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晋倒是还能平静处之,“毕竟当初是以嫡福晋卧病为由,让我和年氏一同打理王府内务的。如今谁都能看到嫡福晋身板健康,所以管家之权是早晚要回到嫡福晋手里的。”

宜萱点头道:“不错,其实她什么都不必做,只需耐心等一等,阿玛早晚得让她重新管家。”——叫侧室长期管家,终究是不合礼数,阿玛为了表示自己重视嫡妻,是早晚得把内院大权亲自交还给嫡福晋的。

李福晋忍不住笑了:“可惜,嫡福晋不愿意等。”

宜萱凤眸一睨,斜瞥见供奉在象牙花斛中的嫣红的千瓣莲,这是一种花型硕大的莲花。花瓣紧蹙繁密,足有四团花心,沉重的已经压弯了莲茎,上头点了清水,若露珠一般晶莹。

“我不记得圆明园里有千瓣莲呀?”宜萱疑惑地看向自己的额娘,却发现额娘的脸上闪过一丝羞色。

李福晋支吾着道:“我也不晓得你阿玛从哪儿弄来的…”

宜萱听了,眼珠子瞪大了两圈。她四爷爹居然会送花了?!以前怎么不知道他有这样的情调啊?!

宜萱这般吃惊的样子。让李福晋老脸更是尴尬,她连忙解释道:“又不是单给我的,年氏房里也有!”

宜萱伸手抚摸着千瓣莲的花瓣。所谓千瓣,其实并非夸赞,而是此莲当真有一千多个花瓣,层层紧密。团成一朵,恍如绣球一般硕圆。此莲原产滇中。在形态富丽,一朵千瓣莲从开至落,花期近三个月,若是采摘下来。悉心供奉在清水中,也可观赏一月有余。不过千瓣莲是个稀罕的品种,尤其在北方更是罕有。

李福晋见自己女儿只盯着那千瓣莲瞧。又急忙解释道:“你阿玛喜欢礼佛,对莲花上心些也属寻常!”

莲花。素来是佛教的象征,佛祖菩萨之像只要是坐像,无不是坐莲,也因此不少寺庙都于佛前供奉香火的案上也奉上些许莲花。喜佛的人,也喜欢莲花,自然是正常的。

只不过——宜萱睨了李福晋一眼,“额娘,我又没说什么,您解释那么多做什么?”

李福晋脸上更加难堪,已有几分恼羞成怒之态,“死丫头,你是存心消遣我的吧?!”

宜萱吐了吐舌头,都老夫老妻那么多年了,怎么还是如此羞于表达感情呢?儿女可是都生了好几个了,连外孙都要满周岁了。或许古人,就是如此吧。

随即,宜萱“咦”一声,问道:“怎么最近阿玛对年福晋好像也很殷勤呀?”——似乎就是最近的事儿,阿玛很是厚待年氏。

李福晋微微一笑,倒是格外看得开:“我这把年纪了,又不能生养了,你阿玛大约是想叫她生个孩子吧。”——说到最后,语气里终究多了几许落寞之色。

宜萱旁观者清,倒是一下子想到了点子上,便叹气道:“如此,她倒是有些可怜了…”

李福晋一愣:“可怜?!”

宜萱抬头看着自己的额娘,轻声道:“您忘了之前的事儿了吗?”

“是因为年羹尧?”李福晋面露惊讶之色。

宜萱郑重点了点头,“想要让年羹尧永远忠心耿耿,最好的法子就是给他的妹妹一个孩子,最好还是个儿子。”

李福晋听了,哀哀叹了一口气,“这段日子,我原本心里还闷闷的呢。如今…唉,她的确是可怜。”

宜萱笑了笑:“不管怎么说,有个孩子,对她是好事。”——没有儿女,终究不稳当。丈夫的宠爱不可能永远不衰,孩子才是最长久的依靠。虽然阿玛不是个薄情之人,但只要是个男人,自然就都喜欢年轻美丽的女子。而女人,是不可能永远青春美丽的。

