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分钟还在疑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火烧了全城的纪小行在终于等到救兵之后,果断的认为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救过全宇宙的。

其实也不是她运气有多好。多亏了苏辰和舒澈等人一出小院就碰上了终于找到了孩子们的岛民。原来这些孩子根本就没去珊瑚礁,而是在海华家的海参池旁边的小屋一觉睡到现在。找到了先是一阵胖揍,之后就各家家长领回各家。苏辰赶紧问大家有没有看到辛垣陵和纪小行,所有人异口同声的指路说是来了草滩这边。有了方向就好办,全体来找,兵分几路,其实没找多久就听到了纪小行的喊声。岛民们救援经验丰富,用随身带着的绳索很快就把纪小行和辛垣陵拉了上来。

纪小行被拉上来之后直接瘫在了舒澈怀里,方才还死撑着的最后一点坚强在得救之后彻底崩溃。她已经全身尽湿,泡在海里又有一段时间体温几乎耗尽,再加上精神极度紧张,连手指都没有办法伸直。眼泪却没了,牙关紧咬着,不住的颤抖。

“别怕,没事了、没事了。”舒澈赶紧脱下外套裹住纪小行,直接把她横抱了起来。

“纪小行,你以后要是再这样发神经我就把你送回江城!”苏辰又气又心疼,他瞪着纪小行,脱口而出的喝斥显然已经是乱了方寸。

“哎呀先别骂了她也不想这样啊!”乐怡虽然帮着纪小行说话,看着纪小行的眼神却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倒霉样子。

“海华爷爷,麻烦您带路,去岛上的卫生所。”舒澈并不多话,只确定最先要做的应该是什么。

“好好,我带你们去。”海华爷爷赶紧应着,他明白纪小行会出事都是因为帮他找捣蛋孙子,即内疚又不安。

“等等…”纪小行拉住舒澈的衣领,怯生生的看向崖边。

辛垣陵也被拉了上来,李导演、严力等剧组的人已经围了上去,紧张的检视嘘寒问暖。就在纪小行看向他的那一刻,他也正抬起头,对上了纪小行的视线。

纪小行明白,此刻大概是认识辛垣陵以来、他最狼狈的时刻。他站在那里,整条右臂的衣袖已经在滑下礁石的时候为了保护她而几乎擦烂成了布条。泡在海里还没发现,方才因为要用力拉绳索,右臂又用了力,伤口绷开血渍斑斑。

是对他抱歉吗?并不是,纪小行还没有“善良”到承揽所有“罪责”的程度。担心吗?也不完全,最糟糕的一刻已经安然渡过,能活下来就不会在意这些皮外伤。

可那是什么?古怪的揪着心的感觉在纪小行心里蔓延着。舒澈顺着她的视线望了眼,脚步只是滞了一瞬而已,便不再耽误,跟着海华爷爷疾步离开。

很快,辛垣陵就被剧组的人夸张的包围了,纪小行疲惫的把头埋进舒澈的怀里,不再张望。

舒澈的怀里干燥而温暖,能听到他的心跳、能感受到他有力的步子,那是代表着可以休息了,结束了…

月岛上的卫生所只有一个,说是卫生所,充其量就是个小药房而已。是栋只有三个房间的石头屋,一间摆了些常备药、一间搁了两张单人病床勉强算得上诊疗室,另一间则是卫生所的“所长”起居室。海华爷爷领着舒澈和纪小行、苏辰、乐怡过来,整整敲了五分钟的门,才总算把看上去比海华爷爷还老的“所长”敲醒,睡眼惺松的出来开了门,颤颤巍巍的召呼着大家赶紧进来。

舒澈直接把纪小行抱到了诊疗室的床上,大家都以为到了卫生所就会更有安心感,可没想到“所长”大人所表现出的“妈呀总算有人来了总算有人跟我说话了”的夸张的热情,让所有人的心里反倒更不踏实了…

“请问,晚上还有船吗?要不,能不能送小行出岛找医院?”苏辰趁“所长”去拿药,把海华爷爷拉到角落,小声问着。

海华爷爷连连摇头,“使不得,这一带海域复杂着呢,晚上可出不去,没船能出去。”

“苏辰,不用那么麻烦,我根本也没受伤,就是冻着鸟。”纪小行躺在病床上说着。

乐怡瞪了纪小行一眼,“你没资格说话!鲁莽的家伙!”

