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眉娘大怒,“你穷疯了吧,你怎么不去抢呢。”

“闭嘴。”董清妩心知是眉娘把郎华娘惹怒了,心骂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厉声呵斥,“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福安郡主不理府中钱财多年,也不知自己家的家底还有多少,立即便道:“给,我们给。王妈妈。”

她下意识的去依赖王妈妈的调度,却在发现王妈妈昏厥了后,变得手足无措,哭啼不止。

“都闭嘴。”董昌硕疼的汗流浃背,汗滴都落到了他的眼睛里,顿觉酸涩胀痛,忍过了一开始的断骨之痛后,他还算男人,尤其在郎华娘面前,竟还顾得上自己的仪态,拖着断腿坐到椅子上,尽量摆出一副斯文稳重的成熟男人样儿来,道:“小姑娘你年岁不大,心倒是大。这么大的梅瓶真给你添满了,我的半副身家也就没了。”

董昌硕还给了郎华娘一个笑,就是狼叔叔诱拐小红帽的那种宽容宠溺的笑,“小姑娘是穷怕了吧,没事,我能理解,我只当你是小孩子的玩笑话。来人,去请镇上最好的正骨大夫。”

最后实在没忍住,咬着后牙槽加了个字,“快!”

郎华娘拄着头,瞅着董昌硕,笑了,笑比艳阳还灿烂生辉。

董昌硕心花怒放,不禁沾沾自喜于自己的魅力依旧,腰杆一挺,一派端正倜傥。

“你这腿,如若在一个时辰内正过来,休养月余,则行走如常,如若过了一个时辰,即便有大夫能给你正骨,也必将留下坡足。信不信我,你自己掂量着办。我只在这里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梅瓶你若还没给我填满,对不住,咱不伺候了。”

董昌硕却轻视郎华娘年幼,并不信她真能正骨,语调轻柔引逗:“真是个调皮的小丫头。”

福安郡主单纯,只以为董昌硕是爱护小辈,并没在意。她跪在董昌硕脚边,轻抚着他的腿,淌着泪道:“这可如何是好呢,硕哥,要么你就信了郎姑娘吧,咱们清妩的病就是她一颗药丸治好的。”

郎华娘便道:“郡主错了,清妩的病并没有根治,我的药只能减轻她的病症,她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根子上就带着缺陷,除非让清妩再投一次胎,负责这病得跟着她一辈子。我的丹药,只是最大可能的平和了她的病痛。”

董清妩一听,黯淡了眸色。

郎华娘又道:“不过,只要发病便吃我的丹药,我保证,这病于清妩一生无碍,她定能长命百岁。”

董清妩长舒一口气,真挚的给郎华娘行了个礼,“多谢你。”

“先别急着谢,我还怕你恨我呢。唉,说不得要和清妩你反目成仇了。”

董昌硕却不以为然,亲昵的道:“你们听这小丫头片子胡扯,清妩的病,连宫里刘太医都说,一生不婚嫁,或能长命,若婚嫁,则寿命不可期,她小小年纪,医术还能比刘太医厉害?小丫头真是伶牙俐齿,却也不失妧媚可爱。”

对一个接二连三顶撞他的人,董昌硕却能一口一个亲昵的“小丫头”的叫,还连连赞美,花厅里的诸人,除了福安郡主以外,都觉出了不对味儿。

至于哪里不对味儿,董清妩是淡淡观望细纠,董眉娘看郎华娘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宁静远的听觉极其灵敏,能够从话语中辨别这个人当时说话的情绪,自然听出了董昌硕的引逗意图,当下冷掀了唇角。

若郎华娘真的是个普通的村姑,有攀权附贵的心,那么此刻郎华娘的心湖定然被搅出了微波浅浪,事后,只要董昌硕再许诺以金银名分,这小小村姑便是他囊中之物。

可惜。

宁静远老神在在,坐等董昌硕被那臭女人狠宰。

他敢打赌,宰不出董昌硕的心头血,她就不是郎华娘!

