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筝心下一软,忍不住轻轻扯了扯他衣衫,“司徒五公子,你胸怀抱负,前世蹉跎了的时光,这一回不再虚度,一定可以成就一番作为的,这世间的后悔药,唯独这一颗,别人可都没有这样的机会。”

她晓得,司徒锦若当真是看重权势的人,前世就不会抛下大好前程入道修炼,大概她这具身体的主人才是他唯一的执念吧。

可这会见他如此伤心难过,除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司徒锦下颔轻动,徐徐抬起头来,他半晌不说话。

良久,才低声道,“你我两家本是世交,下回遇上了,可以叫我五哥,否则就太生分了。”

他眸光微转,眼中闪耀烁烁华光,“若是你肯,唤我五郎也是可以的。”

颜筝不由自主往后缩了下,不论是五哥还是五郎,对她来说,都觉得太过亲昵,可若非要选一个,她勉强愿意唤他一声司徒五哥,五郎这样的称呼,可不只是亲昵,还带着几分暧昧。

她刚想抬头小心翼翼地唤一声五哥,忽看到司徒锦目光深幽,竟带着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心里不由一惊,急忙撇过头去从颠簸而隙开的车帘中去看车外的风景,避开那道越发炙热的目光。

但有些事,是避之不及的。

司徒锦重新垂下头来,一双白玉似的手轻柔地缠绕在腰间的玉璧上,他风轻云淡地开口,“你能回到皇城,颜伯父很欢喜呢,他对我父亲说,当初贵府大小姐与我定下的婚约,以后便由你与我继续合两姓之好。”

他语气很淡,脸上几无什么表情,眼神中却在不知不觉中带了几分异样情绪,“这件事还未敲定,不过我想,近日里,颜伯父大约就会对你提起,毕竟……你早过了及笄,换了别的人家,此时订亲,都已经算晚了。”

颜筝身子微震,连忙转过头来,“你……说什么?订亲?”

她是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做好准备,想到该如何说服颜缄不要强求自己嫁人之前,这所谓的再续前缘,就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来了。

司徒锦神色依旧冷淡,但嘴角却微微翘起,“我知道你不肯的,所以事先知会你一声。但颜家和司徒家想要联姻的愿望强烈,若你实在不肯嫁给我,想来得好好想一想对策。”

他双眼微眯,“不过,有句话,我要事先说明白的。”

颜筝纠结着眉头问道,“什么话?”

司徒锦转过身来,破天荒露出个清雅从容的笑颜来,“这门亲事,我没有什么意见,司徒家也不会首先提出退亲,颜妹妹倘若想要心想事成,得全靠自己,我……是不会帮你的。”

他顿了顿,“其实,忘了那小子不好吗?嫁给我,至少我会帮着你一起守护你想要守护的人,改变那些你想要改变的事。”

颜筝眼瞳上蒙上晦涩的一片阴影,她垂了垂头,“多谢五哥提醒,小妹知道了。”

一路无语,很快便就到了安烈侯府门前,门子看见是安庆侯府的爵徽,便忙开了门,车子一路驶向二门处。

司徒锦撩开车帘,见帘外穿着一身淡绿色的丫头正焦急地在那处等待,他便问道,“颜妹妹,那颗是等你的人?”

颜筝认出那是荇草,眉头一皱,“嗯。”

她没有多说,对着司徒锦,也没有必要多说什么。

但荇草分明是陪着她的丫头,后来却跟着廖夫人的马车走了,她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大舒服的。

司徒锦淡淡一笑,低声说道,“颜伯父不在,我就不登门拜见了,颜妹妹好走,改日再见吧。”

颜筝晓得,他这一趟是专门为了送她回来,好不让她陷入尴尬境地,虽半途听闻两家又要联姻的消息有些震动,但心里对司徒锦还是感激的,她忙冲着他一笑,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她刚下马车,荇草便就小跑着扑了上来,“小姐,你总算是回来了。”

颜筝的神情便有些淡淡的,“嗯。”

荇草急了,连忙解释道,“小姐跟着咸宁长公主走了,我原本也要跟着去的,但被长公主的侍婢们拦了下来,万般无奈,我就只好又回了花厅。

她越说越急,”“后来廖夫人和表小姐要走,我原本是要留着的,但廖夫人身边的杏花说,您早就离开了,我以为杏花不会扯谎就信了,这才跟了回来,谁知道回来问了一圈,这才晓得是杏花在骗人。”

颜筝望了她许久,忽然浅浅笑了起来,“是廖夫人身边的杏花吗?”

