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倒是有,却是情也是劫。”

“总是情是在劫前,只要劫消情不消便可,这世上情爱,若只有情而无劫,顺风顺水而来的,反不能长久,道如此,情亦如此。”

秦景忽然觉得被安抚得妥妥的,有情有劫,意味着能长久呗,她修道不能顺风顺水,也意味着她的道能长久呗。

忽然又什么都不怕了。

第一一四章 颠倒

就眼下来说,秦景无论如何也脑补不到,好好的情,将来怎么会变成劫?她脑洞这么清奇巨大都补不到,如沈长钧、周辩就更补不到了,也只能说顺其自然。

次日辞别周辩,秦景与沈长钧离开天余观,路上遇到一树妖化形,那树妖原是一株附生着藤蔓的万年黄荆树。黄荆树本长不得多大,但这株万年黄荆不但枝粗叶藏,且附生着的藤蔓也极为厉害。

妖修化形时,别说遇上修士,就是遇上仙尊圣人,也敢肖想一下。秦景与沈长钧好端端在天上飞着,眨眼就被两根穿云而出的藤蔓给卷下去。待到他们俩反应过来时,藤蔓越来越多,越来越粗壮,尽是削金断玉山海可斩的灵剑也斩不断。

两人被深深卷入遮天蔽日的枝叶底,叫层层叠叠的黄荆枝叶包裹成一团巨大圆球。不论两人在里边如何驱使飞剑,斩断的总也赶不上新包裹上来的。最后尽连一点光线也无,黑乎乎的巨大枝叶团中,沈长钧取出一盏灵灯来照,这东西平时用来引路,这时用来照明倒也不错。

“地方太小。”地方小意味着太声势浩大的招式都施展不开,一则容易伤着秦景,二则若破不开枝叶包裹,灵力散不出去,两人没准会在里边炸成肉泥。

“树木应当最怕火吧,小师叔,不如我用丹火试试。”丹火认主的,她和小师叔有姻缘契在,丹火并不会伤小师叔。小师叔一点头,秦景就催动丹火,她这丹火是新得的,十分厉害。虽是冷火,却可无声无息,连烟也不冒一丝的将许多灵植烧成灰。

丹火一明,包裹着他们的枝叶果然便有反应,但却并不伤筋动骨,比剑招有用,只是还不能足以支撑他们突破包围。收回丹火。秦景看向小师叔。小师叔正往四周看去。

“我记得黄荆在凡世好像是味药材?”秦景嘀咕一句,她还记得在家时秦老娘每到夏天,隔几天会用整株鲜黄荆捣汁和水把房屋里里外外都洒一遍擦一遍。好像是可以防蚊虫,似乎也能灭除蛀虫幼虫。这么一想,秦景觉得自己有点子了,既然黄荆可以驱灭蛀虫。是不是说它会很受不了蚊虫。

修士常爱养个耳蚊,这小东西有时候可以用作窃听。耳蚊很好养,平时把幼虫的卵扔在哪个角落里就行,要用的时候临时用灵力催生。秦景没有这东西,她看着这种东西胆都麻麻的。怎么可能会在自己乾坤镯里放这个。

“小师叔,你有耳蚊卵吗?”

“应当有,怎么?”沈长钧回头看秦景。一盏清亮灵灯下,秦景眼底有点坏坏的狡黠。可爱得像是发急要咬人的小兔子。尤其是他话音一落,小兔子一蹦一蹦的,如同是要跳进他心口一般。

“黄荆可以驱灭蚊虫,我在凡世时,阿娘夏天就常用它。我想若是可以驱蚊虫,是否是因蚊虫于它乃是天敌。”动物世界看太多是肯定要有后遗症的,比如想消灭什么,第一个念头就是找出天敌来。

沈长钧拍拍小兔子的脑袋,从乾坤戒中取出一匣子耳蚊卵来,他还没从匣子里抓呢,就见小兔子跟看见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跳出好几丈远:“跑什么,你怕这个?”

