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扶着南海县一个捕头坐首席,扶持一个的黄毛丫头做花魁,这是报恩,也是立威,是要告诉满广州的人:现在的粤海欢场是他吴承鉴说了算。
排行第三的那个花魁被赶走了,而那几个山西老又去捧那个新花魁的臭脚,那就是吴家已经暗中和晋商谈妥条件和好了。
和佛山陈做戏结拜,又捧着佛山陈梳笼的粉头做了花魁之首,这是要告诉所有人:他吴家不但度过了难关,还有了新的同盟,势力比往日更上层楼。
至于偏偏排行第二的那个花魁被留下了又受尽屈辱,那自然是因为那个花魁是自家老二捧上去的,吴承鉴这是在告诉所有人:他吴家和蔡家,仍然是势不两立啊。
“小混蛋!”蔡士文一想起翻盘夜吴承鉴的那一脸嘚瑟,再想起自己竟被逼得手足无措自断臂膀,就恨得牙痒痒的。
“我饶不了你,我饶不了你!”
“老爷,”有仆人上前,道:“有人从后门求见。”说着递上一个小锦囊。
蔡士文打开锦囊抽出里头的东西,脸色变得有些怪异,道:“接进来。小心些,别让不相干的人看见。”
不一会,来人裹在一领大氅里,连头都被连领帽罩住了,便进了这件暗黑暗黑的屋子。
仆人退了出去,来人放下了帽罩。
“是你!”蔡士文诧异:“你怎么来了!”
仆人一直站在来人的身后,都没能看清来人的面目,见蔡士文示意,就退了出去。
他在门外站着守候,过了一顿饭功夫,客人便告辞了,再过不久,忽然听见屋内传来蔡士文压抑不住的笑声:“哈哈,哈哈!这下子…姓吴的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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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小九跟着送信来花差号的人,拿着一斤好茶,连夜进了广州城——城门早就关了,但有两广总督府的人带着,进城自然不难。
上一次进总督府他是战战兢兢地如同要上刀山下油锅,眼睛都不敢斜视一下的,这第二次来就熟门熟路多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贼一般偶尔窜几下,打量着总督府内的景观,回去也好跟人吹嘘一番。
今晚是个特殊的夜,蔡清华竟然也还没睡,泡着一壶浓茶熬着,一边听各方传来的消息,终于吴小九进来拜见。
蔡清华喜欢美少年,看见吴小九就先欢喜了几分,见周贻瑾派来的是自己喜欢的小厮,又来得这么快,不由得笑道:“贻瑾毕竟有我心。”
他们做师爷的,需要入乡随俗,他来广州也才几个月,但已经能说一些粤语了,“有我心”一句便是典型的广东话,是“对我有心”的意思。
吴小九道:“蔡爷,还让小的伺候您喝茶么?”
蔡清华微笑挥手。
吴小九跪着上前,熟手地换掉了那半壶快冷了的茶叶,把自己带来的茶叶换上。
蔡清华旁观他越发流畅的动作,笑道:“不错,手艺又有长进了。”
这次吴小九带来的是极品乌龙——这茶本来非蔡清华平时喝开的,但今晚熬夜,喝下这浓浓的一杯乌龙,不由得精神一振,啧啧道:“福建的功夫茶,以前我都觉得苦涩如药,今天再品,的确有其独到之处。”
吴小九其实听不懂其中的话外之音,然而他也是个机灵人,就将这些话牢牢记住,准备回去之后一字不易地给周贻瑾重述。
喝了一巡,蔡清华才道:“嗯,可以了。”
吴小九马上就停下了,跪在那里等候吩咐。
只听蔡清华问:“什么时候?哪里?”