她目光一深,冷然说道,“你等会回家一趟,想法子让你娘传话出去,就说杏花狐媚二公子,想要做二奶奶呢。”

096 天分

096.

廖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杏花,是得了主子的授意,还是擅自做主才骗了荇草,这点颜筝并不大在意。

但总之,杏花这举止对她是个十足的挑衅,甚至鄙夷,这点却让她不能容忍。

偌大的安烈侯府,假如连个丫头都能不将她放在眼里,那么她这个二小姐还想要着对付廖夫人,对付即将出现的缪莲,岂不是可笑得很?

她抬头见荇草满脸错愕,一副不敢置信又有些犹疑惧怕的模样,轻轻拍了拍荇草的肩膀,“杏花作弄你欺骗你,其实都只是为了让我丢脸难堪,若是这次让她轻易得逞,焉知下回她又要再做出点什么?”

杀鸡儆猴,这件事,也不独廖夫人能做的。

荇草晓得这个道理,只是仍然有些犹豫,“小姐说杏花和二公子……这事是真的吗?”

女子名节,是极重要的,杏花狐媚二公子的罪名一旦坐实,廖夫人震怒,杏花若是侥幸不死,也再不能在侯府当差了。

颜筝目光微垂,半晌点了点头,“嗯,是真的,二公子身边的雪瑞和呈祥,都知晓,一问便知。”

荇草心里仍旧满是疑惑,可见颜筝说得那样肯定,便也不再多言,将二小姐送回了秀春园,她便急急地回了趟家。

夜深了,点上了灯。

颜筝靠在美人榻上,痴痴地望着几上摇曳不安的烛火,心里的思绪却犹如滔滔江河。

廖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杏花,本姓徐,不是家生子,却是从外头买进来的,后来她成了安烈侯府二爷颜晖的姨娘,生了二房庶长子。没有几年,二夫人嫡出的两个儿子一个病死,一个残了腿,二房便唯独剩下庶长子能堪重用。

二夫人不堪打击,整日郁郁寡欢,很快便就撒手西归。

颜晖新娶的继室常年无出,为人又懦弱,二房明着有正经的夫人,但暗地里却都掌握在徐姨娘手中。

原本二房的事,颜筝从不乐意插手的。二叔和她的父亲并非同母,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兄弟之情,已故的二婶对她母亲的遭遇从未表示过关怀和安慰。反而嗤之以鼻,私底下嘲讽过好多回。

当然,二婶讥诮讽刺的时候,是决然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也会因为同样的理由被二叔冷落折磨。最后郁郁而终。

颜筝很关注这位徐姨娘,是因为,她曾经无意中看到过二婶嫡出的两个儿子一死一残的真相。

但前世时,她虽然为二房的际遇感到可惜,却并没有选择将所见的事实说出来,一来当时她还年幼。说出来也未必有人相信,二来,她对二房没有什么感情。二房对长房也一直都是欲要取而代之的想法,她便只在心里多长了个心眼。

她不是什么铲恶锄奸的正义之士,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除尽天下的恶人,所以杏花只要不惹她,她甚至可以忘记这个人。

但杏花没有……

颜筝从前听身边的丫头说过。徐姨娘在二夫人没有过门前就与颜晖暗通款曲,但颜家没有主母未过门。就先纳妾的习惯,是以,颜晖是等到娶了妻,这才纳了徐姨娘的。

听说廖夫人不大满意这件事,闹了好一阵,这才消停的。

哪怕杏花原本就是要留给颜晖,成为廖夫人安插在二房的耳目,但在自己还没有发出明言之前,这丫头就着急勾引颜晖,着急要爬上他的床,这样的事,换了任何一个母亲,都不会容忍的吧?

