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子文从马腹下取出了一张的神臂弩,就如当年在昌平避暑庄后山的那把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此刻,他坐在奔驰的马背上,而敌人也是在快速潜行移动,并且身形大半都被遮掩在繁密的玫瑰花林中。

两侧的风,猎猎从耳畔呼啸而过。

子文一如当年,力挽出一个满月。

烈日灼灼之下,万亩玫瑰花林之中,一声利箭的破空之声,从宜萱耳畔呼啸而过,直直飞入了对面的玫瑰花林中。

宜萱只听见了噗的一声,那是切入人骨肉的钝声,还有人濒死前的“呃”的一声,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呼号,声音便淹没了下去。想来是一箭射中要害,当场毙命。

宜萱来不及思考太多,只听得破空的嗖嗖声,接连不断。玫瑰花谷中在看不见的枝桠繁密之地,噗噗声接连不断,宜萱仿佛已经能够嗅到血的腥甜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宜萱只觉得自己双臂紧绷得厉害,神经也高度紧张。

直到子文握住她的手,轻声对她说:“已经都解决掉了。”子文从她手中取走了马缰绳,然后突然一拉。

“律——”

雪白的伊犁马听下了脚步。在子文熟稔的驾驭下。调转方向,朝着来路折返回去。

宜萱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下来,不由身子有些发软。软软地依偎在身后宽阔温暖的胸膛中。马儿不疾不徐奔驰在小径上,哒哒的马蹄声,均匀而有节奏。

子文的声音轻柔得如一缕春风,他低低凑在宜萱耳边道:“已经没事了。”

宜萱恍然回过神来。便回头去看子文,那他的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宜萱忍不住问:“那些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追杀你?!你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了?!”

子文微笑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可以确定,他们从皇城一路尾随我到这里,着实很有耐性。”

宜萱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既然你知道有人尾随暗杀。为什么还要出来?”

子文的眼睛温柔得像一池秋水,“因为你约我来呀,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能爽约。”

“你…”宜萱却气得两腮鼓起,跟只蛤蟆似的。

子文呵呵笑了。笑得神采飞扬,“放心吧,我察觉到有人跟随,就立刻叫三首去取了神臂弩和十二支羽箭来。我可是有准的。”

“十二支羽箭?”宜萱低头看了一眼那悬挂在马侧的箭筒,果然已经是空空如也了,“也就是说正好是十二个人来追杀你?”

子文笑着摇头:“不,是十五个人,我其中有三箭,都是一箭洞穿两命!”

看到子文俊脸上满是飞扬的自信,宜萱无语凝噎,真不知道该说你艺高人胆大呢?还是胆大妄为!!这点准备,居然就敢大大咧咧出来!

“等一下!那三首呢?”宜萱急忙问道。

子文笑眯眯道:“他很识趣,告诉了我你的位置之后,就等在玫瑰花谷外头了!”

宜萱撅嘴道:“他还真放心你!”

子文笑道:“萱儿,是你对我实力,没有足够的了解!不过是几个凡俗之人,又能奈我何?”

马儿四蹄矫健,哒哒前行,因没有鞭策,故而愈发徐缓了下来。此刻,妙峰山玫瑰谷中曲折的小径上,马背善驼载着宜萱与子文。这里有鸟鸣啁啾,天上有成群的大雁南飞。因玫瑰谷藏风又朝阳,所以格外暖和,这里的玫瑰枝叶依旧苍翠,仿佛堆砌的碧色琉璃,在暖煦的阳光下,仿佛打了蜡一般的叶片发出如山如海的泽泽莹绿。这是旁的季节所有没有风光。

“你刚才,不是有事情要问我吗?”子文口中突然吐出了这句话。

此刻宜萱才回过神儿来,忙“嗯”了一声,唇间微微踟蹰了片刻,才问他:“当年,还只是侧福晋的年贵妃所生的四格格,是怎么死的?”

