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当然不止季玉在隐身潜伏,还另有十几人暗中守候,随着日子越来越长,守候的人越来越少。秦景和林半山也没想到,两人在这里一待,就是两年余,等他们再出来时,已是真法界盛夏时分,连西海都带着几分绿意。

“止戈,如何?”秦景问已出去晃一圈的止戈。

“暗处守着的那些人都已经散去,应当已经没人了,不过我劝你们先别回玄门,万一还有人藏得更深呢。”止戈说罢,琢磨片刻,对秦景道,“不若去星相天宫,非同时进去,会在不同的星相里,且若不像你小师叔那样留先手,也很难再出来。”

“也就是说即使我们再进去,也会在以前没去过的界面?”秦景心说万一是个更危险的地方呢。

“对,星相天宫里对你们来说危险的界面并不多,当然,也不是没有,不过不用担心,不是有我吗。”止戈略略得意一下,对秦景和林半山道,“我曾随长安仙尊去过星相天宫,不过那时候星相天宫并不在苍亡海,而在另一个地方,那时候星相天宫也不叫星相天宫,而叫境中界。长安仙尊是唯一一个去过所有境中界的,我也是最近才想起来,因为不管哪个界面,都已经过去很多年,有很多变化,而且许多界面在仙尊去时都不过一片空茫。”

一片空茫都能找到方向,长安仙尊真非凡人:“那管什么用,又不是长安仙尊在此。”

止戈:“我虽然无法指明道路带你们回来,但我能给你们指个道路叫你们去不危险的界面,仙尊对我讲过,只是那时候我没记起,再说你和沈长钧那回是去找人,我又不是仙尊,能准确指明人在哪个界面。”

“也好,二师兄,你怎么看?”秦景问林半山,因她与止戈以神识对话,是以她还把压低声说了两句别的。

林半山略思量片刻,心想若带个尾巴回,难免要牵连宗门,虽说宗门大有可能会护着他们,但真引起各方大势力来压,玄门纵扛着压力护他们,也要拼个飞灰烟灭,那却不是他愿意看到的。想明白后,林半山便对秦景点头:“去苍亡海秘境。”

两人的小心谨慎自然不会出大错,季玉见到有人悄悄出来,却没有立时就斩杀,而是缀在后边等着看这两人去哪里。季玉是冰河仙尊养的杀手不错,但季玉也不是没有丝毫想法的,既然难得出来一趟,他就没打算这么快交差走人。见这两人商量着去一处秘境,季玉心思大动。作为冰河仙尊座下战力最高的,季玉心知玩计谋绝对玩不过冰河仙尊,于是只能等他境界提高时,光明正大自立出门墙,再不受冰河仙尊约束。为人走狗的日子,季玉早已尝够,这一次好不容易看到脱身的希望,季玉岂会轻易放过。

至于这两人手里挪点东西,就让他们两先捂一捂。

星相天宫离西海洞府颇近,不过一会便到,两人虽说没看见人,但一路上很是默契的什么也不多讲,且早已把身上能表明身份的东西收起。如果不是易容对高阶修士无效,他们此刻也早已换脸,不过易容无效,化妆还是很有效的。只要不是以灵力改变面容,再怎么以灵力灌止也看不透女儿家的胭脂水汾。

一路往星相天宫,因止戈已经想起星相天宫中种种,已不必在外留下一缕神魂用以归程。星相天宫一经触发,两人片刻间便消失不见,季玉完全没有丝毫犹豫地现身跟上,他既不担心这两人提前从里边出来,也不但心这两人会跑得多远多远。季玉认得两人神魂,需找他们时,只于放开神识,早晚会发现二人踪迹。何况,季玉本来就不急,有这两人吊着,他才能在下界长待。至于回去冰河仙尊如何认定他能力不足,或消极怠工,那便是以后的事了。

“原来是境中界,倒是…正好。”季玉自然知道长安仙尊,那位至今还肆意潇洒地流传着无数风流佳话在玄境,想不耳闻他生平都难,哪怕那位已自斩修为投胎转世十余万载。当年,长安仙尊,就是从境中界出来后成就仙尊境的,季玉心念一动,便闪身入内。

秦景和林半山只是小心谨慎,并没料想真有人跟他们后边进来,不过两人更想不到的是止戈所谓的安全界面,虽然安全,却也有意外会悄然发生。比如此界,便作长安仙尊称作忘忧界,就是当年以长安仙尊那样的修为境界前来,也差点被困在这里,不过忘忧界之所以称作忘忧界,那是因为进入其中的人会暂时忘记很多事情,而出去的人会记起前尘却忘记忘忧界的大部分过往。

