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顿,略带几分调笑,“若是当真令人叹服,以后我一定对你恭恭敬敬。”

碧落想及此,又望了眼手中的东西,袖长的头颈垂得不能再低,她轻轻冲着那布团啐了一口,几若无声地呢喃道,“拿条汗巾子来让我绣……这岂不是在占我的便宜吗?谁知道这东西,那莽汉子用过没有用过……”

怀玉阁里,元湛半趴在床榻之上,等着某个牵记着的身影到来。

苍狸侍立在一旁,眉目间很有几分无奈,“主上,您这伤虽然不是什么大患处,但伤口反复裂开,总也不是好事。昨夜去清缴鬼厉那拨人马,您原不必非要亲力亲为,更无须逮着个人就把伤处往前凑,您非得……”

他斟酌了一下,这才说道,“苍狸虽然没有娶过妻室,但从前也倒有过几位江湖女侠要死要活地想要嫁给苍狸,以我的浅见,女人喜欢男人威猛刚强勇武壮硕的多,喜欢瘦小怯懦无能弱不禁风的少,这以弱小之姿博取人同情的做法,偶尔为之是种情趣,多了似乎……似乎总有些不妥。”

元湛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一双墨黑如同星辰的眼眸紧紧盯住苍狸。

就在苍狸心里暗叫不好,以为这些忠言逆耳终于还是将这位杀伐决断的主上得罪了的时候,元湛忽得用十分虚心好学的口气问道,“我听北辰说过,苍狸你对虏获女子的芳心甚有一套,听说皇城利国公家的小姐还曾为了你投缳自缢,想来你定是有自个的一套学问。”

他微顿,对着那面有得色的勇武男子招了招手,“你从前是怎么将那些女子迷倒的,有什么招数,都给我悉数倒出来。”

苍狸俯下身来,压低声音在元湛耳边嘀咕了一回,元湛脸上露出迷茫和困惑的神情,但听到绝妙处,却还是忍不住点头叫了声好,他目光晶晶亮亮,“等会筝筝来了,我便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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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中秋快乐,团团圆圆,幸福美满!

074 寒毒

074.

颜筝进屋的时候,元湛正在替她做弓,他修长的身躯坐得笔直,遥遥望去,便如风中之竹,坚韧而葱郁。

她忙娇声喝道,“不是说崩开了伤口,怎不好好休息,却又在做它?”

元湛并未答话,他托着已经成形的箭身细细地拿刻刀雕着花纹,神情肃穆,眼神专注,直到最后一朵牡丹花的叶瓣凿成,这才松开手来,他徐徐抬起头,冲着她浅笑,“你来了。”

他说话的时候,左肩不自觉地抖了一抖。

像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那样,他毫不在意地说道,“我们紫骑枪林中来,剑雨中去,身上挂彩是家常便饭,不过只是旧伤口流了点血,不值得一提。”

“咦?”他状似讶异地问道,“但你怎么知道……”

不待颜筝回答,他又自言自语地说道,“一定是北辰他担心我……”

颜筝无奈极了,罗北辰才不像是会自作主张的人,但这位说得那样真切自然,她倒也不好意思拆穿他。

她将他身子转过去,踮起脚尖查探他左肩的伤口,果然,浅紫色的锦缎纹路中,透出淡淡的一层血印,她皱了皱眉,“你没有上药?”

元湛往背后看了眼,“一点小伤,过一会血就不会流了。”

他心里默念着虏获无数少女芳心的苍狸,方才传授给他的警句。

不论何时何地发生何事,都一定要保持男侠坚强勇猛的特性,对待苦难和疼痛叫苦爱娇,那是没出息的小男人才做的事,像他这等英武的男子,面对难关时必须学会毫不在意,抛头颅洒热血都在所不辞。何况只是区区旧伤口?