子文瞳仁微微一缩,语气如常地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宜萱忍不住回头去看他的脸,凝望着他深邃得不见底的眸子,道:“因为——有人拿出了已故雍王府医正叶岐的手札来,告诉年贵妃,她女儿是因你而死。”

子文眉心不经意为之一蹙,他抬眼望着葱绿的玫瑰谷,半是自语地道:“倒是我考虑不周了,忘了叶医正有写手札的习惯。”

宜萱忍不住咬了下自己单薄的嘴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子文脸上挂起如常的笑容,他低头看着宜萱的眼睛,轻声道:“放心吧,这件事,我会解决好。”

宜萱沉下了脸,凝眸道:“我想知道答案!四妹妹的死,到底是否和你有关?!是别人污蔑你,还是——”还是那一切,都是属实的。

子文神情突然夹杂了一丝黯淡,他眸光湛湛看着宜萱在阳光下肌肤莹润如玉的脸颊,轻声问道:“若是我做的,你…会怨恨我吗?”

“我…”宜萱眼中满是复杂之色,“我应该是最没资格怨恨你的人吧?你说过。独占帝女龙女命——这个命格,对我很重要吗?”

子文郑重点头:“很重要,可以说是极其重要。所以,我不惜一切,也要达到这个目的。”

宜萱眼中渐渐失去了珠玉般的光泽,脑袋也渐渐低垂了下去。她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而其中也有太多…令人难以接受的东西。

子文又柔声道:“其实你没必要太伤心。若是当初。你没有劝年贵妃让她用药膳为四格格调理身体,按照原本的命数,四格格会在那一年春天夭折。所以。你并没有对不住年贵妃的地方。反而因为你,四格格多活了好几个月。”

是吗,原来子文害死四格格,全都是因为她冒冒失失改变了那个孩子的命数…

世间为何会有如此多的阴差阳错?明明以为自己是在救人。最后却成了害人。

宜萱深深叹息一声,她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叹惋什么。现在最应该担心是子文才对,“可年贵妃如今只怕已经把你当成了…杀女仇人。她的性子,看似温柔,但我清楚。那个夭折的孩子,在她心目中是什么分量。所以——那些杀手…”

子文淡淡接话道:“那应该是年羹尧派来的。”——年贵妃想报仇,最快的法子。便是求助娘家兄弟。如此也可见,年贵妃这个妹妹。在年羹尧心目中的地位。按照时间来看,应该是年贵妃刚刚传达要求,年羹尧便毫不犹豫谴人动手了。

子文旋即淡淡一笑,“不过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以我的能力,自然可以应对。除非年羹尧动用千军万马,否则是伤不了我皮毛的!”——而若年羹尧敢在京畿动兵,皇上决计容忍不了!反而会提前铲除年羹尧以及年氏一族!

宜萱轻轻摇了摇头,“我更担心的是年贵妃…万一她将此事禀告汗阿玛。”——若是汗阿玛想要子文的命,她又该怎么应对呢?

“一本手札,算不得铁证如山。因此,年贵妃才要动用母家的力量来杀我。”子文平静地分析着眼下的境况,“而当年四格格之事,已经过去太久了,一些确凿的证据早已湮灭。年贵妃正是清楚,无法让皇上置我于死地,所以才要用这样的法子。”

宜萱苦笑了笑:“按你说,这莫非还是好消息了?”

子文扬唇轻笑道:“还有更好的消息,就是年贵妃既然决定暗杀我,看样子她是选择相信此事和贤贵妃以及三阿哥无关。她还想继续保持和你额娘的盟友关系。所以说,年贵妃是个很冷静的女人,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宜萱无奈叹息道:“她都要杀你了,你还夸她!”

子文呵呵笑了,笑得眉宇飞扬,他的一双剑眉仿佛收入剑鞘的一双利剑,敛而不发,却叫人不敢忽视那暗藏力量。

宜萱还能打趣,是因为她也觉得短时间内,子文不会有性命之忧。可此事若找不到解决的办法,若年贵妃的仇恨得不到宣泄,而又有钱氏的挑唆,还不晓得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呢!

子文单手抓马缰绳,另一只轻轻拂去宜萱架子头上沾上的一片残叶,然后他低头埋在宜萱发间,轻轻嗅了一口,道:“嗯,是玫瑰花的气味,芳香甘美,令人神爽啊。”

宜萱:(─.─||)——也不看看都什么状况,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调情!你妹的!

