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上升起一股不悦感,低声道:“不要这样。”

话虽如此,两人已经到了餐厅前。

叶亦流为她开了门,侍应生见到他带墨镜的模样,第一时间把他们两引至了贵宾包厢。

“不要怎样?”苏绒慢悠悠道:“你在生气。”

“我不明白,最近是怎么了。”叶亦流为她铺好餐巾,低声道:“你这样刻意的故作乖巧,是想让我厌恶你吗?”

“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苏绒挑眉道:“恋爱,结婚,滚床单,你想要什么,我都第一时间给你,不再增加任何难度,不也挺好的?”

她这样做,就如同强行让超级玛丽上天入地的五百关,变得跟在操场上散步一圈一样简单。

也正因为得手的太过容易,才显得一切都索然无味。

“不,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想……”叶亦流下意识道。

“更想怎样?”苏绒挑眉道:“征服我吗?”

侍应生敲门进来,开始上例汤和菜肴,两人默契的闭了嘴,又演出一派平静的场合。

等门再度被关上之后,苏绒低头喝了半碗汤,眼瞅着对面那个男人神色越来越不悦。

“你从头到尾,既不想与我恋爱,也不想与我结婚,对吗?”苏绒说话坦然而又轻巧:“你只是想驯服我而已。”

她确实是一匹野马,搞得江淮头上一片草原。

可是他选择了放手,叶亦流选择了套笼头和马鞍。

哪怕用铁鞭来镇压,他都要让她臣服。

可最核心的缘由不是因为占有欲,他只是厌倦了生活,想用她来打破这枯燥而寂寞的人生而已。

“你在反抗我。”叶亦流盯着她道:“我明明已经放手了。”

“你想要分手,我让你走。”

“你和别的男人同居,我也没有干涉。”

“你现在作出这副姿态,就是为了赶走我吗?”

“叶亦流。”苏绒放下了刀叉,心想今天果然不是来吃饭的,慢慢道:“你抑郁了。”

“不存在的。”叶亦流不假思索的否认道:“我没有任何自杀的念头,也并不怨天尤人。”

“你在厌恶你自己,和这个世界。”苏绒轻声道:“你不爱我,你只是想用我来摆脱很多东西。”

比如这些狂热的粉丝,比如这整个毫无挑战性的世界。

他现在拥有花不完的资产,几乎所有的女人都肯对他投怀送抱。

“确实,你现在看起来温文尔雅,举止得体自然。”苏绒看向他的双眼,语气没有任何的犹豫:“可现在的你,就是一个病人。”

“我讨厌你这样说话的语气。”叶亦流平静道:“请不要再这样。”

“晚饭之后,我为你预约了一个很优秀的心理医生。”苏绒淡淡道:“我陪你去见她。”

“她不会暴露任何的隐私,也不会让你困扰。”

“那又怎样?”叶亦流烦躁道:“我已经说了,我没有抑郁症。”

“是吗?”苏绒挑眉道:“我们试试,断开联系一周?”

如果我不存在你的生活里,你还能感觉一切都好吗?

“在这一周里,我们不要有任何的电话短讯,我也不会让任何人透露我去了哪里。”

“你想不想试试看,一周过后,你会感觉怎么样?”

他对她的,不是依赖,不是爱情。

她是他的度洛西丁,仅此而已。

直到最后,叶亦流也没有松口,只沉默着同她吃完了这顿饭,把她送了回去。

江淮等在门口,一脸温柔的接她回家。

连一声再见都没有,他就径自关门驱车离开。

苏绒熟练的把电话卡抽了出来,思考道:“我该和我爸打个电话,让他把事儿都暂时交给其他人管管。”

“你想去哪里?”江淮有些意外:“你真的打算,跟他一个星期不联系?”

“抑郁症就坚持治疗和吃药。”苏绒慢慢道:“我不可能因为他是病人,就牺牲掉我的一切。”

这个世界上需要被拯救的人有这么多,就连宿主也是其一。

谁也不欠谁什么。

她的眉眼依旧精致,笑容风淡云轻。江淮凝视着她,淡淡道:“你有时候冷血的,让我都刷新了认知。”

宿主不能放开他,就是这个原因。

恐怕其他人失败的六百多次里,有大半都是因为他。

无论是好莱坞的邀约,BILLBOARD的榜单,还是国内的大小桂冠。

只要他想要,他就可以凭自己的家世、人气,甚至是美色,一点点的拿下来。

世界大小的奢侈品的代言拿了个遍,恐怕也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

“其实想感受生活的艰辛,其实也简单。”苏绒脱下了披肩,慢慢道:“自己放弃那巨额的财产和资源,或者拿刀划下那漂亮的小脸。”

那些口口声声是真爱的粉丝们,看见他变丑陋的样子之后,恐怕会悄无声息的开始离开,再去迷恋新的男人。

只要他一直精致帅气,到老去时都高端优雅,这些东西就会一直跟着他,把所有的难度都自动调成0.

