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妃笑得愈发洋溢,“可不是么!这可是皇上登基一来头一份儿的呢!待到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姚常在就算是封嫔,只怕也是指日可待的呢!”

那姚常在听了这话,立刻慌了神,她急忙道:“娘娘抬举婢妾了!婢妾出身卑微,不敢肖想高位!”

礼妃眼中滑过一丝轻蔑的笑意,她掩唇道:“静嫔钟氏、谦嫔苏氏,还有谨嫔金氏她们几个出身也不见得比你好到哪儿去,不过是肚子略微争气些,不也都封了嫔主之位吗?她们能当得,你自然也能!”

姚常在慌张极了,她娇小的脸蛋隐隐有几分泛白,一双剪水秋眸更是泪光晃动,她急忙敛身跪在了永寿宫门前的青石路上,胆怯含泪道:“婢妾真的没有此心,婢妾一直都娘娘忠心耿耿,多年得娘娘照拂才有今日,决计不敢得陇望蜀,请娘娘明鉴!”

如此状况,宜萱如何看不出来,她这个表妹是在敲打姚氏呢!钟氏、苏氏、金氏等人母凭子贵的先例,足以叫礼妃也警惕姚常在了。

礼妃笑呵呵亲切地道:“妹妹何必如此呢!我也不过是随便一说,倒是惹得妹妹落泪了。快起来吧,地上凉,你怀着身孕,可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呢!”

听了这话,姚常在才敢站起身来,不过举止却愈发如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瑟缩怯懦。

宜萱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这个表妹如今用起手段来倒是愈发熟稔了,看样子她是真真学会了怎么做嫔妃了,宜萱无心多看这些场面,便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去慈宁宫给皇额娘请安了。”

礼妃听了,忙亲热地道:“我陪大表姐一起去吧。”

宜萱含笑道:“不用了,表妹从今儿起怕是要忙着照顾姚常在,只怕分身无暇。”

主位照顾同住一宫的有孕低级嫔妃,也是说得过去的理由,只是宫里那个嫔妃手底下没有一堆伺候的人?如何需要礼妃自己费心费力呢?宜萱这话,自然是婉拒了。

礼妃大约也是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了,有些不自然地呵呵笑了两声,“大表姐马上就要迎一个固伦公主儿媳进门了,真真是双喜临门,也愈发贵人事忙了。”

掩了嘴唇,礼妃又凑上前来,附耳道:“这几日皇后娘娘身子见好,听说已经私底下教导敬慎公主如何御夫呢!大表姐回去也得教导一下儿子,好生御妻才是,免得日后阴阳颠倒了呢!”

这明晃晃的挑拨之词,宜萱自然心知肚明,只是却也不见得是假话。董鄂氏对她早有不满,如今可以算是积怨已深,她耳听面命和鸾日后别吃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宜萱无心插手弘时后妃们的尔虞我诈,便敷衍地道:“多谢表妹提醒!”

说完这句话,宜萱便告辞转身往慈宁宫方向而去。

礼妃李佳氏望着宜萱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脸色的笑容也消失殆尽了,眼底渐渐露出了几分冷然之意。

姚常在轻声细语恭维道:“娘娘和长公主果然情分非同一般。”

礼妃轻轻哼了一声,斥道:“你懂什么!!”

姚常在急忙垂下头,惶惶然不敢出声了。

礼妃一甩袖子,冷冷睨了姚常在一眼,“记得你自己方才说的话!安安分分回去养胎,倒时候生个阿哥,本宫自会给你求个贵人的位份!!”

姚常在眼里满是悲怆之色,她垂首道:“是,婢妾的孩子,能得娘娘抚养,是莫大的荣幸。”

慈宁宫。

宜萱坐在东暖阁临窗的罗汉长榻上,手里剥着江南刚刚进宫来的南丰蜜桔,金黄色的蜜桔皮、饱满多汁的桔瓣,无不诱人口水。

长榻旁边的高花几上隔着一盆刚刚盛开的金灿灿的金菊,是名品的“金绣球”,花开团簇,硕大优雅,的确瞧着就像一团绣球似的。

宜萱把去干净了经络的桔瓣送到皇额娘跟前的珐琅彩高足盘中,这才重新给自己剥桔子。

皇太后李佳氏如今愈发喜欢礼佛了,日日手里都拿着一串沉香木佛珠,殿内供奉的也不再是从前喜爱的聚仙帐中香或者蘅芜香,而是千篇一律的檀香。檀香,又叫佛像,乃是供奉佛前的珍贵香料。不过宜萱不是很希望这个厚重悠远的气味,太沉,太老,叫人宁静地烦闷。

慈宁宫的后殿也被额娘改成了佛堂,宜萱刚来到慈宁宫的时候,额娘就在后殿礼佛呢。

皇太后徐徐道:“听说咏絮宫里人有了身孕了?”

