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晋:啊。姐姐偷听了咩!!

贤贵妃一头雾水看着眼前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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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氏被打入冷宫?皇后被褫夺管理六宫大权?”宜萱听到额娘陈述她昏迷期间发生的侍妾。不禁一脸惊讶之色,更是一脸无辜之色。

她只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居然发生了那么多大事儿!钱氏这么轻易的就倒台了?照原本历史。她可是会被改姓另认父认祖宗,姓钮祜禄氏,加封熹妃的。如今尚未册封,就一败涂地。这一切来得未免太快了点。

贤贵妃李氏表情淡淡道:“钱氏不过是皇后手中的一枚小卒子罢了!若非她给你汗阿玛生了个儿子,只怕这回连性命都要丢了!哼。分明是皇后行巫蛊之事,到头来抛出一个钱氏,她便置身事外,还凭空得了个儿子!简直是太便宜她了!!”

“额…”其实巫蛊什么的。跟她晕倒一毛钱的关系都木有好不好?她完全是自己作死,月华灵力透支过度罢了!不过如今想想,那巫蛊娃娃的事儿。终究透着可疑。皇后好不容易才得到中宫册封,怎么会轻易做出这等为帝王所最难容忍事情来?!皇后虽然恨极了她和额娘。也不至于会用这种根本不晓得有没有用法子!

莫非是有人嫁祸皇后?宜萱看了看自己额娘,暗自摇头。额娘很忌讳这个,决计不会做这种事情。而其他人,只怕更不见得有巫蛊帝女、嫁祸皇后的胆色!

如此一来,此事到底是谁主导的??宜萱不由一头雾水。

贤贵妃撇着摘窗外的昂然春意,拧眉道:“钱氏败落,她的儿子,如今倒是便宜了皇后!自打钱氏被送去冷宫,四阿哥便日日给皇后晨昏定省,倒是浑然忘了自己的生母还在冷宫里呢!”

宜萱听得出额娘话中的讽刺之意,不由觉得疑惑:“弘历对钱氏,不是一直都非常孝顺吗?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认贼做母?!景仁宫里挖出巫蛊娃娃,最后的罪名却不是落在皇后这个景仁宫主人的头上,而是落在了身居偏殿的钱氏头上!弘历难道就一点也不疑心皇后?!

贤贵妃哼了一声:“我也原当他是个孝顺的!那晚你汗阿玛要赐死钱氏的时候,他还在正殿外磕头不止,苦苦哀求。可钱氏一打入冷宫,他就迫不及待地去巴结皇后了!”

宜萱眼睛一眯,弘历…原本是雍正朝夺嫡的胜利者,宜萱可不觉得他是个简单的货色!弘历如今也十二岁了,早不是那个冲动无知的孩子了!皇后需要一个儿子,弘历又何尝不需要一个身份尊贵的母亲?!他的生母被汗阿玛所厌弃、更打入冷宫,他已经没有了母亲可依靠,所以必须要为自己另寻靠山!

弘历不见得丝毫不疑心皇后,只不过是利益需要,才靠拢景仁宫罢了!

宜萱叹息道:“钱氏也是识人不明,竟然被自己身边的贴身宫女给出卖了!”

贤贵妃冷笑了笑:“背主的人,不会有好下场,且那个琴瑟…”——一副妩媚妖娆的样子,哼!皇后只怕是用举荐她侍奉皇上枕席这种条件来诱惑她吧?不过以皇后的性子,如何容得下这个眼中沙、肉中刺?只怕很快便会干净利落地除掉这个心大的宫女!!——这些话,贤贵妃没有对女儿说,毕竟这是涉及帝王宫闱的。

果然,徐一忠这个时候快步走了进来,道:“景仁宫的宫女琴瑟,突然暴毙了。”

贤贵妃哼了一声,“皇后,果然是个不留后患的人!”

宜萱在额娘宫中用了早膳,便往养心殿去给汗阿玛请安——这也是额娘叮嘱的,说是去请个安,叫汗阿玛好放心。

因永寿宫距离养心殿颇近,宜萱也懒得乘坐肩舆,便徐步而行,刚走到隆宗门附近,便见到两个熟悉的美男迎面而来。

宜萱驻足,含笑唤道:“十三叔、十七叔!”