年氏自打失了四格格,身子也是好不容易才养好,而如今满十八周岁了,自然能够支撑起为人母亲的消耗。想必不会再出现四格格那样的悲剧了,当然了,前提是别再被人暗算了。再好的身子骨,也禁不起那些个明枪暗箭,何况年氏身子并不强健。

李氏眉心却泛起担忧之色,“若她真有了儿子,是否会对你弟弟…”

宜萱笑着摇了摇头,她很理智地道:“就算她有了儿子,和弘时相比年纪差距也太大了,根本不具备一争高下的资格。”她阿玛可都是年过四十的人了,历史上的也只雍正活到五十七岁而已,介时弘时也是而立之年了,怎么可能输给十几岁的小弟弟?

李福晋听了,微笑道:“也是我关心则乱了,何况的年氏的性子,也不是个争权夺利的。”

宜萱又压低了声音道:“何况怀孩子这种事,可不是想要就立刻能怀上的,您着什么急呀!”

李福晋一听,再度恼羞成怒,“这种事儿也敢胡沁!要是传进你阿玛耳朵里,有你好果子吃!”

宜萱浑不在意地嘻嘻笑了笑,她只是有点八卦罢了。历史上的年妃的确是有儿子的,具体是哪一年生的,宜萱倒是记不太清了,反正不是很早,似乎那时候雍正都快要即位了。

这话就算真的被阿玛听到了,估计也只会不好意思。四爷大人并不是个脸皮厚的人,尤其是在面对自己女儿的时候,更尤其是他的年侧福晋比自己女儿还要小好几岁呢!

宜萱见额娘脸上已经薄红,便不继续说什么,转身取出个精致的拨浪鼓来,道:“给晋儿的。”——弘晋已经会到处乱爬了,小手也会抓东西了,这拨浪鼓给他玩正合适。

又道:“这是市面上最新的样式,我瞧着好看,就顺手买了来。”——反正这样的小物件不值什么钱,就图个乐呵。这个拨浪鼓做工倒是十分精致,木身羊皮面,鼓面上还彩绘了个胖娃娃打鼓的图,画工很是细致,那胖娃娃的胳膊如藕节子一般,脸颊嘟嘟的,瞧着还颇有几分像晋儿呢。

李福晋看得心头一喜,伸手抚摸着鼓面上的胖娃娃脸,点头道:“晋儿一定会喜欢的。”

又闲聊了几句,宜萱便问:“阿玛这会子应该不在年福那儿吧?”

李福晋点了点头,面带几分疑惑,

宜萱笑盈盈道:“我新得了些鲜艳的京花儿,打算亲自给她送去。若是阿玛也在,未免有些尴尬。”

李福晋啐道:“你阿玛最近虽然多去她哪儿,可不也不至于大白天就往她哪儿钻!”

宜萱听得吐了吐舌头,其实四爷大人并不算是个好色的,虽然妻妾加起来有近二十人,可一一问个来源,竟无一人是阿玛他自己主动纳的,包括她额娘,都是上头赏赐的,还有一二个是嫡福晋的陪嫁侍女。

年氏的院子,就在桃花溪附近,是个十分雅致的住处,年氏见宜萱来,倒是十分欢喜热络,吩咐人上茶待客,又上了几叠精致的小点心,大有想叫宜萱多陪她说会儿话的架势。

年氏仪容清雅,声音懒懒道:“整日里也没什么消遣,着实无趣极了。”

宜萱问道:“年福晋不是和田佳福晋很是谈得来吗?”——田佳福晋便是三伯诚亲王的侧福晋田佳氏,七贝子弘景就是她所出。也就是说,这位是星月未来的亲婆婆。

年氏摇头,叹了口气,美人叹息,别有一番颦愁惹人怜,年氏的楚楚之态,并无半分矫揉造作,只是她长得就是这般柔美,年氏道:“田佳姐姐那张嘴,嫡福晋不怎么喜欢。”

