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冷…

 

第108章

耶律逐原终于完成了大婚,册立了鲁尔郡主为大阏氏,随后两天之内,之前被耶律逐原逐一退婚的十二位侧妃人选也一一进了宫,带来了大遥宫中一片和乐升平的景象。

而我,却在耶律逐原大婚的当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却被帅哥告知,耶律逐原将我放出了牢房,却被他禁足于小木屋,并派遣了帅哥把守在此,分明地将我软禁了起来。

对于他这样的安排,我毫无异议。现在在大遥,没有我说话的位置和余地。那曾被耶律逐原退过婚,又进入到宫中的各位贵妃无时无刻不在对我充满着敌意,虎视眈眈,想着要置我于死地。这一点,从耶律逐原大婚后各位后宫都到小木屋来“拜访”,却被帅哥给挡了回去,没有让她们来影响我的生活的事可以看出一二。我知道,一旦我一离开小木屋,或者说,离开帅哥的身边,我的性命就会堪忧。

二来,现在住在小木屋里,虽也是变相的囚禁,却好歹有着床和被褥,相较于我被关在牢中的那几天,实在好了太多。

可汗的大婚,为被战火的阴云笼罩的大遥带来了喜乐的气氛。然而,战争的步伐却仍在逼近。终于,在耶律逐原大婚后的第十天,他宣布近日内将御驾亲征,讨伐来犯的楚军。消息一传出,顿时引来遥国上下一片欢腾。

而这个消息对于我来说,却绝对不会是一个好消息。

耶律逐原,终于对楚宣战了。

从此,天下不再有和平可言。两国的百姓,都将遭受炮火与铁蹄的蹂躏!

但是,就算奇轩得到的是假的行军布阵计划,耶律逐原对楚宣战,就势必会遭受到楚国最严厉的炮火攻势。在此种情景下出兵,实属不智之举。

耶律逐原…

怎么可能会做这种没有把握的事?

想到这一层,我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似乎…有什么事情,就快要发生了。

在我的身上。

果然,就在耶律逐原宣布御驾亲征的当天晚上,已经十数天未曾在我的面前露过面的耶律逐原——来了。

我平静地从桌上摊开的书页中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站在门边的耶律逐原,看着被他喝令退下的帅哥的眼中闪过的那一丝丝担忧,心里却一片清明。

他,终于来了。

我与他,终归成为了敌人。

从板凳上站起身来,我直面着他,不卑不亢,“可汗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听到我冷冷的问话,耶律逐原原来紧绷的脸微微的一抽,眸光闪动了一下,唇角轻轻翕动着,最终,化为一声冷硬的反问:“庄绮君,你如此聪明,早应该知道,本王今日来此,所为何事不是吗?”

他的话映证了我心中的猜测,于是,我也不再与他赘言。

“可汗既已宣布克日将御驾亲征,想必今日前来,必是有事想问我,不是吗?”

“哦?”耶律逐原眉一挑,斜睨了我一眼,唇一勾,踱到桌前,看着一豆的烛光,伸出长满着厚茧的大手,端起了我放在桌上的茶杯,似在品鉴一只上好的古董一般:“你…怎么不猜,本王今日前来,是因为想你了?”

我微微一笑,行至他的身畔,站定,别过头去,“自古江山美人不可兼得之时,成大事者大都舍美人保江山,可汗,你可别告诉我你会是一个例外。”

这几天,我将我与他之间的所有事情,已经想得很清楚和透澈了。他说他是为了爱我,而掳劫了我;是为了爱我,而不惜与楚国开战…可是,他耶律逐原这么做的原因,难道就真的仅仅是因为爱吗?难道他就从来不曾有过自己的私心和目的?就像他所说的,逐鹿中原,才是他毕生的梦想与要实现的霸业。所以,我只是一根导火线,如此而已。

否则,他就不会诱我偷听军事图,借此让奇轩得到假的军事情报;也不会借此将我囚禁,将绿珠杀害了。他的爱,说到底,也只能是在不威胁他的君主地位下的可怜的施舍而已。当我触到了他的底限,我的结局,自是可以预料的。

果然,耶律逐原在听到这句似是而非的话之后,轻轻地笑了开来。

“庄绮君,你真是越来越了解我了。”他转过身来,看向我,笑容在瞬间隐了下去,“既然美人执意要当我的敌人,我自然也只能舍美人而保江山了,你说是不是?”他这句话,说得有几分咬牙切齿。

“…”我只能沉默不语。

平静了一分钟,他逼近我,“如果你不想当我的敌人,现在还来得及。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最后的一次向我投诚的机会。”引诱着我。

我却莞尔一笑,退开了一步,看着他的眼睛里有了一丝嘲意,“耶律逐原,如果给我的机会是想让我交出大炮的结构图,那我想你再给我几次机会,我的答案都只有一个——”我坚决地一字一顿地道,“不、可、能!”

