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青燕和王胡子都回来了,手里托着精致的匣子,王胡子把首饰倒入后,冷冷看了郎华娘一眼,就到董昌硕跟前,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董昌硕不动声色的点头。

“郎姑娘,你…”竟然是这样的人,青燕心里不免看轻郎华娘几分。

“青燕,回来。”董清妩蹙眉淡声道。

“是。”青燕为董清妩舍不得,最后叹息一声,放了进去。

郎华娘浅睨了董清妩一眼,转身看着董昌硕,“下来吧。”

“什么?”董昌硕讶然。

郎华娘一把将他拖下来,如同拖死狗。

“你?!”董昌硕怒容满面。

就在这时,郎华娘对着他扭曲的骨头就狠狠踩了下去。

咔嚓!

“啊——”

董昌硕一霎晕了过去。

老大夫张大了嘴。

福安郡主哭啼出声,趴伏过来,“硕哥!”

“父亲!”董眉娘慌忙来瞧。

董清妩笑了,只觉心中后一半气也出了,头顶的天是蓝的,水是清的,空气都是甘甜的。

郎华娘收回贵脚,嫌弃的在地毯上蹭蹭草鞋,“好了,骨头正了,休养两个月就又能祸害小姑娘了。”

“哎呦,发财了,阮静宁咱们回家。”

“想走,没门!”王胡子冷喝一声,“来人,抓住这两个入室抢劫的盗匪,打死勿论!”

彼时,一众手拿武器的家丁闯了进来,齐声高喝,“是!”

声势震震,吓死小姑娘是绰绰有余的。

“王管家,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主子吗?”董清妩一霎站了起来。

王胡子潦草的一拱手,“回大小姐,这是老爷的命令,大小姐若有疑问,可等老爷醒来,向老爷亲自问明。动手。”

王胡子双臂抱胸,态度冷硬。

董清妩没有犹豫,挡在郎华娘身前,清姿多媚,一派从容,“想打死她,先把我打死了吧。”

话虽狠辣,从她口里出来,却犹如在说,“今儿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一般。

郎华娘讶然,却是挑眉一笑。

有董昌硕撑腰,王胡子不怕董清妩,但是他怕董清妩身后的淮安王妃,他哪里敢打死董清妩,即便是董清妩少了根头发,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大小姐,你一直在帮着外人,莫不是大小姐和人串通好的。”王胡子眼珠子一转,污蔑道。

董眉娘可算有出气的机会了,立即补上,“大姐,等父亲醒来知道是你设下的这场阴谋,我看你如何交代。”

王胡子说的只是一种猜测,到了董眉娘嘴里,就直接给判了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董清妩冷笑,“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给我安这个罪名。”

王胡子和董眉娘一窒,董眉娘越发痛恨董清妩的出身。

福安郡主傻眼了,磕磕巴巴道:“王管家,你这是做什么?”

王胡子立即道:“郡主,这是老爷的命令,这两个人是骗子,让奴才乱棍打死勿论。可是大小姐却在阻止奴才,郡主,您快把大小姐拉开。”

福安郡主哭笑不得,“误会,这两人不是骗子,我认识他们,你下去吧。”

王胡子不从,加重了语气,“郡主,这是老爷的命令,奴才不敢违背,郡主,您敢吗?”

最后一句竟然带着威胁的意思。

福安郡主却不在意,只是蹙眉道:“他们不是骗子,王管家,你下去。”

王胡子狞着脸,急躁的喝道:“郡主,这是老爷的命令!”

福安郡主吓了一跳,“王管家你放肆。”

语气还是轻飘飘,软趴趴的。

郎华娘抚额,环住董清妩的小蛮腰,将她抱到旁边,扶稳。

冰清玉洁的闺阁女子,哪里被这般抚触过,董清妩情不自禁微晕了玉颊。

郎华娘没注意,只是道:“大奴才可不听你们两个柔弱女子的话,想让这奴才听话,还得打,打到他满地找牙为止。我从来都觉得,能用武力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修仙界,强者为尊,杀人夺宝多正常的事儿啊。

她信奉斩草除根,湮灭灵魂,是解决隐患的最好办法。她只觉得可惜,可惜不能乱杀人,那就只能打,打到他畏惧为止,打到他见她如见魔。

气氛紧绷,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宁静远碰掉了茶盏。

伴随着“哗啦”一声,郎华娘冲了出去,王胡子一声令下,“打!”

十来个成年男丁,凶神恶煞的围殴一个女孩,若是一般的女孩,早已被打的抱头哭叫,那画面,惨绝人寰。

可惜,王胡子错了

董昌硕错了。

这娇弱女孩的身子里换了一副灵魂,这副灵魂虽藏匿悲煞却很强大,这副灵魂习惯了见血,杀死肉躯算什么,她干的最多的是湮灭灵魂,连轮回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的敌人。

打?

打在皮肉上挠痒痒吗?