宜萱忍不住狠狠朝他胸膛上推了一把,怒目圆瞪,狠狠剜了他一眼:“你正经点好不好?!现在是有人要杀你啊!”

子文笑着摆摆手,语气淡淡道:“好了,我会尽快想法子解决惠贵妃的问题。”

宜萱听着这话,不禁在腹内琢磨了几遍,忽然惊问道:“你该不会打算杀了年氏吧?!”

子文一愣,呆呆看了宜萱数息,旋即他才回过神儿来,低头托着自己下巴,喃喃自语道:“杀了年氏?唔——这倒是个干脆利落,又简单快捷的好法子啊!”

“额——”宜萱嘴角抽搐了两下,“好了,别跟我玩了!老老实实告诉你,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子文抿唇轻笑:“萱儿怎么知道,我已经有了应对办法了?”

宜萱:“额…你那么故作神秘,肯定是早就想好了损招了!”

子文笑眼朦胧:“萱儿很了解我嘛!”说罢,他随手丢了马缰绳,双手环绕过宜萱腰肢,让马儿自行哒哒缓缓前行。

乍然被突然拥入怀抱,宜萱老脸一阵羞恼,“你、你…你——”——你了半天,宜萱终究是没说出什么实际性话出来。

子文的下巴搁在宜萱脑后的燕尾髻上,他鼻下喘息出来的热气一股股都扑在了宜萱的白皙的后颈上,这样亲昵的举动,着实让宜萱这个两辈子都没谈过恋爱的老“剩女”面红耳赤了。

子文轻声道:“放心吧,问题的根源,不过就是那本手札而已。只要攻破了这个证据,其他一切自然烟消云散。”

宜萱蹙眉道:“可是那东西年贵妃已经看过了,就算销毁也是无济于事啊!”

子文笑容悦耳,他脑袋微微一侧,便凑到了宜萱后耳根子处,他轻声道:“我说的是‘攻破’证据,不是销毁证据。”

宜萱听得脑袋愈发糊涂,突然她眼前一亮,“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打算清除掉年贵妃的那一段记忆?让她忘了手札上所记载的内容?!如此一来,仇恨自然烟消云散了!”宜萱说完这些,忙侧脸挑眉看着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的那张俊脸。

不过那张俊脸现在不是一副优雅飘逸的模样,反而有些呆滞,嘴角更是正在抽搐不已,仿佛得了羊癫疯一般。

“额…你什么意思?”宜萱登时恨不得翻白眼。

子文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说的那是搜神术吧?这种法术对低级的凡人灵魂有很大的伤害,基本上用完搜神术之后,那人也成了痴呆了。不过萱儿既然如此建议,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让宫里多一位痴呆贵妃!”

宜萱顿时老脸羞愧,尼玛修仙小白,真的很丢脸啊!她还以为那些个修仙之人是无所不能的呢!

看到子文戏谑的模样,宜萱便晓得,他只是在开玩笑而已。他心里肯定早就想好了万全的主意,只是非要装高深,不肯告诉她罢了!这臭小子…哼!(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一、化解困局(上)

看到宜萱那气鼓鼓的脸颊,子文笑盈盈道:“若只对年贵妃出手,岂非是叫那个告密挑拨之人坐山观虎斗了?这太不划算了。”

宜萱不由心如猫爪子挠,看样子,子文还能顺道收拾一下钱氏?

子文低头看着宜萱那眼睛亮晶晶的模样,不由坏心大起,眼睛一眯,脸上突然带了几分痞气,“萱儿想知道?”

宜萱忙不迭地点头。

子文突然将自己脸凑近了宜萱脸侧几分,他坏笑道:“那我要收点好处才成…”说着,他那映日般的丹唇突然靠近了宜萱莹莹柔嫩的唇角,他的喘息扑在宜萱脸颊上,有些灼灼烫人。

宜萱却快速清醒了过来,急忙用手挡了过去,“这个不行!”——虽然说,接吻在后世跟吃瓣橘子差不多,可现在,宜萱有名义上的丈夫、子文也有名义上的妻子,这样的关系…让宜萱有一种负罪的**感。而子文的举动又来得太突然,完全叫她没有心理准备。

子文面生气恼之色:“萱儿,你我可是约定终生的人了,连这个都不行!”

