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颜朝是她唯一一条锦绣富贵的道路,她舍不得撒手,也决然不肯撒手。

想通了这一节,颜筝便深觉颜朝的可怜,那个她前世期许企盼的父亲,哪怕最后幡然醒悟,可他一定是对秦月娘付出了所有的真心和感情吧?但秦月娘呢,她是将颜朝看成是爱人,还是,仅只是能保障她富贵生活的一颗棋子?

这些,大约便只有天知道了。

颜筝想着这些杂乱无章的心事,脚下漫无目的的步伐却不停,没有思考,跌跌撞撞地乱行。

等到她回过神来时,惊觉自己已经走得离凝水堂很远了,她连忙回身唤,“荇草!”

但身后半晌没有回答,荇草不知道在何时就离开了她,并没有跟在她身后过来,也不知道是在凝水堂,还是失散在了半道上。

抬头望四周景象,她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处密林,视野可及之处,到处都是树木,偶尔有白雪从枝桠上掉落,滴到她的脸上,一阵寒凉,尝试着往某个方向走几十步,但依然找不到出路。

这突如其来的迷路,令她有些微微失措,她想到了广莲山后的那座迷踪林。

那次际遇对她而言是个噩梦,若不是那人及时出现,也许她早就成了野兽的腹中食物。

颜筝猛然一惊,狐疑地打量着这座好难走出的林子,心里想道,难道这里也设置了机关,与广莲山后那座一般是个迷踪之阵?

她停住脚步,咬着唇思忖,这时候是该大叫着喊人救命,还是该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这座林子里跌撞个不停?

若是大喊救命,只要声音够响,泰国公府巡守的护卫一定可以发现自己,然后救了自己出去的,可这样的话,事情一定会闹大,那她该怎么对别人解释?说是一时贪玩乱闯了贵府把自己搞丢了?

这样不行。

不管怎么说,来人家家里做客,乱闯乱逛总是既失礼又可笑的,还竟将自己弄丢了,这样的话说出去便要成笑话。

可若是不喊,光靠她自己……等天黑了,还不曾走出去的话,天气那样冷,她极有可能冻死在这里。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忽听身后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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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返回上海,可能要在中途休息一个晚上,如果来得及,我尽量会更新的,如果路上很堵,请容许我请个假,不过如果明天没有更,后天应该有两更,^___^

089 阿云

089.

颜筝按捺住惊惧回过头去,入目的却是一片清雅的天青色。

那张惊世绝伦的脸庞只要见过一次,就再难以忘记,那是咸宁长公主的次子楼二公子。

这男子生得绝美,犹如玉石雕琢而成,因常年不见阳光而有些苍白的肤色,在寒冷的冬月,显得有几分冷清和寂寥,可他的眼眸如若星辰,闪耀着烁烁光华,却将浑身的病弱与冷意驱散,令他多了几分别样的风姿。

他说话声音细小,略带几分沙哑,却出乎意料的好听,虽是诘问,但一字一句,却如同珠玉散落,敲入她心里。

颜筝蓦然心悸,眼前分明是一张陌生的面容,可不知道为什么却给了她熟悉的错觉。

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吗?

她垂着眉,心里仔细地在脑海中搜刮着前世时的记忆,想要记起咸宁长公主这位二公子的生平,他有着这样惊世的容貌,照道理来说该当留下过许多传闻,可为什么她思量再三,却想不起分毫?

若不是前世见过,难道他会在这具身子原主的记忆中出现过?

可这样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若是曾经见过,她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无。

颜筝敛下双眉,略迟疑了一下,轻轻冲着对面的男子福了一身,“安烈侯府颜氏女见过楼二公子。信步闲散,也不知道怎么地误闯了这座林子,二公子慈悲,还请指点一二,好让小女能走出去。”

顿了顿,她补充道,“我的侍女还在外头寻我,我怕久不能出去。她会着急。”

楼二公子眼里带着几分好奇与惊惶,但他仍然开口,“原来是颜家二小姐,方才正听母亲提起过呢。”

他有些不解地指了指前面的路,说道,“这林子四通八达,一直往前走就是凝水堂,怎么,颜二小姐竟走不出去吗?怎么会?”