骂归骂,却还是狠狠的又接着说了句:“我去给你拿干衣服过来,等着!”

“我去吧。”舒澈从纪小行的病床边站了起来,“外面太黑,路又不好走,还是我去吧。”

“可以吗?那太好了。”乐怡星星眼,丝毫不客气,“小行的皮箱是深灰色的那只!”

“喂!我的换洗衣服他怎么方便找啊!”纪小行气歪歪的反对。

“你没资格说话!”乐怡一票否决。

舒澈早习惯了这两个女生的相处方式,也不多言,笑了笑。苏辰见纪小行脸上仍旧是被冷得过头的铁青,还是担心,决定回剧组,让厨师熬些驱寒的汤再送过来。

男人们都走了,乐怡留下来照顾。

没一会儿,“所长”就拿了感冒药过来给纪小行吃了,帮她处理了小擦伤的伤口。年纪大归年纪大,没想到做这些还十分的利索,乐怡也好奇,和“所长”闲谈中才得知他也不一般。“所长”姓李,月岛出生,早年是国内知名医科大学最早的几批毕业生之一,退休了才回到岛上,一来算是故土难离,二来也能发挥发挥余热。可岛民越来越少,他这个“余热”基本上没什么发挥的地方,好不容易逮着个纪小行,直接把她当成了VIP中的VIP。

乐怡好说歹说才把他劝走,没见过这么话痨的医生…

“乐怡,其实我素小伤,可素辛垣陵手臂擦伤很厉害,会不会有事?”纪小行忍不住问。

乐怡一边帮着纪小行脱掉湿衣服湿裤子,一边也在感叹:“这事可大可小,万一没处理好伤口溃烂了都有可能。呃,你看我干吗?”

乐怡瞪着纪小行,而后者此刻专注的、无辜的、坚定的眼神无不表明了一件事:有求于她!

想了想,乐怡倒吸一口冷气,咬牙切齿的:“休想!”

“去嘛!”

“不要!”

“乐怡,他可素你的顶头上司,你把他拉来看病素你应尽的责任!再说了,这素多好的一个拍马屁的机会啊,你怎么就不去抓住呢?”

“拍你个大头!”乐怡伸手用力点开纪小行的额头,想了想,又疑惑的盯着她,“不过,你有问题。”

“我有问题?”

“你这么关心他干嘛?难道在海里泡傻了?还是…”乐怡笑了,笑得格外阴森,“垂涎他的——”

“嘭”的一声,诊所最外面的大门被推开,严力的大嗓门即刻传进来,“大夫,接诊!”

纪小行和乐怡瞬间怔住,又共同看了看纪小行刚好把湿衣脱得差不多的情况。二话不说,乐怡果断“唰”地拉上了两张病床之间的布隔帘…

辛垣陵被方离扶进了诊所,身后还跟着他十分不想惊动的人:沈寻。

如果不是沈寻坚持,辛垣陵恐怕还要再把方才议了一半儿的事情议完再说。

打量着简陋的诊所,沈寻皱起了眉头,“只有这间吗?”

