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揉了揉凌乱的发型,瞥了眼空空荡荡的客厅:“诶?虞导呢?”

“他有事,回公司开会去了。”苏绒慢悠悠道:“我今天带你去见一次廖医生,以后你都自己去。”

“为什么?”叶亦流不解道:“我们做朋友都不可以吗?”

“哦,主要是,最近要忙婚礼的事情,会很忙。”苏绒挑眉道:“我要结婚了。”

“你……”叶亦流语塞了一刻,试图说句什么:“你……”

“好了好了,天王大人,”苏绒起身把他推了回去:“快把睡衣换了,赶紧出门。”

江淮还在等她回家呢。

江淮爆出婚讯的时候,整个娱乐圈都沸腾了。

无论从颜值、作品还是口碑,江淮都是不折不扣的好男人形象。

他骚情的一面从来都只暴露在苏绒面前,在大众的心里,他简直是个教科书式的好男人。

江淮对外称,他的妻子是圈外人,希望粉丝和媒体们都不要过多关注。

可是稍微混点圈子的,都知道这个男人亲手终结了一个大魔王。

他们的婚礼定在了伦敦郊外,到场的来宾都自觉地没有外露任何照片——毕竟谁也不敢得罪这新娘子背后的商业帝国。

苏绒穿上了白纱,左右看了一圈,非常满意。

她没有完全瘦下来,但是好在身高能分担压力,看起来远远比从前匀称。

“二狗子。”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试探道:“如果我现在,选择了元神出窍,让宿主回来,会怎么样?”

“任务会在五分钟后判定结果。”二狗子解释道:“我们还是会自动检测后面的命运线。”

那就好。苏绒看了眼镜中的新娘,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自己还没有结过婚,也没必要把第一次送给另一个世界有主的男人。

“二狗子,让我脱离吧。”

新娘子好像突然恍了个神,困惑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眨了眨眼。

过去一个月的记忆重新回到了她的脑子里,一切的告别与告白都如电影画面一般,在她的记忆中流淌而过。

“江淮?”

她愣了下,提起了裙摆,匆匆地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

一众工作人员正忙得焦头烂额,还有人在高声的呼唤她。

可这都不重要了。

新娘匆忙的找到了他挑选领带和西装的衣帽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同样在对着镜子发呆的男人。

“嗯?宝贝怎么过来了?”江淮愣了下,仍挑眉笑道:“想逃婚了吗?”

“我想对你说,”她眼眶突然就红了起来,两手都握住了他的手,下意识地握紧:“江淮,很高兴……我很高兴,嫁的人是你。”

“我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那些生死不离的誓词,我其实也没底气说完。”

“可是一想到,可以和你共度余生,我就觉得很值得。”

男人沉默了一刻,温柔道:“别哭呀,小心妆花了。”

她不管不顾的亲了上去,任由他把自己拥紧。

“谢谢……”江淮在她的耳边哑声道:“我也有些害怕。”

原本以为一切都漫无尽头,可突然得到了一个结果。

“谢谢你,也给了我幸福和救赎。”

苏绒飘在上空,看着他们喜极而泣,看着他们一起手挽着手像小孩儿一样开始傻笑着聊天,忽然松了口气。

“噢,你成功了,恭喜。”二狗子颇有些意外的通报了结果:“你大概是所有穿越者之中,成功率最高的人了。”

这么多的任务,只失败了一次。

“嗯?”苏绒浅笑道:“送我回那个任务吧。”

“你想再次完成吗?”二狗子沉默了一刻,再度开口道:“请注意,每个世界的最高停留年限,是五年,超过五年,一切都必须要重来。”

“好。”苏绒揉了揉眼睛,再度开口道:“送我回去吧。”

她想见到他,无论如何,都想再见一面。

也许是错觉,又也可能真的如此。

她总觉得,这个男人,一直在等待着自己。

“正在整合时间线——”

“融合记忆中——”

“准备投放世界——”

她闭上了眼,感受熟悉的失重感。

然而这一次,连睁眼这件事都极其困难。

“需要提示的是,宿主灵魂已经消散,你的身体也在休克边缘。”二狗子简短地解释道。

苏绒不想勉强自己,直接躺平了调整呼吸,闭着眼睛道:“发生了什么?”