秦景与林半山进入忘忧界后,所能记得的无非是他们俩的名字和最初的出身,他们的记忆都停留在了未修道之前。至于止戈,它则被还原到剑灵初生的时候,黑漆漆的乾坤镯里,很容易地被它认为是剑阁中的混沌空间,于是它如所以初生剑灵一般,生来便知自己使命,遂默默在剑阁中等待有朝一日“有缘人”把它们召唤。

降落时,此界正是初秋,空气中飘散着大地初熟的气息,乍染浅黄的山林,初压重穗的田野。金风吹来,有野果在飘散熟软果香,秋雁于高空穿云飞过,四野响彻阵阵雁鸣。秦景穿越在农家,是以对眼前情景熟得很,只当是自己在家中附近某处小山包,很悠然自得地下山预备回家去。

林半山虽非修仙世家子弟,却也出身豪阔,家中乃是赢国数得上号的豪族。是以,林半山从小就对修真界有概念,不过他仙缘来得迟,十六七岁的时候,才真正得窥门径,后被家人送至玄门,又被元昊真人收入门下。这时看着漫山遍野的山花野树,不免有点出神,直到他看到他前面秦景一蹦一跳下山去:“姑娘,姑娘,请等一等。”

秦景回头,看了看林半山,觉得这人还挺面善,遂停下脚步来,等片刻又折回:“你是谁,叫我干嘛?”

“在下林半山,乃是赢国林氏子弟。”

秦景穿越后虽不是出身赢国,却也知道附近有个国家叫赢国,于是停下自报家门:“我叫秦景,我是楚国人。”

楚国跟赢国关系素来不大好,两人之间虽没有什么家仇国恨,却都有点尴尬,一边下山两人一边不咸不淡聊些各自国家的风俗,为不尴尬,聊的都是吃喝玩乐的事。待下山后,两人很快就不尴尬了,因为总看不到熟人,两人一走就走到了集镇上,一打听才知道这里别说不是赢国楚国,甚至连真法界都不是!

两人把彼此国家之间那点过不去放下,找个馆子吃东西,一边吃一边在雅间里小声交谈:“既然我们都是真法界中人,又同时出现在此地,想必有所关联,林公子,你看我们眼下该怎么办?”

“先安顿下来,再寻找回去的方法。”林半山倒是镇定,他的出身注定他从小就什么都有,所以待要会帐时,直接从乾坤戒里取出碎银来。

既然有金银可供花销,两人也并不至于手忙脚乱,可以从从容容地讨论究竟是买院子还是租房子,是在集镇上待着,还是去他们来时的那个小山包盖间院子。最后,由出钱的金主林半山拍板,去那小山包盖院子,毕竟是他们来的地方,可能他们回去的方法也在那里。

止戈:今天,召唤我的人也没来。

第四十章 垂星

待到房子盖好,已是冬日,秦景和林半山决定用兄妹为名暂时同住一个屋檐下。

这一年冬天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寒冷,山下不时闻有人冻死饿死,官府派来赈济的粮食棉被棉衣不仅要面临在路上被盗匪抢去的威胁,还要面临层层盘剥的可能,市上的炭米棉衣棉被都已高到难以置信。这日没下雪,山脚下的林湾村里走出不少村民趁今天微微有日影出来狩猎,山间还有些可食但味道并不好的野果和植物块茎,虽要冒严寒才能取得,但却能填饱肚子,不必一边挨冻一边捱饿。

“林兄,有点奇怪。”秦景站在山上看向山谷中向深林进发的村民,看着每个人身上都恨不能包上所有衣服,秦景看看自己,她虽然穿得不算少,但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尝试减少一两件衣服,也一样不会被冻着。

林半山也一样,身体上的变化,自己是最清楚的,慢半拍少女都已经察觉何况林半山:“是,你我都不惧严寒。近几日,我更隐隐感觉自己的体力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你是否也有这样的感觉?”

秦景摇摇头:“没有,但力气确实很大,昨日我在林中赏雪,不慎滑倒,一掌拍在树干上,树上的雪竟被我尽数拍落,且树干上还有掌印。”

两人一时有点相顾无言,因两人记忆都停留在修道之前,所以现在他们就是有浑身力量,也不知怎么使出来,但危机时,又会自然而然地顺手使出自我保护。只不过等到回过神来,再要刻意动作,又什么也没有,一来一去的差点搞得神经衰弱。

“或许是我们来此后,拥有了力量?”林半山提出一种可能。

“也可能是我们本来就有,在真法界却显不出来。”秦景也提出另一种可能。

两人又再次同时沉默,最后齐齐决定转移话题,人最不容易达成的事就是对自我的认知,何部他们俩等同时重新树立自我意识,哪有那么简单。

看着山谷中缓缓行动的村民,林半山对秦景说:“不若你在家里待着,我去帮帮他们,左右我看起来总比他们要更有力量些。”

秦景:你一公子哥,双手不沾阳春水,知道怎么帮他们吗?