点点头,秦景缩一下脖子,只觉得半边身体都开始泛麻:“我见不得这个,一看就会想到好多蛆在爬来爬去。”

沈长钧遂叫秦景离远一些,才从匣子里以灵力托出一团耳蚊卵,再以灵力包裹那团大约有上千枚的耳蚊卵,不过眨眼工夫,卵便化作一条条肉肉白白的肥蛆。秦景一看,跑得更远,恨不得把眼睛捂住,她那一身鸡皮疙瘩怎么都抖不下去,太恶心了。

“别怕,耳蚊卵是以灵力催生,需听号令,断不会乱爬。”沈长钧最后一个字都还在嘴里转悠着,就见几只肥白的蛆顺着黄荆杆子往上爬。

秦景:小师叔这是被打脸了吗?

沈长钧则对着那几条蛆看了许久,在他的视线下,有更多的蛆虫爬上黄荆枝,开始一点一点啃着黄荆的叶子和嫩枝芽:“咦,小师叔,明明这东西鲜株可以驱灭蚊虫,为何耳蚊还敢啃它。”

在秦景还疑惑着的时候,沈长钧已经明白过来,耳蚊咬枝叶的地方,枝叶最稀最嫩,而且那处似乎有风:“那处枝叶最稀,应是想咬穿飞出去。”

也许是黄荆的气味或其他令耳蚊顾不上听灵令指挥,便开始循本能往最有可能逃出去的地方咬。不时有蛆因咬太多枝叶而而掉落,不过耳蚊到底是以灵力催生的,只要沈长钧还有灵力供去,掉落的便又会很快恢复再爬上去继续咬黄荆枝叶。

有耳蚊虫卵所产的蛆打头阵,有沈长钧灵力作后盾,不多时,那黄荆枝叶便被咬出一个小小的缺口来。且,被蛆咬过的枝叶,竟不能再复生,比剑气扫过去还管用得多,剑气黄荆可不惧。

眼看他们不多时就可以出去,忽然黄荆一晃枝叶,将他们俩一左一右捆住手脚,在中间又竖起一道绿墙,将他们又重新密密实实裹住。秦景“呃”了一声,这家伙居然还长出智商来,看来得另想办法。

没想到小师叔有够简单暴力,把乾坤戒中的匣子取出来,将所有耳蚊卵倾倒在枝叶间,瞬间便以灵力将所有耳蚊卵催生。顿时间,黄荆树如秦景一般在瑟瑟抖着,也不知是被恶心坏,还是吓着。抖着抖着,竟将秦景和小师叔连带耳蚊都全部推出去,自己卷成一团大大的枝叶团子。

耳蚊得了自由,很快便化作蚊虫,长出翅膀来飞远。耳蚊靠吸食嫩草叶的汁浆为生,放出去倒也不至于为祸。沈长钧便没去管,只叫住欲要驭剑腾空的秦景,看向右前方道:“方才便是那里传来的风。”

“我们要去?”秦景话才问出,沈长钧便往那里走去,那里似乎是个山洞,有风从洞穴里吹拂而出,风里似乎有凛冽之气。走到山洞口呼吸一口气,都如同饮满一肚子冰雪,瞬间便从内到外泛出寒意来。

黄荆虽然冬日落叶,但并不畏寒,反而很能耐寒,只要四季分明,再冷的地方,也会有野生着的黄荆,生命力之强可见一斑。但黄荆却惧这股凉风,看来这里边除冷之外,还另有点什么。秦景跟在沈长钧后边,叫出比她还厌恶蛆虫的止戈,让它去探探那里边有什么。

“探险的精神都不懂,要什么都我开路,你们四出寻宝还有什么意义。”止戈早已意识到,它不能什么都替秦景探明,秦景现在已经很依赖“先知”了,比如她现在就很想把未来她和她家小师叔之间有恩恩怨怨都弄个大致明白。其实哪能事事都明白,易法要真那么有用,真法界便不会是剑法尊大,能涉任何险阻而不惧的实力,比易法卜算岂不要强。

避开危险,是永远不会真正成长的,好比沈长钧,他未曾学卦,也鲜少找人演卦。再如岳冰河,他亦是成就仙尊之位后,因张玄素这事才去学的易数。

秦景:“我明白了。”

前面没什么了不得的危险,否则止戈早就去了。

止戈:人和人之间太熟没秘密,人和剑之间太熟也一样没*!

