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依山傍水之地,丛林繁密之处。巍巍然仙台楼阁。茵茵然奇树佳木,鸟鸣啁啾,仙鹤引颈。当真是避暑的好去处。

星移的脸已经好了八九成,但脸上还是有些些微的红点,石磐已经说了,已无大碍。最多月余,就能完全消掉。

新修缮落成的园子。正门上挂着个崭新的鎏金匾额,正是斗大的“鸣鹤园”三字。

星移踩着凳子下了马车,仰头望着那字,笑问道:“圣上很疼爱二嫂嫂吗?”

宜萱也扶着太监的手。走下朱轮车,抬头望着那在灿烂阳光之下,金晃晃的大字。呵呵一笑,道:“大约吧。”——帝王的心思。谁又能猜得到呢?

不过想起上次去景仁宫之事…佟贵妃原本对额娘并不亲热,可那次却——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二十一阿哥的额娘陈庶妃之求吗?怕是不全然如此吧?

自打弘时从山西回来,一改往日的孩子气,表现得极为稳重,甚至还得了圣上几句赞许。只是弘历依旧在南薰殿读书,时时都能够面见君王——可见在圣恩上,弘时是远远落后了弘历一筹的。

如今弘时也到了该娶妻年纪,照例在嫡福晋入门之前会被赏赐一二个秀女作为试婚的侍妾格格。而主持选秀的佟贵妃,却对此颇为重视的样子,甚至特意对额娘格外温和,连额娘所求也是毫不犹豫地答允了。若非佟家没有合适的格格,只怕还不见得会便宜了陈庶妃的表侄女陆诗呢!

这位佟贵妃虽然无子无女,但揣摩圣意上素来内宫之中无人能比。之前弘历放在她宫中教养,佟贵妃就很是照顾周全,如今对待弘时所费之心,似乎依然不亚于弘历了。

这又是何缘故呢?

宜萱暗自摇头,想不通,便没有再去想。

携了星移,一同进入鸣鹤园,先歇息过了晌午炎热的时刻,才去观摩园内风光。

这院子,主修的便是花园,湖泊比以往拓宽了一倍有余,凌湖架设了一架汉白玉九孔石桥,宛若白虹,当真是雅致极了。围着湖泊,栽植了一圈垂柳,如今柳树浓翠,虽然还有些小,但明年想必便有杨柳依依之景了。

湖东畔,特意临水建了一座水榭,作为游玩累了时候的歇息之地。宜萱此时正身在水榭中,斜身倚着栏杆,低头可见水中锦鲤,抬头可见仙鹤嬉戏,湖水长天一色,落霞孤鹜齐飞,当真是如诗如画。

星移忍不住赞叹道:“当真是神仙一般的住处。”

宜萱手中执着一方双面绣玉堂富贵的纳纱团扇,抬手便可够到湘莲的花苞,已经有鸽卵一般大,盈盈透出几分红晕来,看样子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美景也快要到来了。

宜萱看着星移发亮的眼睛,便道:“你若是喜欢,年年都可和我一块来。”

星移立刻笑眼弯弯道:“求之不得。”她的目光掠过那半湖的莲叶与莲叶上飞舞的仙鹤,忽然回望着层峦耸翠深处,“也不知道大姐姐在宫里先下如何了。”

宜萱微微讶异,便道:“你不是不认她这个姐姐了吗?”

星移忙气鼓鼓道:“我、我只是怕她在宫里闯了祸,会连累勇毅公府罢了!”

宜萱莞尔一笑:“我之前听额娘说,嫡福晋已经亲自入宫去了佟贵妃宫里,请她照顾。而七贝子那里也巴巴地去了荣妃娘娘宫里。有两位主位娘娘照顾,她的日子只怕过得滋润着呢!”