宜萱“哦”了一声,便明白了。如今嫡福晋虽然没有管家之权,但想要拦个人不让进圆明园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此事宜萱不好置喙,便笑着让薄荷把京花儿呈了上来,“这是京中最新的花样,请福晋留着把玩吧。”——京花儿,因多是绢制,所以又叫绢花,可以留着插在花瓶中做观赏,也可做簪花点缀发髻。

古人纯手工做出来的京花儿,是很叫人惊艳的,且品类繁多,多到有什么样的鲜花,就有什么样的京花儿。宜萱送的京花儿,百合与牡丹各一束,还有几朵绯红的玫瑰,可做簪花。

年氏眼中惊喜地捧起那束百合,笑道:“这卷丹百合当真不错。”

百合中花型最美的自然就是这卷丹了,花瓣卷曲,像外翻转,像优雅舞者一般。此花也正是年氏最喜欢的,可惜百合不能四时常开,所以京花儿的存在就能够弥补缺憾了。(未完待续)

一百一十、年氏(下)

年氏捧着卷丹百合,欢喜地吩咐侍女插在花斛中。

宜萱面带笑容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子,她这样的年岁,放在后世不过才刚刚念大学而已,可却已经嫁给阿玛五六年了,这期间还给那个比他大了二十多岁的男人生过一个女儿。

若换了宜萱,着实难以接受这样大年龄差距的婚姻,可年氏却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做皇家的儿媳妇不容易,做皇家的侍妾就更艰难!

宜萱见房内无外人,便轻声问道:“年福晋可曾后悔嫁给阿玛?”

年氏被她的话给惊吓着了一般,忙看了看左右,才小声儿地道:“四爷他…对我一直都挺好的。”

这话似乎答非所问,不过宜萱却听懂了,年氏从未考虑过后不后悔的事,因为她的婚姻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同样她对自己婚姻也没有多高的要求,丈夫能对她好些,她也就满足了。

年氏和李福晋不同,她不曾在雍王年轻的时候陪伴他渐渐走到中年,所以其实并没有多深的男女之情。而平日里,雍王对待年氏的宠溺,细细品味,倒是有些像对女儿一般。毕竟,年岁的差距,也意味着隔阂的存在,因此也很难产生相濡以沫的夫妻之情。

雍王也有寻常男人喜欢年轻美丽女子的庸俗之处,他自喜欢年氏的娇柔之容,但却也不只是因为她的姿色,年氏的柔,是骨子里的柔,性情也是柔顺的。只要是个男人,就不可能丝毫不喜欢这样的女子。

这时候。一个侍女捧着药上来,轻轻搁在年福晋跟前,随后又有人呈上佐食的蜜饯。

宜萱看得疑惑了,“福晋身子哪里不舒服吗?”

年氏脸颊上泛起一抹红色,她嘤咛道:“没有不舒服,这…只是寻常的滋补药罢了。”

宜萱愈发疑惑:“这药可不是可以随便乱吃的——您要是没有不适,叶医正怎么会给您开药呢?”

年氏吹了吹热气。声音更低了几分:“不是叶医正…开的药。是我自己寻来的。”

“啊?!”宜萱顿时头顶一万个问号。

年氏似乎大是害羞,嘴上急忙道:“总之你别问了,我总不至于害自己吧?!况且我都吃了小半个月了。觉得还不错。”说着,她低头用嘴唇碰了一下药试温,可是还觉得烫,就又继续吹着。

“这到底是什么药呀?”宜萱反而被年氏勾起了好奇心。

年氏脸红如霞。只轻声道:“我信期总是拖延,服了这药。能提前些。”

宜萱这下子明白了,信期不准会影响受孕,而年氏…应该也是很想要一个孩子的吧?

宜萱立刻笑容暧昧地看了年氏一眼…唉,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换了在后世,估计只会想如何避孕,而不是助孕吧?

年氏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素来她在自己夫君这个大女儿面前。是撑不起长辈的范儿的。

宜萱又问道:“可是调理经期的药,让叶医正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去外头寻药?”

年氏不悦地哼了一声:“叶医正说我不过是每月只迟五六日。没什么大不了的!”