作者有话要说:

贱,好贱

一扇步步登高的雕花屏风挡住了郎华娘等女孩儿的视线,屏风里头,董昌硕半躺在榻上,下半截犹如瘫了一般,动都不敢动一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把董昌硕的裤腿卷到大腿根处,一瞧之下,大觉棘手。

只见,膝盖骨以上的部分肿胀了一圈不止,明显的能看出,膝盖骨以上三寸曲出了一道弯,那是骨头断裂后错位所致。

福安郡主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就开始掉泪豆子。

董昌硕握住福安郡主的手温声安抚道:“莫哭,骨头正过来就好了。”

福安郡主却哭的更凶,埋怨道:“都怪清妩这孩子下手太重。”

董昌硕从来也不很喜欢自己这个没用的大女儿,此番董清妩又砸断了他的腿,就越发不喜了,道:“是婵儿你平素太宠着她了,偏她孝顺,举起椅子就砸,看样子像是救我这个爹,可实际上却砸断了我的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那是一个闺秀能干出来的事儿吗,不知道的还当她是那些好与人争吵撕扯的市井之女。”

福安郡主附和道:“那也不是我宠出来的,还不是我母妃,她有我母妃撑腰,我敢管吗。”

仅隔了一扇屏风罢了,外头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董眉娘瞥董清妩一眼,又是耻笑又是嫉妒,耻笑董清妩不被亲爹所喜,不被亲娘所理解,嫉妒董清妩纵然天生带病,不能为家族结两姓之好,但也改变不了她有一个王爷外祖父,一个王妃外祖母的事实。

董清妩心头苦涩,面上却淡似云烟。

宁静远端坐着,一只手握着郎华娘的手腕,一只手拽自己的一缕发,发的那头连着郎华娘,她正在给宁静远编小辫,已经编好了五六根,宁静远好端端一头乌黑柔顺的发被她弄的乱糟糟。

从一开始的疾言呵斥,到现在的无语凝噎,宁静远憋了一肚子气,最后所有的气都化作他满俊脸的欲哭无泪,无可奈何。

“你够了没有。”宁静远才不管人家的闲事,他就想知道自己的头发被这臭女儿糟践成什么样儿了。

“急什么啊,那斯文败类腿断了都不急。”郎华娘瞅一眼她点上的香,“还有一柱香,等这香烧完了咱们就回家。玉衣坊那两口子肯定正捧着金银等我回去呢。我的金宝宝和银宝宝,肯定都等着急了。”

宁静远听不得她得意,泼她凉水道:“能治病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说不得人家已经找到更好的大夫了。你的金宝宝和银宝宝已经飞到别人的口袋里去了。”

郎华娘自信满满,肯定道:“不会,丘富仁那家伙的金宝宝和银宝宝一定是我的。”

“几辈子没见过钱似的,村姑就是村姑,眼皮子比小水洼还浅。”董眉娘轻蔑的道,看着郎华娘肆无忌惮的摆弄宁静远的头发,她就忍不住醋意横生,“你快放开他的头发。”

郎华娘很是善解人意,道:“矜持什么啊董二小姐,我替你说完你的下半句话吧,快放开他,让我来,你是这个意思不?”

董眉娘登时红了丰润微肥的脸颊,“你、你,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不要脸吗,我才没有。”

“真的吗,真的吗,那这样呢。”郎华娘捧过宁静远的脸就是“吧唧”一口。

俊脸一霎绯红,红到紫涨面皮,宁静远深吸一口气,摩挲着去抓郎华娘,郎华娘却逮着他发抖的双臂,死死按在桌面上。

动,动不得;骂,不会骂。

宁静远气炸了肺,连名带姓的猛呵一声,“郎华娘!”

郎华娘赶紧给他拍打鼓胀如蛙的肚子,“不气,不气哈,我这不是逗着董二玩的吗。”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董眉娘被惊的一霎连嫉妒都飞没了。

董清妩虽无语,却也羡慕,她羡慕郎华娘的心无壁障。

屏风内,老大夫把董昌硕的大腿摸来摸去,摸了半天,摸到董昌硕面皮黑沉,才讪讪收回手,诊断道:“老朽仔细摸了摸骨,董老爷这断腿,若是搁在十年前的老朽,倒是有六分的把握,可是现在却是一分把握也无。”

福安郡主急道:“这是何故呢?”

老大夫道:“年纪大了,没力气了,拿筷子吃饭有时都打哆嗦,正骨可是个力气活儿。董老爷,董夫人,你们还是赶紧另请高明吧,不能拖,拖久了这条腿整个儿就废了。”

董昌硕忙问,“还能拖多久?”

老大夫道:“尽快,越快越好,晚一点您这腿就残上一分。平常咱们身上划出一道小血口,不用管它,它自己过个一夜就长好了,骨头也是一样,虽然错位了,却也能自己长,要是不把骨头及时正过来,拖上一两天,错骨自己长上,包上血肉,老爷再想正骨的时候,就得打碎原先的骨头,遇上高明的正骨大夫,您也就留个坡脚,但是还能行走,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若没有高明的大夫,您这条腿就彻底废了。”

董昌硕立时惨白了脸,腿若瘸了,他的仕途就是一片黑暗。登时捶榻恨骂,“小畜生害我,小畜生害我!

