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无论是烟土和粉末,这两种二次加工后,麻叶制品都不是常人所能掌握的制作和提炼方式。

因从种植,到私炼,再到长途售卖都是需要一个成熟的锁链的。

而一旦人常年吸食,虽最初会觉得有极大的愉悦和享受,但久而久之,体质会下降,开始变得虚弱无比。

这样的人从体质改变来说,会出汗非常大。

正常的身体会被被完全性的腐蚀,宛若行尸走肉,被精神药品摧残后的身体毛孔中自然而然就会带上这种体味。

加上,大多数麻叶成瘾者的口腔和腋下又会因为常年出汗而很臭。

还有牙齿后期会烂掉的风险,所以为了不令人发现这点,这种人出门在外时也会涂抹有香味的东西以作掩盖。

这一刻,一旦遇上案子就从不分心的的富段二人心里倒是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些什么——

但随后,他们却也没在证据不足的情形下对此直接下定论,只一起先配合着金若云那边继续着城内调查和搜集物证。

期间,畸形死婴一案的调查还在继续。

官府的人在临安县内,按照犯罪肖像上的模拟特征,排查着周边的人,起初只是挨家挨户地问一问,但从天目山一带这么问下来。

沿途村庄的从老幼到妇孺,却没有一个人说自己见过肖像上的人。

可这一次地面排查,主要就集中在,出临安县内到天目山周边的数个村庄。

照理来说,临盆的产妇和城门的茶商三人组若是事后进了山,肯定会有人见过,这一点却也令人匪夷所思起来。

难不成,抛婴之人乃是外地人士?

如今已经不在杭州了?

这一想法,负责此案的杭州官府却也并非空穴来风。

因为天目山上找不到,他们就开始怀疑会不会是外地人士,可目睹了这两天案子的全过程,有两个人却不这么认为。

那就是。

富察尔济和段鸮。

因为在此之前,关于那古怪的‘四乳孕妇’一事,还没定论。

这一次,二人选择了分头行动。

前天夜里,还住在杭州府那老客栈里头想着这回这事的两个人都莫名一夜未眠,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因死婴如今尸骨未寒,加之涉案者随时可能借此彻底逃脱,若是再无法从这一次天目山的线索中找到人,怕是一切都要功亏一篑。

所以隔天,两个人却也一早就办正事去了。

考虑到之前的缘故,富察尔济这一遭要去查的,乃是那一日在城门口那张‘功德茶’上他们所看到过的患癌女性病人的名姓。

那‘功德茶’的义捐,是官府和乡里一同承办的。

上方受捐者名单和事后的就医记录,大多在杭州府也有备案,要在这其中查一查他真正想要的哪一个线索倒也不难。

在此之前,畸形死婴和老捕快口中的死鸭子一事,其实已冥冥中暗示了临安县境内,或许存在癌症和畸形病高发这一问题。

产婆口中的四乳女,结合眼下的情况,极有可能就是这么一个本地的不知名女性患者。

可一查之下,倒也让跑来杭州府这头查询此事的富察尔济真的看出了些不对劲来。

其一,就是这个明空村确实如之前所说有区域性病变的问题,二就是段鸮此前也曾看到过的患癌者,男性多为肺部疾病,而女性患的多是乳腺疾病。

——乳腺疾病,倒和那四乳孕妇的身世完全对得上。

等他再从那些过往一年接受就医和受捐记录中的女性中,真的找到了一个和此案对的上好的临安县本地户口的女子。

此女子是明空村一户寻常村民家的妻子。

年方二十三,旁人称作小杨氏,她是否曾有身孕无人知晓。

但她丈夫杨人贵就是临安县处处可见的茶农。

夫妻二人岁数相差不大,成亲已有四五年了,一直无子。

据说,在此之前有人曾目睹过杨人贵一个人下山抓药,而他们之所以都会出现在‘功德茶’受捐名录上且能被找到行医记录,是因为这是一对患癌夫妇。

杨人贵三年前,就已经是确诊的肺部癌症患者,小杨氏则是一个重度乳腺瘤疾病患者。

二人这种情形,怕是若没有外人常年捐助,只能家破人亡,饿死街头的一对贫困的病患夫妻了。

但与此同时,富察尔济却发现,这对重病之下的夫妻如今就生活在天目山明空村上,可上一次官府拿着画像去查问,整个明空村却又说,没人认识他们。

“我们当时过去,挨家挨户的敲门,明空村的每一个人真的都说不认识他们,那个村子人就那么多,又都是些本身就患病的穷苦人,村里家家关着窗户,既是找人,我们也不好问太多。”