来着正是刚刚被封为铁帽子怡亲王的允祥和果郡王允礼,怡亲王如今被授总理户部事宜,而果郡王也被委以重任,授右翼前锋统领之职,后又命其管理正黄旗蒙古都统事务,也算的上是肩负重任了。

怡亲王面露惊讶之色,问道:“醒了?”

宜萱笑道:“已经无碍了。”

事关宫闱污秽之事,怡亲王没说太多,只颔首道:“如此就好。”又道:“嘉容也惦念着你呢,她只当你是突然病倒了,一直想进宫来看你,被我给拦住了。”

旁边的果郡王允礼听得糊涂了:“十三哥,你的意思是怀恪这段日子不是生病吗?”——果郡王如今虽受重用,但宫闱内眷之事,又涉及巫蛊,雍正自然不会透露给这个幼弟知晓。

怡亲王笑了笑,只抬手道:“家丑,不必多说也罢。”

果郡王见自己这个兄长颇有几分讳莫如深之色,又说什么“家丑”的,果郡王也不是笨人,自然猜测得到是涉及宫闱秘辛,便缄默不再多言,生怕知晓了不该晓得的东西。同时心里不免有点妒忌这个哥哥,皇帝四哥连宫闱秘辛都毫不避讳地告诉十三哥了,如今看来在皇帝四哥心目中,他果然是没得跟十三哥比啊!

怡亲王又问道:“怀恪,你是来给皇上请安的吗?”

宜萱点头。

怡亲王看了看身旁的果郡王,便道:“十七弟,那咱们先去慈宁宫请个安吧。”

宜萱听了,忙摆手道:“不用了,十三叔,我就是去请个安,不会耽误汗阿玛太多时间的。”

太后是怡亲王的养母,按照规矩,他应当时常去请安才对。只是怡亲王对太后,自然也没多少母子之情可言,甚至因太后对皇帝四哥的冷待而早有怨言。所以见宜萱如此说,怡亲王便点头道:“也好,政务才是最要紧的。想必太后深明大义,不会怪罪。”

“深明大义?”宜萱嘴巴一瘪,她这位十三叔也挺会说瞎话的嘛!

“咳咳!”怡亲王看懂了自己这个大侄女的表情,顿时脸上有点挂不住。

“噗嗤!”旁边的果郡王也忍不住笑出声儿来,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十三哥脸上也会如此窘迫啊,还微微有点脸红呢!

怡亲王脸上有些尴尬,只得虎着脸道:“养心殿前,成何体统!”

宜萱忙掩了唇,“十三叔别生气嘛!您现在可是铁帽子怡亲王了!应该多笑笑才对嘛!”

怡亲王听得一脸不解:“我是铁帽子王跟多笑笑有什么关系?!”

宜萱道:“您封号不是‘怡’吗?不就是快乐的意思吗?”

怡亲王听了,不悦地道:“我的封号,那是出自《论语.子路篇》,‘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怀恪,你不要胡乱解说!!”

“兄弟怡怡?额…”——论语里的确好像有这么一句,宜萱讪讪笑了笑:“谁叫您这个封号,前所未有呢,一时半会儿倒是没想到那上头去!”——兄弟怡怡,这表示她的四爷爹老人家把十三叔真心当真兄弟,而非臣子、奴才。

一百六十六、兄弟怡怡(下)

怡亲王听到“前所未有”四字,微微满意了几分,这才收敛了怒色,可宜萱接下来的话,差点让这位涵养不俗的铁帽子王殿下暴走了。

宜萱笑呵呵道:“这个‘怡’字,我总觉得像是给嫔妃封号,比如说怡嫔、怡妃什么的。”

怡亲王殿下的脸瞬间黑了…黑得滴水…怡嫔?!怡妃?!!

“怀恪!!你开什么玩笑?!!”怡亲王殿下怒吼道,那嘴巴上一对小胡子都跟着哆嗦起来了。

宜萱被他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却连擦都不敢擦…额,这些个古人啊,真是一点玩笑都不能开啊!不过是打趣两句而已,有必要暴怒成这个样子吗?

怡亲王指着宜萱的鼻子道:“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撂下这句话,怡亲王狠狠一甩袖子,大踏步往养心殿而去。

宜萱缩了缩脖子,不禁哀叹一声。却突然发现另一位美男叔,似乎抽筋了,唔…或者说羊癫疯了更恰当些。

果郡王伛偻着腰,抱着肚子,身体哆嗦、双肩抽搐,宜萱纳闷地走上前,问道:“十七叔,你哪里不舒服呀?”