是的,不可能!兵法有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知道,耶律逐原既然决定了要向楚国发动进攻,那么有相对匹敌的炮火攻势,就成为他现在必不可缺的东西。所以,他说的这个机会,我不可能接受。

也许,在我所处的现代,原子弹,氢弹,核武器,生化武器这些字眼早已充斥了我们的观念,然而在古代,仅仅是我凭着自己一些想象和道听途说的制作过程所制作的一个最简易的大炮,都会成为让数以千万计的百姓丧生和流离失所的神兵利器。而古代的历代君主们为宣扬自己的政绩,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开疆拓土,以铁血攻势无限制的扩张自己的版图和势力。我该庆幸的是,楚国太平惯了,不愿轻易国之重器,所以上至国君,下至边境守将在大炮制作出来后都仅仅用于防御,未用于攻伐,就连这一次远征遥国,奇轩一见炮火威力,便仅将此用于攻城之用,尽量将百姓的伤亡减到了最低的程度。可是,如果大炮的制作工艺与方法流落在耶律逐原的手里,谁又敢保证,像耶律逐原这样有着称霸决心的君主,虽然他现在碍于炮火的攻势一再的避让,但如果他一旦得到大炮,他会如何使用?会不会夷平整个楚国?

届时,只怕两国又会再起争端,让无数百姓枉死于炮火之下。

所以,我不会把大炮的制作方法交给他,怎么也不会!

然而,当耶律逐原见到我如此坚决的拒绝他,不留一丝一毫的余地后,他又恼怒了起来。

“庄绮君,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什么样的决定?”他强抑住心中的怒火,冷着声问,“你当真…决定要这样做?”

“是…”我刚欲坚决的张口——“我告诉你,这是我所能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他鹰眸一瞪,气急败坏地低吼,“你想好了再说!”说到这里,他别开眼去,身侧的手握紧成拳。

然而,纵然他再怎么威胁我,我的决定却也没有改变。这是个原则问题,我是现代的人,我不能眼看着因为打点,就让两国的百姓血流成河。我已经错过一次,我绝对不能再错第二次!所以,“是!”看着他的脸孔,我几乎根本就没考虑地直接再次拒绝了他。

在那一瞬间,我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

耶律逐原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受伤的表情,却马上被冷硬与冰雪所湮没。

“好…好得很…庄绮君,到了此时此刻,你还是…放弃了我。”他仰头长叹,紧紧地闭了闭眼睛,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再睁开眼时,他的眼底是一片冷漠,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情绪。

缓缓地,他将手伸到了我的面前,“既然如此,那你跟我来吧。”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不动,也不语。

他于是冷冷的一笑,解释:“放心吧庄绮君,我不会杀你…只是想让你…见一个人。”

 

第109章

走出囚禁我的小木屋,跟着耶律逐原七转八拐后,他带着我进入他的御书房内。正当我奇怪他怎么会将我带到他这么私密的地方时,他突然上前,在一堵墙边站定,然后伸出手,也不知道按了一下哪里,突然只听“嘎啦”一声,他面前的墙就这样裂开了一道缝,然后180度的旋转,裂缝越来越大,随着一条密道就此展开在我们的眼前,密道中隐隐透出的凉风也微微地吹在我的脸上。

我吃了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记得以前在看电视的时候,曾无数次的看到电视中的古人在屋子里的墙壁中安装夹壁隐藏自己的重要物什,或是修一条密道用以逃生或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等,而这内壁则由机关消息所控制,非常的保密。却怎么也不曾想到,我竟然也有机会能够一睹这古人的智慧而创造出来的东西。

怎么耶律逐原会在自己的书房内安装这样一条密道呢?他要带我去见的人,到底又是谁?被关于这秘道中的人,想必应该会是重要的人物吧?会是谁呢?