金若云手下,上一次跑到沿途村民家中拿着画像找人的衙役如此疑惑地说着,却也有些不解。

“你觉得,那个村子从外部看着如何?”

闻言,抱手沉吟了下,富察尔济想想却也侧头问了这衙役一句。

“额,看着倒也还好,不过这明空村的人,确实有点怪,好似总是经常有人跑去外头,隔一段时间才有人回来,这么多人家,却里里外外一个小孩子都见不到,倒也真是说不出哪里不对。

这话,联系这一对行迹古怪的夫妻和那个明空村的存在,至此却是彻底引起了官府这边的注意。

而与此同时,段鸮那一头去查的,却是另外一件看似和这件死婴案看似毫无关联的事。

那就是在十一天前的那个夜里。

在山下,据说被吵闹到不得已跑去半夜报官的那名商客。

——到底是在何时,又是何情形下,疑似听到了大明空寺上方传来的神秘钟声。

“…杭,杭州官府?您找我有何贵干?”

关于要找当初主动报案扰民的那个商客问话一事,这之后,段鸮一个人就这么去了。

因为此前报案说山上大明空寺的钟声扰民时,对方有留过名姓和客栈地址,他倒上人找的不算麻烦。

此时,距离案发已经有十三日过去的杭州城内。

一名短须,马褂,脖子里有串迦南珠的中年商人正坐在个茶楼底下面露异色。

他旁边的凳子上摆着些包袱行囊,看样子是正打算启程了。

说来也巧,因对方是苏州人,若不是段鸮在这个节骨眼找上门来,他这会儿,怕是再喝两口茶就要正好上路了。

“想打听下,先生可还记得您十一日报案说听见夜里大明空寺钟声一事?”

见面前倒了杯茶,和他一起坐着的段鸮这直接了当地询问,倒让他原本快忘了这事的苏州商客一下记起了什么。

估计是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了,反倒被找上了。

这仔细想想,就和段鸮这么一言一语聊起来的苏州商客回忆起当夜发生的事,却也十分配合。

因当时他所住的地方离山脚非常近,加上他这人常年在外,耳朵很灵。

相比起城中其他熟睡中的百姓,他的那间屋子更能够直观地聆听到那一刹那那轰鸣的钟声响起时,到底发生了何等异常之事。

也是说到那一晚为何寺庙中会敲钟,这苏州商客倒也给了段鸮一个在此之前他都没有提到过的说法。

“您说,在寺庙敲钟的前一刹那,您听到那庙里传来了两声异常响亮,比一般婴儿的声音要粗壮很多的啼哭声?”

作者有话要说:啾咪~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瞳夕(殷小绛) 2个;小薰fufu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千秋岁、撷芳 5瓶;猫猫 3瓶;missi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二十二回(中)

夜半三更, 山顶寺庙突然传来疑似婴儿的啼哭声。

而且, 那名苏州商客事后也对段鸮说了。

那一夜哭声, 时而远时而近,就像是孩子在满山头的跑似的。

这等怪事, 接下来,在这二人身处街边的茶水寮中, 人正坐在段鸮对面的苏州商客也和他详细地把报案的缘由给说了一下。

他说因为事情已经过去十一天了, 到现在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有把握, 这也是为何当夜报案无果后, 也都不再提了的原因。