宜萱一愣,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顿时凝重的神色,便道:“叶医正说得对,经期略推迟几日属正常。若是胡乱服药,只怕并无裨益。”

年氏很不以为然地道:“怎么会无裨益呢?照往常,我还要得三四日这月才会来信,可喝这个之后,我前儿就来了。可见这药是有用的!”

年氏说完这番话,便将药碗送到了自己嘴边。

“等一下!”宜萱急忙出声制止,然后仔细嗅了嗅那药的气味,旋即拧眉道,“所谓调经的药,都少不得以四物汤为源,向来都要用当归、川穹、白芍、熟地这四位药,但这碗药——”宜萱信手用勺子舀了少许送到自己嘴巴里,旋即有忙吐在了自己的手帕上,“里头并没有四物。”

年氏还有些惶惑,“没有四物…会怎样?”

宜萱摇头道:“我只是粗通医理,所以不甚晓得,但可以确定福晋经期提前,并不是正当用药所导致的。”

年氏顿时脸上露出几分不安之色。

宜萱定定看着年氏,认真地道:“为保万全,还是请叶医正来查查这药有没有问题吧。”

年氏捧着药碗的双手忽的一颤,险些将药给砸了,“郡主的意思是,这要有问题?”

宜萱摇头:“我不敢确定,但觉得有点不对劲。”——毕竟她不是中医,可不敢打什么包票,不过雍王府的妻妾有恙,都是医正或者医士诊治开药,有案可寻,若一旦药开错了,也是有咎可追的。这药,只怕是野路子来了,着实没个保障,就跟后世的三无假药差不离。

年氏看着这碗药汁,终于还是轻轻放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吩咐道:“去请医正来。”

叶岐随传而来,品了药之后,又问年氏要了药渣来检查,他细细检查之后,脸色就变了。

宜萱忙问:“药渣有问题吗?”

叶岐躬身道:“请年福晋先让奴才诊脉再下论断可好?”

年氏自然看得出叶岐面色不寻常,虽然她之前不满叶岐没给她开药,可对叶岐的医术,确是丝毫不敢小觑的,便忙深处了手腕。

叶岐用丝帕盖在年氏腕上,凝神诊脉,片刻后问道:“年福晋可是来了信期?”

年氏点头道:“前儿一早就来了。”

叶岐又凝重地问:“那血量是否大增?”

年氏脸上一羞,但也知道医者的问题不能回答,便点头。

叶岐再问:“那可有暗色血块?”

年氏忍着羞恼,只得再度点头。

叶岐这才起身回话道:“回年福晋和郡主的话,那药中含有石膏、山枝子、黄岑等寒凉之物,且分量不轻,并且并未配温热之药加以调和,若连服七八日,必然催使经期提前!而以寒物催经,对女子是大有害处的!”

这话一出,年氏脸色嗖地白了几分。

叶岐继续道:“不过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里头还有活血化瘀的桃仁、凌霄之物,若是在经期内服用,必然血量大增!若长久服用,必然造成血虚损阴之症,如此一来,只怕不易有孕。”

最后一句“不易有孕”才是最打击年氏的地方,她急忙问:“这药我已服用了半月——”

叶岐笑着道:“时日不久,自然还来得及调理。”

年氏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心有余悸之色来。

叶岐继续道:“还请年福晋停了这药,身上未净之前喝些红糖姜汤,并忌生冷寒凉之物,等您信期过了,奴才会开个药方为您调理。”

年氏忙点了点头,客气地道:“有劳医正了。”说罢,瞥了一眼身后的侍女。

那侍女忙上前塞给叶岐一个厚厚的荷包,叶岐倒也丝毫不推辞的收下了,便跪安退下了。

叶岐一走,年氏火自心涌,怒声吩咐道:“把吉春那个小贱人给我绑了,关在柴房!让康嬷嬷好好审问审问!!”

