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的时间里,没有发生什么要紧的大事,说非要挑出件大点的事儿,就是五阿哥弘昼分府的时候被他老子赏赐了一个多罗贝勒的爵位,总算不是光头阿哥了。

盛煦娶了佟佳令兰为妻,如今令兰已有身孕,只待瓜熟蒂落的一日了。

五贝勒福晋的侄女则给怡亲王府生了嫡长孙,叫婆婆兆佳氏欢喜得不行。

而和五贝勒一起分府的四贝勒却悄无声息地过了两年,他没有被雍正分派任何职位,貌似是要安分地做个富贵闲散人了。

而宜萱的亲弟弟弘时,在雍正五年添了第三个儿子,是他的侍妾苏氏所生,这个孩子周岁后被雍正陛下取名为“永璋”,而在这个孩子周岁后不久,一直不得宠的美人侧福晋乌拉那拉昭娴传出了有孕的消息。

这下子,摇摆不定的乌拉那拉承恩公府,怕是要考虑倒向端亲王府了。

二百七十八、不想结婚

这一日恰好是休沐,盛熙去勇毅候府给祖宗上香,又看望了伯母和兄嫂,回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到用午膳的时候了。

宜萱吩咐底下人摆饭,只听盛熙道:“这两天大伯母身子似乎不大舒服,大约是早年操劳留下的病根子,偏生大堂嫂现在身子已经重了,现在侯府有些乱腾腾的。”

宜萱“嗯”了一声,“好在现在侯府比以前简单,也就三个半主子,过些日子他他拉氏身子养好了,这点事儿处理起来还是不费力的。”——三个半主子,包括侯爷盛熙、老夫人他他拉氏、盛熙媳妇佟佳令兰,还有盛熙的一个妾,宜萱只知道是家生奴才出身的,还算安分。妾算不得正经主子,所以只算半个。

盛熙端起那碗碧粳米饭,突然咧嘴笑着道:“额娘,我还碰见一个小丫头了!”

“丫头?”宜萱象牙著上夹了一枚饽饽卷子,不由疑惑。

盛熙笑嘿嘿道:“长得脸蛋圆圆的,跟大苹果似的小丫头,就是挺笨的,居然在侯府里迷路了!”

宜萱微微沉吟,便径直问:“她是谁?”

盛熙扒了一口饭进嘴里,两腮鼓鼓的,他呵呵道:“她让我带她去大堂嫂屋,我才知道那小丫头是大堂嫂的妹子,叫令茹。”

宜萱瞬间噎住,她不是小孩子,所以不会觉得这是巧合。

偏生盛熙去侯府的时候,就遇上了那个当初赫舍里氏极力推荐的孙女,那个才十一岁的小女孩估计不会有这些心机,但是她祖母有,她堂姐令兰也想必愿意极力促成。

皇贵太妃佟佳氏。这个先帝朝后期唯一的贵妃,能够稳稳屹立不倒,而且比孝恭仁太后更得到雍正的尊奉。甚至在之前雍正要杀她亲兄弟隆科多的时候,她明智地没有为隆科多求一个字情。而她和她家族也因为这种明智,在隆科多死后,依然屹立不倒。

所以,皇贵太妃。可以说是个极其聪明的女人。

她明白后宫里不可能出一个佟家的嫔妃。皇子福晋也不可能成为佟家格格肖想之物,所以目标选中了盛熙吗?

盛熙是雍正亲外孙,所得宠溺丝毫不亚于皇孙。又是宜萱这个唯一的帝女固伦公主唯一的儿子,两个唯一加起来,再加上曾经九岁恩封一等伯的荣耀与恩宠,的确也足够叫皇贵太妃动心了。

其实。她对那个叫令茹的小姑娘并无恶感,她不过是年龄合适、身份合适、模样也合适。所以才被推了出来。

此刻,宜萱忽然想到,当初勇毅候盛煦和佟佳氏内大臣夸岱的嫡长孙女的婚事,那么容易就一拍即和。只怕皇贵太妃早就深远地想到了今日!