“也好,林兄要是趁手,也打些猎物回来,我们炖点新鲜的尝尝味道。”秦景心里又想,得亏穿越后她是个农家女,打五岁就跟秦老娘干家务活,要她穿个别的,他们俩日子就别过下去了,连吃饭都得成问题。

林半山点点头,从乾坤戒里取出一张他平时偶尔狩猎时用的长弓,踩上秦景弄出来的滑雪板就顺着小坡下去。林半山的疑惑,比秦景其实要更多很多,毕竟秦景一直当手上的镯子是个装饰,而林半山手里却有个可用的乾坤戒,戒子里的东西,完全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些。堆成山的灵石,成架的丹药,还有各类法器等等,直让林半山认为自己是不是在无意识间被某位“白胡子老爷爷”塞了不少好东西。

但林半山相信自己的记忆,所以断然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正是因为相信自己记忆,才有更多解释不通的地方。不过,却不好跟秦景说,毕竟现在他们不过初相识,断然没有把什么底牌也交出去的道理。

秦景见林半山加入村民的狞猎队伍后,就转身回屋去,不过她在屋里还没待多久,就听到院子外头有动静,她以为是林半山又折回来,就打开院门,刚要开口说话时吓一大跳。迅速拍上门,低叫一声,赶紧回屋锁上门,又把装衣服被子的箱子推到门上压住:“狩什么猎,人在家中坐,猎从天上来。”

门外是一只野猪跑过去,因为院子后边种着些冬菜,是秦景这个伪农家女和林公子哥好不容易伺弄起来的几畦绿叶子菜,这还是后边有脉很细小的温泉流经才种起来的。雪下来以后,秦景和林半山吃的菜多半都是从那里采的,秦景听着后边的动静,泪往心里流,她好不容易种上的小绿叶啊!

野猪劲大,横冲直撞地还把后边的木桩子围的院墙撞塌半边,秦景心肝直颤,生怕野猪撞进屋里来。秦景揭开一点窗子往外看,惨不容睹的菜地和那吃得依然很凶的黑乎乎野猪,秦景低叹口气:“算了,给你吃,大不了我摸索怎么发豆芽。”

打不过还能怎么样,只能看野猪拱她的好白菜,但怎么都有点不甘心,秦景想想,悄悄爬到院墙边最粗壮的那株大树上,手里是两根削尖的竹杆。秦景心想着自己突发神力,哪怕伤不着野猪,也得试试:“万一能成功,不还白饶一只野猪么,让它拱我白菜。”

这只跟村民一样饿疯的倒霉野猪绝对没想到,被猎人追着漫山跑之后,还会受到当空一击,第一根竹肝没扎准,却也把野猪吓得一怔,接着又是一根竹杆,这次却扎个正着。野猪拖着那根竹杆跑出半里地才倒下,秦景一边为野猪的生命力惊叹着,一边为自己的准头和力量以及速度惊讶。爬下树往野猪倒下的地方走去,秦景不免心里毛毛的,却是为自己忽然而来的怪力:“要让爹娘和弟弟知道,也不知道会不会吓着,会不会把我当妖怪烧死。”

啊,林半山说了,真法界是修仙世界,应当不会,没准还会想办法送她进仙门呢。

找到野猪,秦景半点不费力地拖着野猪就往回走,野猪边走边冻成冰,这样倒省去很多麻烦,免得血腥气把其他食肉野兽给招来。拾获野猪一只,秦景看着有点发愁,得有二百来斤呢,就她和林半山不知得吃到什么时候去。不管得吃到什么时候,开膛剖肚收拾干净再说,收拾的同时,秦景就满脑子菜谱。煎炸炖煮烧烤焖先来一套齐全,左右这时候肉冻在外边也坏不了。

林半山归来的时候,秦景已经把什么都收拾好,屋里散发着浓浓的肉香,秦景从药材铺里买的那些香料使得肉汤里还带着一丝独特的香料气息:“秦景,我回来了。”

秦景本来坐锅边正准备吃点独食,没想林半山回来得这么及时:“林兄,正好,我打了只野猪,刚卤好肉。”

一时间林半山拎着俩兔子竟不知该怎么个表情才好,秦景都不知道她这会有多豪气,手一挥张嘴就是句“打了只野猪”。他们一大群人出去狩猎还没打着什么大的野物,这待家里的倒好,随便一张口就是打着只野猪。林半山这且是亲眼看着秦景好端端跟没事人一样站着,就这样他还忍不住想经历了什么样激烈的场面呢:“你…还好?”