“嘿,那黄荆化形了,胆子还挺大,居然敢跟着后边来…”

“不对,它跟来作什么,它不是畏惧这股凉风吗?”秦景问道。

“或许,凉风虽可怖,诱惑更大呢。”止戈只知没危险,又没去确定那里到底有什么。

沈长钧回头看向这嘀咕一路的一人一剑:“不用管它。”

人和妖修许多东西都不能通用,妖修连灵石都要挑挑拣拣,灵药也是,所以沈长钧叫秦景别急着往前边凑。就算真有什么好东西,玄门从来豪阔,几时需要弟子以身涉险去抢什么机缘。秘境一类,对玄门弟子来说,从来只是历练,目的向来不是寻宝。

两人缓缓而行,山洞里不时有微光,不过越往里走,脚下越湿,但山洞不大,驭剑飞行不能,放飞行法器就更不能了。沈长钧便停下来,等秦景走近后拉了她手才继续往前:“注意脚下。”

秦景一边注意脚下,一边缩缩鼻子:“小师叔,你闻到香味了没有。”

沈长钧仔细嗅片刻,却什么香气也没闻到,遂摇头问秦景道:“什么香气?”

“你闻不到吗,奇怪,那我为什么能闻到,香味很清晰呀。甜甜软软的,吸进肺腑里像是吃棉花糖一样,闻着的话…像白兰花和栀子花混合在一起的香气。”秦景话音才落,沈长钧便以灵力掩了她口鼻。

秦景手舞足蹈,睁圆双眼像是要问“为什么”。

沈长钧:“是颠倒树。”

止戈:“我还是先避一避吧,你们俩随意。”

“唔呜…”秦景继续手舞足蹈,淡过她很快发现她还可以问止戈,就停下动作,在识海中问止戈,“颠倒树是什么鬼!”

“*鬼喽。”

第一一五章 剑意

真法界道门中常有“千年一大梦,万年一颠倒”的说法,这颠倒树便是因此得名,因颠倒树每万年才结一次果,且眨眼花开刹那果熟。不过,颠倒树却并不全因此而得名,曾有修士特意为得到颠倒树果实,查看是否可以入药而守候在颠倒树旁,最后差点爆体而亡。

后因颠倒树果实对修士并无作用,入药之事自然不了了之,自也没记录在灵药图谱上,秦景当然不知道颠倒树是什么鬼。但沈长钧知道,颠倒树果实对修士无用,然后颠倒树开花结果时散发的香气对元婴期以下修士有…唔,催情作用,且是药性极烈。

按说秦景已经元婴期,根本不惧开花结果的香,但坏在秦景不过初结婴,颠倒树散发的香气对她还是有影响。若是没有影响,就应该像沈长钧一样,压根闻不到任何香气,饶是沈长钧手快,捂住秦景口鼻,该吸入肺腑的,秦景也已经吸进去。

“颠倒树又称合欢树。”沈长钧说完,就见小兔子双眼睁得更圆。

“神魂交融算吗?”秦景一时间还真没作好那什么什么的准备,好像还差点水到渠成的意思。咦,好像她到现在,也就对小师叔怀抱和亲脸颊有点感觉,从没想过要进行更深入的接触,难道说修道都都寡情|欲?