勇毅候府是盛熙的本家,勇毅候盛煦是盛熙自幼一同长大的嫡亲堂兄,这样的关系。盛熙自然是会时常回侯府。而身为勇毅候夫人的佟佳令兰,自然也足够的机会。用一个合适的方式将自己的妹妹引荐给盛熙,当单纯的小男孩小女孩相识。

先帝晚年屹立不倒的贵妃、高居老牌四妃之上的佟贵妃、如今的皇贵太妃,经历了一辈子宫闱,果然心智谋算不简单。

“熙儿,你喜欢那个佟佳令茹吗?”宜萱轻声问道,虽然皇额娘心中的人选是和鸾,但婚姻的事儿,她并不像勉强熙儿。不管令茹的长辈与家族是怎么谋划深远,但这个小女孩本身的确没不好。

因此盛熙和令茹的偶遇,虽然会让宜萱有些不舒服,但她还不至于因此厌恶那个小姑娘。

盛熙嘴里咬着一块陈皮兔肉,他点头道:“额娘,那个小丫头模样不坏,挺好玩的。”

挺好玩的…?

宜萱瞬间黑线了,果然还是熙儿还太小了点吗?

宜萱也便不试探了,直截了当地问:“那你想娶她做媳妇吗?”

话刚问出口,呈现给宜萱的是自己儿子那张石化了的呆滞脸蛋,盛熙才十二岁,脸庞虽然拉长了几分,也渐渐褪去了五分婴儿肥,可终究还没有完全褪去稚嫩气,所以半大孩子呆愣的模样,也着实逗趣。

“娶媳妇?!”盛熙回味着自己额娘刚才说过的话,嘴巴都歪斜了。

宜萱以尽量平和的语气对他道:“虽然我不急着让你娶媳妇,可是你郭罗妈妈急。她两年前的时候,就跟我提了和鸾。所以额娘想先问问你,你是喜欢和鸾,还是更喜欢这个令茹?”

盛熙嘴角抽搐,“额娘,我没想过这事儿。”

宜萱微笑道:“那你现在就想想。”

盛熙低头那筷子戳着快见碗底的碧粳米,他撅了撅粉嘟嘟的嘴唇,小声地道:“额娘…我能不娶媳妇吗?”

“嗯?”宜萱瞬间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你不是挺喜欢人家可爱白嫩的小姑娘吗?怎么又说不想娶媳妇了?

盛熙闷闷道:“我觉得我这样就挺好的,我不想成婚。”

宜萱忙笑道:“我不是叫你先在就娶个媳妇,你还小,等个五六七八年也无妨!”——这个时代虽然普遍结婚早,倒是宜萱也得努力把儿子的结婚年龄拖延到十八岁以后。否则跟康熙十二岁娶了赫舍里氏、她的四爷爹十四岁娶了十三岁的乌拉那拉氏…这…实在是太作孽了!

小小孩子,玩点什么不好,玩结婚生孩子!!不像话!!

只不过,生在这个时代,起码也该事先做点准备了,免得一不留神四爷陛下直接来一道圣旨,那可真是够悲催的了!

盛熙搁下手里的珐琅卧足碗,道:“过五六七八年,我也不想结婚!”

“嗯?”宜萱不由纳罕了,“为什么?”——在她眼里,只觉得自己儿子这是…执拗劲犯了?人这辈子,谁又能说得准自己的未来呢?五六七八年前,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和子文成就私底下的姻缘。她曾以为,自己要等很久、很多年呢。

盛熙抬头看着自己的额娘,他露出了格外认真的神色:“额娘,为什么非要结婚不可?一个人自由自在活着不是挺好吗?结了婚,便是多了一层束缚,我不想,也不喜欢。”

唉——

这叫什么事儿,搁在现代,多少爹妈操心的都是孩子的早恋问题,可她儿子不但不早恋,而且还不想结婚,就想做个单身贵族!

“单身贵族”这四个字搁在盛熙身上可真是恰当不过的了,她是皇帝的亲外孙、固伦公主的亲儿子,恩封一等伯,实打实含金量十足的“贵族”。

对于儿子“单身贵族”的愿望,宜萱道不是完全不可以理解,盛熙毕竟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曾经也是那么一个人过了那么多年,永远是个小孩子,爱哭就哭、爱闹就闹,虽然如今随着这个身躯的长大,总算成熟了些,可实际上他的本质上仍旧是个小孩子。

让一个小孩子考虑婚姻问题,的确是会有抗拒心理的。

这事儿,宜萱倒是不急,可是——有的是人会急。

宜萱语重心长地道:“熙儿,额娘不会迫你,可是再过几年,若是你郭罗玛法给你赐婚,你打算怎么办?”——宜萱这话可是可能性几乎是十成十的猜测,作为皇帝陛下唯一的亲外孙,怎么可能连个赐婚都没有?