“别无分号!”李大夫闻声而来,听到了沈寻的话,打趣着回答。他并不介意外面的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这个诊所,说实话,就是他自己也是不怎么看得过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白天剧本,晚上小说,要疯…

显然没有鸟

玩笑归玩笑,李大夫并不耽误正事儿,上下略打量了下被扶着的辛垣陵,直接指了指里面的治疗室,“先扶他进去躺着,我拿药。”

“大夫,请务必加快您的速度,谢谢。”沈寻“礼貌”的说着,又自然而然的推开方离,代替他扶住了辛垣陵。

李大夫笑呵呵的没接话,专注于自己要做的事,他久居月岛,并不知道沈寻的身份,只是不想跟个姑娘一般见识。辛垣陵却在沈寻扶住自己的时候脚步略滞了滞,好在走到里间也并没有几步路,就没有再反对什么。

进了里间,沈寻的神情终于上升为克制不住的嫌弃:狭小的空间内有一张单人病床,床边挂了一幅最廉价布料的蓝色帘子,屋角摆了张小小的木头桌子,病床上还铺着最廉价的白色床单,床下摆了一双同样廉价的夹脚蓝色塑料拖鞋。

“OH MY GOD!”沈寻皱眉瞪向方离,“这就是你找的诊所?就这种条件?”

“沈小姐,岛上只有这一家。我是——”

“我不听你的解释。”沈寻不耐烦的打断,“辛总是什么身份你应该比我清楚,所以——”

“所以让我安静一会儿,可以吗?”辛垣陵轻轻推开沈寻,疲惫的坐到了病床上。

方才他在小院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衣裤,也用随行带着的医箱药做了简单的伤口消毒和处理,他本想就可以了,却没想到不知道是谁这么多嘴的通知了沈寻,最后就直接被她闹到了这个诊所来。

“你还说!你连破伤风的针都没打!还有你的脚踝,你看看肿成了什么样子了!”沈寻连声质问着。

她不想失态,不想在辛垣陵眼里成为一个没有风度的女人,可是一瞧见辛垣陵身上的擦伤和青肿的脚踝就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气的是他永远这样,永远不接受别人的关心、永远不关注自己的身体!

“好了好了你们都让让,让老大夫我瞧瞧。”李大夫端着一些针剂药的托盘走了进来,把托盘搁在辛垣陵的身边就开始检查,发现他右手臂的擦伤虽然比较严重,但也无大碍。就是右脚踝…李大夫皱着眉捏骨检查,又让辛垣陵做了一些活动,才放下心的样子下了结论,骨头没事,只是扭伤,近期不能用力,多休息。

诊断做完,就给辛垣陵打了针、重新做了伤口包扎。没有护士,这些活儿李大夫就全包了。

“真的没事儿?不需要拍片子吗?”沈寻一脸的不信任。

李大夫又乐呵呵的回答,“我说没事,就是没事,不过你要是不相信,明天天亮了带他出岛,去大医院拍个片子也无妨,图个心安也行。”

“没那个必要。”辛垣陵淡淡的语气说着。

李大夫笑了笑,“那这样,病人先躺着,我再去给你找点口服的药,还要输一些消炎药水。今晚病人就留下吧,输完两瓶液估计都天亮了。”

说完,离开了诊室。

辛垣陵和衣躺在了病床上,“即然没事,沈寻、方离,你们走吧,我还要看几个邮件。”

“方离,你走吧,我来照顾辛总。”

“没那个必——”辛垣陵皱着眉,刚说了一句,就被沈寻直接了当的打断,“我说有,就有。”

“你只是我电影的女主角,不需要做这种事。”

“我做又怎么了。”

“如果被媒体拍到,那就又是一个劲爆的八卦新闻。”

“哈!”沈寻一脸讽刺的笑意,“就算是八卦新闻,跟我出新闻,总也比你跟那位纪小行传出来的要更符合你的身份吧。”

“沈寻!”辛垣陵面对她简直头疼不已,却完全了解她从小养尊处优,从影之后更加一路扶摇万千宠爱,个性早就养成了不会顾忌其他人想法的任性。

“难道不是吗?”沈寻毫不示弱的看着辛垣陵,没错,她就是要逼他,就是要把他逼到墙角。只有这样,这个男人才会明白她并不是要开玩笑,从18岁她的成年礼舞会那晚开始,她就在心里决定了非辛垣陵不嫁,就这么简单!