沈长钧摇头:“不碍,你吸入并不多,服枚解毒丹先看看,若不成,再作他想。”

秦景嗑下去一枚解毒丹,然后给自己给自己加层防御,避免再吸进颠倒树开花结果的香气。又走出一段路。忽有绿莹莹的光将四周照成一片深深浅浅的绿。那化形的黄荆便在往绿色最深走去,似乎被什么阻碍一着一般,看来举步维艰。

“颠倒树的果实便在那团深绿中,看来这果实修士无用,妖修倒可用。”要不是有用,那已化形黄荆树妖怎么会强要往那中间去。

“那我们来做什么?”秦景奇怪,这东西又没用。进来除了让她中招外。还能怎么,还是说小师叔就指着她中招,好主动过去把他给扑倒后这样那样。

“洞中除颠倒树外。还有其他,方才吹进黄荆枝叶中的风带着剑意。颠倒树不为黄荆所惧,黄荆树妖惧的是这股凛冽剑意,这剑意很古远。似乎已消磨去许多,但依旧十分庞大恢弘。”沈长钧带秦景进来。就是为这股剑意。

在剑道修行中,灵剑是根本,剑法是基础,而剑意才是能真正使剑修一招一式皆能斩空破岳的灵魂。若不能得到剑意。灵剑与剑法不过是如花架子一般好看而不实用的死物。一名剑修,只有得到剑意,灵剑与剑法才能拥有真正的剑道。而从此脱离于“术”的范畴。

“剑意,什么是剑意?”秦景有听说过。但沈长钧到现在,也不过给她讲讲剑招剑法剑气而已,还真没讲到过剑意,

“如神魂之于人,如日月之于天地,剑意便是剑道的灵魂天地。”但这世间,最难得到的就是剑意,便是沈长钧如今,也不过得到一份残缺的剑意而已。方才在黄荆枝叶包裹中,感应到这样一份宏大的剑意,沈长钧怎么能视而不见。

秦景也看过小说的,小说里剑意是从山水天地日月星辰中悟到的,但听小师叔现在这样说,似乎并不是:“剑意应当如何领悟?”

“得到后便知该如何领悟。”沈长钧走在前,细细探寻着剑意所在。跟在后边的秦景则叫止表,身为一柄灵剑,对剑意的敏感度应该很高才是。

但止戈却道:“怎么可能,我虽是一柄知道很多的灵剑,却也绝对非万能,剑意剑法都需你自己去参去悟去寻觅,这个我可帮不上忙。”

秦景是怕在这里抓半天瞎,万一她…那什么颠倒树的“毒”发了呢,这幕天席地的小黑洞里,她可不希望自己的第一次是在这样一个破地方。

咦。我居然开始想第一次的事了,看来还是有点贼心的。

止戈:我就知道这样的时候不该跟秦小景联上神识,真糟心,还是断开吧。管他们是谁吃谁,作为一柄贴心好灵剑,不围观才是最有道德和良心的行为。

洞中越往深处越宽敞,越明亮,到最后,秦景走在小师叔身后,居然进入一个被山峰环绕着的谷中。在种满各色花草的谷中还矗立着一间石屋,石屋经风历雨已在此不知经历多少时光。在离石屋不远的地方,便是一块光溜溜的山石峭壁,在山石高处铁划银钩地刻着五个字“山人归隐处”。

但这里早已没了人息,这山人要么是飞升去,要么是陨落了。秦景四处转一圈:“小师叔,看来这位归隐的山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若说山人,我只听闻有一人这么自称。”沈长钧率先走进那没有门窗的石头房子里,里外看过后,已经大致能确定这里曾经隐居过的山人到底是谁,非关剑意,却与玄门有关:“玄门曾有一位宗主失踪,至今许多玄门许多札记上还有他的印章,那枚印章的铭文便是隐南山人。”

“为什么要失踪?”玄门这么松散包容豪阔任性,压根没必要,就是宗主平日里也不怎么用管事,有事弟子服其劳嘛,没看现任宗主多悠闲自在。

“你师祖或许知道,我并不知,对这位宗主,宗门一直缄口不谈。”沈长钧说着走入一侧,这间看起来是书房,说是书房,并没有书,陈设也十分简单,多是石头的。从干干净净的石室来看,这位失踪的宗主生前最后的岁月一直过得十分清苦。