吴小九道:“全看蔡爷这边方便。”
蔡清华哈哈一笑,道:“不错,贻瑾毕竟没有被一时的胜利就冲昏了头,很好,很好。”
蔡清华刚才是故意卖个破绽,但周贻瑾仍然谨守本分,将定时间定地点的主动权交给对方,这就是对蔡清华的尊重了,对蔡清华尊重,那就是对两广总督的尊重。
蔡清华道:“那就明天吧,我再上花差号,仍然喝你们福建人的炒茶。”
第一百零二章协议婚姻
对于叶有鱼童年的遭遇,吴承鉴有些同情,然而仅此而已。
叶有鱼只说了嫡母马氏对她不公,可吴承鉴知道其实叶大林对她也算不上好。
广州西关谁都知道叶家有个很早慧的庶女,很小就会读书写字了,还能背诵大篇大篇的诗词歌赋,这对文盲出身的叶大林来说是一件很长脸的事情,因此上他很喜欢把她带在身边,或者让她到外头去出席各种女孩子能出席的场合。
就像是一件精美的瓷器,不拿出去炫耀实在对不起叶大林的性格——但大户人家的话,谁会这么对自己的女儿啊?真把叶有鱼当掌上明珠的话,谁舍得她去抛头露面?
因此吴承鉴不用打听就知道,叶大林对叶有鱼也不可能是真心好。
不过他想,在叶大林家里过日子,叶有鱼能够有她的利用价值,其实已经算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了。在叶大林手底下,连利用价值都没有的人才是真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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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沉默之后,吴承鉴道:“你恨这个家?”
叶有鱼低了低头:“有些儿。”
“只是些儿?”
“我知道他们,”叶有鱼说:“他们有自己的苦,有自己的孽,所以才会那么对我,不过…道理我是懂的,但要让我完全不怨,我也做不到。我毕竟不是菩萨。但我也不想让自己的怨恨无穷无尽地扩大下去,我不能让这怨恨毒害了我自己,我的前半生不算好,但我也不能因为他们,把我的后半生也赔进去。”
吴承鉴道:“你倒真的读了不少书,这是佛家的道理吧。”
“不管是哪一家的书,”叶有鱼说:“只要能让人过得更好,就是好书。”
吴承鉴点了点头,叶有鱼的这个想法倒是合他胃口,至少没有读书人的酸气,于是他说:“你想我怎么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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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等到这句话了…然而叶有鱼却并不开心,因为这不是她预期中的答案,所以她说道:“我不晓得。”
吴承鉴怫然道:“我不喜欢这种答案,既然是做交易,还是把事情摊开来说,开个明码标价的好。”
听吴承鉴把“做交易”、“明码标价”给说出口来,叶有鱼心头一揪,她再怎么聪明,毕竟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眼前又是长久以来放在心头的人,然而这个心头人却只是愿意跟她谈“交易”。
“我还是太天真了,我就应该知道…老天爷…你不会对我这么好的…”
她按捺着自己不要再想下去,收拾了一下心情,说道:“我是希望我和我娘能脱离苦海,但这是很难的。”
吴承鉴颔首道:“确实有点麻烦。”
叶有鱼自己也就罢了,可徐氏却是叶大林的妾,而且是生有女儿的妾,这辈子都很难离开叶家了,这件事情,不是出钱就能办成的。
忽然,他又笑道:“也许有个办法。”
叶有鱼道:“嗯?”。
吴承鉴笑说:“我把叶家给整废了,等叶家废了,要捞个人出来就容易了。你觉得如何?”
叶有鱼双手合十,说:“我对父亲有怨,对太太有恨,对兄姐有气,却还不到希望叶家家破人亡的地步,我再怎么着,也还是叶家的女儿,真要把叶家弄到灭门破家,我死之后,怕是要下十八层地狱了。我母亲也不容我如此。”
吴承鉴道:“若不是这样,那可难了,叶大林是打蛇随棍上的性格,我若真的只是向他要你们母女俩,他见状一定狮子大开口,那时候我可就要付出很大代价了,大到…大到远超你的这个人情。”
这些话,一句一句都是在打算盘的。
叶有鱼心里一阵黯然,口中说道:“我晓得。”
吴承鉴道:“但我想以你的性格,既然来见我,就一定有什么主意的,不会是需要我来帮你想办法的,对吧?”
叶有鱼又沉默了好一会,之所以沉默,是因为下面的话,本不是她想说的,然而现在已经没有退路:“有的。”
吴承鉴道:“说。”
叶有鱼道:“三哥哥…昊官,你纳了我做妾侍吧。”
这是今天晚上,吴承鉴第二次感到意外了,刚才这一席话说下来,他已觉得叶有鱼是个内心骄傲无比的人,在他的判断里头,叶有鱼应该是宁为鸡头不为牛后的性情,也就是说,她应该是宁可嫁给一个中产之家、甚至家境贫寒的男人做妻,也不愿意攀附富贵者去当人的妾侍才对。更何况她会陷入今时今日的困境,根源也都在于她母亲的侍妾身份上,她竟然还愿意重蹈覆辙?所以吴承鉴不免感到意外:难道自己竟然看错了对方?