作为二十五日, 山顶寺庙扰民事件的第一报案人。

当晚他的所见,事后他也没有和旁人多声张。

毕竟这天目山离山下本有些距离,就算有哭声也不该传的这么远,也不会说一会儿跑远一会儿跑近。

但或许是, 面对段鸮的再度找上门来, 这曾经主动报案的苏州商客想想却也没继续隐瞒,而是就此往下桌子才叹口气道,

“哎, 是这么回事, 但我也不敢确定到底有没有听错,因为寺庙又没有女人,哪来的婴儿是吧,那哭声古怪,被钟声掩盖后我再想听就没有, 所以后来我那天半夜会决心跑去报案,也是这个缘故。”

“一方面大半夜的敲钟确实很恼人,山下听到的人不再少数,另一方面,就是因为我心中担心事出有异,可我一个外地人不敢贸贸然出头,就假装是被打扰的外地商客,去趟了一回这趟浑水,若是真有婴儿被困在庙中,我也算是功德一件不是。”

“但谁料此事千回百转,令人实在摸不着头脑,之后官府上去调查后,什么也没找着,我这仔细想想又觉得,搞不好是当时别处的婴儿哭声让我这下搞混了,为此特意劳烦人家,我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而且,您是官府的人,定比我这等人见过些大世面,但要说,那婴儿哭声却给我的感觉着实有些怪,就像是那婴儿自己会跑来跑去一样,一般刚生出来的娃娃哪有这么大本事呢?”

这话,这苏州商客倒也说的自己也是满腹疑虑。

起先,段鸮听着也觉得这种事很是不对。

因这商客反复强调,虽然自己的听力是没什么问题的,但那晚不是自己的听力有没有问题的事,而是那个哭声比一般婴儿要离人的感觉的近。

但什么叫,那哭声离人时远时近?

这一点,苏州商客嘴里竟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随后,恰好在街上发生的一件极小也不算起眼的事,却恰好验证了二人口中在讨论的这一点。

当下,在两个人一左一右端坐着喝茶的段鸮的视线尽头。

二人身后的茶水寮外的车马来回,路上各类衣着的百姓来回行走。

这一天的杭州府恰如二十五日那天,是个差不多的好天气。

底下这一切车流人流,也是杭州府热闹平常的众生态。

对面隔着一条前街上,隐约可看到,有个老汉背着着个不大的娃娃往前走,可走过一处挂着匾额的布庄前,一个背篓子老汉将娃娃放到一边,自己来这头的酒楼送笋和菜。

那小娃娃本是自己在路边玩,一时不慎就这么双手着地摔了,裤腿蹭破,直接趴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远处那个前街的距离,大致和二人如今所处的位置距离相隔着快四五百个步数。

这个步数距离,令段鸮这样并无听力障碍的常人,都无法说能听得见那个娃娃在哭。

加之街上吵闹,所以他能看到只是那小孩子在街边空张着嘴,以此从对方的肢体语言来判断他在发出哭声。

所以,背对着前街这一幕的苏州商客也没有意识到,这身后有一个娃娃跌倒了在大哭。

但就在这时,那布庄里头却有个小奴才跑了出来,见娃娃在哭,这小奴才拿起账本册子就卷成了个筒,又握在手中像个喇叭似的对着酒楼上喊了两下,随后又干脆跑了过来,在楼前大喊大叫起来。

这对着这边大喊的两大嗓门。

叫的就是酒楼里老汉的名字,但半个酒楼的人都听到这声音,又吓一跳赶紧都跟着回头去看了。

一瞬间,这小奴才的声音明明很远,却像是离人很近。

而且,随着他跑过来后,声音的传播也越来越大。

这一切,茶水寮中正放下茶杯坐在一边看的段鸮看得分明。

甚至连那娃娃的哭声,小奴才被纸筒扩大的声音,还有这前街之间的步数,都被他看在眼里。

这之后,他却也没再耽误这名苏州商客上路的时间,而是问完这些重要细节,二人别过,他这么起身先走了。

但是当这一天回官府后,已经走完第一轮人证物证的段鸮还是简单地回去又和那头金若云碰了头。

刚好,段鸮人回来时,富察尔济也在。

不仅如此,因这时候都过了饭点,又猜到段鸮今天搞不好在外头吃了,他们俩已经在这儿吃上饭了。

杭州府可以用公费叫饭食来衙门吃,这是衙役们之间常有的,这两个人就心安理得地霸占了两张衙门的公案,将桌子都拼到一块,送了三两个酒菜在这儿吃。

金若云个大胡子这两天办案本就辛苦,就一边拍着膝盖喝酒吃菜,一边吹嘘着自己以往在何处当差时,还被人地方大户请过一顿最好的宴席的事。

“富察,你以前可吃过驼峰肉么!”