当是乡下农妇们捶衣裳呢。

她若打,便要见血,要见骨!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家里有事,见谅见谅啊。(づ ̄3 ̄)づ╭?~

霸王花

一个家丁的手臂上青筋暴突,他持着铁棍,恶狠狠的挥向郎华娘;

旁边另外一个家丁,长剑刺来,带着烁烁冷芒;

左侧,身强力壮的男人,一柄大刀从头顶劈来,目露凶光;

右侧,此人持峨眉刺,对着她的眼睛刺来,双眼爆发狠戾的狞光。

在这一刻,美色无用,男人们没有怜香惜玉的心。

然而,就真的以为所有女子都是弱小吗?

遇上这十来个凶煞男人的围殴,就只能悲惨的哭泣求饶。

真正的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可对于郎华娘这样的女人来说,同样是宁流血不流泪。

泪,多么娇弱无能的表现啊。

没有那个深爱你的人,你哭给谁看?

徒然让别人看了你的笑话罢了。

郎华娘徒手接住铁棍,悍然发难,身子对折,躲过同一时刻劈来、刺来的刀、剑和峨眉刺,一脚踹在手持铁棍之人的脸上,将他踹出这个包围圈,铁棍在手,她笑了,清风朗月中夹杂逐渐复苏的邪。

“都来!”

她以瘦削薄弱之身,给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们下了战帖。

在男人们看来,亦是不知死活的挑衅!

“找死!”手持峨眉刺的男人冷喝一声,一个飞虎扑兔的姿势冲将上来。

显然,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家丁了,这些人应该是董昌硕豢养的护院。

“我从不找死,从来都是我让别人死。”

风驰电掣,乱战起。

她的衣衫上补丁片片,大辫子在空里甩来甩去,这副打扮分明是个穷极的村姑,乡下来的小村姑,不是该唯唯诺诺,胆小若鼠吗?

这村姑却变异了。

衣着虽上不得台面,但那一身的气势,仿佛龙抬头。

“啊——”

铁棍穿腹而过,捅出鲜血迸溅,峨眉刺男惨烈嚎叫。

福安郡主抱着董清妩,躲在一旁瑟瑟发抖,脸埋在董清妩的脖颈里,不敢看,啜泣声声。

董清妩安抚着自己的母亲,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身姿虽弱小却拥一女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的郎华娘,眸色湛湛发亮,犹如星辰。

宁静远竖直了耳朵细听,手心里捧着一杯热茶,淡定清饮,唇角微画一抹傲然骄矜的弧度,心道:敢和这臭女人比武力,活腻歪了。

那原本疼晕了的董昌硕,听得惨叫偷偷睁开一只眼,一见之下,大为吃惊。

他看上的哪里是什么小村姑,霸王花啊!

大腿抽疼,董昌硕冷汗涔涔。

董眉娘躲在罗汉榻后面,看的双股颤颤。

她虽刁蛮,却也是个闺阁小姐,哪里见过这等血腥,整个人都不好了。

“贱人,我活劈了你!”

手骨被生生折断,持刀男瞪凸眼珠,疯了一般朝郎华娘袭来。

“每一个说要活劈了我的男人,最终都被我活劈了。”

铁棍在空里扭转一个弧度,戾然砸中刀男的肩膀,“咔嚓”一声,那是骨头断裂的音。

刀男痛吼,五官扭曲,“贱人,我杀了你!”

郎华娘笑靥森森,“好,我等你来杀。”

说罢,铁棍又接连击打在刀男的脖颈、腰椎、大腿,三声“咔嚓”,刀男轰然倒地,犹如患了软骨病,整个人像一团肉,再也站不起来叫嚣辱骂。

持铁棍的男人,鼻子被踹下脸面三分,痛晕在地;持峨眉刺的男人,捂着自己汩汩流血的腹部,奄奄一息;持刀的男人更惨,这一辈子算是毁了。

剑男怕了,持剑的手止不住的发抖,随着郎华娘逼近一步,他就矮一分,满面恐惧。

“哎呦,得羊羔疯了?”随意拄着铁棍,郎华娘眉开眼笑的问。

眼前的女子,年纪不大,笑的很美,可在剑男看来,这个女人的美是凶残的,不能看,不敢看,遑论心中起什么旖旎,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就哭号道:“姑奶奶饶命啊。”

显然,这四个男人是头目,眼见剑男都萎了,其余护院慌慌扔了武器,纷纷跪地大呼,“姑奶奶饶命啊。”

郎华娘笑的花枝乱颤,兴奋的挥舞铁棍,道:“还打不?”眼巴巴的瞅着剑男。

剑男吓的丑脸发白,“嗷”的一声哭的更大声,“咕咚”“咕咚的给郎华娘磕头,道:”不打了,不打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啊。”

郎华娘舒展了下腰肢,撩眼看向王胡子,“还打吗?”