“你…确定么?”
叶有鱼道:“如今昊官你声势正大,我阿爹这次对不起你们吴家,所以十分恐惧你的报复。昊官你若想不花太大的代价就把我捞出来,其实也容易,只要你开出几个我爹刚好能够接受的条件,最后再提出一个附加的条款,说是要纳我为妾,这样…这样一来,我爹多半会认为要么你是用这个事情来奚落他,要么就是今晚我以美色迷住了你,一来觉得我破烂了,就不会再重视我,二来觉得我是个添头,也不会漫天要价——如此我也就能轻松地离开叶家,而不需要动用吴家多大的力量了。”
吴承鉴觉得以叶大林的性格,的确十有八九会这么想,就道:“你觉得应该开什么条件。”
叶有鱼压低了声音,说了七八句话。
吴承鉴眉毛一挑,无比诧异:“你…叶家的底细,你竟然这么清楚!”
叶有鱼道:“我从小跟着我阿爹见多了宾客,有时候他跟人说些要紧的话也不避我,我又有心,颇能触类旁通,所以我对叶家的情况,只怕是比我的几个哥哥,都知道得多。”
吴承鉴笑道:“知道这么多是一回事,可你也真是够狠啊,这几个条件提出来,叶大林得掉层皮。”
叶有鱼道:“苍天之下,没有又便宜又好的事情。叶家对不起吴家,总得付出一些代价的,不这样子的话,昊官你对叶家的这口气,也很难吐出来吧?事情不能了结,吴叶两家的怨憎摩擦持续下去,最后叶家受到的损害,只会比这个大。”
吴承鉴嘿了一声,不作声。
叶有鱼道:“但这样一来,吴家也大大得利了,所以昊官你还得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吴承鉴道:“说。”
叶有鱼把头低了半晌,才又抬头说:“昊官,我们做个约定吧。”
吴承鉴道:“什么约定?”
叶有鱼说:“如果过门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你觉得我人还好,堪为良配,我希望你找个机会,把我扶正。如果三年之后,你仍然无法信我爱我,那请你到时候把我休了,让我恢复自由之身,再给我一笔钱,让我能置办一点产业,奉养我的母亲终老,可以么,昊官?”
吴承鉴道:“你真的甘心?”
“当然不甘心啊。”叶有鱼道:“我不信命,只信自己,如果有更好的机会,我一定不甘如此的。但我没有,家里那边逼得极紧,我拖不下去了。我的筹码太少了,今天运气又坏…”她停顿了好一会,才继续说:“在这片刻之间,我已经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所以我只能如此。”
吴承鉴不置可否。
叶有鱼用微颤的声音,说道:“可以么,昊官?这个约定?你能答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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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承鉴终于走了,也答应了。
这一席话谈了好久,铁头军疤都回来了,吴承鉴便直接坐了他的船。
冬雪上了楼梯,就看见叶有鱼望着小艇离去的后影,满脸都是泪。
冬雪急道:“姑娘,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刚才送吴承鉴上小艇的时候还挺好,怎么一转眼就哭成这样。
叶有鱼抹着眼泪,说:“没事,我没事。”说完这话,抹了泪水,她又恢复往日那宠辱不惊的模样。
怎么可能没事呢?冬雪想。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叶有鱼哭。
但叶忠已经上来了,看了叶有鱼一眼,对她的泪痕视若不见,就问:“如何了?”
