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养得宜的五指轻轻扫过小小少年的玉面,容七又妒又恨。

初看他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孩,怎么这两年突然变美了?

“你用什么洗脸?”这么细,这么滑。

“啊?”

死小孩竟然装傻!

他微瞪目,忽想起过狠的表情会变成老八那样,于是收敛了片刻,方才恢复优雅从容的美男子面容。

“只要你告诉师兄平时用什么洗脸,师兄就送你一样好东西。”

“用什么洗脸?”

月牙眼细细弯弯,看得他又气又恼,只恨怎么没长在自己脸上。

“当然是用水啊。”

想骗他?

容七面色一沉,复尔又笑。

“师弟几年多大?”他笑得极可亲。

“十三了。”

“是少年了啊。”

而且是一个眉目如画的美少年。

不过这一句他绝不会说,绝不会。

扇后的表情变了又变,容七从袖带里取出一张银票,而后轻声诱道。

“想要么?”

月儿眸缓缓对上他的视线,慢得他几乎以为计谋被看穿,而后小少年恢复了呆样。“想。”

果然是自己吓自己,容七立马端笑。

“只要你告诉师兄,除了水平时你还用什么洗脸,师兄就把这个送你可好?”

“除了水啊…”

小少年漫不经心地沉吟着,就在容七耐心告罄之际,就听他道。

“猪油算不算?”

猪油?

“嗯,厨房里的猪油是我拿的。”小少年脸上浮起红晕,而后可怜兮兮地看向他,“师兄,千万不能告诉师傅啊。”

“好,好。”

猪油啊,原来如此!

此后天龙门的伙房里不时爆出惊呼。

“又少了?怎么又少了!”

十一很庆幸他不是老幺。

看着又在洗衣的十二,娃娃脸不禁愁苦起来。

可怜地师弟,前日师傅竟然宣布不再收徒,这就意味着师弟坐定了末位了。

事到如今,怨只怨师弟太老实,师傅让他学什么就学什么,弄得老头十二万分的满意,满意到不用再收徒弟了。

如果像他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不至于成为万年老幺了。

这就是命啊。

“师弟师弟。”他亲热唤道。

“师兄,什么事?”

虽然他很为师弟可惜,但该享受师兄福利的时候他绝不手软。

“这个裤子你帮忙洗下。”

“哦。”没有反抗地接过,“咦,这是什么?”细白得近乎女气的手指着裤裆上的污渍,“师兄你尿床了?”

“谁谁谁尿床了!”娃娃脸暴红,“这不过是…”

月牙眼眨啊眨。

“不过是‘地图’。”话音有些心虚。

“地图?”

“就是‘地图’!”十一理直气壮道,“难道师弟没有画过‘地图’吗?”

“没有。”

他突然得意起来。“那就说明师弟还不是男人!”

“为什么没画过‘地图’就不是男人?”

“因为…”娃娃脸带抹红晕,十一凑近小声道,“因为没画过‘地图’就不能让女人生孩子,就不能算是男人,这可是八师兄告诉我的。”

见十二一脸呆滞,他得意地补充道。

“师兄们都画过‘地图’了,师弟你可要抓紧哦。”

……

最近老幺有点不对劲。

下山采买口粮的时候,他总喜欢往女人堆里钻,还经常与买米的那家姑娘说悄悄话。

年少轻狂的日子他也有过,可决没有十二这般露骨。如果就此放任的话,难保不会出事。

不行,他要和几个师兄弟商量一下。

刚进内院,就见问题老幺偷偷摸摸拿着一样东西。

“十二。”

“十师兄。”

目光快于老幺收起的动作,洛川浓眉一颤。

瞧他看见了什么?他家老幺竟拿着女人用的…女人用的…

周正的国字脸抖了又抖,洛十好容易顺了口气。“拿出来。”

“师兄。”

脸红了这是好事,说不定老幺根本就不知道那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十二你知道自己拿的是什么?”

红晕愈发扩散,老幺咬了咬唇。“不知道,所以才要学。”

十二啊,好学是好事,可也要分对象啊。

这下怎么办?让十二继续“学”下去?

前日处斩的采花大盗说不定就是毁于年少时的一时好奇啊,不行,不行。

洛十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把抢过老幺藏在身后的东西。

“这是我的。”

“啊?”

偏老的相貌骤地红润起来,洛十恼羞成怒地大吼。“这东西是我的!”