秦景却忽然进了卧室,失去了清尘阵的保护,室内早已积落厚厚尘埃。在卧室石榻的一侧,倒着一块古板,秦景走过去,将石板扶起,发现古板下零零碎碎地压着几枚玉符,有的已碎裂,有的还完好无损。

真法界的修士爱用留声玉符和录影玉符用来写手札或记日记,看来这位失踪的宗主也有同样的习惯,秦景将还完好的玉符都捡起,捧到书房去:“小师叔,你看,这是我在卧室找到的。”

从玉符上刻的线条,就能看出秦景手心里的是录影玉符,沈长钧拿起一枚,以玄门独有手印,将玉符解开,不消片刻,便有一缕淡光聚拢,接着便出现人影:“吾纵不悔,仍还有撼,观我一生,年少入仙门,三十出山去,五百为宗主,千岁别宗门。来来去去,仿如大梦一场,别宗门后尤其如此…”

这位失踪的宗主讲的是他离开宗门后的生活,原来这位是和爱人在此处隐居,不过宗主没讲他的爱人是什么人,只讲这位爱人很快死去,然后他就一个人在此隐居。后来他又找到爱人的转世,爱人转世的资质非常不错,宗主便将爱人带到此地欲教爱人修行大道,以期将来能千万载相依相伴。

但,宗主的爱人背叛了他,当宗主最后问“为何叛我”时,宗主的爱人答了这么一句:“你所爱非我,我所慕亦非你,人皆如此,前世的恩爱情义,带不到此世来,前世的仇恨怨憎,却反能坚持,你要何时才能明白。”

之后,宗主重伤,加之心神失守,没几个月就陨落,这些录影玉符都是宗主生前那几个月留下的。哪怕是到是后,宗主也没怨怪他的爱人,这些玉符都不是留给玄门子弟的,而是留给那个由他一手教导出来的爱人的。宗主大概以为那爱人会回来找他,但看样子,并没有人找回来过,否则这些玉符就不会在那里蒙尘,也不会至今未曾被打开过。

宗主最后说:“非你之过,便忘了吧。”

秦景看完后心头一颤,侧脸去看小师叔,并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小师叔。”

“我们不一样。”沈长钧见小兔子一脸惊恐,便知她又想到她自己身上去,但如何一样,他们前世可不曾有情爱。此生相互爱慕,也并非因前尘往事,不过是今生难得有缘法而已。

“同样都是前世今生的纠葛,有什么不一样。”秦景叹口气,再想想余天观主周辩的卦辞,秦景就更忍不住叹气。哪怕已经被安慰好了,此时看到这个,也会又生不安。

沈长钧揉揉小兔子的头发,正待要好好宽慰她时,忽见秦景脸颊飞红,秦小兔子已经很久不曾在他亲近她时犯羞,此时红得这般色泽浓艳,怕是…怕是颠倒树的药性到底没能压下去。

“小师叔?”明明有话要说,张张嘴又跟见了鬼一样,难道说小师叔并非真心,秦小兔子立马耷拉着脸,“你果然不爱我,我就知道你是因我前世是张玄素,才决定答应的。就像董秋韶,你不喜欢,可是你也肯定想过,如果非要以情来还,你会如我还赢匡的情缘一样,还她一段情。”

沈长钧:“阿景,热不热?”

“还没回答我呢,怎么却来反问我。”

永远慢半拍的小兔子啊!

“颠倒树起作用了。”

“这时候还管什么颠倒不颠倒…啊?”

“热吗?”

“有,有一点。”

“运转清心诀试试。”

秦景试一下,压根没用,越运转越热!

难道说,还是应该扑一扑?