颜筝狐疑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低声说道。“那里,我方才走过好多次,可是不知道怎么了。走着走着,就总要转回原地……我还以为这里会是什么怎样都走不出去的迷踪林……”

楼二公子苍白的脸上露出笑意,他温声说道,“颜二小姐说笑了,泰国公府哪里有什么迷踪林?这地方清静。我平素常来,可从未被困住过的,倒还是头一次听说这里会走不出去。”

他顿了顿,嘴角微微翘起,“若是颜二小姐不信,就跟在我身后。我带你走出去,可好?”

他说话细声细气,自带着一股温文尔雅的客气。可不知道为什么,颜筝却总能从他话里觉察到一丝冷意。

她有些本能地想要离这个男人远一些,可想到跟着他就能走出去,便还是点了点头,“那就有劳楼二公子了。”

楼二公子一边往前带路。一边淡淡地说道,“说起来。我父亲和颜伯父同朝为官,彼此之间颇为相投,我们两家亦是世交,你原不必这样客气,口口声声叫我二公子,有些不大自在呢。”

他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筝筝……我方才听母亲说,你叫筝筝……”

颜筝脸色微变,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说道,“我叫颜筝,倒是没错,只是二公子这样叫我,似有些不大合规矩。”

皇城的贵族门阀间,近几年规矩倒没有从前那样大了,世交之家的年轻男女间也能坦然地笑谈,直呼彼此的名字也是有的,但即便是关系亲近的表兄妹之间,也不能叫得如此亲昵,总要在名字后头加个妹妹,才能说得过去。

否则,便是逾越。

她与这位楼二公子初次见面,若真论起来,安烈侯府和泰国公府,也不过只是普通的关系,他直呼她“筝筝”,若是让外头人听到了,是极唐突的一件事,或者还会有人因此误会她的为人品性。

楼二公子却像是对这些世俗规矩一窍不通,他面带困惑地抬头问道,“我叫你筝筝,是不合规矩的事?”

他微微有些错愕,随即却又小心翼翼地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真诚的歉意,“对不起,颜二小姐,我常年卧在病榻,平常并没有什么人教我这些,我不知道……若是让你困扰了,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只是……只是不想和别人那么生分而已。”

颜筝见他神情忽地低落下来,心里竟生出些奇怪的愧意来,就好像是打碎了一个不经人事竭力想要融入世俗的男孩的期望和心事,让她平白多了几分负疚感。

她想到昨日听荇草所说,这位楼二公子从胎里带来的毛病,身子一直都很孱弱,从未在人前出现过,也就更别提能有什么社交和朋友,这样的人,一定是很渴望与同龄人亲近的吧?哪怕只是个毫无关系的甲乙丙丁,说不定,他也想要和人亲近。

所以,才会说什么,不想和别人那么生分的傻话吧?

瞧他脸上那些期盼又忐忑的神情,一时倒令她不忍说些狠心的话来。

思忖半晌,颜筝才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叫我筝筝,的确是不合规矩的事,这里没有旁人也就罢了,若是让人听了去,不只我会有麻烦,想来你也比我好不了多少,所以以后,不要这样了。”

“不过……”她话锋微转,“如果你觉得颜二小姐这个称呼让你叫着生分,倒是可以叫我颜妹妹,就跟在凝水堂里的周妹妹朱妹妹罗妹妹一样,总之我们年纪比你略小,也勉强能称得上是世交,这样叫也不怎么唐突。”

楼二公子终于高兴起来,他似乎松了好大一口气,“颜妹妹……”

他顿了顿,“这样叫,真的没有关系?”