叶有鱼道:“在合适的时候,他会找阿爹谈条件。”
叶忠一听,就松了一口气,只要吴承鉴愿意谈条件那就好,吴叶毕竟是老交情了,在生意场上,只要愿意坐下来就有得谈,只要能谈,事情就不会太坏。
他转身要走,忽然停了停,说:“别想太多了。人一辈子,没那么多好事。多往好处想想。”
“我知道…”叶有鱼没想到叶忠竟似乎窥破了自己的心思,露出个很难看的笑容:“谢谢忠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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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头军疤掌舵的小艇上,吴七笑嘻嘻说:“昊官,这一回咱们赚了啊。赚回了一个美娇娘。”
吴承鉴其实一开始就没打算将叶家往死里整的,这段时间偶尔放出一些风声,也是故意要恐吓恐吓叶大林,在家里日常闲聊的时候却透露过一两句,所以吴七知道吴承鉴的想法,也颇知道吴承鉴预想中的条件,但在此之上再得一房绝色美侍妾,却是意外之得。
吴承鉴笑了笑,忽然之间一怔,脸色都僵在那里了。
吴七道:“昊官,你怎么了?”
“要死!”吴承鉴忽然怒道:“她怎么会知道的!她怎么会知道的!这个女人,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吴七道:“昊官,怎么了,你怎么了?”
吴承鉴一脸愤怒,仿佛是被人冒犯了一样。他嬉皮笑脸之下,其实心思颇为深沉,整个广州城,也就周贻瑾能洞悉自己的心思。
可刚才叶有鱼提出的这几个条件,恰好就压在他的底线上,正是叶家不至于破败,而吴承鉴这口气也算出了。
“她怎么会算的这么精准?”吴承鉴呢喃着:“难道是叶大林教的?不对!”
如果叶大林能将自己算得这么准,哪里还会这么担心自己的报复?那这个自己都没见过两三回的女人,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知道得这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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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也在白鹅潭,所以很快就开到了花差号。
吴承鉴上了船,见到疍三娘的时候,又换了一张脸,笑吟吟的脸上带着掩盖不了的春意。
疍三娘仍然像往昔一样服侍他更衣,吴承鉴道:“怎么不问问这一趟的情况了?”
疍三娘就问:“谈的顺利么?”
“顺利,顺利得很。”吴承鉴笑道:“不但得了叶家的虚实,还得了一房绝色美女做老婆。女生外向啊,有鱼虽然还没过门,但心已经向着我了。”
疍三娘怔了怔,但这一回她早收拾过心情,所以没那么大的反应。
吴承鉴道:“你是没见过真人,叶家这位三小姐,真真的绝色佳人,满广州再找不到第二个能跟她比的!虽然她是个庶出,不过也还好,毕竟叶家和我们吴家算是门当户对,而且我阿爹也曾夸过她,说老叶的这个姑娘,着实不错,也算是我阿爹也看中了的人。”
旁边吴七心道:“不是要纳侍妾么?又不是要娶正妻,怎么说起门当户对的事情了?”
却听疍三娘道:“那可恭喜你了。”
吴承鉴见她还是这么平平淡淡的,本来就憋着的暗火,一下子按不住了,道:“你还真恭喜我?你就这么不在乎我娶老婆吗?”
疍三娘道:“我说过的,只要你好,我就好…”
话没说完,却已经惹得吴承鉴怒气更甚:“三娘,你凭什么这么拿捏我,真当我非你不娶吗?”
疍三娘道:“我从来没拿捏过你…只不过…昊官,我们真的不合适。其实只要你好,我就心安。你也是个凡事都看的通透的人,怎么到了这事情上就犯浑?”
“你…你!”吴承鉴怒道:“好!我这就回去跟我阿爹说这桩亲事,明天就让大嫂找媒婆,后天就娶叶有鱼过门,到时候你就到二何先生那里,看看他能不能开一剂后悔药给你吧!”
第一百零三章红颜知己
夜里的海上,风大天冷,周贻瑾虽然还没睡觉,却已经躺在被窝里了,忽然见吴承鉴怒气冲冲地进了自己的舱房,搬了搬身上的被子,问道:“又怎么了?”
吴承鉴道:“有人中邪了!放着大少奶奶不做,偏想做外室!你说好笑不好笑?”
周贻瑾笑了笑,坐起身来,往肩头上披了条毯子,道:“两个月前我看你谈笑之间,覆雨翻云,差点把半个广州都掀了过来,如今满神仙洲的人,个个敬你畏你,可没想到你居然也有这样气急败坏的时候。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了。”
吴承鉴道:“起来!陪我喝酒!”
“不喝。”周贻瑾道:“明天要去见师父,今晚我得睡好觉养精神。”
这时吴小九还没回来,所以周贻瑾尚未知道确切的时间,不过猜到不会等很久。
吴承鉴道:“蔡师爷?”