“晚餐吃吞拿鱼三明治,配荞麦茶。”江淮慢慢道:“饭后出去散步?”

“我们准备搬家。哪儿都别去。”苏绒叹了口气道:“先去17楼住一周。”

“嗯?玩儿这么大?”江淮忽然露出暧昧的笑容,明显是回想起十七楼的那段疯狂岁月:“你这是在邀请我么?”

“其实你也没有信心,对吗?”苏绒突然抬眼看他,低声道:“你一直都以注定会失去我的心态,在和我聊天开玩笑,对不对?”

“别这样。”江淮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每天解构别人的内心,一点也不有趣。”

话虽如此,他们还是默契的在饭后洗碗打包,带了点必备的东西加半打化妆品,然后从地下车库换车去了公司。

此刻的夜晚寂静无声,苏绒也和爸爸打完了电话,拜托他照应一段时间,然后开始了新的宅生活。

17层一直配备了几乎全套的服务人员。

甚至连私教都准备了三个,健身房有百来平。

苏绒跟着江淮四处溜了一圈,顺便看了眼宽大的室内游泳池,心想这宿主过日子也是心安理得。

这一切,都是她给自己打下的江山啊。

富二代这么多,能混到她这样霸主地位的,恐怕也没有几个。

只是太会玩也太渣了些。

她换了电话卡,也退了所有社交网络的登录状态,找了专人把所有的网络信息安全都加强了一遍,然后和江淮呆在十七楼,整整八天。

这八天里,他们依偎着沉眠,偶尔接吻,睡醒了一起看电影小说电视剧,或者开始玩XBOX以及各种主机游戏。

江淮虽然之前没接触过,但是上手极快,连招一套套的,看的苏绒都懵了。

他们像是两个沉迷于放假的少年,乐此不疲的在这层楼里找乐子。

【165斤。】

苏绒看了眼数据,松了口气。

好在这宿主基数大,所以最开始很好瘦,现在脸型都优化了不少。

她最后看了眼电子钟的时间,打开了那个关机八天的手机。

为了休息,她屏蔽掉了微博INS和推特,宛如在避难所里一样,安安心心的休息和锻炼身体。

没想到一打开微博,热搜和头条就都是叶亦流。

#叶亦流舞蹈摔跤#

#叶亦流和神秘女子出入夜店#

#叶亦流打人#

“你看。”江淮凑到旁边,慢条斯理道:“你一隐匿,让他分散焦虑感和控制欲的目标消失,他就开始乱了。”

“你不觉得,他在试图一步步的毁掉他自己吗?”苏绒低头翻了大半的抓拍和采访,发现这偶像的完美一面已经开始被破坏了。

他想要的,原本就是破坏自己这极端化的人生,在过度的聚焦中能喘息一阵子。

然而他也做不到放下名利和姿态,变成籍籍无名的路人甲。

他追逐苏绒,只是因为他想追逐一个不可能的目标,来发泄心里的仓皇和恐惧,而目前来看,连已婚妇女都会为他动心,苏绒还真不是个巧合之中的选择。

好了,不要再折磨他了。

苏绒叹了口气,拨通了电话。

通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喂。”另一头的声音沙哑而疲惫:“你够狠。”

“走吗?我接你去见医生?”苏绒淡淡道:“想清楚了没有?”

“没有。”叶亦流看着镜子中神情苍白的自己,冷冷道:“我只知道,我在不停地垮掉。”

“那就把通告推了。”苏绒叹了口气,瞥了眼在旁边摇尾巴的江淮:“我开车过来接你。”

“你自由了。”她挂了电话,冲着江淮挑眉道:“谢谢你陪我这么久。”

“打算瘦到多少去领证?”江淮笑眯眯道:“我的收费很贵的。”

“知道了啦。”她凑上去倾身一吻,慢悠悠道:“再见了,老公大人。”

在下楼的那一刻,苏绒忽然想起了那一堆成就点。

话说这个时候还是下午,公司楼下也不知道蹲没蹲着狗仔们。

要不把瞬移技能刷满……上海堵车堵的跟春运似的,还是瞬移方便一些。

“二狗子?”她唤醒了系统,询问道:“你帮我把技能点刷满吧。”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你现在的余额点数是8点,不够解锁任何阶段的技能。”

“怎么可能?你是不是结算延迟了?”苏绒下意识的反驳道:“我明明完成了一个X级任务!”

“那个任务已经失败了。”二狗子回答道:“按照规则,所有已获得的相关点数都会扣除。”

“失……失败了?”苏绒茫然道:“怎么会……怎么可能失败?”