这神情活脱脱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颜筝心里那根警戒线不知不觉便就撤退下来,她心里想着,这样一个常年卧病在床的男子,对她能有什么威胁,这次见过,下一回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她又何必非要那样防备着。

何况,她还指望着这人能带她出去,自然得耐着性子点头,“嗯,叫颜妹妹是没有关系的。”

楼二公子苍白的脸上露出明媚之极的笑容来,恰似春风吹散寒冷冬季的冰霜,令骄阳都失色起来。

他眼中含着笑意,语气轻快地说道,“我以后叫你颜妹妹,你也不要再叫我楼二公子那样生分。嗯,我叫楼云,你可以叫我阿云,我母亲就是这样叫我的。”

阿云……

这本该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但落在颜筝耳边,却有如一道惊雷,将她整个人震得要炸开。

裹着狐狸毛披风的身子止不住地轻微颤动,在寒风里萧瑟如同枯萎的花朵,她迟疑、畏惧、又带了几分不可置信地问道,“阿云……你也叫阿云吗?”

楼云眨了眨看似纯洁无邪的一双眼眸,笑得更开了,“对呀,我叫阿云。颜妹妹你说又……难道还有别人也叫这个名字?”

他这张脸生得绝美,笑起来的时候更如同百花盛放。

颜筝怔怔地望着他发愣,恍惚间似乎觉得记忆中那张难以磨灭的脸就要与这个面庞重合,那个人也有这样一双璀璨如同星子的眼眸,他笑的时候嘴角微弯,虽然隔着厚厚的黄金面具,但她能感觉到面具下的笑容是何等得风华绝代。

心里隐隐浮上一个荒谬诡异的念头。

可是怎么会呢……

三月前那人胸口被她三支羽箭射中,她相信有段先生在,他的性命决然无碍,可是当时她分明看到了他胸口的衣衫被血渍浸湿,想来她那三箭射得极深,也许还伤到了他心脉,那人此时该仍旧在北地养伤吧?

就算他的伤好了,他也不可能出现在皇城的泰国公府。

就算他当真来了皇城,出现在泰国公府,他也不会是眼前这位楼二公子的。

她曾与他朝夕相处,从初时他对她的不屑和鄙夷,到后来兴味和关注,最后他对她的深爱与沉迷,这一路相处,他都以黄金面具遮住容颜,她所能烙印深刻的,仅只有他的眼眸。

她从他眼眸中看出欢喜和悲伤,看出忧虑和担心,看出紧张和放松。

楼二公子的眼眸生得与他的很像,可眼神里的东西,不太一样。

而且,那人素好华丽的服色,楼二公子的穿着却极尽简单质朴,那人自傲自信得很,是多么神采飞扬的一个人物,可楼二公子的眉梢眼角,却写满了初涉人世少年的忐忑和不安。

颜筝竭力平息自己的情绪,宽慰自己,楼二公子不是深深刻在她心上的那个人,哪怕他与他身量相仿,眼睛和眉形都生得极像,哪怕他也叫阿云,可他不是他,决然不是。

她深深地吐了口气,脸上露出有些勉强的微笑来,“阿云这个名字,不算特别,有旁人也叫这个不稀奇,倒是曾有过那么个人,他也叫这个名字呢……”

楼云不易察觉地挑了挑眉,转瞬间却露出另一种表情,他张着一对好奇的眼眸,眼角眉梢带了几分兴奋和激动。

他细声问道,“哦?真有那么一个人?颜妹妹,从这里走到凝水堂还有些距离,不如,你跟我说说那个也叫阿云的人,他是个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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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竭力码完了,我没有断更,太不容易了!你们看到的时候,我应该在路上,嘎嘎,希望不堵车,希望平安顺利地回到家!

090 元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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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筝眼眸微垂,眼底隐有淡淡哀愁一闪而过。

她睁了睁长而卷曲的睫毛,一双清亮的眼眸藏着水润,分明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却偏偏笑着回答,“那个阿云,他呀,其实我与他也不大熟,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楼二公子让我说他的事,一时我也真说不上来。”

楼云脚步轻缓地在前面引路,听到她这话时,身子微微一窒。

他停下步伐,原想要说些什么,却忽听不远处传来女子低声的轻唤,“二小姐……”

是荇草。

颜筝如获大赦,她走快了几步,略有些着急地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说道,“那是我的侍女,她一定找我得急了。”