“挺好的呀,啊…林兄你都不知道,我站在树下扎两杆子,那野猪就被我扎死了,虽然它还撑着跑出去半里地,但还是死了,然后我就把它拎回来收拾干净炖上。”秦景边说边进厨房切了盘滚烫出锅的猪腱肉和几样内脏,作为吃货国子民,秦景虽然在现代就会吃,但在经历过穿越后,反而把技能给点亮。

林半山坐下洗了手就吃,味道还不错,学秦景用洗干净的青菜叶裹着吃,味道尤其好,林半山一边吃一边感慨着秦景的巨力:“对了,秦景,似乎我力气也不小,这两只兔子都是我回来的时候用捡的小石子打中的。”

秦景:“好事,至少饿不着我们。”

“本来也没饿着,倒是这边的村民,要是官府再不来发赈济,免不得要冻死饿死。”林半山家中素来好布施,修桥铺路赈粥施米,林半山虽说未必有多么丰富的善心,但看到村民们的情况,下意识的就认为自己该帮助他们。

“你想帮他们?”秦景不意外,她虽没见过什么世家子,却也知道这时代的人讲究的是个富而仁贵而善,你要是有钱不修桥铺路,倒像个异类。

“是,只是却不知如何帮,我纵能买米买粮,这里的官府却非赢国官府,赈济灾民最易出事,一个不慎便会招来横祸。”林半山说着停下嘴,有些为难。

“不如暗中给他们送去,拖个山神什么的名头?”

“我们做不到没有痕迹,万一传扬开,我们在这里就待不下去了。”林半山虽欲行善举,但却绝不肯把自己置诸险境。

秦景:这也不行那也不可,要不还是歇菜?

这天夜里,林半山辗转反侧,次日醒来,再下山想去探访村民时,却忽然发现山下的林湾村已隐入一片死寂。入目遍是洁白雪,有几家还冒着淡淡烟气,但却没有半分人息,似乎是所有人都还没醒,但更多的却像是一夜之间,所有村民都凭空消失一般。

“有妖物!”林半山轻喝一声,叫秦景小心,又从乾坤戒中抽出他的灵剑垂星,向着他有所感的地方就是一剑,竟是以灵力驭剑斩出。

斩出后地动山摇,遍山冰雪都从枝头齐齐落下,如同一夜之间春风吹化白雪,树木原野都露出雪下,还原本来颜色。

秦景看向林半山:“你是修仙者?”

完全不清楚状况的林半山糊涂了,他也不知道啊,他分明是无修道根缘的凡俗中人呐,怎么忽然斩出这么一剑来?

 

第四十一章 食魂

根本来不及辩是不是修仙者,林半山得先趁着自己这片刻的劲,把那妖物先拿下。

只见林半山越逼越近,那妖物退无可退时,竟化作一个妖娆女子,眉间一点朱砂,穿着轻薄至极。林半山却跟没看见一样,横剑逼近那妖物:“解除施法,放过此处村民,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

那妖物眉眼一垂,笑道:“怎么,我杀他们你跳出来主持公道,他们杀我时…公子,你在何处?难道这世间,人便性命高贵,我等妖修便如草芥生来便当诛。”

“三五月大的婴儿也曾杀你?”林半山一句话就把妖物戳破,妖物那点迷惑术,对他而言更是一点作用没起,“少作狡辩,放人。”

妖物无法,被剑横在脖子上,这人又不能被迷惑,只得撤去法术,将村民都放出。顿时间,小山村里有了人息,不知那妖物是将人藏在哪里,又或是隐去了人息还是怎么,很快村民们开始日常的起居活动,虽然不免要奇怪怎么今天大家都起得比较晚,不过冬天大家都猫在屋里,晚起些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见村民们已经无事,林半山取出捆仙绳,将妖物团团捆住,然后与秦景一道回山上去。

等到山上,妖物就把什么也都交待了,这妖物本体是食人花,自从当年吃过一个意外死在附近的人后,就开始了修行。起先妖物还很守规矩地只食新死的人尸,但渐渐的食新死人尸已经满足不了它需求,即使今年冬天死的人很多,仍然无法满足修行所需,正好又碰上在山下村里意外露出点法术来,开始村民们还拿它当神一样敬奉着。信它的话,死尸不加掩埋,用火烧成灰再埋,直到有村民发现它从火里将新死人尸取食,这才炸了锅,惹得山下村民对它喊打喊杀,虽然妖物没被伤着半点油皮,却也被追杀得恼火不已,遂动手要将所有的人都当作食物储备起来。