安排星移住在离宜娇堂西侧的息心阁住下,有特意叫吴嬷嬷拨了两个侍女去服侍她饮食起居,如此加上她自己带来的药香、朝颜二人,便正好是四个丫头伺候。

悠闲的时光总是过得极快,转眼已经是炎炎六月,但鸣鹤园多水多树,依旧清凉。而今年选秀也有了结果,一如所料,满军镶红旗、尚书席尔达之女董鄂庭兰被指婚给弘时为嫡福晋,随后是佟贵妃赏赐汉军正红旗五品同知陆敬之女陆氏和六品通判李景行之女李氏为皇孙侍妾。

与嫡福晋之日还需钦天监另则吉日,但纳妾之期可由雍王府来定。

而星月也被指婚给诚亲王第七子弘景为嫡福晋,接到这样的旨意,怕是要把雅思哈给乐坏了吧?女儿是皇孙贝子的嫡福晋,侄女也做了皇孙庶福晋,当真是双喜临门啊。

只不过六月中,皇帝便启程出京避暑了,诸亲王、皇子、皇孙都伴驾来到了昌平一带,一时间此地倒是热闹开来。

雍王府的人也伴驾启程,来到了圆明园中。

月余未见额娘,宜萱心中记挂,便要去请安瞧瞧,随口问了星移是否要同去。

星移摸了摸自己恢复如初的娇嫩脸蛋,含羞点了点头。

此时的圆明园,虽然还未曾有后来那样的规模和富丽堂皇,但依旧是一座宽敞而精美的园子,比她的鸣鹤园足足大了三倍有余,一应假山池藻,处处精致。

宜萱熟门熟路地便去了额娘的住处,也是赶巧了年福晋也在。

宜萱携着星移忙见了万福礼。

年福晋如今虽然身量纤弱,但瞧着面色已经好许多了,人也不似初丧女时的枯槁,穿着一身浅浅的水红色云锦旗服,甚是恬静素雅。

她笑着还礼,看到跟随在宜萱身后的人,微微纳罕,便问:“这是…?”

宜萱介绍道:“这是我小姑,闺名唤作星移。”

年福晋端量着星移的面庞,微微颔首:“真是个标致的人儿!”

星移忙屈膝道:“年福晋过誉了。”

年福晋又问:“刚刚被指婚给诚亲王家七贝子的是你姐姐吗?”

星移道了一声“是”,“是奴才的长姐。”

年福晋面容温婉地道:“前儿我听田佳福晋说,那是个长相不俗的姑娘。”——田佳福晋便是弘景的生母。

听年氏如此赞誉星月,李福晋脸上有些不自然,便笑着道:“两个丫头都不错,只是我倒是更喜欢这个小的,乖巧懂事。”

星移忽的脸上划过几许羞色与喜色。

宜萱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却不晓得该不该暗中知会额娘一声。也是星月的任性妄为,才衬得星移温和知礼。

“公府的格格,教养自然不会差了去。”年福晋轻声细语道。

宜萱忽的心中生出几分好笑,固然是越显贵的人家越重视教养,也偏偏就有星月这样的异类。忙去看自己的额娘,果然也露出好笑之色来。

母女的笑容,叫年福晋有些狐疑。

李福晋见状,便看着自己的女儿道:“你来的不是时候,你阿玛前脚才去了行宫,还不晓得何时能回来呢。”

宜萱便问:“现下朝中还是很忙吗?”

李福晋笑着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大清楚。”

旁边坐着的年福晋道:“左不过还是为西北的事儿吧。前儿我二哥从川陕送了信回来,也提了几句策妄阿拉布坦的事儿。”

宜萱听了,只“哦”了一声,心中忽然有些隐隐不安,可不安之处在哪儿,她倒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隐隐觉得…要发生什么对阿玛不利的事情了。

忽的,宜萱发现侍立在额娘身后打着扇子的侍女——竟然是绣颜!!不由眼底露出几分惊讶之色来。(

九十九、二十一叔驾到(上)

李福晋微微一笑,便对绣颜道:“你去挑些新鲜的瓜果,送去弘时哪儿吧。”

绣颜一听,立刻欢喜开来,急忙深蹲一个万福,雀跃地道:“是,福晋!”

星移瞧得有些疑惑,这时候,年福晋手里轻摇着团扇道:“钟格格倒是很孝顺李姐姐。”

这话一出,星移面色微变,低头咬着自己的薄唇——年福晋的话无疑清楚地昭示了绣颜的身份,她是弘时的侍妾。

李福晋却叹息道:“改日唤来叶医正得好好问问,时儿的身子也该养好了,他一直把绣颜只当做使女,倒是委屈了她。”

年福晋听了,却莞尔笑了:“若换了旁人,巴不得她不得宠,好等自己亲侄女进来,无人分宠。”

李福晋笑呵呵道:“绣颜服侍我多年,又是我亲自选给弘时的,她性子极好,如今却一直受冷落,终究有些看不过眼。”