不顾老幺像被天雷劈过似的表情,他攥紧东西转身就跑。

“月事带啊。”傅六看着桌上的东西,轻道。

“可不是,可不是,你们说十二是不是有点不对劲?”抹了抹额上的汗,洛十看向急招过来的几位师兄。

“这有什么,老幺十四了,也到对想女人的年龄了。”荀八不以为然。

“想女人和对这东西感兴趣是完全两回事啊!”洛十急的脸都红了,转而向容冶求救道,“七师兄你说呢。”

“没品位。”

哈?

容冶只瞥了那块布一眼,便不屑转头。“粗麻布真是丑。”

众人无语,不一会就见洛十拉着自进门就玩沉默的卫长风。“九师兄,你还记得不,半年前十一曾得意地提起老幺还不是男人的事?”

“她本来就不是男人。”软绵绵的声音毫无说服力。

“六师兄你不要当这是小事!”洛十没大没小地狠瞪,“你我都有年少时,该知道那时的心思有多微妙。十二虽然排行最末,可年岁比十一大。看着比自己小两岁的兄弟却早自己一步成年,十二心里会好过吗?”

洛十感同身受似的锁紧眉。

“即便煎熬也不能说出口,这是少年小小却又可贵的自尊。怕在师兄弟面前丢脸,所以又不好意思直接问我们,于是每回下山都混进三姑六婆的圈子。然后一个偶尔的机会他看见了米店姑娘晾晒的月事布,在好奇与懵懂的状态下就这么偷偷地拿了回来。”

言词真凿,声情具茂。

“他是我们的师弟啊,作为师兄怎能让他堕落下去?六师兄!”

书生喝茶。

“七师兄!”

研究布料以及骚包中。

“八师兄!”

“有点道理,可是你抢他一次也没用。”荀八的回应让他热泪盈眶。

“那八师兄的意思?”

上钩眉一挑,露出白牙。“不如打断他的腿,让他不能下山。”

算他没问。

于是洛十看向最后一根“稻草”。

死鱼眼转向他。

“开荤。”

一语惊醒梦中人,九师兄果然神!

“师兄,我们为何要来这里?”

看着被胭脂花粉呛得直打喷嚏洛十,余秭归轻问。

“这个啊,嘿嘿,进去就——阿切!”

防不如疏,少年心思和治水一样,只要师弟知道男女之间的差别,那就不会执着于一块两块月事布了。

“这位客官,里面请里面请。”玉红楼的老鸨穿得像花蝴蝶,身子像五花肉,忽地瞟见了他们,立马换了副嘴脸。“哪来的穷酸汉,出去快出去。”

“这位大婶。”

“大婶?”

糟了,他是不是说错了话,怎么五花肉起筋了?

洛十正懊恼得罪人,就见那老鸨双眼一亮,像捡到宝似的看着老幺。

“好货色,原来是来卖身的。”说着比出五个手指,“这个数,怎样?”

哈?

“最多再加五两,要不看是好货色,老娘才不会出这么高的价。”说着肥手探向老幺的粉嫩小脸。

“不准碰我师弟!”他一个上步将老幺护在身后。

“师弟?”老鸨一脸好笑,“明明是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

“什么丫头,明明是个…”他挺起胸膛,自信道,“十二你告诉她,你是男是女!”

“女的。”

“…啥?”他僵硬转颈。

“师兄,我是女孩。”

于是,一道响雷劈在了天龙门除了老六和老幺外的所有脑门上。

“师傅已经有三天没数钱了。”

“很不正常。”

“老头是被打击了,好容易收了一个肯接手烂摊子的老幺,结果却是个女的。”

偷偷摸摸地瞟向厨房,很不幸被余秭归逮个正着。

“七师兄,要猪油么?”

噗,容七嘴里爆出不优雅的一声。

“七师兄?”月牙眼极纯良。

“不用不用。”以扇面遮住扭曲的脸,容七逃之夭夭。

“八师兄你要洗衣?”眈了一眼荀八手上的长裤,余秭归看向游手好闲的娃娃脸,“听十一师兄说,八师兄也很会画‘地图’呢。”

“十、一。”青面白牙,绝对的夜叉脸。

“不、不是我…”娃娃脸皱成一团。

“交给我来洗吧。”笑眯眯,笑眯眯,细白柔荑向长裤探去。

“不用!”几乎是暴吼出来,荀八捏紧长裤,仿佛那是某人一般,“今后天龙门的衣服就由十一包了!”

“八…八师兄…”

敢不做!

“知道了,我知道了。”十一完全屈服。

明哲保身,卫九刚要悄无声息地遁走,就听身后一声——

“对了九师兄,晚上的饭菜。”

“我来。”面色平静地接过锅铲,卫九走向灶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