只不过才动手,就被林半山逮个正着,这才没造下业孽。要真是身负业力,林半山早一剑结果了它,哪会留它来说话。

“你竟靠吃死尸修行…”秦景扶着门框,越看越恶心。

林半山固然觉得恶心,却也想从妖物身上得知些信息,比如此界的修士。当林半山问妖物此界是否有修士时,妖物摇头:“我没见过,所以不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

“以后别再动歪心思,否则纵使我不取你性命,也会天降雷劫劈死你。且,你日后修行,食人已无用,需得引灵力入经脉,扩出丹田用以容纳灵力。”林半山说着又有点怔,为什么他居然连妖怎么修行都知道,这可真奇怪。

食人花也怔,它根本没有所谓的经脉,更不存在丹田,所以它问林半山:“我是株食人花,哪来的经脉丹田。”

林半山又怔了怔,这到底是一个方才还要取人性命的妖物,他怎么可能轻易把修炼方法告知:“你差点造下杀业,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如何修行。”

食人花:“这…我这不是还没杀成。”

“未成也是行我手中有剑,否则你岂不是连我也要吃。”林半山岂会被食人花的字眼给抠歪,之所以上山,那还不是为问它些事。教它修行不能,放也似乎不能放,林半山准备养着暂时充当个差役,约束着它,叫它不能为恶,至于日后如何,日后再看吧。

食人花也是倒霉,还没想好要不要吃了那些人,就碰上个硬岔,差点弄死它不说,还捆了它来打算奴役它,它还不能反抗。食人花对着这俩个吃一口就能修行大进的,委实不敢动半点歪心思,但又贼心不死。打被抓来这天起,就一直暗中谋划着怎么把两个主人给一口吃掉好成仙得道。林半山也不过叫它打猎而已,平日里还约束着不许它食人尸更不许下山祸害村民,甚至还得暗里给村民送些猎物。

本来食人花就在冲击更高阶的关口上,让它不吃人怎么忍得住,林半山就是想等着看它忍不忍得住,忍得住说不定他还肯教一教它,忍不住就一剑了结了它,省得日后祸害人。食人花即使知道林半山厉害,又怎么能捱得住本性,这天食人花从山里拖回来一只山羊,秦景炖上便要开吃,林半山却伸筷子阻止了她,看向那食人花:“给你机会,你既然不要,就别怪我。”

食人花立刻明白过来,林半山察觉到了,它一伸手,就把秦景揽在怀里,张嘴就咬在秦景脖子上,既是威胁林半山,也是要尝一尝这窥伺已久的滋味。不过,它一口咬下去,就发觉到不对,秦景的脖子一点也不像它想象的那样软,一咬下去鲜血温热,而是又冷又硬的,食人花定睛一看:“你…你们居然都会仙法!”

食人花以为秦景和林半山合起伙来瞒着它,就等着它露出真面止来,压根没想到,秦景只不过是临危而激发出防御本能而已,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本能这么强大。不过,这不妨碍她诈食人花,她和林半山都觉得食人花还有没说出来的东西:“是啊,就等着你自投罗网,本来我们还有点下不去手,毕竟你已开灵智,又未沾杀业,我们还怕担因果呢。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乖乖送上门,让我们说什么好呢,真没见过你这么贴心的妖物啊!”

“你们…”食人花被人类的“城府阴谋”给震慑住,它哪怕已开灵智数百年,也觉得人类的城府阴谋是如天书一般的存在。

“哥,杀了它。”

林半山作势举剑,食人花吓个半死,直到剑差点戳穿它脑袋,它在大喊:“别杀我,我有你们需要的东西。”

“它能有什么东西是我们需要的,哥,别管它,杀了它,省得它再来害人。”秦景这会演得特别入戏。

食人花被秦景这狂热要弄死它的吓得什么主意都没有,直接就把什么都倒出来:“就在都城四十里外的山脚下,那里有一块石壁,石壁上嵌着很多宝石,我以前见过有人也跟你们一样莫明出现在这里,又从哪里离开,他和你们一样不是此界中人。”

食人花本来想留下食物好好“享用”,没想到这两个也和那个人一样凶残,只能赶紧招供,巴望着把这两尊杀神赶紧弄走,它好继续称霸此界,修行到某天也能像这些人一样移山填海无所不能。

“嵌着宝石的石壁,倒像是听说过。”林半山到底出身豪族,哪怕是修士间的事,也略都听过些,是以苍亡海秘境,林半山在未修道前就是听说过的。

“带我们去。”这下轮到秦景反过来掐着食人花威胁了。

其实食人花还是留了心眼,它记得那先来的人讲过什么未必能回到真法界,可能会流落到其他界面的事,但它测打算告诉这两个凶残的人类。把人带到都城四十里外的山脚下,食人花还当它能脱身,没想到这两个无耻的人类居然不肯放过它,居然带着它去那个地方。