宜萱其实也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了,亲个嘴啥的,又不是滚床单,而且还是这么一个大美男,她根本一点都不吃亏!可是刚刚才拒绝了,现在就改口,似乎也太没节操点了吧?而且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以男人的劣性,是不会懂得珍惜的——额,或者应该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劣性。

况且——现在就亲亲,下一次子文要是要求滚床单,宜萱是该答应呢,还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

所以宜萱只能继续板着脸,毫不留情地道:“不行!”

子文瘪瘪嘴,哼哧着撅起丹唇,抱怨道:“萱儿好无情啊。”

你妹的,这是什么话锋啊。子文不是优雅美男子吗,怎么突然变成撒娇忠犬了?!你妹的,这也太多变了点吧?!

果然男神这种东西。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吗?

额…呸呸呸!她才没有亵玩男神呢!!!

宜萱见已经到了石亭子跟前。便搂着马脖子,踩着脚蹬下马,她转头看到子文突然已一副病怏怏垂头丧气的模样。虽然心里知道他是装的,却还是忍不住对他道:“我后天就要搬去公主府了。”

“这么快?”子文一脸惊讶,眼里有几分恋恋不舍。

宜萱只得道:“不过我每月初一十五,还有清明、端午都会回到侯府祠堂给老国公上香敬拜!”

子文听了。瞬间神采奕奕,仿佛又满血复活了。

额…这果然是跟比自己小的人谈恋爱的弊病吗?子文是个不缺乏智慧的人。但情商实在叫人觉得有点欠费啊…不过说他欠费,他却很执着而明透。

唉,总的来说,子文真的跟只变色龙似的。

宜萱神游天外之际。忽觉地左侧脸颊被一个柔软的东西覆盖在了上头。

温温的,润润的,而且弹性极好。有点q,还有点湿润。带着淡淡的清茶馨香。

啵~~

一声轻微的声响,那柔软的东西已经离开了宜萱那有着淡淡脂粉与微微体香的脸颊。

然后,某人意犹未尽地舔着自己的嘴唇…

以上,就是宜萱被偷亲的全部过程。

也着实是某女线条粗大、反应迟钝,知道被偷亲完了,才晓得自己被偷吃了豆腐。

恼羞?唔,还真没有这样的感觉。宜萱看着美男舔着嘴唇的动作,看着那丹唇上光润的色泽,只觉得口齿有些发干…额,其实某女再怎么假正经,也改变不是色女的本质。

宜萱这会子脑袋里在想,为什么被亲的部位不是嘴唇呢…?

真是好可惜啊。

作为一个男人,偷亲居然只亲脸颊,明明强吻才是王道啊好不好?!

有点霸气成不成啊?!

宜萱不禁有些气恼,你丫的难道不知道,女人嘴上说“不行”,实际上就等于再说,快点来吧,老娘早就已经等不及了!!其实宜萱就是这种闷骚的…

看着宜萱气闷的脸蛋,子文忙软语道:“好啦,萱儿,莫生气,作为补偿,大不了——我告诉你我的计划好了!”

好吧,这个宜萱还是很感兴趣的。

子文件宜萱已然不再置气,也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忙道:“其实很简单,只是萱儿你不晓得仙家法力的用处罢了…”说着,子文凑到宜萱耳边,低声呢喃。

听着耳畔的嘀咕声,宜萱渐渐瞪大了眼睛:“这样也行?!”

子文耸了耸肩膀道:“为什么不行呢?”

宜萱哼了一声,“这算什么补偿啊!这个法子,根本只有我才能操作好不好啊?你可是外男,莫非还能堂而皇之进年贵妃的寝宫吗?!哼!”

而且——这根本就是骗人的法子——不过对于眼下形势,这个骗人的法子的确是最有效最管用的法子!而且还能叫年贵妃恨钱氏入骨!