“辛总,要不要把我的手机留在您这儿,您的方才在海里进水了。”方离还是不太放心,问着。

“不用了,我一直在这儿,他有事儿可以用我的。”沈寻的语气愈发有些不耐烦。

辛垣陵无奈的扶了扶额,看向方离,点点头。

方离犹豫了下,也只好欠了欠身算是告别,将携带的IPAD搁在辛垣陵床头便离开了。

沈寻见方离走了,心里的气渐渐消了大半,她注视着辛垣陵的脸,即使是在常人会难堪或难看的此刻,他看起来仍旧那么出色那么无可挑剔的完美。完美的让她心疼、因为暂时得不到他而心疼。

“这里只有一张床,你坐一会儿就打电话给你的助理,让她接你回去吧,明天上午还有开机仪式,你是女主角,需要以最光彩的形像示人。”辛垣陵心平气和的说着。

“不需要。”沈寻摇了摇头,“我沈寻就是整晚不睡,第二天上了妆一样的不会让任何人挑出瑕疵。”

“那么你就打算这样坐一晚吗?”辛垣陵的耐心逐渐被消耗着,沈寻如果想撒娇,真是找错了人,他和她一样的骄傲,一样的不接受任何任性。

“坐一晚也没什么不可以。”沈寻耸了耸肩。

“可是我非常的累,需要休息。”辛垣陵的语气渐冷,“不久前我刚在海里泡到差点没知觉,手臂和脚踝都在疼,邮箱里还有起码六七封工作邮件要我去处理。沈寻,我不是只需要对自己负责的人,我身后还有盛华。”

“盛华,又是盛华,到有什么了不起?”沈寻咬了咬嘴唇,捏紧了手。

“盛华如果不是了不起。”辛垣陵冷笑,“你又为什么帮舒澈签下纪小行?”

沈寻怔住,这个问题让她一时之间错愕不已。为什么帮舒澈?因为他是她弟弟一样的人啊,因为纪小行说不定是舒澈的药啊,难道有错?她难以置信的神情,极坦诚的解释着:“舒澈对你根本不构成本质上的威胁吧,他还只是个孩子,他的专业也不是经商,更何况他——”

“我说过,我累了。”辛垣陵冷冰冰的打断沈寻的解释,顺便拿起方离留下的IPAD准备看邮箱。

这样明显的厌烦和冷漠直接刺痛了沈寻,她冷笑,“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你嫉妒舒澈。”

辛垣陵不打算回答,平静的在IPAD上输入着邮箱号码。

“是,纪小行是我签下的。可是如果我知道她会给你带来那么大的困扰,我不会签!”沈寻继续说着,就算辛垣陵漠视她,她也会说完自己想说的话,“我当然知道,你和她之间根本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可是我不允许她会被记者们拍到成为你的污点,所以——”

“所以你找了她。”辛垣陵打开第一封邮件,一边看,一边说着。

沈寻怔住,“你知道?她说的?她告状?她说了什么?”

“她跟你说,普天之下并非皆是我妈。她说,我离她多远,是上帝决定的事,不关你的事;她说,如果你怕那些新闻影响到我,应该是去抓拍新闻的人;她还说…”辛垣陵的嘴角扬起笑意,“她不是灰姑娘协会的人。”

“啊!”沈寻惊讶之极反倒笑了,“我真是小看她了,她居然什么都告诉你。辛垣陵,我觉得我们都小看她了,我要重新考虑她的想法。”

“没这个必要。”辛垣陵心不在蔫的说着,开始回复邮件。

“我看有,否则她怎么会如此挑拨离间。她什么时候说的,方才跟你掉进礁石缝的时候?她有没有还说些别的?更过份的?”