“哈哈哈哈哈——”一连串的爆笑之声,那宜萱给弄懵了。

“哈哈哈哈哈!!怡嫔?怡妃??哈哈哈哈哈——”果郡王大笑着靠在九龙壁上,一手扶着墙,另一手直拍着自己大腿,“哎呦,十三哥啊!哈哈哈!那封号啊!哈哈哈哈!跟嫔妃的似的!!哈哈哈…”

“额…”宜萱额头上滑下一滴冷汗来,一代美男笑得话不成句,也算是难得一见的景观了。

这时候,宜萱突然察觉墙角拐弯处依稀有人影儿。而且还不止一个!仔细一瞧,绿的是宫女、蓝的是太监…额,原来是被十七爷殿下的爆笑声给吸引了过来。额…只不过怡亲王的封号像嫔妃封号这种话,他也边笑边说出来了,这下子被旁人给听了去,介时口口相传,怕是要人尽皆知了。

宜萱哀叹一声。看着这位美男十七叔足足笑了两刻钟。才略略止息。

果郡王道:“笑得我真是太累了!”

宜萱:“额…”——又没人逼你笑!!

这时候,只见怡亲王大步流星从养心殿内又走了出来,此刻他一脸沉闷。气哼哼瞪了宜萱一眼,脚下一跺,似乎是往宫门方向而去了。

宜萱摸了摸鼻子,唉。十三叔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小心眼儿啊?还是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都这么一脉相承的小心眼。

果郡王问道:“怀恪,你说十三哥进养心殿,是不是求皇上给他改封号了?”

宜萱一愣:“不会吧?!”——伦家不过是打趣了一下而已,用得着要改封号吗?

果郡王托着下巴道:“我觉得很有可能!不过皇上肯定驳斥了十三哥。所以十三哥才这么快就闷闷不乐的出来了。”

听了果郡王这番分析,宜萱也觉得似乎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果郡王又突然道:“怀恪,你不是来给皇上请安吗?快进去吧!”

宜萱“哦”了一声。她忙要迈步,却回头道:“十七叔。一起进去吧!”

果郡王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才不进去呢!十三哥要是真如我所猜测,求皇上给他改封号,皇上肯定还在气头上呢!我才不去惹皇上不开心呢!”

“额…”——宜萱突然觉得她这个美男小叔叔,挺腹黑的呀!你怕惹汗阿玛不开心,就不怕我惹汗阿玛不开心了?!

不过宜萱现在的确猫爪子挠一般,她真的很想早点知道十三叔是不是真的求汗阿玛给他改封号了!

想着自己四爷爹大人也算是个入门级的闺女控了,应该不舍得太生她的气,宜萱便快步朝养心殿而去。

果然,意料之中地看到了盘腿坐在罗汉榻上,正生着闷气的雍正皇帝陛下。

“汗阿玛万福金安。”宜萱忙规规矩矩见了大礼。

雍正道了句“免礼”,旋即就开始吐糟抱怨了:“萱儿,你十三叔方才真是太不像话了!都快四十的人了,朕原还以为他稳重了许多,叫他监管户部!他倒是突然给朕来了这么一下子!萱儿,你决然想不到,他来求朕什么?!”

宜萱轻声问道:“求您给他改封号?”

雍正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额…”宜萱讪讪笑着,一脸心虚之色,“其实吧…这事儿是女儿不好,女儿不该打趣十三叔的封号。”——好吧,或许这种玩笑对保守的古人而言,真的太过分了点。十三叔对她,一直都像对女儿一样宽容,可唯独这次,却对她吹胡子瞪眼,真真是大动肝火了。

雍正蹙眉:“你细细说来!!”

宜萱瑟缩地像个鹌鹑似的,低着脑袋道:“放才在隆宗门附近,女儿碰见了十三叔和十七叔,就打了个招呼。女儿见十三叔不苟言笑,就打趣说他封号为‘怡’,就要多笑笑才好。”

雍正立刻瞪了自己女儿一眼,道:“朕亲拟的封号,岂是可以教你拿来开玩笑的?”旋即,他却又点头道:“不过这话,叔侄之间,倒也不打紧。老十三怎么就较劲儿了?”