澹台夜至于心狠手辣到把原主弄死吗……

二狗子难得的组织了很久语言,试图用尽量简单的方式概括这一个月里发生了什么。

原主在发现自己成为女皇之后,重新回顾了一遍记忆,觉得自己成了龙傲天式的流弊人物。

刚好那个时候苏绒刚走,澹台夜又进来找她谈国务,这公主大人就直接冷眉相对,叫他先跪下宣誓效忠。

苏绒刚听了个开头,就一脸愕然:“跪——跪下?”

你叫最宠你的大哥跪下都有点困难,还想让国相跪下来?!

“然后她大幅的增加了供个人享乐的费用开支,同时开始修缮宫殿和花园。”

嗯……作死能力也很强。

“好了,关于她的事情不用解释的这么详细,”苏绒在意念里打断道:“你只用告诉我,这位女皇陛下是怎么沦落成女奴,又怎么把自己作死了。”

“噢,她试图纳澹台夜为妾室,在被明确拒绝的情况下给他下药来着。”二狗子解释道:“后来眼瞅着要被夺权,她就以自尽为威胁,跳湖了。”

——???

这都是什么操作???

苏绒被这副虚弱的身体折腾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费力道:“这宿主脑子这么不好使……是积了多大的福德才能被你们眷顾啊。”

“也不算吧,宿主的母亲,就是太后以她的名义,每年用私人资产赈灾救人,几乎每个郡的百姓都被荫庇过。”二狗子解释道:“但是这位太后本身就运气不错,太子又在私下干过很多阴损的事情,所以系统判定了要帮着这位公主渡劫。”

行吧……怎么说都能圆过来。

苏绒叹了口气,心想现在翻个身都费劲,还不如变成灵魂状态到处晃悠一圈。

她休息了许久,都没有听见任何人走动的声音,索性直接沉沉睡去,算养下精神。

在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先后有婢女来为她喂汤药和续命的丹丸,还有人轻柔的给她按摩手脚、翻身擦洗,避免生了褥疮。

“醒醒。”二狗子呼唤道:“澹台夜过来了。”

苏绒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身体里勉强升起了一丝暖意。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乾清宫的暖阁里,床褥依旧厚重而温暖,烛火也非常明亮。

那个男人缓缓走了进来,安静的坐在了她的身边。

他用如陌生人一般的目光打量着自己,既不肯如从前一般抚摸她的脸颊,又不仅看一眼便拂袖离去。

澹台夜看着她睁开的眼睛,垂眸道:“国事都给你安排妥当了,连叛乱的苏珉也替你镇压后贬为庶人了。”

“苏绒,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苏绒艰难地眨了下眼睛,心想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虽然只有五年,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样。

可是她想念着他,这一个月里,满脑子都是如何能再见他一面。

“太医说,你现在和活死人无别,那日坠湖是我不好,没有派人盯紧你。”他仿佛在跟遥远的时空对话,眼睛也没有聚焦到她的脸上:“我总以为,我们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慢慢来。”

“无论是了解更多的你也好,问问那些未解的谜团也好……”他停顿了一刻,仿佛在隐忍着什么:“可你就这样消失了。”

“消失了也罢,死了也好,偏偏换了个灵魂在这躯壳里,当真以为我分辨不出来吗?”

苏绒愣了下,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她知道,他什么都看得出来。

洞察如虞冷之,都分辨不出这灵魂的变化,可苏绒知道,哪怕这宿主的性子与自己相差无异,他也能一眼看出来,这躯壳里换了人。

宿主在还是公主的时候,也曾是温柔沉静的性子。

恍然一场大梦让她成了无双的女皇,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声望一齐交到了她的手中,才让那懵懂无知的女孩乱了方寸,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熊少女。

苏绒无意对宿主的贪欲和放肆评价什么,也并不惋惜这个灵魂的陨落。

毕竟是自己作的死,怪不了别人。

宿主的动机,大概是试探自己权力的边界,却直接触怒了这个为她守护国家的男人,将她以病为由,直接软禁夺权,困在了这乾清宫里。

——可到底是乾清宫,而不是坤宁宫啊。

直到现在,她都躺在这帝王的栖息之所里,起身走几步,就可以会见群臣的觐见,继续掌控这整个天下。

苏绒望着那又安静下来的澹台夜,吃力的想要动一下手指。

他神情一动,皱眉看向那微微颤动的手指:“琅华。”

侍女很快走了进来,神情里带着怯懦。

“伺候你家主子,别让她死了。”

他的神情又变得冰冷,还未等宫女伺候她坐起来,便直接挥袖离去。

——喂,我回来了啊。

是我啊!!!