第一一六章 讨好

当秦景作好心理准备,咂着嘴想是先脱小师叔衣服呢,还是先脱自己的,怎么脱,从哪开始脱。连手指头都还没动一下呢,就忽然感觉周身温度降下来,四周凛冽生寒,仿一下从春天到极寒严冬。除四周有寒意,她体内那股似乎要将她烧干的热浪,也在凛冽轻风中渐渐平息,到最后别说热,恨不得盖三床厚厚羽毛被才好。

“小师叔,清心诀这么有用?”秦景哭笑不得,敢情这东西跟她似的慢半拍。

“是剑意,并非隐南山人所留,这股剑意,比其还要更加久远,似乎…”沈长钧忽然想到,也许隐南山人隐居在此,并非只是为心中所爱,或许也是因为这股剑意。玄门多剑修,隐南山人亦是,而凡是剑修,只要感应到这股剑意,就会生参悟之心。

“好冷,适合小师叔。”秦景心说,男神就该高冷,唔,把火热热留给她一个就好,那些高没边的冷都给别人家吧。

这时候,沈长钧才觉得秦景是张玄素转世,每每外出,必遇宝,每每遇宝,从不往自己身上想,总是推给旁人:“阿景,我看它似乎更中意你。”

那股剑意,在秦景热血沸腾得快要失去理智时,忽然不再躲躲藏藏,而是骤然降临,一出现便将秦景身上的颠倒树药性压下。可见,这剑意一开始便看中的是秦景。而非他。

闻言,秦景伸出手,轻触结成霜花的水珠,那水珠本在屋顶上结成一片薄冰。或是年久失修,屋顶上已积水,又水滴石穿,纵然水已成冰。仍有水珠顺着冰棱滴落:“它好像。在…在讨好我?”

冷成这样的剑意,却这么会讨好人,真有点反差萌呢。

“那便与它好。”就是沈长钧。这时也不由得羡慕妒忌,如秦景这样有剑意来讨好的,世间能有几个,哪个剑修不是把剑意贡得如同祖辈先贤。

秦景觉得这剑意挺有意思。便继续接着水滴结成的霜花,不久便接下满满一捧。剑意无形。却能让人感觉到愉悦,虽然很冷,但霜花捧在手中,并不会伤害到秦景。冷也不过是捧一捧冰雪的程度而已。秦景悄悄在心里跟剑意打个招呼,她觉得剑意大约也是寂寞太久,否则怎么会逮着个人肯跟它玩。也高兴成这样。

剑意是意,其实并无成形的意识。秦景所感受到的愉悦,实际上来自她内心,以及她所感受讨好,实则,也源于她对这世间万物的态度。她对万物常怀喜悦,万物便也还之以喜悦,就如照镜子,剑道的魂魄,照见的其实就是修士自身的灵魂,最深处的一切,都映在镜中。

——生活是一面镜子,你笑,它也冲你笑,你哭,就只好让你一个人哭了。这剑道魂魄亦同,你心怀喜悦,它便呈现以喜悦,你好奇,它便同样怀好奇。

秦景没有想得到它的意思,毕竟,这东西看缘份,本着逗一逗这“小家伙”的想法,秦景跟剑意“玩”得还挺开心:“它还挺好玩的。”

“它是剑意,对剑修而言,是世上最好玩的。”沈长钧顺着秦景的话说,他不能告诉秦景该怎么去参悟,只能秦景自己来。不过,用语言引导一二,还是可以的。

“那你跟玩不?”秦景张嘴就朝四周看,她也不知道剑意具体在哪里,只能感觉到就在身边。秦景觉得大约又是个跟止戈差不多的货色,不认识是特别高大上,等到认识后,想想现在的止戈是什么德性就知道将来剑意会是什么德性了。

还可以适当参考一下古琴有闲,能跟止戈天天掐嘴仗的,能有多高冷。偏偏有闲在小师叔那里,又时时都显得特别有范,让秦景经常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带掉智商大光圈,凡跟她靠得太近的,都得掉一半智商。

就当…给止戈找个拌嘴的小伙伴好啦。

当秦景这么想时,四周温度骤然更降,原本就滴水成冰,这会是呵气都坠地成碎碎的霜花。秦景眼都看直,再这样待下去,岂不是连人都要被冻上。秦景觉得剑意这个“小朋友”真挺不好带着玩的,当然,和止戈玩没问题。