最晚十五六岁,四爷爹大人肯定会给熙儿赐婚的,只不过媳妇人选不好说罢了。

盛熙苦恼地皱起了眉头,他再度抓起了象牙著,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残余的碧粳米,越戳额头就皱得越深。

宜萱温声道:“这事儿,我可以去求你郭罗玛法,让你晚点成婚,但是不结婚,是肯不成的。额娘叫你早作准备,也是希望你娶的媳妇,是你喜欢的人。”——她这个当额娘的,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她真没本事让自己儿子不结婚。

盛熙嘴巴撅得几乎都能挂酱油瓶子了,“喜欢?喜欢就一定娶回来做媳妇吗?我还喜欢锦屏呢?难道我也得娶她媳妇?”

这话一出,叫盛熙身后侍立的那个十四五岁的白净小姑娘瞬间脸红如泣血一般。

“不许胡说!!”宜萱板起脸来,语气分外严肃。锦屏,姓布尔图氏,也就是玉簪大嫂和达素生的第一个女儿。她能从众多包衣丫头中被选中了贴身伺候盛熙,少不得玉簪的举荐。

锦屏是满人,但也是宜萱的当年出嫁时候的四十户陪嫁包衣中的布尔图氏之女。她这一代,已经地地道道地取了好听的汉名,这孩子也很乖巧懂事,伺候盛熙两年多了,处处周到细致,宜萱也很满意。这个丫头长得也漂亮,皮肤白皙,五官精美,尤其那一双秋眸如剪水一般,分外惹人喜爱。

但是,天地良心,这可不是她给自己儿子预备的通房丫头啊!!

只是看锦屏那羞涩窘迫的模样,宜萱便知,从前她又一二分心思,如今也会因为盛熙那脱口而出的喜欢,飙升八九分心思。

唉,真是葫芦没按下,却又起了瓢啊!

二百七十九、进击的丫鬟(上)

长乐殿抱厦愉心斋。

盛熙如今已经不是那个白白胖胖的孩子,身量如抽条一般张开,虽然稚嫩尚未完全褪去,那那张光莹如玉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属于少年的英俊,一双剑眉比从前更浓也更深,衬得一双杏子眼炯炯有神,鼻梁挺翘出一个完美的弧度,丹色菱唇,脸蛋也从圆润的苹果脸,拉长成了鹅蛋型,而下巴也有点点尖,似乎有像瓜子脸瘦削下去的趋势。

这样一个白嫩漂亮的少年,的确很难叫人讨厌。

毕竟不管在任何时代,大多数人都是看脸的生物。

何况,盛熙的眼睛很清澈,黑白分明的瞳仁,润润汪汪,很是叫人心生亲近。此刻他拖着腮帮子,看着书案上那堆叠成小山一般高的四书五经,便犯头疼。和许多孩子一样,他并不喜欢读书,尤其在家四年,性子都被宜萱这个不合格的额娘和养散了。

如今回到宫中,首抓读书,其次才是骑射。他的功课进度比那些小舅舅们落下了很多,已经不如弘晋舅舅了。

盛熙有着比寻常男孩子更重的争强好胜之心,他怎么都不愿意落后比自己小的舅舅们。

可功课的事儿,奋起直追也就是了,盛熙自恃脑袋比旁人聪明,觉得自己用最多一年功夫就能追赶并超越,可是——媳妇的事儿怎么办呀?!

他们这一族人,寿元绵长,同样也百倍于凡俗之人才能长大成年。

他根本没想过要在这个世界,娶个媳妇。

苦恼ing~~

这时候,锦屏端了白玉奶茶上来,柔声细语道:“我的爷。您先喝杯奶茶润润喉吧。”

“我不想娶妻。”盛熙闷闷道了一句。

锦屏垂下头,“可皇上早晚会给您指婚的。”

盛熙仰头叹了一口气,“真烦呐!我不想娶那个佟家丫头,也不想娶和鸾,当然也不想娶锦屏姐姐。”

锦屏两颊秀红,她急忙道:“我的爷,您放心吧。奴才可不敢那种肖想。奴才只愿一辈子留在您身边伺候。也就心满意足了。”

盛熙看着格外温柔的锦屏,他笑弯弯了一双眼睛,“我也不想锦屏姐姐走!”