楼云终不再问起阿云的事,只是他清澈的目光,不知何时竟似多了几分心事。

颜筝也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可她想着,自己与这位楼二公子萍水相逢,自此别过,想来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正躲避他不及,何必再多惹事端,是以,便当做什么都不曾感知,只当不知道样,跟在他身后。

一路沉默无语,总算到了密林的尽头。

等看见了来时的风景,颜筝便忙不迭福了一身,“多谢二公子引路,现下小女认得去凝水堂的路了,就不再劳烦二公子的驾,您若是有事,就请便吧。”

她心里晓得,这行径有些过河拆桥,但以她现下绝不想惹麻烦的处境,这却是最不容易出差错的一条路,否则,若是叫人瞧见了她是和楼二公子一道从林子里出来的,说不定后半辈子就得折在这里。

泰国公和咸宁长公主在夏朝地位超群,就算她的父亲颜缄也要卖几分面子的。这可是推拒不得的一桩大麻烦。

所以,便是心里觉得有些抱歉,但眼看外头就是坦荡的大道,她必须要在这里就与楼二公子分道扬镳的。

好在楼云似是对这些人情世故并不怎么了解,黯淡只在他脸上停驻了一刻,不多久就重被那双看什么都觉得新奇的眼眸驱散,他微微咧开嘴,笑着说道,“颜妹妹和我还是那么生分,不过是举手之劳。有什么好谢的?”

他对着她挥了挥手,“我还要在林子里呆一会,你先去吧。想来凝水堂那边的妹妹们不见了你,也是要着急的。”

颜筝苦笑起来,凝水堂那些贵女们是决然不会为了她而有什么担心的情绪的,反而,她不在。她们能更加轻松吧?

不过,此时让她心里有负担的,并不是那几位视她如无物的皇城贵女,而是楼二公子的反应,看得出来,他虽然涉世未深。但却并不代表他真的蠢笨,方才自己这忙不迭的想要摘清的举止,或多或少已经伤害了他。

只是他为人宽厚大度。一笑泯之罢了。

她自觉前世时,并不是那样自私的一个人,可不知道为什么,自她到了永德十三年后,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却做了许多令人伤心难过之事,她看似无辜。但却总是负了别人的那个。

蔺雪臣落花有意,她的流水却无情地将他满腔的好感冲散,直到后来,她与云大人厮守在一处,也不曾给过他一个交待,虽她原本对他就没有男女之情,可一开始也是她给了他希望的。

司徒锦前生痴研,二十七年的光阴,只为了给心爱的女子换来一丝重生的机会,然后这珍贵且微渺的一瞬,并没有让他的心上人续命,反而带给了她死后复生的机会。

她霸占了他心上人的身体,还拿它恣意妄为,他冲冠一怒,将这具身体收回也情有可原。

可断头崖上,他却还是冒着万箭齐发的危险,救了她一命,还替她完成夙愿,送她到了颜缄面前。

分明是她欠他的,可最后却还是她负他最多。

还有碧落。

想到碧落,颜筝的整颗心就都皱了起来,那日她离开地匆忙,根本就没有机会检查碧落的生死和存亡,她只看到碧落应着剑锋倒下,有殷红的血洒在青石路阶,斑斓而可怖。

她不晓得紫骑那些人,会怎样对待那个一心一意替她着想的女孩。

也不晓得,罗北辰会不会看在对碧落有几分好感的份上,对她网开一面,及时施以援手救治碧落。

碧落被强行卷入了这些危机,至今生死未卜,这些却都是因为她颜筝的缘故,若她不将自己的去意透露给碧落知晓,当日碧落便不会以死来成全她,归根究底,全都是她负了碧落啊。

还有云大人……

颜筝由着楼云那骤然失色的眼神,联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她所负过的每一个人,心里有些不大是滋味。

她是个自私的女子,亦不大懂得别人的感受,总在有意无意间负了身边对她好的人,这样的经历有过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她再也不想有更多了。