为尽快把人送走,食人花还主动提供离开的方法,教他们俩个像以前那个人一样去按石壁上的宝石。光芒中,两人却忽然又退回,把食人花给拎上一同穿过石壁的幽幽光芒,进入不知何处的界面。

秦景和林半山是在落入另一个界面才想起一切的,不过,他们又同时把在忘忧界的事全然忘记,只留下些模糊的痕迹,记得他们到过哪里,然后又出来,却不知道在其中发生什么。但是,临走把食人花带上这步棋没走错,所以他们知道了忘忧界,这个长安仙尊着重记录过的界面,长安仙尊是用秘法才得以保留记忆,而他们则是靠食人花。

食人花敏锐地感觉到,两个凶残的人类自一落地后,身上气息就截然不同,一个赛一个的恐怖:“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瞧着弱声弱气的食人花,秦景笑眯眯地说:“神仙呐,所以别再动歪心思,否则动动念我们就能灭了你。”

食人花不明白,这俩人干嘛非要带上它,明明它对他们一点作用也没有。不过现在它也打不过他们,只能乖乖跟着,屁也不敢放一个。

林半山倒觉得食人化有用,其实这食人花在真法界另一个名字——食魂草,炼制还魂丹的灵草之一,已绝迹真法界许多年。食魂草其实并不需食人尸,它食的是人留在肉身里的残魂,新丧的人尸上有,死太久的人身上却已消散尽。

得到食魂草后,林半山反而不急着离开星相天宫了,两人齐把飞剑招出来,打算搜寻灵草去。如果星相天宫中可以获取许多真法界已消失的灵草灵矿,他们这趟也不算白来,顺便,还可以把未知的危险甩得现远一点。

却不知在星相天宫外,小师叔快愁白了头,有两个太能折腾,太敢折腾的师侄,真是要人命!

更要人命的是,已有人发现他们俩失踪,从而把闯海上宫阙和散财天师洞府的事疑到他们俩身上,小师叔很愿意以为那只是牵强附会。但万一要真是,他真想找到那俩人,让他们俩暂时别回真法界,好好修炼到一定境界了再出来。

第四十二章 旧情

事实上,他们都不知道,更要命的还在后边。

冰河仙尊在得到季玉并没有第一时间将人斩杀后,便亲往下界来,并着他得力的打手伯让仲棠,三个法宝无数的渡劫对秦景林半山来说,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当然,这时冰河仙尊还无从得知得入散财天师洞府的就是秦景林半山,但只要季玉还活着,冰河仙尊知道他们不过是早晚的事。

且,冰河仙尊可不是季玉,能容得秦景和林半山在里边慢慢折腾,身为仙尊,自有办法将人逼出来。这星相天宫,当年长安仙尊闯通关后,就已有了个可用以将“异界”之人捞出来的方法。长安仙尊本意是免得到时候还得一界一界慢慢找人,很是下工夫研究了一番才找到个虽然笨一点,但确实有效的方法。

看着星相天宫的石壁,点点如星辰的宝石闪烁成辉,冰河仙尊睹壁却不由思人,才没有第一时间动手。星相天宫千余年前也曾短暂出现过,而那要了散财天师命的意外,就出自那一次星相天宫的短暂现世。

“冰河,来不来?”宛如星辰交相辉映般的笑脸。

冰河仙尊犹记得,当时他答的是“不来”,因有事要回玄境,再者星相天宫这等秘境既麻烦于他而言又没什么益处。那宛如星辰的笑脸顿时黯淡了光芒,大约是想他同去的,虽这黯淡不过眨眼而已,如今想来却清晰得如同在眼前仍鲜活着,仿佛就是上一个眨眼般。

“是你太蠢。”冰河仙尊轻抚过石壁,低语这么一句,似是亲昵,但更多的却是如同贴标签的盖棺定论。也是掩饰。掩饰他曾经的贪婪,掩饰他曾经的愚蠢,以及他忘不掉那人音容笑貌的执念。连名字也不许世人提及,不过是因为那名字已深扎根在他神魂里,如何也磨灭不去。

语毕,冰河仙尊便伸手按在石壁上,按当年长安仙尊所述之法。将所有寄身于星相天宫中的“异界”来客都逼出天宫。越高阶的越容易扛住这种逼迫。像秦景这样的,自然是首当其中被逼出来,被逼出来后她忍不住站原地发愣。好好的她正在山崖边采一株难得的上品灵草,结果手刚碰着,就一阵天旋地转,场景莫明就换回了苍亡海星相天宫石壁前。

换回石壁前就算了。她居然还看到个背对着她,面向石壁不知干什么。光看背景就能读出“老子很厉害”这行字来。秦景想起长辈告诫,不要随便搭讪,游历有风险,搭讪需谨慎。于是她老实待一边,反正那人既没赶她也似乎不是针对她。接着秦景出来的是林半山,林半山也愣。不过有秦景在又有冰河仙尊在石壁前,林半山略一思量就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二师兄。你也出来了?”幸亏她还没来得及想走的事。

“长安仙尊曾提过若有远胜渡劫所能容纳的灵力,可一界一界将非其中之人逼出,所耗的灵力需仙君仙尊方能耗得起。”仙士下界,压制的只有境界,丹田中的灵力还是照常存在的。

“咦,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走?”