宜萱点头道:“是姚常在,我方才来的时候还碰见了呢。”

皇太后脸色露出些微笑容,又问:“那个姚氏,性子也还安分?是否有骄狂之态?”

宜萱笑了,她笑着望着皇太后,“咏絮以从前的咏絮了,她自然能管教好自己宫里人,额娘放心就是了。”

说罢,她把一枚桔瓣塞进嘴里,轻轻一咬,顿时眉头都皱了起来,脸都瘪了,“还蜜桔呢!!哪里‘蜜’了?酸死人了!”

皇太后多少年没瞧着自己女儿如此模样,当即忍俊不禁,“今年的蜜桔的确酸了点。”

宜萱瞅了一眼还完好不动地搁在皇太后跟前盘中的桔瓣,瘪嘴道:“额娘知道它酸,也不提醒我一声。”——您倒是自己清楚,所以一瓣都没吃是吧?!

皇太后笑呵呵道:“你都多大年纪了,眼看着就要当婆婆了,还这幅样子!”

一想到儿子要娶媳妇了,宜萱真不晓得该不该高兴,反正盛熙高兴不起来。她已经叫三首严密盯着盛熙了,这回他是别想跑了!不管要面对的是什么,走开溜也不是什么负责任的行为!!佟佳令茹不也是嫁非所愿吗?可如今夫妻和顺,都有了孩子了!偏他一身的毛病,挑剔个不停!看样子果然是她这些年太惯着这个小兔崽子了!!(未

三百四十七、令茹福晋

勇毅候府老夫人他他拉氏因进来天气转凉,身子有些不爽利,故而盛熙被她老娘带着滋补的药材去勇毅候府本家探望了。

其实他他拉氏也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年纪大了,身子比不得年轻人健壮,又有些没当心,才染了风寒,如今已经转好了许多。

盛熙想着自己堂哥的那一溜串儿女,如今数量委实可观,光嫡出的便有二子一女了,庶出的也有二子一女,这里头大的已经开始读书,小的还在襁褓中吃奶,不过个个都长得很顺眼。盛熙这会子已经在考虑倒时候要过继哪个小子过来,倒时候也叫和鸾起码有个孩子。

若说过继嫡出的,盛煦堂哥应该不会反对,不过堂嫂的两个儿子都不小了,也都和生身父母感情很深,就算过继过来,只怕也很难对和鸾有太深的母子情分。若是过继那个庶出小儿子,的确年幼好哄,可庶出…估计和鸾看不上!

盛熙顿时头疼极了,他是不愿娶和鸾,甚至挺恼她,可想着她日后若真的孤寡终老,也委实太可怜了点!至于留下来陪她,盛熙从未考虑过这种选项。

额娘已经是长公主了,怕是离突破巅峰不远了,倒时候叫三首开启通往阴间的通道,从阴间去冥界,也就能一家人团聚了。

盛熙坐在平稳的马车里,脸色渐渐带了笑容。

可突然,马车一阵剧烈晃动,随机就是碰的一声撞击的巨响,盛熙好不容易坐稳了,急忙撩开车帘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要不是额娘要送的东西太多。马背上装不了,他也不喜欢做马车。可没想到做这一回马车,倒是出了“交通事故”了,盛熙看着前头那辆已经歪倒的绛紫色马车,瞧着那马车尺寸、用材和装饰,怕也不是等闲人家的。

赶车的奴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才不是故意的!东边小巷子里突然跑出来辆车。奴才没拉住马缰绳。结果就撞上了!公爷恕罪!”

盛熙忙跳下马车,见前头那马车装饰了不少鲜艳的流苏、香囊等物,便思忖着估计是哪家贵妇。便走上前几步,果然见车里一个侍女搀扶着一个模样甚是面善眼熟的年轻貌美的夫人,走下马车来。

盛熙忙拱手道:“夫人没磕着碰着吧?都是我的车夫手笨,让夫人受惊了。”

那年轻的夫人。盈眸望着盛熙,怀里抱着一个还不满周岁的婴孩。嘴唇有些颤抖。

盛熙又近前二步,“这位夫人!你哪里伤着了吗?”