宜萱嘿嘿笑着,愈发心虚了,“女儿还说,十三叔的封号有点特殊,跟嫔妃的封号似的,譬如怡嫔、怡妃什么的,似乎也挺顺口。”

“胡闹!!”雍正当即呵斥道,“太不像话了!!什么嫔妃的封号似的!这个‘怡’字朕可是苦思冥想才想出来的!”——正因为是他自己费心思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所以老十三来求他改封号,他才会那么生气!他觉得自己好意,被自己亲弟弟给嫌弃了!可如今看来,还真怨不得十三弟啊!

宜萱忙垂头认错:“是女儿不该一时口快,女儿错了…”

雍正见自己女儿很是忏悔的样子(乃确定?),也不忍训斥太过,便道:“什么怡嫔、怡妃的?自古以来哪儿有这样的嫔妃?!”

宜萱忙道:“应该有吧?女儿记得乾…额!”宜萱立刻噤声,好吧,似乎乾隆帝有个怡嫔,不过乾隆…呵呵,弘历只怕多半是不可能登上那个位置了。

宜萱忙讪讪笑道:“女儿可能记错了,只有同音的其他字,做为嫔妃的封号过。譬如宜太妃的‘宜’之类的…”

雍正绷着脸道:“反正这么封号是好的!”

宜萱忙不迭地点头,道:“对对对!这可是诗经里的名句,‘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嘛!”——宜萱毫不客气的把方才在外头十三叔的解释句给照搬了过来。

雍正听了,果然面色和缓:“连你都懂朕的意思,怎么你十三叔就是不懂呢?!”

“额…”其实十三叔跟您真的很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可惜被她一时嘴快给惹恼了。

其实宜萱早觉得,自己阿玛和十三叔…真的有点基情的赶脚,所以才一时忍不住拿“怡”字来打趣。这个怡,终究难免叫人觉得更女性化一些,经常也作为女子取名之用。可如今却被雍正陛下亲自指给了自己亲弟弟做封号。这难免惹人遐想…

当然了,宜萱怀疑这哥俩有基情,可不单单是因为这个“怡”字,早先许多年前的时候,阿玛留京辅佐太子处理政务,十三叔跟随先帝巡视边塞的时候,正好是那一年的八月十五,阿玛因不能与最交好的弟弟一起过中秋,所以写了一首《仲秋有怀》,寄托哀思,其中便有“惊秋剪烛吟新句,把酒论文忆旧欢。辜负此时曾有约,桂花香好不同看。”这样情意绵绵的句子。

想她阿玛可是个很刻板严肃的人,居然也能写出这样颇具缠绵悱恻的诗来!难免宜萱这个现代人士,往歪处想。

幸好雍正陛下不会读心术,否则她要是晓得自己这个貌似乖巧懂事的闺女心里居然在歪歪他和十三弟,只怕要暴怒地揍人了。

“萱儿,你方才说碰见了老十三和老十七?”雍正突然问道。

宜萱忙点头,忍不住暗自撇嘴,她这个十七叔啊,很有腹黑的潜质!

雍正不悦地道:“朕如今对他委以重任,他倒是学会偷懒了!”说罢,便招手唤了苏培盛进来,吩咐道:“去外头传老十七进来!”

苏培盛一愣,忙道:“可是奴才不曾见果郡王呀!”

宜萱忙笑着道:“他躲在九龙壁后头呢!苏谙达只管去,必然能逮住他!”

苏培盛见公主竟然都用上了“逮住”这种词儿,不禁有点哭笑不得,又见皇上似乎并没有因此不悦,便忙道了一声“嗻”,躬身退下去…去逮十七爷了!

苏培盛刚退下去,雍正便对女儿道:“回你额娘宫里歇息吧,不必急着出宫。”

见阿玛要打发她离开养心殿,宜萱也明白,阿玛不想让她搀和政务,便忙躬身告辞了。——虽然有点遗憾,没能看到阿玛训十七叔的模样,不过宜萱估计,大约跟训儿子是差不多的,便不厚道暗自嘿嘿笑了笑。

一百六十七、皇子待遇

宜萱突然想到了儿子,便忙道:“可是汗阿玛,女儿留在额娘宫里住两日也就罢了,可是熙儿…他虽然小,可终究是外男,若是惹人非议…”——这紫禁城里,可不允许外姓男过夜,尤其是嫔妃宫中!