看着年氏怒火冲天的样子,宜萱便猜测,那个叫吉春的应该就是给她弄来这药的人吧。也怪不得年氏如此生气,她被自己的人背叛算计了,而且是被算计得血虚伤体,甚至差点不能有孕。年氏不立刻叫人打死那丫头,已然是很有自制力了。

年氏看着宜萱,略平和了几分,自愧道:“叫郡主看笑话了,这个吉春,是我从年家带出来的陪嫁丫头,没想到竟然吃里扒外。”

宜萱笑了笑:“其实年福晋大可不必审问,试问这王府里,谁最不希望您有所出?——除了她,还会是旁人吗?”

年氏俏脸上满是恼火之色,她咬着洁白的贝齿,恨恨道:“正因为我心里清楚,更要撬开吉春的嘴巴!”

宜萱笑着摇了摇头,年氏到底太年轻,缺乏些隐忍,“就算福晋真的撬开了她的嘴,让她指证,可那又能怎么样?”——难不成阿玛还会休妻不成?当然不会,她谋害过阿玛最重视的子嗣,阿玛还不是照样要容忍她?

年氏脸上气恼之色难消,“就算不可能搬到她,我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了!”

宜萱见年氏执拗,便不再劝下去,嫡福晋敢用这样的招数,想必也是预想到万一被察觉,后招想必也是早早预备好了,只怕年氏不见得能抓住什么把柄。——而此刻年氏气在心头,怕是也劝不下来。

宜萱沉思片刻,忽的幽幽道:“幸而是被我意外察觉不对劲,若是万一年福晋真的长期吃这药伤了身子,那时候再发觉不妥,介时不知嫡福晋会把这罪魁祸首的帽子扣在谁头上呢?”

年氏一听,顿时冷静了下来,“还能扣给谁?!从前的时候,她就没少引着我与李姐姐争宠!如今她自然不愿意看和我们二人结盟!”

宜萱微微一笑:“年福晋能清楚嫡福晋所谋,那我就放心了。”——她最担心的自然还是年氏被嫡福晋拉拢去,做了嫡福晋的棋子来对付额娘。

年氏冷冷道:“我的四格格是怎么没的,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如今看来,宜萱小瞧了年氏因丧女之痛而萌生的对嫡福晋的恨意。

宜萱看着年氏眼中的毒恨,不由心中幽幽叹了口气,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原本该是单纯而幸福的,可年氏却已经遭受了一场丧女之痛。

一百一十一、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过了三日,正在鸣鹤园的宜芙水榭帮美男十七叔磨墨的宜萱,忽的见薄荷急匆匆赶了过来。

“郡主,不好了——”薄荷看见十七爷在水榭中,忙见了礼,却咬唇不再继续说下去。

宜萱便问:“出什么事了,你尽管说就是了。”

薄荷看了看那位神态悠闲泼墨作画的十七爷,虽有犹豫,但不敢违背宜萱的吩咐,便低声道:“李福晋叫人传来消息,说是年福晋身边的一个侍女不明不白死了,嫡福晋以年福晋苛待下人为由,将年福晋禁足了。”

“不明不白死了?…是——那个叫吉春的?!”宜萱略一思忖,便想到了这个可能。

薄荷点头道:“是,是叫吉春。”

宜萱眉头皱得厉害,三日前,她走的时候,年氏已经冷静了下来,应该不会做杀人之举,而她在没有从吉春口中拷问出缘由之前,必然不会叫她死了。可现在吉春却不明不白地死了,这显然是有人要杀人灭口啊!

宜萱忙问:“此刻圆明园中怎么样了?”

薄荷道:“嫡福晋一早下令不许嚼舌根,对外说是暴毙了。年福晋也是以产后旧疾复发为由,对外说需要歇息,不能受打扰。”

宜萱这才略松缓了几分,哪家王府每年不死几个奴才?只要掩饰好了,就没什么大不了。这个时代,人命,尤其是奴才的命,是最不值钱的。

只是,此刻她却担心起额娘的近况来,阿玛原本是叫年氏与额娘一起打理家务的,年氏虽然还有些小女子脾性。但管家上却是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她这么一禁足,不但是没人能帮着额娘了,而要紧的是,她怕额娘一个人应付不了嫡福晋的手段。想到此,眉头也皱了起来,幽幽自语道:“也不晓得额娘如何了…”