那夫人眼里隐隐含了泪,“我没事儿,公爷不必担心。”

盛熙一愣。“你…认识我?”——否则怎么会称呼他“公爷”?他的马车上可没打出旗号呢!

那夫人眼里带泪,嘴上却浮起一个久违的笑容,“公爷竟不认得妾身了。”说出这句话。那夫人身躯隐隐有些发颤,眼里的的失望渐渐转化为绝望。

盛熙仔细瞧着那夫人熟悉的面庞。有些茫然,那搀扶夫人的侍女不悦地提醒道:“我们福晋是淳亲王府的世子嫡福晋!!”

盛熙还是有些恍惚,“淳郡王府…世子福晋?”如此念叨着,盛熙突然脑海一片清明,她望着这个面庞无比熟悉的“夫人”,嘴里脱口而出唤道:“你是佟家那个丫头?!”

侍女听了“丫头”这种称谓,连带恼怒,刚要开开口斥责,却被佟佳令茹抬手阻止了。佟佳令茹擦干了眼泪,含笑道:“也是我许久未曾向长公主请安的缘故。数年不见,如今公爷马上就是固伦额驸了,真是恭喜了!”

佟佳令茹已经恢复了郡王世子嫡福晋应有的端庄姿态,曾经…她一直以为纳喇盛熙对她是有情的。当初她为了家族,主动请辞了和他的婚约,一度她是愧疚的,愧疚这个曾经在向先帝爷执意求娶他的少年公侯。后来,即使她嫁进了淳郡王府,世子爷永安待她也极好,可她却念念不忘那个叫她芳心暗许的人。

可如今偶然相遇,她以为是缘分。可如今看来,分明是老天爷想让她清醒一下!

是啊,他们前后不过只见过那么几次面而已,后来虽然让哥哥送过香囊之类的物什,可却再没有相见。她自己愚蠢地以为,纳喇盛熙也是心仪与她的,原来…都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盛熙听到佟佳令茹恭喜的话,突然有些烦躁,便闷闷道:“有什么好恭喜!”他瞅着佟佳令茹怀里那个白胖可爱的孩子,忙笑着问:“这是你的孩子?长得真可爱,是男是女啊?叫什么名字呀?”

佟佳令茹听到他对娶公主的烦闷之言,隐隐然心中有些痛快,忍不住心生恶意,纵然纳喇盛熙没有喜欢过她,可同样也没有喜欢过固伦敬慎公主,瞧着反倒有几分厌恶呢!

佟佳令茹含笑道:“是男孩,才六个月大,所以名字还没取呢。”

盛熙点了点头,“我记得再往下…就论“绵”字辈了吧?”——皇族排辈,是圣祖康熙朝就定下来的。

佟佳令茹道了一“是”,她侧脸瞧见自己的马车已经扶正,而且并无大碍,便道:“我该回王府了,要不然爷会担心的。”说着,她抬手微笑道:“公爷请先行吧,免得长公主惦念。”

盛熙应了一声,转头就钻进了后头马车里,嘴里对那车夫嘟囔道:“这回可给爷小心着点!再出事儿,你就自己回家种番薯吧!”

佟佳令茹的侍女掩唇笑道:“这位公爷倒是风趣人!”

佟佳令茹眼底有些怅然,喃喃道:“是啊…”可不就是风趣人吗?就是因为他性情如此亲和随意又幽默风趣,还如斯英姿俊朗,所以才叫她倾心的吧。

“不过现在,我可以息心了…”

“福晋,您说什么呢?”侍女疑惑地问道。

佟佳令茹微笑着摇头,“没什么,咱们回吧!”——她如今的丈夫永安,她孩儿的阿玛,才是她该珍稀的人…

慈宁宫。

已经是皇太后驾前总管大太监的徐一忠笑眯眯走了进来,“纯妃娘娘带着七阿哥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纯妃…星移?”宜萱脸上带了笑容,如今真是不习惯她如今的称谓啊,纯妃娘娘纳喇氏。这个纯字,至诚无息曰纯,内心和一曰纯,倒是叫她想起了出嫁前那个单纯漂亮小丫头了。只是如今的她,却也不能完全算单纯,不过后宫的嫔妃,能保守底线,已经是极难得的了。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纯妃纳喇星移上前行了大礼,她穿着一身素雅的玉色玉兰折枝旗服,手里牵着一个走路还有些踉跄的白胖小包子行礼。

这小包子就是永瑞,他已经过了三周岁生辰,更是白白胖胖可人了,他扯着清澈又稚嫩的嗓音,“孙儿给皇玛嬷请安!”