只不过——宜萱还从来没有欺骗过年贵妃呢。的确心里有点对不住她啊…不过两害相衡趋其轻,总不能看着她杀了子文吧?

说白了,还是年贵妃在宜萱心目中的分量,完全跟子文不是一个等级的。

所以宜萱虽然抱怨,但却是毫不犹豫选择按照子文出的馊主意去办。

女人的心,一旦偏了,自然就会忽略掉那些本来就说不清的对与错。

子文只得软语轻声,放下身段,“那你要我怎么补偿你?”

“怎么补偿…”宜萱的眼睛不经意瞥向子文那若染了丹朱色泽的薄唇,仿佛透着异样的魅惑,宜萱嗖地心下一阵悸动,旋即她急忙默念佛经,阿米豆腐。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啊!

所谓女色迷人,男色其实也一样啊!

怪就怪宜萱是外貌协会的忠实会员,怪就怪子文这副皮囊实在太诱人了些!

其实,她就是一俗物。

“等我想好了再说吧!”宜萱淡淡道。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调、教…嘿嘿!——不得不说宜萱的想法很猥…琐。

这一日午后,贤贵妃刚小憩醒来,略做梳洗,便听外头禀报说年氏来了。贤贵妃想着年氏与她虽然资历相差甚远。但毕竟位份齐平。便亲自出正殿外相迎。

二人相见,行礼拉手礼,贤贵妃一眼扫过年氏有些精神不济的面庞。便问道:“年妹妹怎么了?气色似乎有些不振?”

年氏微笑着摇头:“不过是昨夜做了噩梦,梦见我那夭折了的女儿,所以心里有些不舒服。”

“四公主…”贤贵妃想到当初那个纤弱的孩子,不禁微微叹息。“咱们进屋说话吧。”说着,一边吩咐近身宫女。去准备提神醒脑的薄荷茶。

入了内殿中,李氏与年氏上昼榻上面对面做坐了。

年氏饮了一口沁人心脾的薄荷茶,似乎精神上略好了些许,她仔细盯着贤贵妃李氏的表情。低低道:“还是李姐姐有福气,儿女双全。”

李氏轻轻拍了拍年氏的手背:“过去的事儿,就让他过去吧。当初王府里的女人。凡有生养的,有几个没有夭过孩儿?我万般谨慎小心。还不照样被人害死了两个儿子?!”李氏露出几许笑容道:“咱们活着,总得往前看,你好歹还有弘旸,多想想自己的儿子,心里的坎儿也就过去了。”

看着李氏如此耐心劝慰的样子,年氏心中不禁滑过一丝愧色。不管怎么说,四丫头的死,决计是和李姐姐无关的。而三阿哥弘时…若真是他做的,必然瞒不过李氏?而李氏若晓得,如何能如此坦然?

想到这些,年氏心头一松,果然让二哥去杀纳喇星徽这个凶手,才是最正确最果决的选择。至于他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女儿,年氏已经不想知道了,她只想让纳喇星徽给自己的女儿偿命。一命偿一命,这很公平。只要他死了,一切便都可以回到从前。

李氏看着年氏复杂的表情,忙问道:“可是昨日钱氏对你说了什么过分的话?”——钱氏在翊坤宫逗留许久,这点李氏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年氏摇头,道:“她一个小小贵人,敢对我如何?不过是唠叨了些,叫人有些烦罢了!”——钱氏不存好心这点,年氏心知肚明,所以她才不愿意让钱氏得逞,若她真的因此和贤贵妃成仇,岂非称了钱氏心意?她还不至于那么蠢!

李氏抿嘴轻笑道:“这个钱氏,比起从前多了几分隐忍和心计,你小心些总是没错的。不过你说的也对,你我俱是贵妃之尊,她不过一介小小贵人,想收拾她还不简单?”

年氏听了,忙问道:“姐姐想教训一下钱氏?”