见我疑惑不解地死死盯着密道,耶律逐原在密道门口站定,转过身来,冲我淡淡地一笑,伸出一只手来,“进来吧。密道内光线不好,我牵你。”

“…”我不语,直觉地将手负在身后,往后一退。

他见我如此防备地神情,只是一笑,倒也没再多语,转身,进入石墙之内。

出于好奇,我还是跟了上去,跟着他的脚步,进入石墙内,眼见着一条青砖铺成的楼梯就在我的眼前,不大,却让我说不出来的阴森恐怖,石道内,每五级阶梯处就点有一盏油灯照明,阴惨惨的,蓝悠悠的光,说不出的凄凉与寒意。

我壮着胆子跟在他的身后,摸着两旁冰冷的石壁,一步一步地往下走,走了不知多久,终于,下完最后一梯,又转过墙角,一个独立的,用坚铁打造的,类似监牢的囚室就展现在我的眼前。让我想不到的是,囚室前竟整齐地站着一队带刀的侍卫,见到耶律逐原,忙恭敬地一揖,齐声道:“卑职参见可汗。”

耶律逐原点点头,“嗯,平身吧。”招呼着这些侍卫平身后,又转头看向身后一脸惊惶与疑惑的我,待我走近他的身前,正要发问,却见他冷冷地对一个侍卫道,“开门。”

侍卫得令,走到囚室前,把挂在门上的锁给解了下来,帮我们缓缓地打开了那扇铁门…

“嘎…”随着铁门厚重沉闷的声音响起,一股夹杂着血腥与臭气的气味顿时刺入我的鼻腔。忍着这不舒服的感觉,我看向门内,却在看到入眼的情时,顿时惊得一动也不能动。

只见在这阴暗的囚室中,一个火炉上,正架着一块烧得火红的烙铁,一个身着囚衣的犯人,像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般,双手,被人用长长的铁钉死死地钉在木头支起的十字架上,从手掌中流出的鲜血,几乎染红了整个地面;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鞭子抽得烂成了布条,从头到脚,找不到一块完整的肌肤,几乎所有的伤口都在淌着血,有的地方已经化脓,流出阵阵泛着恶臭的液体。他低垂着头,凌乱的头发粘成一绺绺,覆在他的脸上,让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就是这样一幕,就已经让我忍不住掩嘴惊呼了一声。

他…死了吗?为何,我感觉不到他有任何呼吸的?

然而,许是听到了我的惊呼,他突然间全身一震,艰难的,似乎很痛苦地抬起了头来,突然间睁开眼睛,凌利的目光从乱发的中射了出来,直直地落在我的身上。一见是我,竟然一阵激动地起伏着胸膛:“绮君…是你吗?我的兄弟…”他突然间嘶哑着嗓子,费了很大的劲,开口,却似忘记了身体的疼痛,身体使劲地想向前扑,却奈何双掌被钉,一声痛呼,又颓然地向后倒在木架上,双掌处,又开始汩汩的流血。

我惊了一下,直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却被耶律逐原一手揽住了腰,带进了怀里。

“怎么?你以前不是和他很亲密的吗?些许时日不见,竟然连他也不记得了?”他俯身在我耳畔,似情人的昵语般地问我,见我怒目向他,又扯唇一笑,直起身,信步踱到那人身边,偏着头,却笑得邪肆,“如何,王雷,你想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你准备说了吗?”

王雷?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我突然间全身一震。

这个人…这个被绑在十字架上,受尽了酷刑的人,竟然是王雷?

不,这怎么可能会是王雷?这个快没有了一点生气,受尽了折磨,全身邋遢,满身血污散发着恶臭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我记忆中,那个聪明绝世,意气风发,与我称兄道弟,一同打牌,一同研究新式发明的人…那个在奇轩军营中最早得知我是女儿身,却为护我周全而将我留在身上当他助手的王雷?怎么会是那个温润中又带着狡黠的王雷?

不…

不会的!这人一定不会是王雷!

可是,当耶律逐原将他低垂的头缓缓地抬起,挑着眉与他的眼睛对视的时候,我的心里却陡然一凉——他,果然是王雷!

只是,现在的他,却已经被酷刑折磨得毫无生气,一张满是血污的脸也瘦得像被削了骨一般的塌陷了下去…

“王雷?”我不敢相信地直视着这个被钉在木头上的人,一步一步,似要将他看清楚,“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近到他身前,看着他勉强抬起低垂的头,冲我吃力地笑着,那笑,再也不似我记忆中的晴朗自信,就像被人抽起了生命般,有些恐怖,有些让人害怕。让我的心一酸,捂着嘴,泪水忍不住地就流了下来。

“王雷,王雷…”我一把抱住了他那瘦得如柴一般的身躯,感觉就像抱着一具骷髅一样,让我全身止不住地一阵颤抖,“王雷,真的是你…怎么你会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我的身体却被人在下一秒活生生地扯离王雷,耶律逐原狠狠地抱住我,滚烫的胸膛熨贴在我的背上,恶狠狠地看着王雷,“王雷,你要见的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大炮的制作图了吗?”