“哦。”辛垣陵轻描淡写的语气,“她还说,她没被别人吻过。”

一室死一般的沉寂…

“所、以、呢?”沈寻一字一字的。

“所以。”辛垣陵抬头,注视着沈寻,平静的:“我满足了她这个心愿。”

辛垣陵知道,沈寻所有的骄傲都被他这简单的三个字彻底击碎。她怔怔的坐在他的病床边上,以一种僵硬的、他从没未见过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他。他知道自己此刻是残忍的,可他完全不想拖泥带水,沈寻的情感表达已经越来越外露和任性,他不能再听之任之,所以他注视着沈寻,坚定的,他必须让他知道,他和她之间,绝无可能。

“哎?这谁放在这儿的?”李大夫的声音终于出现在诊室门口。

沈寻用最快的速度,颤抖着拭掉眼角即将滑下的泪,平静的转头看向李大夫。

李大夫一手拿着一托盘的输液用药,一手拿着一袋衣服走了进来,一边走还一边问:“这是谁给小姑娘送来的吧?”

辛垣陵怔了下,“小姑娘?”

“是啊。”李大夫理所当然的指了指病中中心那幅蓝色的帘子。

沈寻的脸色瞬间刷白,立刻站起身,“唰”的一声大力扯开了蓝帘…

裹着被子的纪小行、以及嘴巴张大到足可以塞进个鸡蛋的乐怡,在帘子被扯开的一瞬间共同的笑靥如花:“呵呵呵呵呵真巧…”

对于沈寻来说,还有什么场景会比此刻更让她感觉羞辱吗?

显然没有了。

第35章 轻而易举

她对辛垣陵百般让步、百般着想换来的也只是冷眼和漠然,而她起初以为完全无害、无碍、自以为完全没资格与她匹敌的女人,却轻而易举的接近了连她都没办法消除距离的辛垣陵。她警告也好、威胁也罢,只不过是她摆下的姿态,从她内心深处从不觉得这个连话都说不清的纪小行会对她真的有影响。可她最生气、最狼狈的一刻,却让这个她根本瞧不上眼的纪小行尽收眼底!

再多说一句都是对自己的羞辱,沈寻挺直后背,撞开李大夫,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姑娘又是怎么了?”李大夫看着沈寻的背影,被她冲撞得莫名其妙。

“没什么没什么。”乐怡迅速跳了起来,拿过李大夫手中那袋衣服就抛给纪小行,随即又果断的打上了蓝帘,没一秒钟,又从蓝帘背后伸了头出来,极其谄媚的笑容对着辛垣陵,“辛总,我帮你家小纪穿——哎哟死丫头你拉我头发干嘛痛死了!”

谄媚的头再次消失在蓝帘之后,可怜的李大夫还怔怔的托着一托盘的药…

辛垣陵扫了蓝帘一眼,嘴角挑了挑算是笑,平静的看着李大夫,“先帮我输吧。”

趁着蓝帘后面悉悉祟祟外加纪小行低压了声音对乐怡咒骂的时间,李大夫先帮辛垣陵输上了液,技术不错,一针搞定。刚弄完,纪小行那边也穿好了衣服拉开了帘子。李大夫拿着药走到纪小行的病床旁边,刚做扎针的准备,抬眼一瞧纪小行就吓了一跳,“哟,这小姑娘发烧了?脸怎么这么红?”

伸手探上纪小行额头,凉丝丝的,也没烧啊。一边皱眉思考这又是什么古怪的医学现象,一边拉过纪小行的手臂找血管准备扎针。

辛垣陵的左手输着液,右手仍旧捧着ipad看,只在李大夫说“脸怎么这么红”的时候侧过头扫了纪小行一眼。看到她坐在病床上,头都低得快埋进被子里了,脸果然红的滴血,还格外有层次。

“嗯哼。”乐怡看了看纪小行,又看了看辛垣陵,假咳一声,摆出一副活像地主婆的嘴脸,“按说吧,这也不是我该管的事儿。”

“那就别管。”辛垣陵看着ipad,简单说着。

“呃。”乐怡怔了下,重新假咳,“有句话,我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那就别讲”辛垣陵头也不抬的丢了句过来。

“其实呢,我说的吧,也不知道你们爱不爱听。”

“不爱听。”辛垣陵面无表情的再次打断。

乐怡所有的话都被堵在嗓子眼,瞠目结舌之余愤愤无比,换上一脸破斧沉舟你要是再不让我说话我就跟你同归于尽的疯狂、咬牙切齿脱口而出,“辛总,您能按套路出牌吗我就想问问您方才说的亲了我家纪小行是真是假要是真的亲了那您可得对我们家小行负责我们家小行可不是随便让人欺负了也没人出头的孩子!”