“走不掉。”林半山摇头,这冰河仙尊找的就是他们,不过这会冰河仙尊还不知道,加上他们已经洗了妆扮,如果能在神魂上动点手脚,就算真有谁看到他们从散财天师洞府出来,也未必能知道就是他们。只是当着冰河仙尊的面,他能动的手脚太少,而且会被冰河仙尊察觉,林半山想想,决定再等片刻。

接着他们俩出来的,另有几个其他大小宗门的修士,有男有女,接着他们出来的是沈长钧,沈长钧不及想为什么会出来的事,就先看到了秦景和林半山站在人群里。沈长钧微松一口气,这两人还没被格外注意就好,先给两人想点办法遮掩过去,其他的事等回无应山再说。

能把他们俩认出来的,一是容貌二是神魂三是追踪术,秦景他们容貌进行过装扮,追踪术他们身上也没找到,唯一可能动手的就是神魂。沈长钧悄无声息地接近他们俩,秦景林半山低声喊“小师叔”,沈长钧便只点头作答应,走近他们身边时,一人手里塞了一件东西:“食魂草?”

还是没开灵智,普通的用只能用来炼药的食魂草,沈长钧的意思是叫他们两服食,用食魂草聚焦的残魂来遮蔽自身神魂。不过,他们俩不是有更好的么,那开了灵智,坚定自我认定是食人花的妖物。食人花被林半山收在乾坤戒里,这时正好联络上,食人花食死魂无数,有的是办法掩盖神魂,用以蒙混过关,这是食人花的本能,都不需要林半山多说,食人花就学会了。

不过食人花还同时学会了谈条件,跟林半山咬半天文字,才答应下来,并互立神魂誓。食人花悄无声息地一改两人神魂,又对林半山悄说:“又有人要出来了,根据我的经验,是个不能招惹的。”

星相天宫石壁的光幕中,先出来的是季玉,后出来的是一名眉目清冷,浑身上下皎若白雪的素衣女修,她比季玉还后出来,自然意味着她修为比季玉要高。一出来,这位女修就看到了冰河仙尊站在石壁前:“冰河老鬼!”

“檀光。”

“你竟不再会睹界思人了,倒也稀奇。”檀光仙君看冰河仙尊面上冷意更甚,显见两人关系不怎么好。

冰河仙尊轻笑一声,却没答话,只扫向石壁前站着的一干修士,对季玉道:“把人找出来。”

季玉心下一颤,赶紧走近那群修士,却无论如何找不出他能认出的神魂,这下季玉更颤了:“回仙尊,人…人不在这里。”

“再看。”

但无论季玉怎么看,都找不出来,冰河仙尊神色冷得堪比檀光仙君,两人一左一右站着,简直要把整个深洞都填满寒冰。不过,冰河仙尊居然轻飘飘放过了那些连大气也不敢出的修士,带着季玉便走人,檀光仙君在他身后也舒一口气,叫众人赶紧散开,免得冰河仙尊回过头来反要对他们不利。

直到回到无应山,秦景才敢问:“小师叔,为什么那人认不出我们来?”

“世人并不知还魂草可以遮掩神魂。”沈长钧却没说为什么他知道,只带着两人到罗预峰大殿,然后一左一右和元昊真君并排坐,眼看着就要开始对两人进行深入的声讨。

“师父,我采了好多药,还有几样真法界已经绝迹的呢,而且我们还捞着个已经开了灵智的食魂草,师父要不要看。二师兄快取出来,叫师父也看看呀。”秦景这时候不慢了,规避危险的能力完全显露。

林半山也怕被元昊真君念叨,当然小师叔秋后算帐也一样麻烦,不过能被少念叨一顿也是好的。林半山赶紧把食人花放出来,因为答应食人花不拿它炼丹,也不弄死它,所以食人花一点也不担心地蹦出来,结果看到两个更美味的人类。食人花实在忍不住它蠢蠢欲动的“上进心”,张嘴就要去咬元昊真君和沈长钧,最后的下场是被无昊真君掐着脖子拎在手里。

“竟真有灵草成妖的。”元昊真君说罢皱眉,“据载,食魂草成妖,需生食血肉,这食魂妖可是害过人命?”