被念太多遍,终于钻出来的止戈:算了,还是再钻回去吧。

剑意何为,御法运剑也,足见止戈其实一点也不想跟这个“小朋友”一起玩,看着就是个不好玩的,还不如小闲闲呢。

秦景却坚定认为,小家伙十分可爱,是个能一起玩的,至少能跟止戈一起玩。在秦景想召唤止戈出来认识“新朋友”时,秦景忽然抬头发现,小师叔人已经不见了,她四周一片空茫茫的白,那叫一个冰天雪地,万里银白。说银白也不准确,冰层太厚太纯净时,冰是泛着幽幽蓝色的,晶莹剔透,像是上好的天蓝琉璃。

慢半拍少女终于想起来,小师叔在说到剑意时,用了“参悟”这两个字。慢半拍少女猛有种被忽悠上贼船的感觉,说好一起玩的,摔,这样是说不能一起好好玩是吧。

“止戈,别装死,你还想不想出去了。”连召唤都不出来的止戈,明显在消极怠工,秦景不得不从乾坤镯中伸手把它给抽出来。

止戈装死装得跟真死了一样,但到底敌不过秦景这磨人的小妖精,只得开口道:“练剑就行了啊,能不能得剑意,看你有没有这缘份。它再喜欢你,跟你没缘份,也不会跟着你的。”

秦景点头表示明白,临场从乾坤镯里掏剑法,《有象》秦景也才学到一法,既然要练剑,干脆练第二法,既能试试剑意,也能顺便把第二法给练个熟。《有象》第二法名为“星罗万相”,如果修为足够,可以幻化出万道剑光,每一道剑光都可以是实,每一道剑光都可以是虚。可以随意在某道剑光里加入剑意,甚至,可以用这些剑光布下阵法,练到圆满时,剑光皆可具相,可化人可化剑,可化万物。

“这么厉害,早知道我就早点练了。”秦景总觉得,练剑跟学习一样,不可能一口气吃成胖子,当然还得一步一步慢慢来,这个练熟,再练下一个,别贪多嚼不烂。但现在看这招,杀伤力不小,为自己没杀伤力而烦恼不已的秦景自然见猎心喜。

但这世上,什么事都一样,破坏容易建立难,第一法山河万象是破除各种禁制与幻象,而第二法可谓是建立各种禁制与幻象。光灵力和修为这一点,就不是第一法可比的,对修为和灵力的要求,可谓是成百上千倍。

“一时半会儿,很难练到吧?”秦景想想,决定试试,不行也没损失,但万一成功了呢。

秦景遂起身,持剑在手,一个起手势,便开始照着第二法练起剑来。剑法的招式架子不难,秦景的练法向来是先把架子搭好,然后再慢慢从已经搭好的架子里,去窥剑之正法义理。这架子里,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渗透着天地之间种种玄奥,大道之行,正法之承,义理之动,皆在一招一招之间转承起合。

灵力催动,剑光便生,只是想要附灵识于剑光中却十分难,若剑光不附着灵识,这剑光就会失去控制,如同呼出去的气息。不受控制的剑光,就是不可用的,不可用的剑光,除浪费灵力外,什么也不能干,很快就会消散于天地间。

秦景练着练着,忽然感觉身后有什么袭来,反手就是一剑劈去,劈完后定睛一看,竟是一块冰棱。她还没什么反应时,又是一块冰棱破空而来,这回的要更锋利,闪着冷冷寒芒,几如神兵一般,给秦景一种扎身上肯定要死过去的感觉。

开始是一根冰棱,然后是三五根,十几根,到最后简直满天都是冰棱。秦景压根不及思索剑法剑意什么,能活下去的就是好招,偏偏这时候什么防御都召唤不出来,只能顶着无数冰棱上。得亏是修士,要换个普通俗世武者来,功夫再高也早已经给扎成刺猬。

然而就是越来越手慢脚乱时,秦景反而对《有象》第二法有了更深的理解,无非就是不假思索,将一道道剑光放出,不需要附着多少灵力,只需跟用舌头舔一下一样。唔,跟蘸点口水上去,排骨没人再要吃一样,世间道理果然大多是相通的。

“那么,剑意呢?”剑意是干嘛用的?