“你也说了,熙儿还小!”雍正以不容置疑地口吻道,“谁要是敢胡乱编排一个六岁的孩子,朕看他是不想活了!”

看着自己霸气四溢的四爷爹大人,宜萱眼睛里满是崇拜的亮光,尼玛,这才是皇帝的派头啊!!

雍正被自己女儿那小女孩般敬仰的目光逗得心中万分满足,便挥手道:“回去吧,朕晌午过去用膳!”——话说,雍正陛下现在可忙得很,忙着收拾先帝留给他的烂摊子,还要收拾一干不安分的弟弟们!能抽出时间来陪老婆孩子吃顿饭可是相当难得了。

所以,当贤贵妃李氏从女儿口中得知这个好消息的时候,立刻忙不迭地亲自去小厨房督促午膳事宜了!大儿子和大儿媳妇,也贤贵妃派人给召唤了来,她是打算一家人其乐融融吃顿团圆饭了。

哦,那大儿子就是弘时,大儿媳妇自然就是董鄂氏。

一顿午膳,贤贵妃吃得开心极了,雍正陛下胃口似乎也不错,几个小屁孩没心没肺也是吃得欢实,唯独董鄂氏强撑着笑颜。宜萱也很能理解这个弟妹的苦衷,毕竟弘时刚刚被指婚了一个出身相当不错的侧福晋,另外李咏絮也怀孕了,俨然是要威胁她的嫡福晋之位了。自然了,根本原因,还是她到现在都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和鸾。

吃过午膳,众人恭送皇帝陛下。弘时自然也得紧赶着去南熏殿读书了…额…都有老婆孩子的人,还是得念书啊——谁叫他还没分府出去呢?后头还跟着一流串比他年纪小的弟弟和…叔叔们。是的,没错,南熏殿读书的,除了现在这位皇帝陛下的儿子,还有先帝的几个年幼的儿子。譬如先帝的二十一皇子允禧。现在也不过才十二岁而已。

如此一来,永寿宫中就只剩下一堆女人和…小屁孩儿了。

贤贵妃看着自己的大孙子永珅道:“珅儿,跟你表哥和舅舅一块出去玩吧。”——表哥是盛熙。舅舅是弘晋。——这辈分真的很销魂。

永珅乖巧地点了点头,可弘晋却嘟嘴道:“额娘,人家不想跟永珅玩!”

贤贵妃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乖巧安静的永珅…这孩子的确太乖了点。一点不像寻常孩子似的,活泼爱玩。——突然。贤贵妃觉得让董鄂氏抚养永珅,似乎并不是太妥当。

董鄂晴兰见状,忙微笑道:“珅儿毕竟年纪还太小了点。”

贤贵妃道:“这孩子的确太安静了些。”想了一会儿,便对儿媳妇道:“以后常带着永珅到永寿宫来。多亲近几次,想必就会好些。”

董鄂晴兰眼底有一抹不快之色滑过,却不敢忤逆婆婆的吩咐。便垂首道了一声“是”。

随着弘时和董鄂氏的夫妻关系渐渐趋于清淡,终究再也不复大婚之初的琴瑟和弦了。加之。先帝丧过百日之后,雍正又赏赐了自己这个子嗣稀薄的长子两名姿色不俗的姬妾,弘时如今已经有一妻五妾,还有一个即将纳进来的侧福晋纳喇星移,倒是算得上珠环翠绕,享尽齐人之福了。

而李咏絮的有喜,更让弘时无暇顾及这个结发妻子。李咏絮初进门的时候,弘时的确对她厌恶颇多,只是看在生母的份儿上,才偶尔去她房中。而这么多年来,李咏絮也算得上安分守己,时间终究能够冲淡当年的不满,如今她又有喜,自然弘时对她的态度好转颇多。

宜萱原打算择日去头所殿看看养胎的李咏絮,但是又顾虑到董鄂氏的心绪,便将此搁浅了。只是在宫中一连住了这么多时日,想着也是时候该出宫回净园了。

雍正面无表情地道:“也好,不过叫盛熙留下吧。”

“诶?!”宜萱的丹凤眸瞪大老大。

雍正搁下茶碗,平静中透着几分严肃:“盛熙都六岁了,该入读了!”