郎华娘笑抚杯沿,“什么东西才能生出小畜生来?”

董清妩淡笑,洒脱接口,“自然是老畜生。”

“反了,反了。”董昌硕怒气勃发,扬手就给了围在他身边,泪水连连的福安郡主一个大巴掌。

巴掌清脆,花厅寂静,董清妩猛然站起,冲了上去,却在听到福安郡主的哭声时,冷了面,冷了心,蓦地转身回来,孤坐一旁,如一支凌霜傲雪的梅。

“硕哥,你别伤心,郎姑娘能治,她不就是要银子吗,咱们有,咱们给。”福安郡主不管脸上的五指痕,抱住董昌硕就安慰,满面情深无悔。

“贱,好贱。”郎华娘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

董清妩撩了郎华娘一眼,举杯清饮茶水润喉,这才淡淡道:“你若再口出不敬,别怪我让人将你赶出去。”

郎华娘朝董清妩竖起大拇指,“我终于知道你一身忍功哪里修来的。不,不是忍耐,只能是因为你孝顺,你是孝女,二十四孝里没有你,真是可惜。”

董清妩被哽了一下,狠瞪了郎华娘一眼,“你不是能治?”

却是在提醒屏风里头的那对人。

福安郡主一下冲了出来,用哭红的眼睛哀哀望着郎华娘,“求你给我夫君治腿,你要银子,我给。”

“你说了算吗?”郎华娘轻笑。

“我治!”屏风后传来董昌硕的声儿,怎么听怎么有骨子咬牙切齿的味儿。

这会儿董昌硕倒是明白了,这村姑虽衣衫褴褛,却不是个善茬,更不是个没脑子的。

美人虽美,却带着毒。

然而,却更激起董昌硕不服输的贱性。

他自觉魅力无边,乃是女人杀手,没有女人能不拜倒在他的温柔深情下。

郎华娘又瞅了一眼只剩下一半的香,“我这人一诺千金,说只等一个时辰,就只等一个时辰。”

素白纤指指向大梅瓶,“那就开始填吧,何时填满,我何时治病。”

“王胡子,填!”董昌硕咬牙。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

(づ ̄3 ̄)づ╭?~

是真爱啊

金银,一盘盘的往梅瓶里倾倒,却如泥牛入海,激荡不起半点涟漪。

屏风撤开了,董昌硕亲眼看着,肉痛不已,想道:这村姑不可能是真的要我填满吧,只是拿拿乔,来抬高自己的身价。毕竟,她一个无权无势的村姑,哪来的胆子得罪我。

想至此处,他蓦地看向宁静远,心肝禁不住一颤,想道:莫不是我哪里得罪了宁远侯,是宁远侯要整治我?可我是初次见他啊。

把目光从宁静远身上移开,董昌硕又看向清冷饮茶,仿佛魂游四海的董清妩,她背后站着淮安王妃,莫不是她祖孙二人找来的外人,合谋演的这场戏?为了给顾婵讨公道?不对,除了今日急躁之下,打了顾婵一巴掌,平日在外人面前,我一直待顾婵温柔体贴,我没有什么地方对不住顾婵的,顾婵爱我至深,也不可能向淮安王妃诉苦。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董昌硕心中惴惴。

“老爷,没了。”王胡子提醒道。

董昌硕“啊”了一声,看着一个个空了的漆雕盘子,心疼不已。

“董老爷,等这香烧没了,你跪下求我给你治,我也不治。”郎华娘趴在桌子上微笑,无辜纯净而清艳绝伦,却是让董昌硕心恨不已又心痒难耐,想道:等你拜倒在我身下,看我怎么折磨你这小贱蹄子!

“别、别,这就填满了。”福安郡主吩咐一个大丫头道:“去把我的金银首饰都拿来,还有我的嫁妆,我记得里头有一些价值不菲的玉器,也都拿来。”又转头看郎华娘,“玉器可以吗?”