薄荷微笑道:“李福晋还叫人传话说,请格格不要担心她。她会处理好的。”

“知道了。”宜萱应了一声。想着后天就是盛熙的周岁之日了,到时候再和额娘商讨一番便是了。

这时候,胤礼搁下手中的剔红管狼毫。幽幽道:“四哥的后院看样子不怎么清净呀。”说着,他啧啧叹息,又摇头道:“这齐人之福也并不好享啊。”

宜萱回头微笑道:“十七叔只有一妻二妾,所以才能清闲。”

胤礼笑了笑。却又叹息道:“妻妾少,固然少了不少麻烦。可是难免子嗣就少了…“

见他竟提及子嗣之事,宜萱便道:“十七婶也是盼子多年,怎么却一直都没有身孕呢?可是十七叔冷落她了?”

胤礼听得一愣,忙摇头:“我统共就三个。还能冷落了谁不成?”说着,胤礼撇撇嘴,“怕是她自己哪儿不好吧!”

统共就三个?听这位爷的语气。似乎是觉得一妻二妾少啊!宜萱暗自瞥了瞥嘴,果然古代的男人就是有这方面的陋习啊!

宜萱打趣道:“可是我瞧着十七婶的身子挺康健的。不像有问题呀。况且,您那两个侍妾不是也没有怀过孩子吗?”

胤礼此时智商正常,怎么会听不懂宜萱话里隐藏的含义,脸上露出相当不悦的神情:“怀恪,你什么意思?!你难道觉得我有问题?!”

“额…”宜萱讪讪笑了笑,这位十七岁瞧着温文儒雅,可涉及这方面的问题,却和寻常男人一样会不高兴,说白了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凡夫俗子。平心而论,胤礼也是骑射俱佳之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有那方面问题的人。

胤礼见宜萱无言,便哼了一声,恼得鼻孔都要冒烟儿了,他怒瞪着宜萱道:“你要是再敢说这种话,我跟你急!”

宜萱只得忙摆手道:“不说了,不说了还不成吗?”——这种问题,似乎是有损男人的颜面呀,也难怪胤礼会是这样恼火的样子了。

宜萱不说了,胤礼却又重新叹气起来,“十六哥与我年纪相若,可如今都有五个儿子一个女儿了!我不但一个没有,妻妾更是连孕事都不曾出过!唉——”其实四九城里那些闲着没事儿干的人,何尝没有私底下议论过?他早就十分憋屈了!

瞧着这个年轻人为子嗣发愁,额…宜萱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话说,胤礼今年好像不过才虚岁二十二啊!放在后世,大学还没毕业呢,女朋友也还没转正成老婆呢!至于孩子,那是他们五年后才可能会考虑的问题!

“对了!”胤礼突然抬头看了看自己这个大侄女,“怀恪,我记得你身边有个四哥王府派来的医士,听说很擅长妇产千金一科?”

宜萱点头,忙客气地道:“十七叔若是想使唤,我改日叫他去你园子一趟就是了。”

胤礼听了,难免又多心,脸上又不高兴地道:“什么我想使唤!是我想给我福晋使唤使唤!”

宜萱撅了撅嘴角,你丫别老觉得老娘我在讽刺你好不好?他这些个叔叔们,怎么都特别小心眼儿啊?那个小屁孩胤禧就不用说了,这个美男叔叔,原以为是个儒雅的完美君子,没想到脾性上也是缺点多多呀!看样子,果然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男人。

胤礼回头,眺望着半湖的湘莲,撇嘴道:“怀恪,你这儿种的是什么莲花?花瓣稀疏不说,样式不好看,颜色也不雅!”

宜萱听得出胤礼在挑刺,便道:“这是湘莲,到了秋天能收获上百斤软糯的大莲子呢!”——她正好爱喝莲子粥,如此产量,自己吃不完,还能送人。

胤礼继续撇嘴:“庸俗!咱们皇家种莲,那家是冲着吃去的?!”

宜萱撅嘴不悦,你丫不就是想说我是一吃货吗?!堂堂一皇子,心胸就不能宽大点吗?