两位侧福晋,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倒是十句话里有八句是关于弘时的,宜萱几次插嘴想要把话引开,可到最后还是又回归到弘时身上。不是两个侍妾即将进门,就是未来嫡福晋的采纳礼要如何安排云云,听得一旁星移神色渐渐黯然…

可回到鸣鹤园,星移却展开一张小脸道:“二嫂不必安慰我,我既然决定了要等他,便想到会是这样。我不后悔。更何况,就算我嫁给旁人,难道还能阻拦得了夫君纳妾吗?这种事儿,只要是个女人,就避免不了。”

见她如此看得透,反倒叫宜萱愈发怜惜这个才十三岁的女孩儿。若放在后世。这不过是个中学生,也在这个时代,却已经深谙妻妾之道了。

这时候,吴嬷嬷快步走了进来,道:“京中舅夫人派人传信儿过来,说想要带着李姑娘一起来这儿避暑。”

宜萱一听,面色就冷了大半。道:“叫她好好备嫁就是了。来回折腾个什么劲儿?!”——急着想来昌平,不就是想近水楼台,好早早先和弘时培养感情吗?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响亮!

宜萱特意要在选秀未结束之前。早早赶来,虽说是不耐暑热,可更要紧的是不想带着舅母和咏絮一起来,如今又岂会答允?便拿“备嫁”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推拒了就是。

吴嬷嬷才刚退下去。薄荷便禀报说:“格格,玉簪姐姐…哦不达礼家的来了!”

宜萱一愣。“玉簪她——现在都快生了吧?!挺着个大肚子来做什么?!”话里虽然嗔怪无比,却还是急忙叫她进来了。

玉簪嫁给了达礼,自然也就留在了昌平,平日里帮着丈夫打理鸣鹤园事物。而之前的修缮事宜,也是达礼与他阿玛一起经手的。

思忖间,玉簪挺着个高耸的大肚子倒是麻溜地走了进来。便要屈膝行礼。

宜萱急忙道:“身子都重成这样了,还拘什么礼呀!”

玉簪咧嘴笑了笑:“达礼他带着几个小厮去疏通沟渠了。我才能从屋里出来呢。平日里她老拘束着我,不许出门呢。”

宜萱指了指她的肚子:“你这幅样子,的确不该出门了!”说着,便吩咐人给他搬了个绣墩坐下,嘴上不住地训诫:“你也该沉稳着些了,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好事这么毛毛躁躁怎么成?”

玉簪只一味笑着:“奴才倒是觉得,嫁了人倒是闷得慌,还不如在格格身边伺候好呢。”

宜萱笑了笑:“你想回我身边也不难!先给吴嬷嬷生五六个孙子,就成了!”

玉簪听了,眼珠子瞪得滚圆:“五六个?那我岂不成了母猪了?!”

宜萱扑哧笑了出来,果然还是以前那个活泼的玉簪啊,嘴上往往没个把门儿的。

五六个孙子,听着多,可在这个时代,那家没有个五六七八个孩子?这个时代又不讲究计划生育,怀上了就得生。何况这更是个讲究多子多孙多福气的时代,孩子,尤其是儿子,自然是越多越好的。

譬如她阿玛,现在已经有个第六个儿子,虽然前头夭折了好几个,可也实打实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了。不过在他阿玛眼里,这估计得算“子嗣稀薄”吧?

古人的思维,就是如此。

翌日,弘时来了,屁股后头还领着两个小屁孩。

一个白胖讨喜,一个呲牙咧嘴笑着。

前者还好,后者叫宜萱头疼得紧。

宜萱还没来及问,弘时便道:“二姐姐,他们交给你了。”撂下这句话,没等自己亲姐姐回过神儿来,人就已飞快走出了宜娇堂。

宜萱顿时那叫一个郁闷!!

前者客客气气给她请了安,然后腆着一张笑脸道:“二姐姐,你的园子好漂亮,我能在这儿住几天吗?”

后者呲着门牙,蹦蹦跳跳道:“侄女,叔也要在这儿住几天!”

你妹,我又不是看小孩儿的老妈子,自己那只包子就够让她头疼的了,这还一下子要来俩半大包子!!七八岁的小孩子,尤其是小男孩,正是猫狗都嫌的岁数。

所以,宜萱立刻摇头道:“不行!弘昼,你还要读书呢!二十一叔就更是不行,你是皇子,怎么能住在行宫外头呢?”