苏绒心想这也是日了狗了,别说张口呼救了,她觉得自己现在多动一下都可能又昏过去。

这副身体到底在湖里沉了多久,现在搞得跟瘫痪了一样!

“你大概需要至少一个月,才能恢复完整的语言能力。”二狗子耐心的解释道:“原主当时沉湖的时候,后脑勺还撞到石头上了。”

很好……很好。

苏绒任由琅华过来给她喂水,没过多久又昏沉的睡了过去。

她并不习惯这样如植物人般的日子,但现在明显没有多的选择了。

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饭食都是磨细的肉糜虾茸粥,偶尔会变着花样让她吃些小菜。

澹台夜隔三差五还是会过来坐一会,如同个尽忠职守的臣子,坐在她的身侧慢慢的汇报国事。

他既不肯再看她的那双眼神,也不肯触碰她的手指。

苏绒虽然身体动不了,但该有的能力还是都在。

她可以看见他枯坐在丞相府里,代她处理冗杂的公务,也可以看见皇子们先后找他或担忧或激烈的质问,全都被轻描淡写地挡了回去,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我受够了。”苏绒烦躁道:“这简直跟植物人一样,就眼珠子能转一下。”

“额外能力这么多,就没有能让我瞬间痊愈的吗?”

“没有。”二狗子坦然道:“虽然有医术的能力,但也需要你自己治疗自己,如同壁虎那样的自我修复能力会改变宿主的身体,是禁止的。”

苏绒瘫在床上,想了一刻,突然起了个大胆的念头。

她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用,一切都看澹台夜的脑子了。

又是天气晴朗的下午,澹台夜还是如往常一样,屏退了左右的下人,一个人坐在她的身侧。

远处树杈上的黄鹂鸟儿突然扬翅飞了进来,停在了他的手边。

澹台夜虽然有些惊讶,却没有挥手赶走它,而是用指尖点了点它的小脑袋瓜儿。

黄鹂鸟儿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用尖细的鸟喙啄了啄他的指尖,又啄了下苏绒的手指。

“什么?”澹台夜愣了下,皱眉道:“你是谁?”

黄鹂鸟儿昂起头来,欢快的叫了一声。

完了完了……这货搞不好会以为,她成了一只鸟。

“你是苏绒么?”澹台夜盯着那只颇异常的鸟儿,心想自己怕是疯了。

“是的话,叫一声,不是的话叫两声。”

……还算有点脑子。

黄鹂鸟儿啄了下翅膀,不情不愿的叫了两声。

“那苏绒在哪里?”澹台夜只觉得大脑里一片空白。

她回来了吗?

下一秒,那只鸟儿飞了起来,稳稳的落在了那个沉睡的少女额前。

嘶……鸟爪子真尖啊。

澹台夜愣了下,他整个人如同被按住了死穴一样,既焦躁的想要站起来,又慌张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双冰冷的手终于握住了她的手,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涩意:“苏绒……你回来了吗?”

“是你吗?”

苏绒心想这都得靠莫斯电码来保持沟通了,也算是不容易,她依旧闭着眼睛睡在那里,宛如听不见任何的呼唤。

“不……你现在身体这么虚弱,恐怕连话都说不了。”

澹台夜想起了什么,又看向那只窝在她额头上的鸟儿:“她回来了吗?”

黄鹂鸟儿歪着脑袋叫了一声,仿佛赞同什么。

他的手掌一紧,整个人终于放松了下来。

“不要走……拜托你……就呆在这里。”澹台夜俯下身来,用脸颊贴在她无力的手掌上,如同臣服般低声呢喃着:“求你了,好不好。”

苏绒感受着他微热的脸颊,也叹息了一声。

丞相大人好像重新被注入了灵魂一样,突然就活了过来。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总是让人觉得死气沉沉又生人勿近,就连莫珩大人都不敢凑过去问问发生了什么。

后来女帝生病,暂时由他代为执政,每天上朝的时候,这澹台大人脸色黑的跟什么一样,吓得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说错话了。

今儿丞相上朝时面带笑意,跟海阳侯还多聊了两句,看的一旁的沈大人都懵了。

苏绒看在眼里,也渐渐能多保持清醒些时刻,虽然还是不能正常的开口说话,但手指也缓缓有了抓握的力气。

往常的所有任务,都做了就忘,搞定了就跑。

自己如同个推销保险的业务员,在楼宇间四处穿梭,没有丝毫的留恋。

可这一次,什么都可以慢慢来。

她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