食人花特别想喊“救命”,因为它想起来了,林半山是答应它不拿它炼丹,不弄死它,可没说人人都不会弄死它:“我没有,我吃的都是新死的人尸。”

元昊真君仔细看看,这食人花确实没背人命,身上没有业力,这才撒手:“弄个禁制,把它埋土里去,虽它从前没吃过活人,看它这样说不准以后会吃,虽说它有用,却也不能叫它去害人。”

把食人花扔开,元昊真君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灵草全收下,徒弟的孝敬是一回事,教训徒弟又是另一回事,何况这俩人这回惹的事大得捅破天了都。秦景见状,决定主动坦白:“师父,我们俩也不想的,只是试试,没想到真能进去。进西海宫阙时我们还当是意外,进洞府时才知道是阵法灵力损耗。不过我们进洞府后找到了海灵珠,将防御大阵上的海灵珠替换了下来,所以现在应该没人还能再进去了,不过那里边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是,除了这些灵草灵药。”

“暂时你们还没被发现,不过却是早晚的事,纸怎么包得住火。这样吧,阿湛,你带他们去十六都,待这件事的风波过去,你们再回来。”元昊真君倒是替徒弟打算得很好,只是十六都虽好,却也未必能避得开冰河仙尊。

因他当年曾有负旧情人,是以旧情人走后,他连名字及相关种种都不许世人提及,如此,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可能是旧情人转世投生的来世。

在元昊真君打算着的同时,冰河仙尊已开始演卦,他也很快会推算到,那个转世的确切所在。

#秦景:那么我只能祈祷不是我了!#

#你们猜是吗?#

第四十三章 意义

冰河仙尊本不擅长演卦,这易术,还是旧情人殒命后现学的,不过不妨碍他把易术学得十分出色。易术法门有无数,冰河仙尊习的是《三生术数》,推前尘算今生演来世,以昔年存下的旧情人一点心头血推卦盘,旧情人的前世今生便尽在卦盘上显现。

前世如何且不过,前尘如何也不用问,只需要问投胎转世后投生在何方,何年何月生人即可。演算来,如今旧情人正是十六七的年龄,豆蔻少女,犹如枝上鲜花。透过卦盘,冰河仙尊几乎能看到豆蔻少女如鲜花娇美的笑容,只是不知是否一如尘封记忆中那样,若即晓星辰,若晚春杨柳柔风。

冰河仙尊一推演出结果来,便着人前往查探,回复来的结果是那日那地方共出生十六男十一女,冰河仙尊重再将十一女的生辰八字并姓名推演过,便得出结论——无应山,董秋韶。

“春韵诗中写,秋韶琴上听。”冰河仙尊将卦一收,便在那对着窗外渐渐起的秋意看去,录影符中的容貌,虽不是当俏也不争风流的温淳柔和,却别有一番娇软,也是不错。只不过,冰河仙尊无论如何欣赏不来多情的美,他念念不忘的旧情人,也从来不是什么痴情人。

“仙尊?”伯让仲棠虽然对昔年旧事多少有些了解,但却对吟诗赏景似生秋愁的冰河内尊无法理解。

“去无应山。”冰河仙尊丝毫不忌讳,在他想好怎么弄死旧情人的转世前,无妨看看旧情人哪里被天道所看重,用那么多人作棋子来陪。

伯让与仲棠原本要劝,但冰河仙尊一摆手,不待他们的话出口,便已驭剑往玄门方向飞。伯让仲棠见状,只好跟上,这两人是冰河仙尊从小养到大,一手一手调|教出来的。自然与季玉不同,这两人一心向着冰河仙尊,丝毫私心都不存。

一路向玄门,还没到地界。玄门就已经收到消息,玄门在玄境中有不少前辈大能,是以就是冰河仙尊来访,也没摆什么大排场,只叫个宗主弟子前往迎接。冰河仙尊昔年与无应山一脉有旧。光明正大说来探访故人,倒也不好拦着他不让他去。恰逢沈长钧闭关,只元昊真君与几名真传弟子接待,冰河仙尊没见着董秋韶,遂提出要见一见元昊真君所有弟子,总归是故人,初次见晚辈该给见面礼。

元昊真君虽不明所以,但却不免生警惕心:“自然,西江,去将你师弟师妹们都喊来。”

余西江领命。不一会就把上到杨思江下到董秋韶都给喊到大殿来,冰河仙尊倒不吝啬见面礼,一个一个亲手赠予,到最后俩全是女弟子,一个秦景一个董秋韶,冰河仙尊略过秦景那“讨好谄媚”的笑脸,东西一扔就直接对上董秋韶:“这孩子倒是不错,天赋资质皆属上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