是以,他特地撤去了肩头绑着的纱布巾,为的就是这一刻。

颜筝轻捶了下他没有受伤的右肩,嗔道,“你这人真是……”

她拉着他坐下,指了指他的领口,“把这边的袖子脱了,我替你上药。”

元湛心中一喜,觉得苍狸果然不愧是万花丛中过的高手,就这么一招以退为进。是要比自己像个孩子般赖在榻上求怜惜要高明地多。

她让他将袖子脱下呢,袖子连着衣襟,哪里是随意可以扯下来的?若是要上药。则必然要将上身的里衫褪去,这便就有了肌肤之亲,将来他若是求娶,她可再不能拿这样那样的借口来搪塞他了。

他满心满眼都是夙愿得逞的甜蜜,便也不再扭捏。顺从地照着她的话将外衫去除,又三下五除二地把里衫褪到腰间系紧,他微微回过头来,嘴上依旧逞强说道,“我就说,这伤口无碍的。”

颜筝细细查看了他左肩那道深深的口子。一些时日将养,原本已经快要愈合,只是这会受了巨大的外力撕裂。竟崩开了两寸长的伤痕,倒不怎么出血了,只是伤口处红肿微黏,还是需要处理的。

她叹了口气,手上用签子刮了些从段先生那里取来的伤药。小心翼翼地替他敷在伤口上面,等到那充满了薄荷香气的药膏将红肿完全覆盖住。这又取了纱布来将他身子裹上。

年轻男子成熟的气息扑面而来,令她脸上带着微微的红晕,不过她关心情切,无暇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手脚麻利地在他背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又急急将他内衫取来替他盖上。

她抿着唇道,“你安心趴一会,可别再乱动了。”

元湛见她起身要走,不由握住她手腕,“你去哪?”

颜筝轻轻笑道,“全福说,你早上起身就不曾吃过东西,想来是都将时间花在这东西上了,你先躺着,我去看看厨房有没有面团,替你下碗面片汤。”

前世时,为了要当个合格的皇储妃将来好母仪天下,她没有少下过功夫,除了德容言功,她连青楼魅人的技巧都学了,自然也不差厨艺这道。

帝宫虽然有天下最好的厨子,但若是皇后偶然下厨,亲手做几道精致的点心呈给皇上,哪怕味道不那么精致,但吃起来的感受却也是不同的,所谓夫妻之道,情趣始致,便是这个意思。

不过,处在她这样的身份,并不需要当真像别的厨子那般从刀工开始苦练,这些自有下边人去做,她只需要将那些准备好的材料想法子变成熟的,那便足够了。

所以,替段青衣打个下手自是不成问题,可指望她做出什么龙章凤脑来,那也不太现实,比较趁手一点的,也不过只是一个面片汤而已,既简单又万无一失,也不用花费太大功夫,还能填饱肚皮。

元湛望着她莹然而去的身影,甜得都快要溢出蜜来,他对着窗外说了句,“有赏!”,门前的大树上便有叶子沙拉拉响。

他不知道,那女子并非折服于他新学来的猎爱奇招,不过只是临别前最后的温柔。

因为愧疚伤害了他,因为抱歉利用了他。

因为不知道何时会再相见,等待遥遥无期。

因为离开之前在一起的时间太过短暂,不过明月轮转,由新月如钩到月满圆盘再成一条浅小的月牙。

这样短的时间,却有那么多想要说的话和想要做的事,她万般不舍离开他,便只能倾尽所有的力气去将深情和眷恋留下。

她抱着决绝的去意,发誓要用力地去爱他,想在这短短的三旬看遍一辈子的风景。

接下来几日里,元湛变着法儿施展从苍狸那学来的招数,什么“欲擒故纵”,什么“声东击西”,什么“无中生有”,每回都能得到出人意料的效果,她越来越温柔多情,他脸上的笑容便也越来越开朗幸福。

人逢喜事精神爽,在柔情蜜意中春风得意,他背上的伤口便也很快愈合。

北地刚送走永帝的使者,洛王之死虽然惊心动魄,但徐氏一族是万不会有人吐露半个字的,安王为了自保,忽然便得十分安静,自然便没有将这消息传到皇城,永帝只当洛王遍寻猎宝,等到了他生辰时自会出现,倒也不以为奇。