锦屏含羞带怯“嗯”了一声。“只要您不撵奴才就好。”

锦屏心中自是千万个欣喜,却不晓得外头有人偷听。

穿着嫩红掐牙二等府绸衣裳的叫绣衾,和锦屏一样,都是盛熙身边一等大丫头。瞧着也才十五六岁的样子,那姣净的嫩脸上却是怒色纭纭。她对捧着衣物的两个二等丫头酸溜溜道:“这锦屏,这是公子爷心尖儿上的人儿了!咱们以后只怕要如数让路了!”

两个二等丫头的年岁更小,约莫十三四,头发很是细软稀疏。却也都露出了和绣衾一般无二的同仇敌忾之色,身穿浅春蓝色掐牙小袄的叫浣纱,长得小巧玲珑。另一个身穿水绿色散花绫衣裙的叫绮罗,脸蛋圆润喜气。

绮罗忍不住嘀咕道:“可锦屏姐姐都十五了。年岁也太大了些吧?”

绣衾脸露薄怒,“谁家公子爷房里预备下的,不都是略大几岁的?”——绣衾这可不是替锦屏说话,而是她都十六了,比锦屏都大一岁呢,如今被没头脑的绮罗提及这一点,自是有些恼羞成怒。绣衾狠狠瞪了一眼绮罗,“以后这种话不许说,若是叫旁人听见,还以为我看不得公子爷对锦屏好呢!”

“你们在说嘀咕什么呢?”这人呐,最是不禁念叨,锦屏在里头就听见屋外有窸窣的谈话声,便出来瞧,却看见了绣衾和二等丫头浣纱、绮罗等人。

绣衾笑脸上前二步,“绮罗这小妮子嘴碎罢了!其实,不过是说你年岁比公子爷都大三岁而已。”

锦屏脸上有薄怒之色滑过,她冷了脸道:“说我,倒没什么大不了了,只是公子爷在里头温书呢,你们要议论,也别在这儿!万一扰了公子爷,公子爷的脾气可是说来就来的!”

绮罗忙垂下脑袋,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绣衾吟吟笑道:“她还小,你何苦与她置气?”说着,绣衾挥了挥手,吩咐道:“你去针线房瞧瞧,督促一下绣娘,这天可热起来了,公子爷的夏衣怎么还没裁制好呢?”

锦屏也敛去了脸上的怒色,含笑徐徐道:“这事儿,倒是我先想到了,午前就派了绛绡去督促,针线房的主事徐嬷嬷说了,最晚明儿三套衣裳就完工了。所以,不必叫绮罗再跑一趟了。”

绣衾眼底一转,她敛袖突然“哟”了一声,“明儿?那可不成!公子爷明日天不亮便要进宫读书去了,这一去就等十日后才有休沐。如此一来,难道要让公子爷等上十天?到时候还不晓得热成什么样呢!”说罢,绣衾又吩咐道:“绮罗,还不快去,叫针线房快着些,今晚一定要裁制好,哪怕先做好两身,也好给公子爷拿进宫里换着穿。”

锦屏听了这话,立刻露出温和之色:“绣娘也不容易,何苦叫她们晚上赶工呢?咱们公主素来厚待奴才们,你这么做,可不大好。”

绣衾哼了一声,道:“做奴才的,为主子出点力有什么不应该的?本就是她们拖沓,没有及时做好夏衣!难不成还要叫公子爷继续穿着春日那些厚厚的衣裳?热坏了公子爷,谁担得起责任?!”

锦屏微笑道:“这点我自然早就想到了,今年暖和得快,生怕针线房来不及做好夏衣,所以提前把去年的夏衣都翻出来,都洗去了霉气。”

绣衾柳眉倒竖道:“叫公子爷穿去年的旧衣?亏你想得出来!公子爷可是住在宫里阿哥所读书的人,不是寻常人家的爷,可不能将就!!”

锦屏挑了挑眉梢,“你既然如此,那我去请示一下公子爷就是了,你们在这儿等着。”说吧,锦屏也不给绣衾再说话的机会,飞快便回了屋内。

可这一切,都被从长乐殿过来看儿子的宜萱看在了眼里,她忍不住暗叹,这都是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啊!居然都这么顺溜得玩起了宅斗!真是不可小觑啊!