“指明方向?”那跟教她练剑的小师叔有什么区别。

摇摇头,不像,秦景觉得剑意更像是…更像是在告诉她,剑光其实还可以轻易化作其他形状,比如化作冰棱。想想吧,漫天飞的都是虚虚实实,谁也不知道哪柄能把人丹田扎穿的尖锐全光,随便一琢磨都令人胆寒。

秦景收回剑,思量片刻后,尝试着放出一道剑光,并以灵力控制着剑光成想要的形状。秦景以为会很难,很麻烦,但其实很简单,而且也不需耗费什么灵力,待到熟能生巧,凭修士神念之大,恐怕眨眼间就能放出万千尖锐无比的剑光。

那么,剑意是否也可以如此附于剑光中?

第一一七章 报应

在附剑意于剑光中之前,必需先明白一个,什么是剑意。秦景戳一戳已经不攻击她的冰棱,那意思是,给点提示。冰棱一下退开,在秦景看来“小家伙”满满都是小朋友式爱搭不理的别扭。

师长们还来不及告诉秦景,剑意是什么,秦景连剑法都才得到,这时候跟她讲剑意,反而会耽误剑法的修行。于是一片空白,什么概念也没有的秦景只能自己琢磨,小师叔讲剑道如人,剑如肉身躯壳,剑法如丹田经脉,而剑意则是三魂七魄。

丹田经脉承载吸纳灵力,并修肉身躯壳,而魂魄…魂魄是使这一切都活起来的存在。如果没有魂魄,肉身修行再如何强大,也不过是个壳子。如没有水的杯子,空荡荡无一物,如没有灯芯的灯盏,如何也无法点燃,大道借人一点光,总要有灯芯有灯油有灯盏,才能将这光点亮,修行便是延灯芯,续灯油,固灯盏。

秦景不知道她想的对不对,这时候她认定自己是无比正确的,管他大道如何,总只有她悟到的才是她的。那么,要怎么把这灯芯安进已有灯油的灯盏里呢?

不,不对,其实我有灯芯,要做的只是点亮,这剑意就是存于天地之间的一点剑道明光。

刹那间,灵转剑动,剑光所至处,冰棱如一柄柄锋利无比的寒刃,虽不过只有一柄,但有这一柄,就会有更多。秦景原本可以接着练下去,将一柄练作无数柄,然而她却坐下,盘腿在那想自己忽然间想到的一点:“若我自身有灯芯,那么所谓引天地道种。种于丹田,此为修行之始。这是否也可以理解为,其实人本身就身怀道种,从天地之间引入的,也不过一点明光。”

“如果这样的话,那句‘以身寄天地者,道无极也。以身寄万物者。道无数也,以身寄寰宇者,道无过去未来也’说到底。重要的字是‘以身’,而不是寄天地,寄万物,寄寰宇。以身作天地般修行。得道如天地宽广,以身如万物般修行。得道如万物枯荣,以身作宇宙去修行,得道无过去无未来?”

“什么是无过去,无未来?”

“像宇宙那样吗。时间对它来说,意义并不大,因为它仍然在扩张。所有的星球对它来说,既是过去未来。又不是过去未来。”秦景自己把自己都说得有点糊涂。但也不是全然不懂,已窥明的也有那么一鳞半爪。

“我为什么非要挑无过去未来,是因为不明白,还是潜意识里觉得应该以身寄寰宇?”秦景轻“唔”一声,继续道,“管它,既然逮着它就是它了,星辰宇宙多么玄奇。如果说大道是以感性去描述星辰宇宙,那么我曾经所知道的科学,都是在以理性客观的描绘星辰宇宙。结合起来说,以身寄寰宇话,比天地万物来说,我了解得还算更透彻一点。”因为天地万物,对秦景来讲,是个太大的概念,至于宇宙,虽然也很大,但都是星星嘛,反而就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