胤礼见宜萱吃瘪,顿时心情好了几分,便开始以长辈指点的态度来说话:“要说种莲,最起码也得是重台莲、孙文莲,要么百千叶、或者红万万,当然开得最久最美的莲花自然是千瓣莲了!”

“千瓣莲?!”宜萱忽然想到了之前额娘房中的那一支硕大华美的千瓣莲。

胤礼含笑点头道:“不错!我福晋最是喜欢千瓣莲,所以在园中心的湖中栽满了千瓣莲。”

宜萱急忙问:“那我阿玛前几日摘的千瓣莲该不会就是从——”

胤礼点头道:“没错!前儿,四哥去我哪儿略小坐了一会儿,我见他斜眼看了好几次湖里莲花,就叫人摘了几只送去圆明园了。”

“哦…”原来是十七爷送给四爷莲花——额…怎么觉着有点基情的赶脚啊…

宜萱忙把脑中少儿不宜的内容关闭掉,忙笑着对胤礼说:“如此,我改日一定要去十七叔的园子瞧瞧!”

胤礼听了这话,却有些气闷的样子,“什么我的园子,那是我福晋的!”

“嗯??”宜萱听得有些疑惑。

胤礼只好解释道:“那园子是我福晋的嫁妆!”

宜萱“哦”了一声,顿时明了,“就像我这鸣鹤园似的。”——鸣鹤园是四爷爹给她的嫁妆。只不过皇室之女陪嫁丰厚也无可厚非,而十七福晋却是嫁入皇家的人,身份上自然是高攀皇子,可偏偏老婆的家底比胤礼这个皇子都丰厚,难免叫他有些郁闷了。

胤礼闷闷“嗯”了一声。

宜萱看了看他那一副被父母抛弃的小孩的样子,便明白了他的沉闷从何而来。在昌平的确有不少好庄子,皇帝也赏赐给了不少儿子,尤其是前头年长的,几乎是人手一个,他阿玛更是被赐了一大一小两个(大是圆明园,小的是现在的鸣鹤园),诚亲王似乎也有两个,其余好像就都只赏赐一个了。而胤礼这个不得皇帝喜欢的儿子,就连一个小赐园都没有。

胤礼的生母是出身汉军旗的陈庶妃,与二十一阿哥的生母同姓,但不是同一个人。而所谓的庶妃,就是没有获得正式册封的嫔妃,换言之连个七品答应都不是。生母卑微,皇父更是都不怎么记得他这个儿子,也难怪他有哀怨之色。

宜萱见状,便笑呵呵道:“想来是因为十七叔不会哭的缘故吧?”

胤礼被宜萱这句给弄懵了,愣愣看着这个口出怪言的侄女,“和会不会哭有什么关系?”

宜萱抿嘴笑道:“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啊!”说罢,径自咯咯大笑不止。

胤礼看着自己侄女这般笑的花枝乱颤,也没法继续绷着闷脸了,翘起嘴角略笑了笑,“大约真的是我不会讨汗阿玛欢心吧?二十一弟就很得圣心。”

宜萱微微沉思了一会,却道:“若皇上当打心眼里喜欢二十一叔,又怎么会叫她的生母依旧只是个庶妃呢?”

宜萱这句话刚说出口,便看见胤礼脸上浮现哀愁之色,他的生母又何尝不是庶妃呢?他一出生就被抱给了永和宫德妃抚养,平日里也是甚少能在生母膝下承欢,而养母也只是对他尽到了抚养义务罢了,根本不曾当他是自己的孩儿一般疼爱,是半分也比不过她亲生的十四哥的!

宜萱忙捂嘴道:“我不是有心要…”

胤礼冲她笑了笑,“没事,我知道你是无心的。”

一百一十二、抓周礼(上)

宜萱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这些个皇子们,也不容易啊!别看他们一个个天潢贵胄,瞧着个个尊贵,可皇上的儿子实在是太多了。素来是,物以稀为贵,多了自然不值钱,皇子多了也一样是含金量大大降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