胤禧却依旧仰着笑脸,摆摆手道:“怀恪侄女你有所不知,汗阿玛放了叔三天的假。叔就跟汗阿玛说,想去四哥的圆明园玩。可没想去了圆明园,四哥太忙了,结果就打发弘时侄儿带着叔来你这儿了!”

听他满口“叔”啊“叔”的,宜萱那叫一个黑线。她的四爷爹估计也晓得胤禧太爱闹腾,可又不能像教训儿子似的教训他,所以才踢皮球似的把胤禧给踢她这儿来了!

胤禧随即脸色一正,腰肢一板,然后负手而立。装出一副酷酷的样子,还可以让声音低沉几分,学起四爷的强调:“本王事物缠身,着实无暇照看二十一弟。恰好萱儿的鸣鹤园新修成,想必有些看头。弘时,你就带你二十一叔去你姐姐那里吧!”

说罢,胤禧变脸似的又恢复了那张嬉皮笑脸的样子:“四哥就是这么说的!”他嘿嘿笑了。又道:“可是我说。没有同龄人跟我玩会很没趣,弘历侄儿又不肯陪我出来,所以我就跟四哥要了弘昼侄儿!”

“四哥就说——”下一秒胤禧又变身“四爷cosplay”。沉着嗓子慢着语气道:“弘昼?也罢,让他随你同去就是了!”然后他还学着四爷的模样,挥了挥手。

宜萱巨汗无比,只得捂脸道:“好了。你不用学了,我了解状况了。”——总之。这个缠人的二十一叔是被她那四爷爹甩狗皮膏药似的甩给了她。现在,这块狗屁膏药无疑已经是粘上了她。

至于弘时——他去了哪儿,还用猜吗?

胤禧一听,笑嘻嘻拉着宜萱的手道:“既然明白了。快带叔去看仙鹤!叔可是记得,你说过要养仙鹤的!”

额…这小屁孩记性倒是不错。

湖畔水榭中,宜萱这会儿脚酸得厉害。以前她都是优哉游哉走过来,所以即使穿这花盆底。也不会太累脚,可这回不同,一路几乎是小跑过来的。胤禧和弘昼倒是一点都不累,欢呼雀跃地看着湖畔浅滩处那优雅的仙鹤,欢喜得砰砰跳跳。

宜萱急忙坐在水榭的汉白玉石绣墩上,急忙揉着自己酸疼的脚,要不是顾忌着形象,她真想把鞋子给脱了!

忽然,胤禧惊呼道:“侄女,湖上居然还有小船?咦,弘时侄儿怎么上头?”

宜萱一愣,急忙扭头去瞧。

下一秒,她突然有了骂娘的冲动。

次奥!

她是知道弘时肯定是去找星移了,但她一千一万个没想到弘时居然约星移出来泛舟湖上!!而且,她瞧见了,弘时把一支莲花花苞送给了星移。

次奥!!!!

你妹的,你丫泡妞就会这点手段啊?!这可是你泡绣颜泡剩下的计策好不好?居然一点不变动就拿来泡星移了?!额,还是有点变动的,泡绣颜的是半开的湘莲,可这个时候湖上莲花还未开放,所以只送了个小孩拳头大的花苞…

额…弘时他是真心喜欢星移的吗?宜萱突然很是怀疑!!

随即,宜萱托腮想着,是不是该棒打鸳鸯比较好一点呢?!

“弘时侄儿!!你快过来——”

宜萱正在沉思的时候,胤禧嚎着嗓子叫了出来,生生把她的想法给打断了。

胤禧继续吼叫道:“快把船划过来!!叔也要坐船!!”

“坐你个头!!”宜萱突然大踏步上前,冲他吼道。

胤禧被她乍然的一吼给弄蒙了,愣神了半晌,才嘟嘴道:“侄女,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暴躁了?”

“额…”宜萱深吸两口气,然后扯出一个灿烂的笑脸:“二十一叔,你还是小孩子,小孩子不可以去危险的地方。”

“叔不是小孩子!!”胤禧气鼓鼓地道。

宜萱扶额,关于是不是小孩子的问题,她的确没法说服胤禧,便道:“如果大人,就更该有理智一点,更不能去危险的地方。”

胤禧指着湖上道:“可弘时侄儿不是去了?!”

宜萱淡淡道:“那正说明了他是个没有理智的小孩子。二十一叔,莫非你也是?”