果然,到了第二日,荇草便来回禀,“昨儿廖夫人那好生闹腾了一夜,说是杏花手脚不干净,偷了夫人陪嫁过来的首饰,还摔坏了半支金翅,廖夫人震怒,便着人将杏花打了二十大板,发送到了南边的庄子里,配了个庄户。”

颜筝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

到了傍晚,安烈侯身边的小厮长青过来请颜筝过去,说是侯爷有请。

颜筝想到昨日马车上司徒锦的那番话,便觉得头疼,她不是不想嫁给司徒锦,是根本就不想成亲,可这会她也没有法子削发为尼,毕竟想要做的事,一件都没有做成,这红尘万丈,注定是她的修罗场,她逃不开。

她硬着头皮带着荇草跟在长青身后。

等到了颜缄的书院,迎面出来个身长玉立的男子,他略显瘦削的脸庞,虽然清秀英俊,但双目微沉,眉心隐隐锁在一起,看起来便显得十分阴郁,这是个满腹心事的少年,不得志,沉闷,寡言,容易走极端。

这是她前世的父亲颜朝。

颜朝目光冷淡地瞥了眼颜筝,嘴角扯出一抹略带嫌恶的弯度,“父亲让你进去。”

他将话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颜筝对颜朝,年幼时曾经期盼过的父爱,可到长大后,便只觉得是个莫大的讽刺,就算转世重生,她对颜朝的那份孺慕之情,早就已经淡如烟雨,随风飘逝了,如今他就只是她名义上的兄长,和颜晖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除了生死,她或许还会为他动容,其他的事,她都懒得再理会了。

她也深情淡漠地颔首,然后进到屋中。

颜缄笑着让她坐下,“今日散朝后,皇上请我去了御书房谈话,你猜他对我说什么?”

他表情温和,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但比之前世时的真心疼爱,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又多了点什么。

颜筝微微垂头,低声回答,“昨日咸宁长公主设花宴,女儿听说安雅公主有危险,便自动请缨替公主射下了捣乱的红狐。”

说到红狐,她忽然拍了拍脑袋,惊声道,“呀,红狐!”

昨日她分明问景王和安雅公主要下了那只敏感又受了伤的小狐狸,可临走时太过匆忙,竟然忘记了带回来。

她忙将将昨日的事简练地说了。咬着唇颇有些懊恼地自责道,“那小狐狸受了伤,我原该带它回来好好养治的,也不知道怎么了,当时就忘记了,我记得景王走时并没有带走它,想来泰国公府的人会留着它的。可是……”

她忍不住就像从前一样,双手攀上颜缄的臂膀,轻轻摇晃起来,“爹。我要是现在去要,泰国公府的人,还会给我吗?”

颜缄还从来没有被女儿这样亲昵地对待过。脸色微微一愣,随即目光里却多了几分闪亮的光芒。

他笑着轻抚她手臂,“傻瓜,景王既说了要给你,泰国公府的人怎么会没下了那红狐?你放心。等会我便派长青亲自替你要回来。”

长青虽然是个长随,但这些年来跟在安烈侯左右,做的都是大事,替颜二小姐去要个小狐狸,这显然是大材小用之事,不过是为了显示颜缄对这个女儿的重视与疼爱。

颜筝脸上的笑容便明媚起来。哪怕隔了三十年,身份悄然转变,但她仍然能与眼前这个男人这样轻松而自然地相处。真好。

颜缄见她欢喜,也更开怀了些,他哈哈大笑说道,“没有错,皇上找我说的便正是这件事。”

他顿了顿。“你昨日救了安雅公主,免她受红狐所伤。这件事,皇上已经听景王说过了。恰巧最近皇上正在为公主甄选侍读,景王举荐,皇上便来问我的意思,我自然说好,安雅公主性情柔和,你去了帝宫陪伴她,也是件好事。”

他忽得目光一深,叹了口气,“廖氏如何对你,她从不隐瞒,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但她总是你的嫡母,惹不起就躲,与她硬碰硬的,没有任何好处。”

颜筝闻言一愣,随即苦涩一笑,“女儿知晓了。”

话虽然这样说,但心里的困惑却越来越大,廖夫人似乎抓住了颜缄什么把柄,否则,以他的性子,又怎么会三番两次地受制于她?看他神情举止,分明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可事到临头,却终究还是一句“惹不起就躲”。

颜缄顿了顿,忽然问道,“筝儿,你会射箭?皇上说,你箭法精准,能在十丈外射断公主的发丝,这,可是真的?”