不愿再与楼云那对酷似云大人的眼眸相撞,颜筝便忙福了一身,飞也似地逃离开来。

楼云望着那越走越远,终于消失在林子尽头的身影,终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他整个人靠在树身,捂着胸口喘着粗气,目光却停留在那道仓皇出逃的背影上,眷恋不舍,不忍离开。

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从树梢落下,扶住楼云孱弱的身躯,“主上,你这是何苦……”

那男子生了张俊挺刚毅的面容,赫然便是北府紫骑的副统领罗北辰。

能令罗北辰如此恭敬称呼主上的男子,除了紫骑统领云大人,想来也再不会有别人了。

没有错,那病弱文秀的美男子楼二公子楼云,其实便是北府的云大人,亦是北地真正的主人,韩王元湛。

元湛回过头去,一张惊世绝艳的脸上露出凄然一笑,“北辰,她刚才说起阿云这两个字时。我看到她眼里的哀痛,她怕我,就好像我是她惹不起的麻烦,但你又怎知,她不敢靠近我,其实是因为……我?”

他垂下如同星辰一边灿烂明亮的眸子,敛下一幕波光,“北辰,就凭这个,我信她……并不是当真那样残忍无情。”

换了一个身份。重新去接近她,他做得如此艰难,可却又如此地自然。方才并肩行走的那一刻,他甚至忘记了断头崖前她的狠心与决绝,而只记得曾经唇齿相依的诱惑与美好。

像是中了毒,而且无药可解,分明是该恨着那个女子的。可他……做不到。

在她狠下心肠射中他心脏三箭之后,他仍然选择信她,这该有多么大的爱意才能做到?

罗北辰气有些愤难当,他的脸色因为憋闷而发红,那些抱怨的恶毒话,多想要没有负担地说出来。哪怕骂一两句也好。

可是,他偏偏遇到了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主子,就算被那个狡黠狠毒的女人伤得再深。主上仍旧愿意相信她是情有可原,他这个做属下的,向来习惯了惟命是从,难道还能不顾主上的心意,去将那女子掳来。狠狠地鞭打三十吗?

他无奈得紧,满腔恨意无处发泄。只得用力捶了捶宽阔的树身,半晌才答,“主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是莫要忘记了,咱们这回来皇城,可并不是为了风花雪月。”

说到这里,罗北辰的目光忽然变得犀利起来。

他沉沉说道,“永帝的身体日益虚弱了,听楼国公说,永帝已经令人拟写了旨意,要在近日就立下景王皇储的身份,他属意景王已久,先前所做的一切,都不过只是为了这日所放的烟雾,如今,他很快就要得偿所愿了,主上难道要坐视不理?”

元湛如同皎月的目光明了又灭,良久,苍白如玉的脸上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淡淡笑意。

他抿了抿唇,“没有那么容易,洛王可还不明不白地死在外头呢,北辰,去安排一下,将洛王已逝的消息,透露出去。”

洛王消失不见,已有五月,就连十月初六永帝的寿辰,他也不曾出席。

但帝宫里的皇贵妃不曾料到他已经故去,只怕他是在外头逍遥快活,竟忘记了父皇的生辰。

是以在永帝华诞那日,皇贵妃为了不让爱子失宠于驾前,一边焦切令手下去寻找,一边却寻了个酷似洛王的替身前去贺寿,虽不曾在寿诞上出挑,但却也没有露下把柄,无功无过地度过了这一关。

洛王去往墨城寻旷世神弓,这件事做得隐秘,除了安王,便只有他身边的人知晓。

可安王是绝计不肯将自己扯入这样大的祸事里的,他必然绝口不提,就好似洛王从未来找寻过他一般。而洛王身边的人,也在那一日的墨城,尽数被歼灭了。

是以,洛王趾高气扬了一世,可最后死得却那样寂静无声,除了北府的人,竟无一人知晓他埋骨何处。

但永帝不是昏君,对这个儿子的动向总也有几分关注的,寿诞那日虽被一时瞒过,可又过了月余也不见洛王露脸,他心里已经起了疑心,皇贵妃更是日夜不安,永帝近身的几个重臣,心里也隐隐有些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