皇城没有动静,北府便更安宁和谐。

如今,元湛事事称心如意,就唯独穆昭的寒毒未解,成了他悬在心头的一根刺。

派去皇城的精锐折损了一批,但寒毒的解药却并没有取回,甚至都不曾带回什么有用的信息,眼看着若再派人过去,不过只是让忠心于他的兄弟们送死,他便也不忍再继续为之。

可段青衣这头,却迟迟都没有进展,眼看着夏去秋来,北地的寒冬来得早,若再继续束手无策,那穆昭……

他费尽心力将穆昭找回来,想方设法替他改换面皮,绝不仅仅是因为穆昭怀有武穆遗书,有万人敌之能,将来可以替他鞍前马后扫平天下逆寇,成为驾驭万军的统帅,更因为穆昭将军的一份恩情。

穆昭是穆氏一族唯一仅存的血脉了,不论在情在理,他都必须要让他活下去!

但那寒毒实在太过阴险,用了不计其数的毒花毒草混在一起,只要猜错了一味,用错了药,就全功尽弃,甚至还可能会造成反噬,段青衣为了将解药琢磨出来,以身试药,已经将自己弄昏了好几回。

元湛想,段先生虽然有神医圣手,可他擅长救人,对毒理并不怎么精研,能研究到这地步已然费尽心思,实在不能苛求更多,何况,段先生年纪到底大了,身子不如年轻人强健,若是再继续以身试药,到时候穆昭不曾治好,段先生却先倒下了,这该如何是好?

是以,他严令段先生暂时将穆昭身上的寒毒放在一边,他自己却又从别的途经去寻找方法。

这些日子,颜筝与元湛朝夕相处,虽见他眼角眉梢都流露笑意,她的温存他感受得到,且十分受用,自从那日一碗简陋的面片汤后,她与他之间的感情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似乎又更进了一筹。

可即使相处时那样愉快,但她总能感觉到他心里隐藏着什么心事。

终有一日,她忍不住开口相问。

元湛掐去穆昭的姓名身世,只挑基本的情形说了一遍,“段先生为了这病例已经折腾了三四个月,我这几日瞧他形容都憔悴了许多,医者不自医,他手底下不知道救活了多少人,可近几年来,他身子日益差了,他却说这是天意,他也莫能奈何。”

他沉沉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我幼年多遭坎坷,若不是段先生鼎力相户,这会可早就没有我啦。所以见他愁眉苦脸,我心里难过得紧,况那位中了寒毒的小哥,亦是我一位故人之子,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

颜筝听了若有所思。

半晌,她抬头问道,“你说的寒毒,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只是一时有些不大确准,不如,你带我去见一见段先生和那位故人家的小哥,或许我有法子帮你。”

元湛又惊又喜,语气里惊疑不定,“筝筝,你竟有法子?”

他一拍脑袋,“啊,是了,当初鹿城瘟疫,那解疫的药方也是你托人捎给小林子的,你既能解救鹿城上千百姓,或许还能替段先生想想法子。不过,要见那位小哥……”

他想了想说道,“我虽盼望着你能救他,可却不愿让他看见了你的容貌去,不若你还学当日在墨城那样,学我旧时的打扮,遮住你的脸,可好?”

075 胜算

075.

颜筝似笑非笑地看着满面紧张的男子,挑了挑眉问道,“你不是说我姿色普通,乏陈可善,难道还怕我露出容貌,被人惦记上?”

她听他时常为了那位故人之子唉声叹气,便晓得那人在他心中有些份量,或许还是兄弟手足,但于她而言,那位中了寒毒的小哥不过只是个初次见面的陌生男子,该避讳的她都当避忌。