周贻瑾说道:“不只是我,还有你。所以你最好也去睡吧。”
周贻瑾就蔡清华来信之事说了,这时天冷,又是在海面船上,吴承鉴刚才一腔怒火的还好,这会站定了开始想事情,人就冻得耐不住,挤了过来掀被子盖。周贻瑾被打断了话,怒道:“滚下去!”
吴承鉴把手也伸进被窝里暖和,笑道:“继续说,继续说。”
周贻瑾被他挤到一边,骂道:“你这无赖款跟三娘耍去啊,来我这边耍。”
吴承鉴道:“干嘛这么激动,当年我们在北京的时候也是这样。”
周贻瑾道:“你当你还只有十七八岁吗?现在你在广州也算个大人物了,能不能端着点?”
吴承鉴道:“你以为我想当这个人物?老子好好的花酒喝着,好好的乐子找着,本想就这么风流快活一辈子,谁知道贼老天给我找这么一堆破事让我担着。人前我要撑住吴家的场面,可人后也要我这么端着?我累不累啊。”
说到这里,他忽然道:“三娘她不懂我!她不知道对我来说,什么破前程根本就没她来得重要。”
周贻瑾冷笑:“不重要?那你把那张执照交了啊,把宜和行散了啊,吴家剩下的钱也够你风流快活一辈子了。”
“那不行。”吴承鉴说:“我是风流快活一辈子了,可得打破多少伙计的饭碗。再说了,北京那边容忍我,江湖道上的兄弟捧着我,都是因为我撑着的这个场子能给他们赚钱,我要是现在撂挑子不干,你信不信明天我们全家就得横死街头?我现在是逆水行舟,根本没退路。”
周贻瑾道:“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没退路,所以三娘没错,只是她想的比较远而已。”
吴承鉴静了下来,道:“他们只是要我能赚钱办事,未必就会干涉到我的婚姻上来。”
周贻瑾道:“这些事情是一步步逼来的。我估计再过几年,一个顶戴花翎就要罩在你头上了,朝廷的诰命下来,你要是不接,怎么向老爷子交代?怎么向你大嫂交代?怎么向你吴家的列祖列宗交代?你要是接,三娘的出身是朝廷能容忍的?那时候你进退两难,三娘不得在火炉上烤?以当今天下的风气,甚至到时候连要逼死三娘的事情都会有人做。”
吴承鉴道:“那么远的事情,现在想来做什么,说不定那时就能解决呢?眼前碍脚的石头自然要想办法推了它,但几年后才会遇到的困难,何苦现在就搞得自己不安生?哼,她要是有有鱼的心志,我就不用这么烦了。”
周贻瑾一奇:“有鱼是谁?嗯,这个名字好像听过…”
吴承鉴一时有些尴尬。
周贻瑾一向冷冰冰的脸上,难得露出一点好奇的笑容:“来来来,咱们的好当家,快告诉你家师爷,这是哪家的闺女,居然能搞到你有些不自在,还在这当口拿出来跟三娘相提并论。”
“跟三娘相提并论?”吴承鉴呵呵一声冷笑:“那个满肚子算计的小蹄子,她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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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有鱼的轿子终于回到了叶家,她径自前往书房,这时天都快亮了,叶大林竟然一晚都没睡,还在那里等着。马氏听说她回来也赶了过来,夫妻俩并排坐在那里,马氏一双眼睛就像要吃人,若是叶有鱼这次带不回来一个能够交代的答案,她能当场把人被活吞了。
叶有鱼回来前已经重施了淡妆,这时脸上再没一点失态过的痕迹,对着叶大林夫妇福了一福,叫道:“阿爹,太太。”
叶大林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叶有鱼道:“昊官那边会来跟阿爹谈了。”
叶大林皱眉:“就这样?你把他的话原原本本给我复述一遍。”
叶有鱼道:“今天一整晚上,他说的话不超过二十句,其中大半都是故意调笑的风言风语,女儿…开不了口。好不容易才算来句实的,就是刚才这一句‘我会找个机会,跟你老子谈谈的’——就是这一句了。”
马氏猛地厉声道:“你摆了这么久的谱,结果就弄回来这么句九晤搭八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