见了星移,皇太后只是寻常淡淡一笑,可见了如此可爱又懂规矩的孙儿,皇太后的脸顿时绽成一朵花了,她忙抬手道:“快起来坐吧!永瑞到哀家这里来!!”

如此含饴弄孙的和乐之境,宜萱也不禁笑容洋溢,见星移起了身,她也忙从罗汉榻上下来。不过星移却忙先给她见了个规规整整的万福礼,柔声道:“大姐姐安好。”

宜萱忙一蹲身,还了平礼。

随后宜萱又上榻上坐,星移则侧身坐在了她身旁的一个青花瓷莲纹绣墩上,仪容端庄温雅,如今的她身上多了一股子温柔恬静的母性,倒是愈发耐看了。虽不及从前娇嫩韶华,但这股子魅力,的确是旁人所没有的。

时儿和星移都已经年逾三十了。

宜萱瞅着自己手旁的剥得干干净净的“蜜”桔,突然眼珠子骨碌一转,起了几分坏心眼。她拿起蜜桔瓣,便笑眯眯塞给星移道:“秋日干燥,吃个‘蜜’桔润润口吧!”

星移急忙推辞道:“怎么能让大姐姐给我剥桔子呢!”

宜萱笑得愈发合不拢嘴,“吃吧吃吧,反正我不爱吃桔子!”

星移举得有点不大对劲,却想不出哪里不对劲,她看着手里那经络都被剔除得干干净净的蜜桔,忙微笑着道:“多谢大姐姐。”言罢,这才撕了一瓣塞进嘴巴里。

宜萱则是目不转睛看着星移的表情,只等着打趣她了。可没想到,星移吃了一瓣又一瓣,直到把蜜桔吃光了,脸色都没有露出半分异样的表情。

宜萱忍不住狐疑了,她记得星移也不耐酸的呀!!怎么吃着这能酸掉牙的“蜜”桔,却如此淡然平静,脸上还带着微笑呢!!难道她是装的?还是她味觉变了?!!宜萱是怎么也想不通了。

星移被宜萱盯得浑身不自在,“大姐姐,您老瞅着做什么呀?我脸上哪里脏了吗?”

这时候,皇太后呵呵笑了,她指着满满一大捧盒的金灿灿蜜桔道:“喜欢就多吃几个!”

宜萱:“额…”——您老人家心眼似乎也不怎么好呀!

二百四十八、嚣张宫女

白胖可人的永瑞包子跟个小肉球似的团在皇太后身旁,滴溜溜的眼珠子瞅着太后手边高足盘中剥好了的蜜桔,闻着那透出来果香,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然后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小胖手伸了过去,敏捷的一把抓了过来。

当皇太后发现的时候,永瑞包子已经长大了嘴巴,往嘴里塞蜜桔了。

“不能吃,这东西太——”皇太后的话来不及说话,永瑞包子已经咬了下去,满嘴蜜桔汁从他的小嘴里喷了出来。

下一秒,他那双丹凤眼睛嗖得泪汪汪水感十足,他张开嘴巴,把咬下来的蜜桔吐了出来,,包子脸也瘪了,一副好不可怜的模样。

“好酸啊!”永瑞抽噎着道,脑袋在皇太后怀里蹭了蹭,一副小可怜模样。

皇太后急忙把他手里蜜桔扔掉,又吩咐宫女去端了奶茶来喂永瑞,永瑞包子这才消了眼里的泪花。

星移满脸古怪之色,“酸??”——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宜萱。

宜萱忍不住问:“你不觉得酸?”

星移道:“是有点酸。

“额…”——亲,那是有点酸吗?分明是酸掉牙了好不好啊!!

星移微笑着道:“大约是瑞儿太小了,所以吃不得酸吧。”

纯妃纳喇星移带着儿子离开后,皇太后轻声吩咐道:“传个太医去景仁宫给她诊个脉吧。”

宜萱瞅着自己额娘的表情,有些高兴,又有些不高兴,便问:“额娘,您这是…什么意思呀?”