虽与他之间近来举止亲密暧昧,可那皆是因为她临行在即,她心里又从不想着要嫁给别人,是以情到浓时他借机搂搂抱抱,她便也都纵容了。

但那份不矜持也仅只对他,在面对其他人时,她一向知礼得很。

何况,她生了副格外妖冶的容貌,便是云大人不提醒,她自己也不愿意显露人前的。

元湛目光莹然,闪着一汪清澈的水光,原想要将先前说的那些大实话都推翻,好令她不再惦记着。

但想到苍狸曾说过,拴住女人的心,不只要靠百依百顺的甜言蜜语,靠的更是手段,她抓住先前的一时失言,想要让你告饶,倘若你当真立刻做了,那便就落了下乘。

须得欲拒还迎再三,不露声色间,将她哄得高兴了,那才是本事。

这样想着,他便将那些缠绵的软话都吞了下去,微昂着下巴别扭地说道,“也不晓得为什么,大约是看得久了,倒也觉得有那么几分姿色,还挺顺眼的。”

果然,他这别别扭扭的腔调,惹来颜筝展颜一笑。

她瞥了他一眼,“说要去见段先生,什么时候走?”

元湛和颜筝到那座清静的小院时,段先生正伏在桌案上又昏睡了过去。

两个人七手八脚。好容易将他弄醒,他这才惊讶地问道,“大人和颜姑娘怎么来了?”

元湛脸色微寒,显然很是生气,“先生,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寒毒的事,咱们从长计议,你以身试毒,一个不慎。可是要闹出人命的!”

他撇过脸去,眼眶隐隐泛着微红,“若你身有不测。我该怎么办?将来……将来的路还长着呢,我要是受了伤,谁替我治?”

段青衣没有想到元湛会这样激动,他印象里,这位异常坚毅的少年从五岁离宫开始。就不再有眼泪,而现在,他看得出来,元湛眼眸湿润,显然在竭力隐忍。

他心里微微一酸,有些心疼。可在某个深处暗藏的角落,却又有几分欣慰和满足。

这么多年的牺牲和成全,忘我的付出。虽然是为了一个承诺,但他却也得到了人世间最珍贵的亲情,这个孩子,虽然不是他亲生的骨肉,可又有什么分别?

他抚了抚元湛的肩膀。“好啦,好啦。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个方子,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东西,若是不亲手试试看,总觉得心里不安,再说,我是大夫,虽然解不了这寒毒,可解药的份量总还能控制。”

颜筝望了眼段青衣略带青黑的脸色,眉头轻轻皱起。她晓得段青衣只对云大人掏心掏肺,能让他那样严阵以待,不惜以身试药的人,一定对十分重要。

她想要在临走前,替云大人做些事,假若她能够治好那个人,将来也总算可以作为一种补偿,尽管这补偿很微小,还不足以让她心安理得的利用他然后离开,可是,至少她曾经努力过了。

她正揣思着要怎样开口,段青衣先开口发问,“这位是?”

颜筝将脸上的黄金面具摘下,冲着他轻轻一笑,“是我,段先生。”

她指了指凌乱不堪的桌案上,那几份遭遇无数次删删改改的杏潢色纸笺,“这方子能让我看一看吗?”

段青衣微有些狐疑,但随即却想到鹿城那次瘟疫,似乎是这位颜姑娘给的方子,才能及时解开疫情。

他忙从杂乱无章的纸堆里抽出一张来,“这是我方才试过的,大致上有门了,但总是有哪里不大对劲。啊,大人有没有和你说过,那位病人中的寒毒,应属帝宫秘术,用毒的人在成千上百中毒草中随意搭配,不按常理出牌,令人摸不着头脑。”

颜筝接过纸片细看,脑海中却在想着,前世在帝宫看到过的手札杂记,其中似也有过类似寒毒的记载。

她目光停在段青衣潦草的字迹上,思忖良久,忽得问道,“所以,段先生现在试的不是那人的解药,而是那人身上所中的寒毒?”