李氏笑着道:“不急,钱氏现在行事谨慎,怕是也抓不到什么把柄,且叫她得意一阵子吧。反正皇上那里,从没把她当回事儿看待!她再蹦跶,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咱们只需小心些,别中了她的招数也就是了。”

年氏听了,沉默片刻后,忽的抬头,她直视着贤贵妃道:“李姐姐,我不会为她所挑唆利用,请姐姐放心!”

李氏倒是没有多想,只点头道:“咱们是多少年一起走过来的人了,以后也必然能安安稳稳走下去。”

年氏郑重点头道:“这番话,妹妹会永远铭记在心。”

这时候,徐一忠快步走了进来,打千儿道:“皇上刚刚翻了惠贵妃娘娘绿头牌。”

李氏听了面色如常,便对年氏道:“你快些回去准备准备吧!”

年氏脸上一红,声如蚊蝇,轻轻“嗯”了一声。

翌日清晨,年氏才回到自己寝宫,接过宫女奉上来的奉上来的乌鸡汤,忙轻轻吹着,她看着镜中自己风华正盛的容颜,脸颊上泛起红润润的好气色来。

年氏喝过乌鸡汤,便问心腹嬷嬷康氏:“我二哥那里可有回信?”

康嬷嬷低声道:“大将军叫人传话说…第一次刺杀,失败了。”

年氏听了,眉头狠狠一蹙,她将手中的嵌红宝石麒麟送子金簪狠狠摔在了梳妆台上,怒道:“二哥必然是没有尽心!肯定是觉得只是个公府公子哥儿,肯定手无缚鸡之力,才随便派几个出去,怕是应付我呢!”

康嬷嬷康劝道:“娘娘息怒,大将军已经说了,一有机会,会加倍派出人手刺杀。”

年氏听了这番话,才稍稍消了气儿,“总之,这个人必须死,否则本宫一日也不能安枕!”

年氏用过了早膳,正想着回内殿睡个回笼觉,便听宫女禀报说,怀恪公主前来拜见。年氏微微觉得疑惑,“这么早?”——素来怀恪公主就算早早进宫,也是先去贤贵妃宫里,而后才偶尔会来她宫中小坐一会儿。

年氏只得略整了整发髻,脸上又傅了少许胭脂,便命管事嬷嬷康氏亲自出去迎接。

宜萱也是紧赶时辰来的,一大早天蒙蒙亮,便嘱咐了玉簪拾掇一些随身物件发送去东华街的公主府,她则穿戴整齐进宫去了。眼下这个时候,自然不能穿红戴绿,不管是谁,都得收敛着些。虽然宜萱明白孝敬皇后乌拉那拉氏在汗阿玛心目中没什么分量可言,却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这个重孝期间,花枝招展。

故而,宜萱特意选了一身铅白色灵芝纹素绫旗服,把子头上也是简简单单几件白玉簪,便往进宫去了。

在康嬷嬷引领下,宜萱施施然走进翊坤宫正殿,此处之奢华,的确更胜过永寿宫几分。年氏对孝敬皇后多有恨意,如何肯为她委屈了自己?所以这翊坤宫内的装饰,一如往常。

宜萱轻轻弯身见了一个福。

年氏客气地赐坐赐茶,端量了宜萱两眼,问道:“公主怎么穿得这般素净?”

宜萱侧坐在绣墩上,手捧着温热的珐琅茶盏道:“毕竟孝敬皇后才去了没多久,表面功夫总要做做的。”她忙仔细看了年氏的衣着:一身光鲜的鹦鹉绿盘金绣和合如意的旗服,阔玉阑干滚镶,只是避开了大红大紫之色而已。

毕竟满人守孝,还不想汉人那么严苛,男的只要别剃头,女的只要别怀孕就没问题了。当然了若落在皇家,总没有叫皇帝给皇后守身如玉的道理,过了七,嫔妃为吸引皇帝眼球,自然就不会穿白了。只要别做得太过,也就是了。

二百二十二、化解困局(下)

年氏轻轻摘下纤纤柔荑上带着的护甲,信手拈了盘中的一枚果脯吃着,口中淡淡道:“倒也是,公主毕竟是住在外头的,那些个闲着没事儿干的言官御史可不是吃素的。”