玉簪却低声道:“公主,不过是底下几个奴才斗气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若是真生气了,我回头叫人把那个绣衾调走,省得她整日挑刺。”

宜萱抬了抬眼皮,丹凤眸的余光瞥向玉簪,“你怎么不说把锦屏调走?”

玉簪讪讪笑了笑,“锦屏固然是奴才大嫂的长女,可当初不也是您亲自过了眼,赐给小公子的人吗?”

宜萱咀嚼着玉簪话里的意思,突然黑线滚滚。的确,两年前,盛熙身边的保姆嬷嬷也都年岁不小了,几个大丫头也该配人了,宜萱便琢磨着从打理昌平鸣鹤园的十几户包衣里也挑几个年岁合适的姑娘。

这个锦屏,从前叫招娣——这个名儿,叫不喜欢给人改名的宜萱也忍不住了,顺手就给改了锦屏,后头的绣衾、浣纱、绮罗、绛绡等人则是玉簪顺着她的取名方式给定了名儿。

而玉簪,无疑是误会了宜萱的意思,她只怕以为这是在给盛熙挑选将来的通房丫头呢!

宜萱只得郁闷地道:“我可没那个意思!”

玉簪忙道:“奴才明白,当初安排伺候小公子的,还有个模样拔尖的绣衾等人,搁在小公子身边,便是让小公子自己看着选一个。如今看来,的确是锦屏更好些,也服侍更细心妥帖。这可不是奴才偏心!”

宜萱头顶上一群乌鸦嘎嘎飞过,尼玛,怎么跟古人这么说不通道理呢?!玉簪素来不是很明白她的心意吗?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居然跟个拉皮条的媒婆似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要拉皮条,能不能等我儿子长大点再说?!盛熙他才十二岁啊啊啊!

宜萱从前没注意这种事,如今看来,尼玛她儿子身边净是些有心思的漂亮小丫鬟!尼玛,混得珠环翠绕,跟贾宝玉似的!

这可不行!这种情况必须要做出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方案!

宜萱心里下定了主意,这里是内院,自然伺候的不是丫头就是姑姑嬷嬷,还有几个太监,小厮、仆役和侍卫们都是不许轻易入内的,这样清一色全都是女人和非男人的环境之下,宜萱还真怕把自己儿子养得跟闺女似的了!

盛熙都十二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也的确不该继续住在垂花门以内的内院了。像他这样的勋贵子弟,七岁就该搬出去独住了,让熙儿一直住在她寝殿的抱厦,是她的失策!

宜萱对玉簪吩咐道:“去把无忧殿后头的四禧堂书屋收拾出来,东梢间改成卧室,下次熙儿从宫里回来就让他直接住进去。”

玉簪点头道:“小公子也的确该住前院了。”

这时候,只见锦屏那丫头再度从愉心斋抱厦里走了出来,她举止含笑中带着几分自得之色,“公子爷说了,不必催促。宫里头的皇贵妃娘娘已经叫内廷绣院给他绣制好了夏衣。”

绣衾脸上滑过几丝不愉之色,却也无话可说了。

二百八十、进击的丫鬟(下)

宜萱立在一株高大的西府海棠树旁,忍不住摇头,“这些丫头都不许再伺候熙儿了,全都撵走!”——如今熙儿才十二岁,这些个小妮子就勾心斗角到这个程度,日后熙儿通了人事,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事儿来呢!如今只是几个丫头斗气,可宜萱也得防微杜渐,不能给她们深化矛盾和斗争的可能性!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些漂亮丫头和盛熙阻隔开来!

玉簪一愣,“可是——那谁来伺候小公子呀?”