听到耶律逐原的话,我转身,抬头,含恨地看着他:原来,他抓王雷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想从王雷的身上,得到大炮的制作流程?那王雷受那么多的伤,就是因为熬刑的原因吗?

“绮君…”王雷却对耶律逐原的喊话丝毫不理会,只是微微地抬起头来,看着我,含着一丝微弱的希望,问我,“绿萼她…她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已经…已经…”

“…”我顿时明了他要问什么,却只能无颜地别开眼,泪如泉涌,沉默许久,终是不忍地点了点头。

在那一瞬间,我似乎听到王雷长长地一声叹息,看到他的生命之花在慢慢的凋落。

“呵呵…”他干哑地笑着,“其实…当我见过绿萼后,被抓之时,我就知道这个结果了…可是,我却总不相信…她已经…”

“对不起…王雷,真的对不起…”此时此刻,我只能流着泪,向王雷倾吐着我心里的歉意。

王雷的头无力地垂了垂,却向我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让她涉险的…因为,我无法不救你,在得知你有危险的时候…”他看着我,唇角漾出一抹濒死前的笑意,“庄绮君,你知道吗?王雷此生,放浪过,不羁过,我看不起世人…却独独引你…引你为知己。因为,也许,我在别人的眼睛里…只是一个手艺人,既使我的创造…是如此的稀有…在别人的眼底,也比不上读书做官…可是,唯有你…欣赏我,还能与我…共同创造一些惊世之作…我王雷得一知己…若此,此生无…无憾…所以绮君,你不用…不用感到愧疚,这是我…我与绿萼共同的选择…况且,我与绿萼…相信不久,我就可以…去见她了,去陪伴她了…”

“不,不!”听王雷这么说,我心里的自责更是无限制的扩大。我如何能告诉王雷,之所以协助他制造这么多的东西,只是源于我一时的逞能,想展现自己的才华,展现我一个穿越女懂得多,让大家都能佩服我?

可是,我这样的心思,却幸运地被王雷引为了知己,甚至,为了救我,不惜自己的生命…

我,何德何能?

王雷,我不值得你这样的对待啊!

可是现在,我还能说什么?绿萼已死,王雷也受尽了酷刑的折磨,这一切,却是确确实实因为我的关系。王雷,你与绿萼的这份情谊,我要如何才能报答?

一个反手,我终于挣脱了耶律逐原的钳制,再一次地,飞奔到王雷身边,狠狠地抱住他,“王雷,王雷,你坚持住,别泄气,相信我,我一定能救你出去…你不是说我是你的知己吗?你不是还想再做许多的发明创造吗?你难道忘记了,你是天下闻名的‘造物圣手’啊!所以你一定要活着,等我们今后回到楚国,我们还会做许多的发明,嗯…对了对了,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自行车么?还有爆米花的爆筒,你不上次没能研究成功吗?还有还有…我还知道好多好玩有趣的发明哦,你难道不想和我一起把它们创造出来吗?所以王雷,你一定要活下去,求求你…不要死,不要再让我心里有遗憾…好不好?我相信绿萼也不会希望你死的…对不对?所以…好好活着,答应我好不好…我不会让你死,不会!”

我抱着他,流着泪喃喃地道,却在瞬间下定了决心。

回转身,我看向身后一脸阴沉的耶律逐原,红着眼,咬着牙,“耶律逐原,你不就是想要大炮的制作方法吗?这不就是你带我来这里的目的吗?你抓到了王雷,知道无论如何也从他的口中探不出消息,刚好他想见我,你就趁机带我来此,对不对?你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好,我把大炮的制作方法给你…只要你放了王雷!”

 

第110章

“不!不行!”

然而,我的话刚一出口,耶律逐原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对,王雷却突然激动得大吼了起来,他剧烈的挣扎,扯着木架都晃了几下,掌心的伤口处,也再次流下了鲜红的血。

“庄绮君,你在干什么你知道吗?”王雷拼着一口气,狠狠地朝我吼着,”不可以,你不可以把大炮的制作方法给他…他是遥国的蛮王啊…他如果得到了大炮的制作方式…庄绮君你想一想,楚国会怎么样?楚国的百姓会怎么样…还有,你最爱的路将军…又会怎么样…不能给他,不能给他!否则,我王雷就算死,也不会原谅你,不会原谅你!啊…”

他的话未完,“啪”的一声鞭响,只听王雷一声闷哼,咬紧牙,似忍着巨大的痛苦,豆大的血珍如断了线似的,纷纷从他破裂的衣服内汹涌而出,再一次晕红了暗红血痕的衣服。

我回头,不意外地耶律逐原手里的钢鞭不知何时已攥在了手里,鞭梢处,竟隐隐地滚动着血珠。

“耶律逐原,你在做什么?”我咬牙切齿地对他吼着,急忙上前,捂住王雷的伤口,又焦又急地看着他的血从我的指缝中流出,在瞬间染红了我的手指。

回头,气急败坏地向耶律逐原。“耶律逐原,我答应你了,你的条件我答应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你还觉得他伤得不够吗?”