段青衣点了点头,“我总得先知道了他中了什么毒,这样才好对症下药。”

他抚了抚胡须,“只要晓得那寒毒是由哪几种毒草毒花制成,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得很。”

元湛听了脸色越发沉重,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心里只能暗暗地想,今日起得派紫骑的人暗中盯着先生了,否则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做将自己毒晕的傻事。

颜筝眼中也有钦佩的目光,她想了想说道,“说起寒毒,我倒是曾在父亲的书房见过这张方子,不如我写出来,段先生看看是否有用。”

段青衣眸光一亮,急忙将纸笔递了过去,“你父亲安烈侯颜缄,在永帝面前颇受宠信,兴许能知道也说不定。”

他与颜筝虽然接触不算多,但关于她的事却也听说了不少。

这姑娘不仅能驾驭烈马,还使得弓箭,略会些占卜,能在生死之际将元湛救回来,这已经令人十分叹服。但想到她是名盛一时的安烈侯亲女,他便又觉得并不奇怪,是以听闻她这样说,他心中当真燃起了希望。

颜筝略一沉吟,便提笔在纸上将记忆中的方子写出。

她不懂医术,能想到的东西全凭记忆。

所以解毒的办法她还真的不知道,但永帝所用过的寒毒配方她却是曾经看到过的,虽然也不确定到底那人是否当真中了这样的毒,可她写出来给段青衣看,他自然是能够分辨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不是,像段青衣这样的圣手也可以从永帝的毒方里看出他的喜好,兴许能推算出来真正的解毒良方。

即便不能,那也是一个思路,总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段青衣看到最后,眼中的光芒盛放,他捶膝嗟叹不已,“是了,是了,就是这里!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他欢天喜地地接过方子,又是抚弄又是亲吻,像是对一块珍贵的宝藏。

良久,却忽然正色给颜筝鞠了个躬,“颜姑娘今日施援,不仅是救下了那孩子一条性命,救下的更是……老夫感激不尽,也不知该如何言谢,便在此先给姑娘行个大礼!”

他说得没有错,这个解寒毒的方子,救下的不只是穆昭一命,而是整个北府军的未来,甚至与韩王的举事也息息相关。

有了穆昭和他的武穆遗书,以及当年镇国大将军穆重在夏朝军中的余威,韩王将来要破皇城,胜算又多了好几成。

他这礼行得正,当真是重如泰山。

颜筝就喜欢段青衣性子坦率,她扶住他,脸上也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我也只是凭着记忆,没有想到真能帮上忙。”

她转头偷偷去看云大人,只见他眉眼之间也全是欢喜和赞叹,晓得他心中去了一件心病,她心里也舒了口气。

离开的时候,元湛忽然叫住了颜筝。

他迟疑地问道,“那人……你想不想见他?你就不好奇他是谁?”

颜筝奇道,“我为什么要对个陌生的男子好奇?”

她顿了顿,“段先生那样确信,过些日子,他体内的寒毒就能全部清除,他好端端地活着,我瞧你心里也舒坦,想来那人对你挺重要的,可即使是这样,我也没有非见他不可的必要啊。”

元湛想,那是因为她不知道那人就是穆昭,她以为死在了废弃小院里的那个男子——大个子穆小虎。

但她既然这样说,他便也不再多言,牵着她的手翻身上马,往韩王府的方向而去。

是了,若是将来……她和穆昭迟早会有再见的一日,就算是要认亲,其实也不急在一时。

欢乐的日子总是特别短暂,眼看时间一日一日过去,离与司徒锦约好的八月初七一日逼近一日,颜筝心里的不舍和亏欠,也愈加浓厚。

她甚至也想过,不要去管前世的那些恩怨,就这样安心地呆在韩王府的后院,等到一年之期满了,便与云大人过寻常人家的夫妻生活,生两个孩子,平淡的过一生。

可她晓得,这愿望太过奢侈,不过一场镜花水月。

先不提韩王终究是会谋逆,云大人作为紫骑之首不可能真的因为儿女情长就弃韩王不顾,假若这样,韩王仍旧要败,云大人也总难逃厄运,当然,如果他给她机会的话,也许结局会有所改变。

可问题是,他未必愿意给她改变的机会。

也不提那高深莫测的司徒锦,还在一旁虎视眈眈,随时都准备要收走她的魂魄,有那样的人盯着,她若是不如他的意愿回到皇城,还不知道会发生何事。

便是这两样都不管,再过几年,她的父亲和母亲就要成婚,到时候再生下一个她来……

这世间必会乱套,而她又该如何自处?

076 惜别

076.

很快便到了八月初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