“叔当然不是!!”胤禧立刻叫嚷道,殊不知已经掉进了宜萱的语言陷阱。

果然,宜萱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既然如此,二十一叔是不会去坐船了?”

胤禧一愣,随即哇哇大叫:“怀恪侄女,你好奸诈啊!!”

宜萱撇撇嘴,切,老娘还会斗不过你一小屁孩?

这时候,弘时已经划着浆到了水榭跟前,船头已经触在了栏杆上,他一脸不悦地盯着张牙舞爪的胤禧,淡淡道:“叫我有什么事?”

胤禧扭头过来一瞧,忙欢喜地跑到水榭栏杆跟前,却瞅见了脸颊娇红的星移,顿时眼睛亮亮的:“哇,这个漂亮姐姐是谁呀?”

星移手里执着一杆莲花花苞,忙起身,见了万福:“奴才是勇毅公次女,纳喇氏。”星移虽然不知眼前的小孩子是谁,但他衣裳上绣的五爪龙,星移还是认得的,本朝只有皇族才能用五爪龙的。

宜萱见星移眼带着疑惑,便介绍道:“这是我二十一叔。”然后又指了指旁边弘昼,道:“这是我五弟。”

星移微微吃惊,急忙又重新见了一个郑重的礼数:“二十一爷万福,五阿哥万福!”

胤禧趴在栏杆上,呲牙咧嘴笑着,“免礼免礼!”然后她歪着头道:“纳喇姐姐,你真的好漂亮好漂亮啊!”

星移听了,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要开口自谦两句。胤禧却忽然冒出来一句:“等我长大了,要娶你做福晋!”

此话一出,星移身躯一晃,噗通掉进了水里。(

一百、二十一叔驾到(下)

星移落水了。

虽然这个地点靠近水榭,但水深也超过两米,不会游泳的人下去,自然是足够淹死的。

“小移!!快抓住我的手!!”弘时飞快趴在船头,急忙将一只手臂远远得伸了出去。

星移也奋力伸出自己的手,想要去够弘时的手。可惜扔进差了寸许。而星移不会水,还穿着那样束缚身体的旗服,下一刻,身子便沉入了水中,连脑袋一齐没入了水下。

“小移!!!——”弘时惊愕地呼叫着,一脚踏在船头,眼见着便要跳水下去救人。

可宜萱清楚得很,弘时根本不会水!!

“你个旱鸭子,别下去添乱!!”宜萱大吼一声,飞快便脱掉那沉甸甸的花盆底鞋,大踏步踩着栏杆,纵身便投入了湖水中。

“二姐,你也不会水啊!”弘时惊呼道。可惜他叫喊的时候,宜萱已经蛙跳一般,只往水底窜斜窜了下去。

水榭中的两个孩子已经慌了神,胤禧趴在栏杆上,疾呼道:“怀恪侄女!!怀恪侄女——”

宜萱入水之后,就明显感觉到这个身体不是十分熟稔水下的世界,而她身上穿着的束缚身体的旗服,也大大限制了她的潜水。不过还好,一些原本的氽水基本技巧还是用的。譬如,如何闭气,如何在水下睁开眼。

入水约莫已有两米,隐隐便可见被阳光照射的波光粼粼的透明水下世界里,星移好似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飞速地下沉中,她的手脚毫无左右地挣扎着,只搅动出一片浑水。反而模糊了宜萱的视线。

宜萱来不及多考虑,而她自己也已经沉到了湖底,急忙飞快用力蹬在湖底,借力的同时,手脚并用地划水上窜。窜到星移身边,臂膀从她腋下穿过,环绕过她胸前。便急向上游去。

此时的星移喝了不少的浑水。意识就只剩下求生的意念了。她朦胧中感觉有人抱住了自己,便如抓住浮木的落水者,双手便团团缠绕在了宜萱身上。

宜萱的耳畔隐隐听见胤禧的呼叫声。那是一声比一声更大地叫着“怀恪侄女”。宜萱脚下一顿,差点要再度坠入湖底。

上头的人只见湖底一抹银红色的身影浮了上来:宜萱右臂环抱着星移,星移则八爪鱼似的缠在她身上,两个脑袋一同出现在水上。

毕竟好久都没下水了。而且身体还换了,所以此刻宜萱手脚酸累得很。也幸好。池水不深、星移也不重,否则凭她那久不入水的身手,只怕不见得这么顺利。

宜萱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一手抱着星移。向前游了几下,便抓住了水榭的栏杆,扬声道:“先把星移拉上去!!”