皇太后淡淡瞥了她一眼。“不爱吃酸的人,突然爱吃酸了,你说哀家什么意思?”

宜萱不由瞪大了眼睛,星移又怀孕了?!!!

弘时小子,你挺本事的呀!!一下子就制造出俩孕妇来!

后来,果然被太医诊断出,纯妃纳喇氏也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这下子不晓得又有多少人咬碎了银牙。

过了几日。宜萱进宫去慈宁宫请了安。又特意去了一趟景仁宫,带了适合孕妇吃的燕窝和阿胶给她安胎。

景仁宫…看着这巍峨的殿宇,宜萱忽然想到。大清朝先后有两位皇后在这里住过,圣祖康熙爷的生母、还有汗阿玛的原配孝敬皇后乌拉那拉氏…弘时安排星移住在这里,是否有别样的意思呢?

宜萱笑了笑,便径直入殿了。当即便听到里头暖阁里星移的声音,她的语气有些不快。“这些吃食全都处理掉,不许留在我宫里!”

宜萱掀了帘子进去,看到满桌子琳琅满目的贺礼,有绸缎、首饰、珠宝、还有燕窝、鹿筋、雪蛤、海参、花胶、鱼翅等各种珍贵又滋补的食材。

“这么些好东西。扔了可真真可惜了!”宜萱笑吟吟道。

“大姐姐?”星移面露惊喜之色,她连忙撂下手里的大红泥金礼单折子,忙起身来。拉了宜萱的手,互见了礼。

星移瞥了一眼那些滋补食材。冷冷淡淡道:“我还没傻到旁人给我什么,我就吃什么的地步!”

宜萱笑嘻嘻道:“那也不用都扔了呀!传太医过来仔细检查一遍不就是了。”

星移脸带惋然之色,“大姐姐不晓得,嫔妃之间,那些个手段可是多了去了,根本防不胜防。或许这些食材都是干干净净的,却也不见得我吃了不会有坏处。”

宜萱一愣,“这话从何说起?”

星移伸手拿过那盒雪蛤膏来,轻哼道:“这雪蛤有安神补血,养颜润喉之效。可前儿来请脉的太医才跟我说过,雪蛤不及燕窝好克化,故而脾胃虚弱的人不宜食用。”

宜萱心底一冷,星移肠胃虚,这点连她都晓得,孕妇本来就胃口不佳,若再吃多了雪蛤,只怕脾胃更虚,身子自然也会虚弱下来,这对孕妇来说,害处是不言而喻的。

“这雪蛤是谁送的?”宜萱沉声问道。

星移笑着摇了摇头,“一盒雪蛤,还是品质上乘的雪蛤,又如何能拿来治人罪名呢?且不说我没吃,就算吃了有什么不妥,她也可以说根本不知道害处,不知者无罪,能还把她怎么了?说不准,我还会被人说狗咬吕洞宾呢!”

宜萱心底一黯,这内宫中的手段,真是越来越隐蔽,也越来越深沉了。

星移始终没有说这个“她”到底是谁,宜萱也无从揣测,也无心揣度,既然她懂得小心防备,想必也不会有怀着永瑞时候的诸多坎坷了。

宜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有时儿一直护着你,自然什么都不打紧。”

从前她要说这种话,星移必然会脸红,可此刻她脸色有些黯淡,神色有些惆怅,“皇上再宠爱我,新宠也总是没断过。”

这话是酸涩的,宫里的女人都会酸,因为皇帝的嫔妃永远是越来越多,年轻美貌的新人也一波换一波。而星移如今的年纪,也不年轻了,虽然容色过人,但终究比不得那些年轻娇嫩的面庞。而随着她年纪的增长,这种酸涩,只怕会越来越多。这是无法避免的状况。

弘时又有了新宠吗?依稀之前在皇额娘宫里听她唠叨过一句,宠着个出身卑贱的,可不是好事。

可见这个新宠,应该是不只是宫女出身吧?只是若只是宫女,静嫔、谨嫔和谦嫔也是包衣宫女出身,皇额娘不至于有所不满吧?只是想着,内宫的事儿,何必掺和呢,于是安慰了星移几句,便离开了景仁宫。

乘坐着肩舆,行至延禧宫宫门前,突然一盆的洗脸水便从延禧门里泼了出来。抬肩舆的太监虽然极力躲避,却还是淋了宜萱满腿湿漉漉的,前头那个抬肩舆的太监更是满头淋漓。

遇到这种状况,叫宜萱如何能不恼火?!宫里素来规矩分明,怎可当真宫门口便往外头泼水?何况如今已经秋日寒凉,冷冷一盆水泼一身,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儿!