他收到江南来的探报,晓得容氏这些年来的凄惨际遇,以这样的状况,能安然无恙地养大女儿,已经很不容易了,竟还让筝儿习得精妙的箭法,他有些疑惑。

颜筝轻轻一笑,伸出纤长细弱的手掌,这双手白玉无瑕,连个老茧都无,根本就不是练过箭法的手。

她眼眸低垂,“前些日子住在父亲的书院,看到有几把弓,便忍不住拿起来把玩了下,也不知道是女儿当真有几分天分还是怎样,竟很有几分准头,昨日情急之下,说起来,倒也是女儿鲁莽了。”

颜缄听了眼睛一亮,忽而纵声笑起,“天分?对,爹爹小时候也是如此,头一次拿弓就能射中靶心,看来家里几位兄弟都没有得到我的传承,筝儿你才是能够继承爹衣钵的那一个。”

长子颜朝虽然骑射都好,但对这些不大感兴趣,是个爱读死书的沉默孩子,也不大说话,与自己疏远得很,常常让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次子颜晖生性顽劣,有些爱钻牛角尖,该示弱的时候不肯服软,该强硬的时候却又变成了个孬种,冲动自傲,偏是个付不起的阿斗,文不成,武不就。

幼子颜夕,年岁还小,娇气地很,莫说骑射,便连让他扎个马步都做不下来,廖夫人又格外宠他,想来也是个成不了大气候的。

颜缄对三个儿子多少都有些不能继承衣钵的失望,谁料到上天竟给他送来个有天分的女儿,他一扫心底的疑惑,满心欢喜地拉着颜筝的手起来,“来来来,我们去东厢,替你选个弓,明日我沐修,若是天气晴暖,爹带你去校场!”

097 收服

097.

到了晚间,长青亲自将红狐从泰国公府抱了回来。

颜筝细心地发现,红狐受伤的爪子已经被人用鹅潢色的帕子精心包扎过了,她目光一暖,便对咸宁长公主的印象好上了几分。

她笑着谢过长青,又问了些明日去校场需要注意的事项。

长青久在安烈侯身边,对颜缄的心意揣摩个尽透,晓得这位二小姐在侯爷心里的地位一日重过一日,哪敢怠慢分毫?

他细细地将一应事宜说了,临走时,还善意地提了个醒,“西营校场在西山脚下,旁边是个猎场,偶尔皇族子弟也会过去围猎。”

时值十一月,皇城已经进入严寒,但好在绵绵不尽的雪期还未到来,贵族子弟想要狩猎,这时节正最合适,否则再冷一些,不只行动不便,积雪若是不化,那些兽物也都躲着不肯出来的。

不论颜缄对颜筝的天分有多么得意,但她到底是个女孩子,还生得一副倾国倾城的脸面,这些皇室贵族的子弟中多有浮夸好色者,就算碍于颜筝的身份不敢轻举妄动,但口舌之欲,已经足够让人生畏。

无论如何,总不是件好事。

颜筝目光微动,将备在怀中的一方纸笺递了过去,“听说你父亲得了严重的足痹,这是我从古籍里看到的泡脚方子,你拿过去让司药房的人看看,若是还用得就让老人家试试吧。”

自从回到皇城,她便一心想要得到颜缄的重视,积善始于微末,投颜缄所好自然是顶顶重要的一件事,然而若能得到他身边得用之人的支持,那显然就会事半功倍。

长青身为颜缄的长随,没有什么人能够比他更了解安烈侯的了。

颜筝便在他身上狠狠下了一番苦工。她了解到长青姓孟,年过二十却不曾娶妻,家中只有老父一名,他父亲孟叔,曾跟着老侯爷戎马疆场,这足痹之症,也是战场上落下的老毛病。

孟叔原也曾风光一时,后来不知道怎得爱上了酗酒闹事,这才渐渐为老侯爷不喜,丢了跟前的差事。家中积蓄一日比一日削薄,后来便只靠着老侯爷的余恩,每月在府里领些基本的米粮糊口度日。境况一度很不好。

直到这几年长青重又得了重用,孟叔的境况才好了一些。

他早已经戒了酒,可这足痹之症却时常缠绕着他,这两年来,几乎卧床不起。

长青谢过颜筝。他表情自然地接下方子,并没有特别地感激,但眼神里分明已经多了几分柔软。

这世间最令人欢喜的谢礼,大约并不会是沉重的金银,而是在他为老父的足痹困扰时,轻轻递上来的一张良方。不论到底对病症有没有显著的疗效,光冲着这片心,就足够了。

荇草亲自送了他出去。许久之后,才带着两抹绯红进了来,“小姐,明日去校场,我能不能跟您一块去?”