弘时见状。几个箭步,便已经跳进了水榭中。从宜萱手中接过星移,将她抱了上去。

宜萱爬上去的时候,星移在弘时怀里剧烈咳嗽地厉害,口鼻中的污水也随之被咳了出来。不会水的人,落水之后自然也不晓得闭气,难免就吃了好几口湖底带着淤泥的污水。不过既然能咳出来,想来是没有大碍的。

水榭里,两只落汤鸡,当真是狼狈极了。宜萱只觉得衣裳全都湿哒哒黏在肌肤上,还有些脏脏的感觉,当真叫人不舒服极了!脑袋上的两把头已经全然散开了,头上的簪钗之物也已经丢在湖水里大半。

而星移明显比宜萱更狼狈,小脸都发白了,身躯冷得瑟瑟发抖,倒在弘时怀中,眉心紧紧皱着,忽然,她腰身弓了起来,小手紧紧抓着湿漉漉的腰间,脸上露出痛楚的神情。

“小移,你怎么了?”弘时看着自己怀里发抖的星移,眼中万分不解和怜惜。

宜萱也更是疑惑,这个时节,湖水并不冷啊,她怎么会冻得打哆嗦?!

忽然,宜萱的鼻下闻到了一丝血腥气息。她低头看着从星移湿漉漉的衣裙上滴滴答答落下来的浑水,却发现那里头渐渐夹杂了一丝丝血红的色泽,渐渐的…那血色越来越多…

弘时似乎也察觉了这一点,他低头看着星移那被鲜血濡湿的衣裙,眼睛里满是惊讶之色,“小移,你是哪里受伤了吗?”

星移也是一脸的茫然,“我、我不知道…只是——肚子疼得厉害!”然后,她痛得脸色苍白如纸,身躯微微发颤。

宜萱整个人已然惊呆在了那里,半晌,她又看了看弘时,忽然间,破天的怒火从胸腔里涌出,他看着弘时那张带着困惑的俊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大踏步上前,抡圆了胳膊,狠狠一个耳光便扇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举动,完全超乎弘时的意料。

他又是蹲在地上,抱着星移,全然来不及躲闪和反抗。

重重的一个巴掌,将他整个人都扇倒在了地上,星移也一个轱辘,躺在了水榭木板地上。

弘时只觉得自己一侧脸颊火辣辣疼得厉害,他抬头看着自己那怒火冲天的姐姐,一脸怨愤:“二姐姐,你为什么打我啊?!”

宜萱气得鼻子都要冒烟,当即大吼道:“我为什么打你?你自己心里头清楚?!”

弘时呆愣了片刻,急忙先爬起来,把倒在地上的星移搀扶起来,送她去石凳上坐着,然后气呼呼和宜萱理论:“我是不该带小移去湖上危险的地方,但是我也没想到小移会落水啊!”

“你少跟我避重就轻!!”宜萱咆哮地吼了一句,便转头问星移:“他是不是对你做过轻薄的事情?!”

坐在石凳上,疼痛得伛偻着身躯的星移,嗖地脸颊泛出不正常的红晕,旋即急忙垂下头去,声如蚊蝇地道:“没、没有…”

弘时见姐姐竟然问星移这种问题,忽然有些懵了,可片刻之后。他又突然明白了,旋即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二姐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我还不至于对小移——”

弘时的话尚未说话,只听扑通一声,星移已然晕厥了过去,爬在石桌上。不省人事了。

宜萱也来不及教训弟弟了。急忙唤人过来,把星移扶上自己的肩舆,先抬回了她的住处息心阁。又急忙召了石磐过来看诊。

此刻胤禧、弘昼两个孩子当真乖得不正常,大约是被水榭中宜萱那凶神恶煞的样子给吓了一跳吧,现在两人都是呆呆木木的,半句话也不敢插。

宜萱还特意把房内伺候的丫头全都撵了出去。只叫石磐单独诊脉。

片刻后,石磐回话道:“二格格并无大碍。只是恰逢初潮来临,又落水受寒,所以经血流失过多,才晕厥过去的。喝碗红糖姜汤。好生保暖,过几日就好了。”

宜萱瞪大了眼睛,“初、初潮?!!只是初潮而已?!!”——尼玛。不就来个大姨妈吗?怎么弄得血量跟小产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