宜萱淡淡道:“挑两个稳重细心的嬷嬷既可,再叫底下甄选两三个比熙儿略大些小厮也就是了。”——那些年老的嬷嬷比年轻的丫头经验丰富、也不乏细心,没道理会不如这些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伺候得好。

“这…”玉簪不由踟蹰了,“那锦屏…”

宜萱淡淡道:“叫她回昌平吧,反正也到了该说媒的年纪了。”

“可是——”玉簪眼中露出了遗憾之色,她大嫂所求,只怕是不能如愿了。

“没什么可是的!就这么办!另外从府中侍卫里,挑选十个伸手最好的,给熙儿做随从。”宜萱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出了自己的命令。

玉簪低头道了一声“是”,“奴才明白了。”

第二日,盛熙前脚才离开公主府,进宫去读书,宜萱便叫玉簪快刀斩麻地解决了愉心斋里的一干大小丫头,几个粗使的三等丫头都还安分,便留在长乐殿里继续伺候,一等的锦屏和绣衾则赏赐银子,令她们回昌平父母身边,各自说媒,二等的几个,瞧着心思还不是很重,便安排到了公主府内其他院落做差使。

一时间少不得都哭天抢地,好几个跪在长乐殿外苦求。

宜萱不为所动。只吩咐玉簪去解决,她自己在躺在美人榻上,心中甚是不悦。虽然是遣出愉心斋,可却也没有亏待了这些丫头。顶多叫她们日后没有觊觎自己儿子的机会罢了!

也就是说这些来哭求的,无不是存了往上爬的心!而目标正是她那才十二岁的正太儿子!

你们够了吧?!小小年纪,一个个不学好!好好嫁人,不管是还嫁给包衣,还是嫁去外头。好好做正头娘子难道不比做通房、做妾强?!

宜萱心中很是窝火。都瞅准了她公主府里这么一个带把的小主子,所以一个个都恨不得扑上去吗?都才多大点孩子,搁在后世,也不过才是初中生而已啊!你妹的,一个个那么早熟,那么多心眼,真是不消停。

宜萱沉着脸吩咐道:“这些奴才,莫本宫竟命令不得了?!告诉她们,若还敢哭闹,便全家都遣送回内务府!叫她们改换主子好了!”

宜萱不打也不骂。直接祭出遣回内务府这样杀招。

她公主府和鸣鹤园里用的都是正黄旗的包衣,从最初的四十户陪嫁,到后来零零散散有赏赐的人小选包衣宫女,如今也有好几百号奴才了。

他们虽是包衣奴才,但和旁人家的奴才不同。包衣,虽然要伺候皇家主子们,但却是良籍,不是奴籍。也就是说他们都是平民百姓。所以,包衣人家的子弟可以读书科举,也可以在外头经商开铺子赚钱。依靠着公主府。这些包衣都品尝到了依靠大树好乘凉的好处,如何肯走?

况且被遣回内务府的,都是犯了错的奴才,便不可能寻到好主子伺候了。日后自然也就没好日子过了,连带着子孙后代也是如此。

所以宜萱此话一出,立刻没有人敢哭闹了,连锦屏、绣衾二人也都拾掇好东西,当天就离开京中,回了昌平父母身边。

公主府内。也是可以用太监的,只是宜萱不喜欢这种不男不女的生物,所以公主府里统共也没几个太监。不过盛熙既然要进宫读书,身边自是不能带小厮进去,所以宜萱便安排了伶俐的小太监小舟伺候盛熙,另外额娘也赐了太监、宫女服侍,宜萱自是不担心儿子在宫里会少了伺候的人。

只不过他处理了愉心斋问题,便想着好歹该知会儿子一声才是,于是才处理了那些丫头之后,便进宫请安去了。

宜萱去永寿宫的时候,额娘贤皇贵妃并不在,殿内的大宫女拜月低声禀报道:“一个时辰前,御前的苏公公便亲自来请了娘娘去养心殿。”

宜萱便问:“所为何事?”——想到汗阿玛已经命内务府预备中宫皇后的册封朝服,宜萱便思忖着许是为了册封吉日和典仪?

拜月声音柔软沁人,她吟吟道:“娘娘建议皇上趁此机会,大封六宫,皇上已经准了,只是具体晋封谁似乎还没完全定下,故而娘娘拟定了名单,特意去养心殿请皇上过目。”

宜萱轻轻点了点头,她有七八日未曾进宫了,倒是没听额娘之前说过,想必是刚刚才有的事儿,宜萱便问:“那这次有谁晋封呀?”——宜萱思忖着,四妃之位自打汗阿玛登基,便一直空悬,如今怕是要补上了,还有幽居礼佛多年的惠贵妃年氏,不晓得会不会被晋封为皇贵妃。

拜月道:“娘娘拟定了惠贵妃晋皇贵妃,裕嫔、熹嫔、懋嫔、宁嫔四位嫔主俱封为妃,春贵人晋嫔,还有已故的贵人钱氏也追封为嫔。”