“谁这般没规矩?!!”宜萱下了肩舆,看着湿漉漉的下半身,便训斥出声。

延禧门里头是个约莫才十三四岁的小宫女,虽然穿得只是豆绿色宫装,却不是宫女所穿的低级绸缎,瞧着光泽竟是嫔妃用度才有的潞绸。

那小宫女长得稚嫩生生,却是一脸的趾高气扬,她狠狠瞪过一个白眼来,讥笑道:“瞎嚷嚷什么呢!!不就是一盆洗脸水吗?这可是滴了玫瑰花露的,香着呢,便宜你了!!”

宜萱登时气都不打一处来,宫里竟然还有这样嚣张的宫女?也不晓得是仗了谁的势!!

宜萱还没来得及再做训斥,玉簪已然怒不可遏,她大吼一声“放肆”,怒冲冲道:“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奴才也敢对主子无礼?!是谁给你的雄心豹子胆?!知不知道我家主子是谁?!!”

那小宫女一脸的昂然不惧,“我管是哪宫的娘娘小主呢!瞧那打扮,也知道不是个得宠的主儿!!”

宜萱顿时一噎,娘娘?小主??你妹的,居然把她当成宫里的嫔妃了!!

小宫女斗志昂扬地尖声道:“我可告诉你,别以为我只是普通宫女!!如今宫里最得宠的灵贵人是我表姐!连主位静嫔都不敢得罪我,你又算那号人物?!!要是得罪了姑奶奶,小心押你去慎刑司挨板子!!”

宜萱竟是怒不起来,见了如此稀奇现象,都忍不住笑了,“灵贵人?我怎么听说过有这么一位?何况,据我所知,最得宠的可是旁边景仁宫的主位纯妃纳喇氏呀!”

那小宫女扬着下巴讥笑道:“纯妃?!她可都三十多岁了,早就人老珠黄了!!”说着,她那桃花眼中还带着轻蔑之色。

可小宫女的话才刚落音,那未被骂做“人老珠黄”的纯妃已经走到了延禧宫门口。

小宫女声音尖锐昂扬,星移又不是聋子,自然是听了个真真。此刻她的脸色铁青难看,平日里的温和仪态都快要保持不住了。

星移不是个没耐性的人,着实是那个小宫女骂得太过分了些。

小宫女想必是认得星移,此刻脸色有些战战兢兢,却还色厉内荏地昂着脖子道:“纯妃…娘娘,那人老珠黄的话,我只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可不是我说的!!你…您可不能怪罪奴才!”

星移虽然恼怒,却根本没搭理那个小宫女,估计是觉得她一个妃主跟个奴才吵架太掉价了,所以她只施施然走到宜萱跟前,见了礼,便道:“姐姐的手帕方才掉在我宫里。”

那是一方绣着丹凤朝阳的素锦帕子,约莫是方才在景仁宫喝茶的时候,随手搁在案上,结果就忘了收起来。

小宫女桃花眼眨了眨,“纯妃娘娘叫她姐姐?年纪居然这么老了?倒是没看出来!”

宜萱狠狠一记刀子眼甩过去,“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妹的,她终于明白刚才星移为什么脸色铁青了,女人最忌讳的就是被人骂“老”。她现在真想把这个嚣张的小宫女剁吧剁吧扔进池子里喂鱼!

二百四十九、灵贵人(上

小宫女得意地笑了,“怪不得被我泼了一身洗脸水,恼怒成那个样子!是怕我泼在你脸上,妆粉都洗下来,露出一张人老珠黄的老脸吧?!!”

“什么,你竟然泼——”星移这才发现宜萱的下半身裙子湿哒哒的,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

星移急忙拉起宜萱的手,“姐姐,去我宫里换身干净衣裳吧!如今天可冷,若是着凉就不好了!”说着,她怒瞪那小宫女一眼,“回去仔细你的脑袋!!”