宜萱忙道:“熙儿的确该读书了,女儿也打算延请名儒,教导他的学业。”——还不满六周岁的孩子啊,在这个时代居然就要开始启蒙了,唉,古代的小孩子更苦逼啊。

雍正板着脸道:“天下学识最好的鸿儒,都在宫里!”

“可是——”听汗阿玛的架势,竟然是要留熙儿在南熏殿读书吗?!宜萱其实并不情愿。

“没什么好可是的!”雍正毫不留情地驳斥道,“你的性子,像极了你额娘,只会娇惯着孩子!!”

宜萱暗自腹诽:我哪儿有娇惯熙儿啊!倒是额娘的确挺娇惯弘晋的!

“汗阿玛…”宜萱认真筹措了一下腹稿,才重新开口道:“女儿也明白叫熙儿进南熏殿当伴读是恩赐,可是…”——就算那是一堆金尊玉贵的皇子,宜萱也不情愿自己儿子给舅舅、叔祖级别的“主子”当伴读。伴读,说难听点,就是跟班、奴才!

“什么‘当伴读’?!谁敢叫朕的外孙做伴读?!”雍正虎着脸道。

“诶??”宜萱有些糊涂了,不当伴读??那当什么?这南熏殿可是专门给皇子、皇孙读书的地方,就算格外开恩,也顶多让宗室近枝子弟入读,却没有叫外姓子弟入读的先例!——除非是做伴读!

雍正正色道:“毕竟还没过六周岁生辰,在此之前,暂住在永寿宫偏殿,算是和弘晋作伴吧!待明年,搬进阿哥所——乾东五所、乾西五所都空着不少呢!”

啊?!——皇子级别的待遇?!这…

宜萱轻声道:“这可太破例了,只怕会有人不满。”——如今南熏殿读书的,不是她的叔叔、就是她的弟弟——这些人自然不会对她不敬,可熙儿——终究是姓纳喇氏的!就算是公主的儿子,可在这些龙子凤孙眼中,照样是他们的奴才!

可如今,皇帝一发话,就给了一奴才,和他们相同的待遇,他们当然会不满了!

“不满?!”雍正不悦地哼了一声,“朕倒是要看看谁敢?!”

宜萱讪笑了笑:“熙儿毕竟是外姓,身份上和他们终究是不同的。”

“你不必多说!这事儿朕已经决定了!”雍正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宜萱哀叹了一声,她这四爷爹大人,就是太家长作风了!他对待盛熙,全然不是看待外孙,而是跟亲孙儿似的——话说,他对庶长孙永珅,都不见得有对熙儿好呢!熙儿一进宫,就和弘晋俩在御花园疯玩疯闹,动辄祸害花花草草、奇鸟异禽,四爷爹大人听说了,却也不过置之一笑。

如今更是要叫盛熙跟那些皇子似的一起读书了,这下子…唉!

雍正却淡然道:“朕看,你的担心全然是多余的!弘时和弘晋都是盛熙的亲舅舅,莫非还会欺负他不成?弘历、弘昼也都不是惹是生非的性子,弘旸更是还小!”

听汗阿玛描述自己的儿子们,宜萱暗自哀叹,时儿、晋儿自然都没问题,弘昼是个吃货,当然更没问题,弘旸才牙牙学语,不被盛熙欺负就不错了。宜萱担心的自然是弘历——那次巫蛊之祸,造成的结果是钱氏被打入冷宫,这笔仇恨,弘历会算在谁头上呢?皇后自然逃不过,可宜萱和额娘贤贵妃莫非就能逃过了?

盛熙面对弘历,身份上来看,说好听点是外甥,说难听点弘历把他当奴才看,宜萱又能怎么样?!

雍正又继续道:“至于先帝的几个幼子,允禧素来与你亲近,照顾盛熙来来不及呢!只有后头的几个,生母更是卑微,如何敢在朕眼皮子底下放肆?!”

听着自己汗阿玛似乎不怎么瞧得起允禧后头的几个先帝的幼子的语气…宜萱忍不住腹诽,他们的生母出身再不济,也是实打实的“皇弟”!更是年少气性足的时候,哪里会瞧得起外姓人?!在爱新觉罗氏眼中,外姓自然全都是“奴才”!

宜萱知无法违拗汗阿玛,只得为自己儿子默哀了。又想着,她好歹是当今皇帝唯一的女儿,熙儿更是皇帝唯一的外孙,又深得喜爱,他们总不至于做得太过分了!他们未来的荣华富贵,可是都捏在汗阿玛手心里呢!