“任务要求是,‘保护宿主的真实地位’,但是在你离开的二十天后,澹台夜发动了秘密政变,囚宿主为女奴,而且宿主现在已经陷入昏迷状态,只是勉强的吊着命而已。”二狗子简单概括道:“因此,你没有获得任何新的成就点数。”

事情进行到这里,苏绒哪里还有心思关心所谓的什么特殊能力,她只觉得自己呼吸都喘不上气来,僵硬道:“那宿主还可以活多久?”

“很遗憾,宿主的灵魂大概还有七天消亡。”二狗子不带任何感情的解释道:“那个世界,和你现在所处的世界,时间流逝速度相同。”

来不及了。

七天,七天内,她要彻底解决掉虞冷之,跟江淮结婚。

苏绒飞快地下了电梯,两三步就找到了汽车,飞速离去。

第52章 女帝之路#6

她脑子很乱, 但总有几件事能梳理清楚。

第一, 苏爸爸始终希望她能找到一个好人家,对江淮也还算放心。

第二,现在的叶亦流虽然还需要她, 但也算是认清了些现实。可能从始至终, 他想要的都不是她——所以危险排除,他大概率不会影响自己的婚姻。

第三, 虞冷之虽然难搞定,可他也有重重要兼顾考虑的东西,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所有。

这个世界的任务,本身就是X级, 哪怕自己有心放弃, 也可以随时选择退出。

苏绒之所以执着的留在这里,想在最后的几天里再做些什么,就是因为她有那么一丢丢的……羡慕这个宿主。

她比自己更肆无忌惮, 也更寂寞孤独。

虽然这么想很矫情, 好像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深海中的鲸, 在寻找着对的频率,但可能生活也本身如此,谁都无法改变什么。

她只想替宿主解决掉这一桩桩的麻烦, 也算是拥抱一下当初寂寥又迷茫的自己。

叶亦流呆在自己的公寓里, 哪里都没有去。

苏绒担心有私生饭和狗仔,提前两站路下车,用墨镜和鸭舌帽简单掩饰了下, 从地下车库坐电梯上了楼。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露出了虞冷之的脸。

“嗯?终于来了?”他眉目平静,淡淡道:“叶亦流睡着了。”

“你怎么在这儿?”苏绒惊讶道:“你也认识他?”

“我认识每一个追求过你的男人。”虞冷之给她拿了拖鞋,叹了口气:“你玩失踪的这几天,我都在给你收拾这堆烂摊子。”

“你的意思是——”苏绒怔道。

“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也知道你这几天里都在哪里。”虞冷之把热好的抹茶撞奶递到她的手里,语气温柔:“你要结婚了,对吗?”

……我可怕的直觉,果然从来都没有跑偏过。

“不要害怕。我和你交往了四年,难道还不懂这些吗。”他看着她,语气里透着淡淡的怀念:“你解决了越歌,拆穿了叶亦流,下一步是不是要来找我?”

“嗯,然后说,我对你的一切,都只是执念,爱情早已逝去了?”

苏绒抱着热乎的瓷杯,低着头不说话。

她知道自己玩不过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宿主当初提分手的时候,忐忑了很久,可虞冷之甚至连问为什么都没有,就果断的放了手。

“《基督山伯爵》里说过一句话,我很喜欢。”虞冷之坐在她的身边,看着茶几上的水晶鱼缸,缓缓道:“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样东西,你得让它自由,如果它回到你身边,它就是属于你的,如果它不会回来,你就从未拥有过它。”

他侧过头,看向低着头的苏绒,神情有些复杂:“我不清楚,我们之间是因为年龄差,还是个人生活信念的问题。”

“可我知道,你逃避我,是因为我总给你带来沉重感。”

从大学时的怦然心动,到她毕业时的默然不舍,虞冷之把很多东西都压抑在心里,什么也没有说,只与她微笑着挥手作别。

“我很抱歉。”苏绒低低道:“我伤害你了。”

虞冷之沉默了一刻,叹了口气。

“可遇不可求,算了。”

“不管怎样,祝你新婚快乐。”他拍了拍她的肩,犹如经年的老友:“不要在意未来和现在,也不要再回头遥望过去。过得开心快乐,便足够了。”

苏绒抬起头来,怔道:“这是你的真心话么。”

“我提前一步过来,就是不希望,我也成为你的下一个解决目标。”虞冷之淡淡道:“我对你的感情,不是可以三言两语就否定的。”

“喜欢一朵花,会把它摘走。”

“爱一朵花,会想着给它阳光与水。”

他站起身来,放松的伸了个懒腰:“你的婚礼,我就不去了,等这个项目忙完,我大概就回美国,恐怕不会再回来。”

苏绒跟着站了起来,深呼吸了一刻,给了他一个拥抱。

“我爱过你。”她轻声道:“再见。”

“嗯。”

叶亦流睡醒的时候,已经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