“啪啪啪…”李大夫鼓掌赞叹,“这孩子语速真快、口才真好啊。”

“乐怡!没亲!他没亲!没亲!”纪小行恼羞成怒的抗议淹没在李大夫的掌声中,她“绝望”的盯着辛垣陵,希望他能开口还她一个“清白”,明明就没亲,呃,或者说没亲上,他刚低下头,搜救的人就到了不是吗?如果说方才是为了气走沈寻他才那样说的,那么此刻都是“自己人”了啊,能不骗人吗能吗能吗?

可辛垣陵仍旧专注于手中的ipad,像是压根没关注乐怡的提问及纪小行的辩白。

所以乐怡笑了,无声的笑了,所有的笑意都化为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哦豁,纪小行,你完了…

而十分钟后,纪小行才觉得,自己是真的完了。

小小的病房里,充满了让人窒息和诡异的安静。李大夫自然又跑回他的小屋找周公了,而乐怡那个无耻的、没良心、没义气的家伙居然也一脸奸笑的离开了,完全不顾纪小行近乎声厮力竭的挽留,临走时还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以及更加引人暇想的话:小行,照顾好辛总哟。

照顾你个大头鬼!纪小行躲在帘子后,大气都不敢出啊。

日光灯被李大夫关了,留了盏小台灯,辛垣陵的侧影就映在帘子上,他应该还在处理那些邮件,所以才会这么安静。他居然还能这么冷静,居然都没有后怕。躺在病床上的纪小行却觉得自己再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劫后余生。可是方才在礁石缝隙里…

她仿佛听到他的声音在说:你是在暗示我吻你吗?

是,她听到了,可却假装没有听到。

她知道他轻轻的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他的眼睛。她明明应该拒绝,因为他对她来说还几乎是个陌生的人。不论是演播大厅里的初见还是上岛时的意外、又或是月园夜浴的那场闹剧,跟他有关的所有时间几乎都伴随着紧张和惊险,她知道自己应该拒绝,不应该把事情搅得更加复杂。可所有的场景都在那一言刻电影重放式的浮现,像是有魔法一样,她就只能怔怔的注视着他,感受着他的温暖,感觉着他慢慢贴近的嘴唇…直到救援人的忽然出现。

所以,出现的很及时是吗?所以她的初吻还在是吗?所以她该庆幸是吗?纪小行怔怔的躺在病床上,心里却胀胀的,似乎有很多的话、也似乎有很多的情绪。

“所以,你的衣服,是谁拿来的?”辛垣陵的声音忽然幽幽的、从帘子背后传来…

“啊?”纪小行吓了一跳,终于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

“李大夫说,你的衣服是有人放在门口的,是谁?”辛垣陵平静的问着。

“呃…”纪小行总算明白了他在说什么,是啊,是谁拿来的,她想了想,也有些疑惑,“不素舒澈就是苏辰吧?可素他们为什么不进来。”

“因为他们在外面听到了我和沈寻的对话。”

“哪句?”纪小行怔了下。

“让你安静到现在的那句。”

纪小行脸上飞速发烫,嗫嚅着:“我…我安静素因为我累鸟…”

辛垣陵无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ipad,坐直了些,公务处理完毕,可帘子背后那个小小的身影显然还没睡,甚至连假装睡着了都不会,叹气的声音简直每十秒一次。

“纪小行,你和舒澈之间,你喜欢他吗?”辛垣陵忽地问着。

“哈?”

“否则他方才为什么会吃醋。”

“他哪里吃醋!”

“把你的衣服放在门外就走了,不是吃醋是什么。”辛垣陵轻声说着,饶有兴趣的。

“唰”的一声,帘子突然被纪小行拉开了。

这是两人入住这间所谓的“病房”之后,辛垣陵第一次正视纪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