨薨了, 原先的端妃便承了后位, 一路稳稳当当的坐到现在。

虽说这几天她都在各宫逗鸟听曲儿, 但‘FM太后娘娘’频道还是有按时收听。

这苏心柔心理活动最频繁的时候,就是在睡前。

太后娘娘大概四十多接近五十岁,眼瞅着也是要进入更年期的主了, 不仅脾气暴躁了许多, 插手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苏绒虽然最近跟皇上黏糊了不少,但从不说多余的话,也不碰他心里忌讳的事儿, 倒也没有被迁怒过。

实际上,岑越现在都觉着自己有点色令智昏,他一见着苏绒眯眼笑儿的模样,便觉得自己什么都肯给她。

“皇后娘娘,永寿宫到了。”银朱在郊外小声道。

苏绒扶了她的手,缓步出了轿子,娴熟的端出皇后般从容又温雅的姿态,小步子迈的贼慢。

她之所以挑了这个时辰,就是因为皇上想起来有事儿要跟太后商量,估计一炷香的功夫就会过来。

『怎么还没到。』苏心柔等的略有些不耐烦,在凤位上又换了个姿势。

她的儿子悌昀王近日被削了用度,听风声说要被封到更远的地方去。

原本自己年轻时不得力,没法子弄死这个岑越,现在亲生儿子还要被扔到西北去,苏心柔宫里瓷器都成柜的砸,就差当面给皇帝脸色了。

苏家其他的臣子虽然有意阻拦,但这毕竟是祖宗定好的规矩,岑越把典仪规章搬出来,美其名曰为体恤弟弟生活不易,赐他更广阔的封地,还随手封了个号当附送的。

这京中重军刚拨了一半去护送赈灾粮,连兵权都悄无声息的转给了旁人,沈家一众文臣连发火的底气都没有。

——皇上这次话头占尽,他们根本无从发作。

『听洵星的通报,这苏绒近日像是得了宠。自己一早让她成了太子妃,不就是为了让这厮能吹吹枕边风,帮自己说两句话。』

苏心柔正寻思着怎么压榨她才好,苏绒便含着笑进了正殿,行云流水地行了一套礼,温声道:“太后娘娘金安。”

那个四五十岁的女人一声冷哼,眼角的细纹更加明显。

『这小蹄子,看起来倒是滋润了不少。』

可不是呢么。苏绒垂眸淡笑,继续听她心里哔哔叨叨。

高位者最常用的手段,便是沉默不语。

一旦沉默下来,等待着的下属就会诚惶诚恐,不断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是苏绒现在能听见太后的一连串心理活动,压根不慌。

『罢了罢了,跟她还客套什么,不过是没落亲戚的闺女而已。』苏心柔一抬眉,冷淡道:“悌昀王的事情,你听说了没有。”

苏绒这头还跪着呢,见太后压根没有说免礼平身那句话的意思,自然继续跪的稳稳当当:“臣妾不知。”

『真不知道?』苏心柔愣了下,心里的不屑又多了几分。

『到底没有多少出息,当皇后这么多年了,连眼线耳目都没有,废物点心一个。』

“那本宫便告诉你。”苏心柔清了清嗓子,皱眉道:“这悌——”

“娘娘恕罪。”苏绒打断道:“此事乃外宫私事,臣妾不应清楚。”

苏心柔跟着一滞,面色不善道:“悌昀王乃是皇家亲王,是陛下的手足,何来外室之说!”

“臣妾只是一介妇人而已,无权也无才听闻这些。”苏绒继续跪在那,语速不紧不慢:“若是寻常母子逸事,娘娘大可以寻贴身宫女闲谈,若是要紧私事,臣妾也爱莫能助,无从插手。”

她轻描淡写几句话,把所有可能性堵死,就是不肯让苏心柔把后面的话讲完。

“皇后近来是越发目中无人了啊。”苏心柔眼睛里多了几分狠厉,盯着她道:“本宫想说些什么,轮得到你来说教?!”

由于跪的时间有点久,苏绒觉得膝盖还真的有点疼。

她并没有抬眼看那个老女人,不卑不亢地回应道:“太后娘娘自然可以随意言语,只是能听见多少,都看臣妾自己的造化了。”

“你!”

苏心柔把苏绒招进宫里,就是存心让她当传话筒外加挡枪的炮灰,哪想得到这榆木脑袋连着几年不得宠也罢了,如今稍微长进些便开始顶嘴冲撞,当真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凤阳花染过的红指甲在青漆椅背上轻敲了下,苏心柔阴沉道:“皇后怕是忘了宫中规矩,唤赵嬷嬷过来。”

她在后宫沉浮挣扎了几十年,对那些阴损的责罚借口再熟悉不过。

“皇后,本宫来考考你,这《女诫》第六章,讲的是什么?”

这给妇人读的书,咋一看都是些三从四德的东西,但乱七八糟的能堆一大摞。

女诫女德、女则女训、孝女经女论语……

猝不及防的提这其中任意一本的一章,谁能当时就能反应过来?

你以为这是高中生的诗句填空呢。

赵嬷嬷拿来了铁骨的戒尺,已经站在了她的身侧。

看样子,这要是背不出来一句,都得落下带血痕的瘀伤啊。

苏绒杏眼微睁,看着二狗子在0.03毫秒里便检索出来的微软黑体大字,字正腔圆地朗读道:“曲从第六。夫‘得意一人,是谓永华;失意一人,是谓永讫’,欲人定志专心之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