想到此,宜萱也能稍稍安心些,回头少不得提醒熙儿那个兔崽子,叫他安分一些,不要惹是生非!在净园里,他是小祖宗!进了南熏殿,就给老娘好好装孙子!

翌日,天蒙蒙亮,宜萱就亲自把熟睡中的儿子从温暖的被窝中给挖了出来,熙儿包子脸狠狠皱着,满脸都是怨气四溢的——唉,这小祖宗,床气挺重啊!

宜萱虎着脸道:“不许任性!从今儿起,你就要去南熏殿读书了!记得给老娘夹起尾巴来做人!那里里头的不是你舅舅,就是你叔公!个个都比你辈分大!你给我老实这点!不许惹是生非,不许吵架,更不许打架!”

一百六十八、雍正任性

盛熙嘟着嘴巴道:“要是他们欺负我怎么办?”

宜萱戳着他肉鼓鼓的腮帮子,道:“那你就乖乖让人欺负!!”

“我才不干!!”盛熙气呼呼瞪眼道。

宜萱叹息一声,对他道:“你可以跑去抱你三舅舅大腿!他会护着你的!”——现在南熏殿里年纪最大的就是弘时了,虽然还有一波辈分大的叔叔们,可他们都不敢和弘时这个当下最得宠的皇子、更极有可能做太子的人叫板。

吃饱喝足,到达南熏殿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宜萱将一个斜跨的简易书包交给侍奉盛熙的永寿宫太监小文子,然后对儿子道:“里头是些点心,额娘看你今早吃得少,怕你饿,所以给你备了木犀糕。记得饿了的时候,拿出来吃。”

盛熙一听“木犀糕”,顿时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了。

宜萱又告诫道:“记得不许吃独食!给你那些舅舅、叔公分一分!你放心,我准备得够多,分过了之后,也足够你吃的了!”

盛熙一听,竟然还要分给别人,不禁有些不乐意,便想着他只给三舅舅吃,旁人不给。表面上却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听额娘的话。

“姐姐?”

宜萱忙随着声音回首,便见弘时从一架四人抬的步舆走了下来,他看了一眼自己那愈发白胖的外甥,便道:“熙儿真的要入读南熏殿?”

宜萱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弘时展颜笑道:“姐姐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弘时的,还有子文也会照顾这个侄儿的。”

见弘时提及子文…的确子文是时儿的伴读,从前在雍王府为伴读,如今自然要随着时儿进宫为伴读。每日来往宫中与国公府。此刻,想必还在来的路途中。

宜萱眉心微沉,“子文,还是算了。时儿,你替我上心些就是了。熙儿毕竟是纳喇星德的儿子,而子文…一直都很厌恶星德。”

弘时神情微微一怔,她看着表情寂寥的姐姐。突然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宜萱又压低了声音道:“最好…不要让子文接近熙儿。”

弘时嘴里吐出一声叹息,“我知道了。”——那叹息。却只是化作这四个字,旋即却在他眼中浮起难以察觉的愧疚之色。

“三舅舅,吃木犀糕——”盛熙不知何时已经从小文子斜跨着的书包中掏出了一块正掉渣的木犀糕,小胖手捏着。高高举起,举向弘时。

弘时看着自己的外甥。胖得跟菩萨坐下的童子似的,不由莞尔道:“我可不爱吃这噎人的东西,你自己吃吧。”

盛熙听了,似乎非常高兴。他立刻欢欢喜喜地把木犀糕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一边嘿嘿一笑,大快朵颐。

宜萱看在眼里。有些无奈。心想着,罢了。有弘时照看,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至于弘时分府,那是明年的事儿呢,到时候,熙儿想必已经适应了南熏殿的生活。

宜萱蹭了蹭儿子鼓囊囊的腮帮子,便转头出宫去了。

盛熙在宫中读书的日子,倒是一切顺利,叫宜萱这个做额娘的之前平白担心那么多。只是这数年来,熙儿一直养育在她身边,如今乍然住在宫里了,宜萱还真是十分不适应。故而只好进宫愈发频繁了,而且都是选在邻近晌午十分进宫,因为这个时候,熙儿从会南熏殿回到永寿宫用午膳。宜萱此事去,不但能看看儿子,还能陪他一块吃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