此时的王胡子哪里还有环臂抱胸的自信,他的双腿早已软了,扶着椅子支撑着虎躯,抖抖索索的看向一副晕厥模样的董昌硕,带着哭腔喊道:“老爷…救命啊。”

董昌硕动了下眼皮子,死死不睁眼。

福安郡主吓的六神无主,董眉娘藏在罗汉榻下不敢出头,只董清妩还能主事,她把福安郡主扶到椅子上安顿好,就道:“母亲,那我就让她们走了?”

福安郡主惨白着脸,抖着声儿道:“让她走,快走。”

董清妩瞥向王胡子,“王管家,客人你还留吗?”

见董昌硕不吱声,王胡子赶紧摇头,把脸往腋窝里一藏,他也不管事了。

花厅经历一场打斗,桌椅家具被破坏的差不多了,唯一幸存的,是宁静远所坐的一把椅子和旁边的一把椅子,正被福安郡主坐着,宁静远不着痕迹的拍了拍福安郡主的手背,福安郡主一愣,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藏在袖子里。

“我送你出门。”董清妩道,又扫向跪在地上的护院们,“去准备一辆骡车,把梅瓶给华娘送回家里去,我使唤得动你们吗?”

“使唤得动,使唤得动。”剑男慌忙应声,其余护院也是异口同声。

“很好,你们这么听话,真是难得。”董清妩淡笑。

剑男没脸,赶紧爬起来吩咐人去备车。

片刻,马车备好了,梅瓶也搬上了骡车,董清妩把郎华娘和宁静远送到门口,郎华娘先把宁静远送上马车,她则坐在车边上,摇晃着酒壶,笑睨董清妩,“这么多财宝,真让我带走,里头还有你的首饰呦。”

“我的命,难道只值这一梅瓶的财宝?”董清妩如是道。

而不是说:我的命,不值这一梅瓶的财宝?

更不是说:这一梅瓶的财宝,是你救我命的诊金。

还怕郎华娘没听懂,顿了顿,董清妩垂眸,玉面微晕,别开了脸,“我们难道只有这一梅瓶财宝的缘分。”

郎华娘听懂了,心花怒放,比打架打赢了还兴奋。

她一把抓住董清妩的手腕,将她提到怀里,董清妩吓的轻呼一声,“你做什么?”

“抢回家做压寨夫人。”郎华娘眉飞色舞的道。

马车里,宁静远重重一哼,心道:你调戏我还不算,还调戏女子,简直、简直色中恶鬼!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母亲节,祝所有的母亲一生平安。

今天还有一更,在晚上八点,补周六的一更。

么么哒。

这两天家里有小恶魔,让亲们久等了。

么么哒。

机缘

郎华娘二人走后,福安郡主才要拿出宁静远塞给她的纸条看,董昌硕睁开了眼。

“硕哥。”

没人能比自己的夫君重要,福安郡主将纸条往茶几上一放便去搀扶董昌硕。

彼时,王胡子也走了出来,往董昌硕跟前一跪就请罪道:“老爷,是奴才没用。”

董昌硕摆摆手,直愣愣的望着被毁坏的花厅,半响儿都没找到自己的声音。

谁也没注意漏了一个人。

“打完了?”一颗花白的脑袋从另外一个大梅瓶后头伸出来,小心翼翼的问。

董昌硕一窒,福安郡主、王胡子、董眉娘都僵硬的转动脖颈看向发声处。

老大夫被看的不好意思,赶紧站起来,拍拍衣襟,整容肃面。

“你怎么还没走!”想到自己的丑态被外人看了去,董昌硕怒气勃发。

老大夫咽了口口水,试探着伸出手,“那个,董老爷,老朽的诊金…”

“你还想要诊金?”董昌硕磨牙瞪着这个倚老卖老的东西。

“出诊是要诊金的,不论治没治,这是我们济仁堂的规矩。”老大夫讪笑,心里精明,又加了一句,“老朽今儿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董昌硕向来爱惜羽毛,一听之下,心里就膈应起来,却不得不花钱买安心,“王胡子,你去我的书房,东墙博古架中间有一本厚重的《史记》,里头我随手放了几张银票,你去取来。”

王胡子应是。

“我若是在外头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你的济仁堂就不必开了。”董昌硕淡淡道。

老大夫苦着脸道:“老朽是肯定不会乱说话的,可是董老爷,今儿个看见听见的可不止老朽一人。”

董昌硕一阵烦躁,“其他人不必你操心,你管好自己的嘴就行。”

最后实在没忍住,董昌硕把所有的火气发老大夫身上,骂道:“滚!”

老大夫被吓了一跳,慌忙追着王胡子去拿诊金。

“没了,我的首饰都没了。”董眉娘呜呜哭起来。

“闭嘴!”在董昌硕看来,这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他的,女人是,女人的珠宝首饰更是,一朝失去半副身家,最窝火的当属他。

哭声戛然而止,董眉娘面色惶惶,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福安郡主倒是无所谓,在她看来,有情饮水饱,没了就没了,都是身外物,便贤淑的劝道:“千金散尽还复来,硕哥,你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