她的爱慕写在脸上。甚至都不屑掩饰分毫。

颜筝先前还觉得这丫头可恶,对荇草。她一直都是试探着用,几乎谈不上什么信任,但现下在荇草脸上写满的坦率,倒让她对这丫头的恶感去了几分。

她点了点头,“嗯,明日你跟我去。”

角落里,乔木的脸色便骤然有几分晦暗。

颜筝转头过去,对着乔木说道,“我带荇草出门,并不是因为我偏心,她性子活泼一些,对皇城各家各府的事知道得也多一点,虽不够你沉稳,但胜能打听到消息。”

她微微一顿,“你为人稳重,做事妥帖,有你在秀春园里替我守着,我放心。”

乔木双唇微动,半晌咬了咬唇,沉沉地点了点头,“我晓得的。”

安烈侯颜缄要带颜筝去校场射击的事,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都传了开来,整个安烈侯府虽然表面平静,但暗地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安烈侯夫人廖氏自不必说,她虽然亲手打发了身边的大丫头杏花,但却也晓得这件事与秀春园有关,活那么大,一向都是她左右别人,何尝有过这样的憋屈?

又疑心颜缄故意抬举这来历不明的丫头,是对这些日子她对颜筝打压的回击,心里便格外不舒坦,想来想去,还是让身边的嬷嬷去将这消息透露给了幼子颜夕,教他缠着明日也要跟去。

长子阴郁,次子懦弱,唯独这五岁的幼子虽然娇气,却还有些儿子的模样。

颜缄心里晓得,明日若是颜夕也跟着去,定然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的,原想拒绝,可转念一想,他可以不在乎颜筝和廖氏的关系如何,但颜夕和颜筝却是正经的姐弟,再怎么说,骨肉亲情,总是要顾念的。

他嘱托属下要看好这顽劣的幼子,便也就罢了。

翌日晨起,颜筝便听到这消息,她满不在乎地笑笑,对廖夫人拿个五岁的孩子出来与自己争宠有些不屑。

说实在的,她对内宅争斗并没不热衷,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还真的没有放在心上,也不愿意和廖夫人使这些心眼耍这些手段,在她看来,替自己身体的原主报仇,可并不在于这些口舌之争,也不是争一些蝇头小利。

等她查明真相,若当初果真是廖夫人使诈,她定然不会轻易放过。

而不是和一个五岁的孩子争宠。

荇草和乔木却都是一副严正以待的模样。

荇草想了想,还是提醒道,“小姐可千万不要小看了三公子,他虽然年纪小,但胡作非为的程度却不轻,每回做错了事,都有廖夫人庇护,侯府的丫头小厮个个都敢怒不敢言,说他是侯府一霸,可丝毫不为过。”

她顿了顿,“就怕廖夫人暗中嘱咐了要他对小姐使坏,他到底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咱们防不胜防。”

颜筝皱了皱眉,她印象中的三叔倒不是这个样子的,他谦恭有礼,为人秉性颇有几分祖父遗风。

他是安烈侯府的男人中,唯一一个在感情和家庭上有担当有责任的男子,娶了三婶之后,恩爱和谐,不只没有纳妾,连个通房也无,也从来不在外头沾花惹草,更没有听说过有什么风流韵事,是个立身正直,为人清雅的男子。

她心想,假若颜夕当真是个恶霸一样的男孩,从根里烂透了的话,想来长大之后也不会突然变成个正人君子,如今顽劣,焉知又不是被宠溺过度,却泯灭了善良纯真的本性?

颜筝这样想着,便摇了摇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三公子还是个孩子,咱们多留了个心眼便是,也不必这样往坏了里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