郎华娘点头,“可。”

董昌硕眼皮一跳,轻咳一声,王胡子反应过来,立即道:“郡主,怎能动用您的嫁妆,奴才家里也有些金银玉器,奴才这就去拿。”

福安郡主大受感动,“我们做主子的怎能用你的辛苦钱…”

董昌硕却打断道:“我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也不可能去动用你的嫁妆,让王胡子去,日后咱们再补偿他就是了,也算是成全他一片忠心。”

董清妩抬眼,瞥了董昌硕一眼,又看向半满不到的梅瓶,浅浅扬唇,眸色泛亮,仿佛在期待什么。

郎华娘将一杯清茶递到宁静远手里,淡笑道:“好忠心的奴才啊。”

“嗯,王管家一向忠心。”董清妩淡淡回应。

不知怎的,董昌硕就听出了这两个贱丫头的嘲讽之意,禁不住哼了一声。

片刻后,王胡子回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食盒里放着玛瑙盘、玉香炉、玉佩和几样首饰,路经董清妩,董清妩不经意的一瞥就道:“慢着。”

她拿起一支步摇迷惑道:“王管家的这支芙蓉出水金步摇,好像我母亲曾戴过的一支。”

王胡子虎躯一僵,高声反驳道:“不可能,一定是大小姐看错了。”

说罢,他竟来抢。他虎背熊腰,张牙舞爪,犹如猛虎扑来,董清妩脸色虽惊的微白,却是不动如山。

郎华娘就坐在董清妩身畔,一脚踹他腿窝里,将他踹的“噗通”一声跪倒在董清妩脚下,“忠心的奴才可是不会去冒犯主子的,老实跪着吧。”

“你!”王胡子怒目而视。

董清妩定了定神,朝郎华娘眼神示谢,遂微转步摇,摩挲着芙蓉叶下隐藏的一个图案,“据我所知,凡是出自宫廷造办处的首饰,宫廷匠人都会在上头刻宫廷造办处这五个字,用印章的样式,却没有印章的刻板,而是线条优美圆润,仿若花藤。王管家好大的本事啊,你家的这支步摇是真品。我外祖母曾和我说过,出自宫廷造办处的首饰,每一种图样只有一个,这支芙蓉出水的金步摇既是我母亲的嫁妆,怎么王管家又得了一支真品?”

王胡子的眼珠转来转去,虽慌却不怕,狡辩道:“是、是我家那口子看着郡主的步摇好看,花了大把银子让人仿造的,大小姐看错了,这是仿品不是真品。”

董清妩嘲弄的下睨王胡子,“外头的匠人能仿造宫廷首饰不假,却是不敢也不会仿造这图案,仿者以冒犯皇族罪处死,那么,王管家,你真是好大的本事啊,竟然能找到一个匠人冒死为王妈妈仿造步摇。”

“是真爱啊。”郎华娘一拍桌面,呵笑。

福安郡主也听明白了,愕然道:“怪不得我每次提及这支步摇,王妈妈总是推三阻四,原来却是她偷了我的步摇吗?”

时至此刻,福安郡主竟还是一副不恼不怒,懵懵懂懂的样子。

郎华娘不免同情起董清妩来,可怜的娃啊,摊上这么个亲娘,操碎了心哇。

董清妩也习惯了,还笑的出来,撇开王胡子夫妻偷盗主母步摇之事不追究,而是道出福安郡主的心声,“母亲为了能治父亲的腿伤,不惜拿出自己的全部嫁妆是吗?”

福安郡主连忙点头,“只要能治好,花多少银子我也不在乎。”

“那好,王管家,钥匙一直在王妈妈身上,你领着几个人去清点一下我母亲的嫁妆吧,为了能治好我父亲的腿,花再多的银子也值,只要父亲安康便好。”

“清妩真是一片孝心,我都感动哭了。”郎华娘笑嘻嘻的抹抹眼角。

董清妩嗔了她一眼。

王胡子看向面容铁青的董昌硕,董昌硕深吸一口气,猛的抄起高几上的茶盏摔向王胡子,“你怎么管教婆娘的,主母的首饰也敢拿!”

茶盏是白瓷彩釉的,质量上等,从王胡子身上摔下来竟还没碎,只骨碌碌滚到椅子底下。

王胡子抖了一下面皮,抹去脸上的茶叶,跪地磕头道:“那婆娘就是拿来戴戴,哪敢占为己有,老爷明察。”

董昌硕狠狠瞪了董清妩一眼,糊弄道:“念在你夫妻二人忠心伺候多年的份上,暂且绕过你这一回。还不快去清点嫁妆,装填梅瓶。”

“是、是。”王胡子连滚带爬的离去。

郎华娘起身,倚着梅瓶,道:“董老爷,半满还不到呦,你确定郡主的嫁妆能填满吗?大件的我可不要,我只要小件的。比如,这只香炉就不错。”

郎华娘拿起刚才她把玩过的香炉,直接扔梅瓶里去。

玉石撞在金银上,发声真是美妙。

郎华娘笑靥加深。

眼见将来可能成为她的嫁妆的金银珠宝都入了郎华娘的口袋,董眉娘忍无可忍,站起来道:“父亲,你糊涂了吗,她势单力孤,我们可是有很多家丁,还怕了她不成!”