这样的拟定倒还算公允,宜萱暗自想着,就是不知道汗阿玛会不会答允,四嫔应该都差不离,裕嫔资历深、儿子都娶妻了,她做妃主自是当得起,而熹嫔虽然出身、资历都不深,但好歹是九阿哥弘晁的生母,汗阿玛也一直颇为中意,想来也没什么问题,懋嫔、宁嫔虽然都无子,可资历上都是可堪与额娘相较的,汗阿玛应该也不会反对。就是春贵人和钱贵人两人,怕是说不准了。汗阿玛不喜春贵人,所以她生了八阿哥弘晥之后,也没有获得晋封,这次怕是也悬!最后的钱氏…怕额娘拟了她,也不是出自本愿的吧?

“钱氏…?”宜萱喃喃念叨着。

拜月忙道:“皇贵妃娘娘说,分府后没多久,四贝勒就大病了一场,以至于如今都没好利索,说是全当是叫他高兴一下。”

换了以前,额娘不会这么做,但是接下来额娘很快就要被立为继后了,若要做皇后,那所有皇子都是她的儿子,她身为中宫,便有责任和义务照顾庶子。哪怕这不是她心甘情愿的,也必须拿出应有的贤德来。

说话间,盛熙也从南薰殿读书下课回来了。

宜萱这才想起正事儿来,便将打发了愉心斋一干侍女的事儿告诉了熙儿。

盛熙抬头看着宜萱,他点头道:“她们叽叽喳喳,的确挺烦的。”

见儿子如此说,宜萱也算是放心了,毕竟这事儿没预先跟熙儿说,她便直接干错利落地全都撵走了。

盛熙顿了顿,露出几分撒娇的神情,“可是——额娘,旁的也就罢了,锦屏真的挺好的,您把她给儿子留下吧。”

宜萱微微蹙了蹙眉,“为何独独舍不得她?”

盛熙道:“锦屏伺候儿子最细心妥帖,性子也好,虽与人有争执,但儿子明白,回回都是旁人挑刺,她不是无事生非的人。所以,额娘就不要撵走她了。”

宜萱叹了口气,“熙儿,可是你知道她留在你身边,图的是什么吗?”——这个小姑娘,图的是你的被窝啊!

盛熙认真地点头道:“额娘,我不是小孩子!我怎么会不懂呢?!锦屏,不过是给我做妾罢了!”

宜萱瞬间黑线,“你不是不想娶媳妇吗?!”

盛熙撇嘴道:“媳妇是妻子,妾是奴才,这是两回事!”

两回事你妹的!不都是找女人么?!

盛熙只得解释道:“额娘,我只是不想娶个妻子,被约束着!可纳妾就不会了!我就没听说过哪家的小妾能约束得了自己男人!”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倒是从一个十二岁的小屁孩嘴巴里说出来,这特么算怎么回事?!

宜萱这个当娘的无语凝噎了,她这个儿子到底是太成熟、还是太小孩子气了?!

盛熙抓了一把五彩攒盒中的蜜饯海棠来吃,边咀嚼边道:“反正我将来肯定是要置通房、纳姬妾的,如今有个合儿子心意的,又有什么不好?”

宜萱抬头看着那红木挂落上垂下来的一行鹅黄流苏,才十二岁的小屁孩啊,居然就想着置通房、纳姬妾的事儿了!!是熙儿融入了这个时代的男权法则,还是这小子天生就是个色痞子?!

她是不是她管束一下自己儿子呢?

想了半天,宜萱还是觉得不必多此一举了,让盛熙不纳妾?她儿子的外祖父、外祖母第一个就不同意!

“行!你要留下锦屏也可以!但是独独有一条,在你娶妻之前,不许碰她!”宜萱给自己儿子划了一道警戒线,等将来儿媳妇入门,便看她有没有本事打发走锦屏,若是有那个本事,宜萱乐得成见,要是个贤惠容人的,她也懒得多事了。

盛熙身子没长全,自然不晓得浴火焚心的滋味,竟毫不犹豫点头答应了。反正他只是想留这个对自己心思的锦屏伺候自己罢了。

二百八十一、贝勒弘历(上)

“大姐姐!”伴着一声带着撒娇意味的唤声,穿着一身石青色团龙织锦缎服的弘晋进了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