耶律逐原眼眸深沉地看着我,许久,挑眉,冷冷地对外面的人道,“来人,拿笔墨来!”

立刻,有侍卫端来了纸笔,站定在耶律逐原的身侧。

耶律逐原一把扯过我,捏住我的手,皱眉,“脏了…真脏。”说完,从拿来一张纸,仔细地帮我擦拭着手上的血,知道擦得干干净净,他才一个眼神,命侍卫站在我的面前,“那么绮君,现在将图纸画出来吧。”又俯身在我耳畔,“这一次,可别忘记了王雷的性命还在你的手里,千万…莫要再骗我。”

我自是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怕我,会画假的图稿给他,所以,他以王雷的性命相胁。如果我有一丝的隐瞒或作假,恐怕届时王雷的性命就难以保全了。

深吸一口气,我颤抖着,伸出手去,牢牢地握住了那只毛笔,蘸饱了墨汁,缓缓地朝宣纸下移去...

“庄琦君!”突然,身后的王雷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猛地抬起头来,中气十足地冲我大吼起来,“不可以!不能把制作方法给他!如果你为了救我而让楚国的元气受损,那我王雷还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我会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我握着笔的手在发着颤,感觉自己从未经历过如此天人交战的心情。

王雷所说的大义,我明白。可是,他与绿萼毕竟是为了救我而出的事,绿萼我已经保不住了,我不能再让王雷有事,不能!

想到这里,我重重地长吐了一口气,仍然准备落笔。

”庄琦君,我王雷当你是知己,可以舍弃性命地来救你,可你知不知道,我宁愿这样死去,也不愿你为了救我,而让我当这个千古罪人!因为这样的话,我会生不如死!”身后,王雷继续在向我喊着话,动摇着我的决定。

手,有一次停了下来。

怎么办?我犹豫了。

“况且,绮均你看一看,我的双手,令我骄傲的双手,已经废了。从此以后,我已是一个废人,再也不能制造得出那些令世人称奇的东西。而且,绿萼也不在了,现在的我,只求你,念在过去的情谊上,保全我的名节,不要让楚国的将士,不要让楚国的百姓蒙难…”

“啪!”又是一声鞭响,“住口!”耶律逐原的大喝。

“庄琦君,你听到没有?如果你今天画出了此图,我王雷就算是白交了你这个朋友!我就算是死,也不会瞑目!”

“我叫你住口!”耶律逐原气急败坏地吼,在我身上虎虎生风般地挥动着鞭子。

“啪!”

“啪!”

“庄琦君,不许画,不许说!你听到没有!”王雷的声音在我身后呼啸。

握着笔的手紧了又紧,闭了闭眼,左思右想间,却没有决断。

如果我今天将此图给了耶律逐原,就意味着将来的遥楚,必有一场大的灾难和战争…

如果我不给,那个为了我而将生命都义无反顾抛弃的朋友,就会命丧于此…

何去何从,我该如何决断?

“啪!”

“啪!”

身后鞭子一声一声,仿佛抽打在我的身上,心上。

“庄…琦君…不要…”王雷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泪水,模糊了眼眶。此时此刻,我恨不得自己能立刻死去,那样,就不用再面对如此让我为难的一刻。

两难间,突然,一粒飞溅的血点突然溅到了纸上,立刻在雪白的宣纸上,晕开一朵诡异的血花。

我如梦中惊醒一般蓦然回神,猛地扔掉笔,回转身,冲着正甩开鞭子鞭打着王雷的耶律逐原飞扑了过去,在巨大的惯性动作下,竟也将他如铁塔般的身子撞得晃了晃。

然后,护在满身是血的王雷身前,我直视着已经气息奄奄,但一双眼睛仍然充满渴望地看着我的王雷,“王雷,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不答应,你会死…”

听闻我的话,王雷笑了。他知道,我已经将决定权,交给了他。

是生是死,由他决定。这就是我,对他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