董昌硕偷觑一眼始终不发一言的宁远侯,见他不为所动,就呵斥道:“你懂什么,闭嘴。”

宁静远淡淡道:“治病付钱,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若嫌她要的诊费多,你们大可不治。”

此话深得她心,郎华娘猛点头,“嗯嗯,就是这话。”

一件事赶着一件事,倒是把之前请来的老大夫忘在了一旁,这老大夫也没吱声,原本只是等着这家人付他诊费的,不想却是撞见了秘辛,撞见了秘辛还不算,撞见了郎华娘他才算开了眼界。

等王胡子领着人又端来一盘一盘的珍宝首饰,一股脑的倒进梅瓶,老大夫几乎馋的流口水,心想:莫不是真的都给她?这家人也太慷慨了,早知这家人如此冤大头,我也要啊。

福安郡主不心疼自己的嫁妆,董昌硕和董眉娘却是心疼死了,然而,却是还不够。

郎华娘笑问:“没了?可是还不满呢。香,却是马上就要烧完了。”

“再去拿!”董昌硕咬牙喝道。

王胡子双腿一软往地上一跪,哭丧着脸道:“老爷,小件都在这里了,那些大件她又不要。”他都心疼死了,这么些年从郡主那里算计来的东西,大件他不敢动,原本拿的就是小件,此番却是都没了。不仅把算计的东西都吐了出来,还把自己的也赔了进去,王胡子此刻是欲哭无泪。

董清妩冷眼看着那些原本属于福安郡主,却谎称失踪,不了了之的东西再度出现,微弯了唇角。

心念一动,道:“青燕,去把我的首饰都拿来。”

“大小姐,您的首饰可多是王妃给的,太贵重了…”

青燕还要劝说,董清妩却道:“那些都是身外物,父亲的腿毕竟是因我之故才断的,只要能治好父亲,都不算什么。”

董昌硕听了,脸色好看了许多。

董清妩表了态,董眉娘就略有慌乱,尖声道:“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原本就都该你付,王妃娘娘给了你那么多好东西,你赶紧都拿出来。”

董清妩点头,“应该的。”

嘱咐青燕都拿来,董清妩看着高大肚肥的梅瓶,忧心道:“父亲,我怕还是不够。”

董昌硕就看向董眉娘,董眉娘心尖一颤,“父亲,我、我没有多少首饰的,我又没有一个王妃外祖母。”

郎华娘推波助澜道:“多多少少都算你的孝心不是,董老爷养你这么大,在这种关键时候,难不成要你几件首饰,你都不舍得?好一只白眼狼啊。”

虽然知道郎华娘是在挑拨,但是董昌硕还是黑沉了脸,心道:平日我总是拿了顾婵的东西给你们娘俩,到头来,顾婵和清妩都为了我,倾尽自己的所有,你们娘俩却忘恩负义,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就道:“眉娘,算是父亲先借你的。”

董眉娘也不是傻子,知道董昌硕生恼了,咬咬牙改了口,“父亲,说什么借不借的,女儿的一切还不都是您给的,只要您要,只要女儿有的,女儿都给。”

毕竟是自己最疼的女儿,董昌硕心里熨帖,有了好脸色,“乖,日后父亲会补偿你的。”

“父女情深啊,真令人羡慕,是吧,清妩。”郎华娘笑道。

董清妩浅“嗯”一声,淡若烟云。

“可是,董老爷,你确定加上董眉娘的就够了吗?”郎华娘捧起燃着香的铜香炉,放到董昌硕跟前,轻撩眉眼,眉眼如画却言辞冷酷,“香烬,我走。”

董昌硕一霎从美色中回神,脸,红了青,青了白,心疼的在滴血,但还是不得不咬着后牙槽道:“王胡子,去把潘姨娘的首饰也拿来。”

王胡子自去,董眉娘也不敢阻拦,只兀自生闷气,越发看郎华娘不顺眼了,心道:只不过是骂了你几句乞丐,你却来割我和我姨娘的肉,真是个得志便猖狂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