宜萱摇头道:“你身量比我小,你的衣裳我怕是穿不了,我还是去慈宁…”

宜萱的话还没来及说话,便见延禧宫里头走出来一个穿着鲜艳、打扮得珠翠玲珑的嫔妃,她瞧着不过才十六七岁的模样,脸蛋娇俏,眉宇妖娆,尤其一双桃花眼,欲语还休的,分外能叫男人心里痒痒的。

她声音也是如百灵鸟一般婉转动听,只是举止甚是张扬,“哟!纯妃姐姐怎么在这儿?!您不好好养胎,怎么来刁难妹妹的贴身侍女了?”

眼前这个应该就是方才被说成“最得宠”的灵贵人了,她睨了那小宫女一眼,“云雀,你是怎么得罪了纯妃娘娘?还不快赔罪!”

这个命叫“云雀”的小宫女扬着笑靥,语气有几分撒娇地道:“贵人!奴才可真真没得罪过纯妃娘娘,只不过是方才出来倒水的时候,不慎泼在经过的人身上了。”

宜萱的下半身旗服来湿漉漉的呢,灵贵人自然不会瞧不见,只是宜萱之前没见过她,自然她也不认得宜萱这个固伦长公主。她素来进宫,都是去慈宁宫,而又资格去慈宁宫请安的,起码得是个嫔主。如此一来,自然是轻易碰不见了。

若非这次碰见了,宜萱竟不晓得宫里何时多了这号人物。

灵贵人端量了宜萱几分。她见宜萱虽然穿得并非鲜艳夺目,但衣裳的料子和头上的簪钗俱非凡品,又想着宫里没有这号娘娘小主,便也松了一口气。她笑容妩媚地道:“这位…不知是哪家福晋?”

宜萱扬着唇角一笑,也没搭理她。难怪这个灵贵人把她往皇家福晋身上想,毕竟公主们大半都是要远嫁的,进宫请安最多的自然是各家福晋们了。

星移执了她的手,道:“姐姐无需理会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儿。还是快去慈宁宫换一身衣裳吧。这事儿,我自当替姐姐与皇上分说。”

星移这番话倒是甚和宜萱的心意,管她灵贵人是什么人物,也根本无需她出手修理。

可这话落在灵贵人耳朵里,顿时娇容含了三分薄怒,“纯妃娘娘何必如此不依不饶?!人人都道娘娘是和善人,怎的非要闹到皇上跟前不可?!!”

星移蹙了蹙眉头,眼里滑过浓浓的厌恶之色,只是她终究是自矜的人,仍旧不理会灵贵人。转头便吩咐抬肩舆的太监:“路上仔细着些!可别再出岔子了!”说着,她解下了自己身上的银红缂丝紫宝阶盛地斗篷,披在宜萱肩膀上,柔声又道:“姐姐去吧,这里风大,若是着了凉,太后娘娘该心疼了。”

斗篷上出了细细软软的白狐风毛,柔柔地扑在脸颊与脖颈上,甚是舒服,宜萱也心中一暖。朝她点了点头,便要转身去肩舆上。

只是星移这番无视乃至可以说是蔑视的举动,着实激怒了这位愈发得宠的灵贵人。灵贵人雪肤花貌,容颜甚是姣好。只是怒极起来,便着实不美了,她脸色铁青,银牙紧要,双眸如利刃般怒视星移与宜萱,骤然暴呵一声“站住”。尖声道:“纯妃娘娘若想去御前告状便尽管去吧!看看皇上是否会为这点子小事儿发落本贵人!!”

宜萱脚步一顿,这个灵贵人真不是个好相与的!且看那个云雀小宫女姿态便晓得,有其主必有其仆。

宜萱回头,便道:“不必麻烦了,待会我自己无养心殿走一趟!!”——她这个弟弟,如今当了皇帝,竟是愈发荤素不忌了!宠着这么号张狂无知的女人,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灵贵人尖酸一笑,“这位福晋倒是好大口气,是把养心殿当成自家后院了吗?!管你是哪家福晋,养心殿岂容得什么阿猫阿狗的随便去?!!”

宜萱皱了皱眉头,就算灵贵人不晓得她身份,就算自以为她是哪家福晋,以她不过区区贵人的身份,而且出身还不体面,竟也敢如此张狂吗?!看样子弘时的宠爱着实有些过了!

宜萱笑了,这世上永远有蠢货,她转身便坐在了肩舆上,淡淡吩咐道:“既然如此,本宫便先去养心殿好了!本宫倒是要问问皇上,一个小小贵人倒是谁给她撑腰,竟嚣张放肆到本宫头上来了!”

肩舆缓缓抬起,太监直接掉头便往养心殿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