这话里的意思,年贵妃似乎对都察院的那一干人很是不满。宜萱微微一想,倒也明白,现在都察院带头参奏年大将军正不亦乐乎呢。年贵妃性子也是极其护短的,她身在内宫,又不清楚晓得自己二哥的一举一动,自然理所当然地选择相信和维护自己的娘家兄弟了。

关于此事,额娘已经劝过年贵妃,宜萱也不想再多费什么唇舌了,毕竟,疏不间亲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便不置可否地道:“他们参奏他们的,汗阿玛心中自然是清楚的。”

年氏听了,面上笑容不禁多了三分,她语中带着几许自矜之色,“本宫的二哥是打藩邸时候就为皇上效忠的人,岂是他们这些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言官所能离间?”说罢,年氏轻轻一哼。

年氏的自信,岂是也并不意外。身在局中,世间几人能看破?既然之前额娘已经点拨,已然不曾点透,宜萱也不觉得自己的口才胜过额娘。反而是这种话,说多了,只怕反而会引起年贵妃的反感。

宜萱便微笑道:“是啊,真正厚实的君臣情分,自然是离间不了的。”——譬如汗阿玛和十三叔之间,任谁也离间不得。但年羹尧,虽然煊赫,却差得远了。可偏偏无论是年羹尧,还是年贵妃。都看不透这一点。

年贵妃十分赞许地点了点头,宫里不少人,甚至包括贤贵妃都劝过她关于娘家之事,年贵妃虽然晓得这也算是善言,但终究是打心眼里不认可的。听了前前后后,明明暗暗好几个人的示意,年氏不免有些烦了。如今唯独宜萱赞同她的看法。故而年氏十分开心,唠唠叨叨便说起了自己娘家兄弟侄儿的鸡毛蒜皮事儿。

宜萱起初还能当八卦来听,可无趣的八卦多了。宜萱也忍不住渐渐想打瞌睡了。宜萱想着自己要来办的正经事儿,便只得去打断她的啰嗦话,当场截话道:“昨日,我前去勇毅候府邸为老国公上香。恰巧碰见了老国公爷幼子星徽。”

——突然开口叫他“星徽”,宜萱突然觉得有点别扭。纳喇氏的这一辈。都是星字开头,从英年早逝的星衡,到她那个脑残的极品额附星德,再到星徽…还有女子也从星字。星月、星移,都是极好的名字。只不过,总有一二脑子拎不清的。

一听“星徽”二字。年贵妃的脸色嗖地变了,唇角眼梢的微笑俱消失殆尽。

宜萱明白。年贵妃这般表情代表的含义,便继续道:“纳喇星徽跟我说,之前遭人刺杀,而刺杀的他的人…便是年家的死士。”

年贵妃脸色渐渐有些难看,她眼下有怒火翻腾,眼梢一挑,便道:“是吗?!听着倒是十分稀奇呢!”

宜萱忙道:“此事,我自然不曾亲眼所见。只是我这个小叔子性子平和,素来不是个空口白话之人。他查清了那些死士身份之后,便直接求了我来问问,是否是他哪里得罪了年大将军?可否请惠贵妃代为说和?”——这一串子话,宜萱脸红心不跳地说出了口,还是一副诚恳中带着几许无奈的样子。

若非年贵妃与宜萱颇有几分私交,只怕立刻就要送客了。年氏强忍住胸腔中的怒火,在她心中,杀害她女儿的凶手居然还敢走公主的关系,想要说和?简直是痴人说梦!

年氏硬邦邦地道:“这是私怨,与公主无关,可否请公主不要插手?!”

“这…”宜萱忙露出万分疑惑的表情,“贵妃可否明言告知,这纳喇星徽又怎么会和年家结仇?又是结了什么样的仇,竟然动杀手?纳喇星徽我虽然不是很了解,却也知道他不是个爱惹是生非的。而在京畿附近,动了刀戈,也着实不是小事儿,若是传扬出去,对年家也不是好事。如今老国公虽去了,纳喇星徽也好歹是勇毅候的亲叔叔、著姓世家子弟,他若是一气之下,将此事闹到汗阿玛跟前,对年家可是大有害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