其实自己也不大清楚什么驼峰,只想在朋友面前找点谈资,金若云说着还给带着小得意地显摆了一下。

“哟,真没有,小时候家里穷,肉菜都吃的不多,什么是驼峰?好吃吗?”

富察尔济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家伙闻言,还挺来劲地和金若云瞎侃。

“那敢情你可没福气了,听说,只有宫里的娘娘和那帮子达官显贵们才吃,味道好的很,至于驼峰啊,就是那骆驼的脂肪和肉鞍,但好些人都以为这是骆驼下/奶的……总之这东西就是好吃,下次兄弟我请你……”

“哦,好,兄弟,你今天这话我可记住了啊。”

一听说有白吃白喝这等好事,富察尔济这没骨气的穷鬼立马就搓搓手给先谢上人家了。

也是这两个家伙翘着腿,在这儿一边吹牛喝酒吃饭食的功夫,富察尔济回头正看到正进来的段鸮,就招呼了下他。

“怎么着,事办的怎么样?”

说话间,方才嘴里还在进行关于‘驼峰’的讨论富察尔济自觉地往旁边挪了一点,让段鸮坐下,金若云见状顺口问了句。

“段鸮,你吃了么。”

可没等段鸮说话,有个姓富察的就在一旁接了句。

“他肯定不吃,帅哥都挑食,任性,有个性,没看他身材比你好么。”

这话,直接引起了挑食任性有个性的‘帅哥’本人一定程度的反手已击,奈何有个家伙说完,就和背上长了眼睛了一样错身躲了下。

他俩这一阵打闹,倒也无伤大雅,但见无果后这才肯两个人好好坐下说正事。

可放往常,段鸮确实也不会吃这些他根本‘没胃口’的东西。

但也不知道被有个人刚那么一说,他就给坐下,难得还挺合群地和他们俩一块吃了两口,顺道三人还继续了下方才的话题。

段鸮:“你们刚刚在说什么驼峰?”

富察尔济;“哦,金若云刚刚说要请我们吃驼峰啊,你没听见啊。”

段鸮:“是么,那我先谢谢了,我也正好没吃过。”

金若云:“…………”

本来只是个随便吹个‘小牛’,没想到富察尔济这个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家伙,转头就和段鸮两个人合伙开始打算讹上自己。

好在,之后这个‘危险’无比,明显要坑害金若云饷银的话题没有继续下去。

也是这时候,关于自己这一次去调查那寺庙扰民事件,坐下来却没打算先聊公事的段鸮才给出了自己的说法。

“我现在怀疑,那对双生死婴或许有一个可能,并不是被人主动丢弃的。”

三人这么在衙门里坐着。

段鸮突然这么说道。

一听这话,本还在一旁的富察尔济却不作声了,又带着丝表情侧过头看了看他。

“啊?为何,段鸮?”

金若云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当下,段鸮正坐在金若云和富察尔济面前,想想却也再一次开口道。

“我刚才去找了二十五日那一夜,曾举报过寺庙扰民的其中一个当事人,他和我说了一件事,他说那一晚他曾听到了时远时近的婴儿哭声。他当时一度以为是大明空寺里传来的,因为寺庙里的钟声曾在那一瞬间响了起来,掩盖了哭声。”

“苏州商客说,婴儿的哭声比往常的动静要大,结合声音传播的规律,和山下山上的实际距离,极有可能是什么途径扩大声音本身,联系之前我们尸检时,那对双生死婴都没有上颚,又是连体婴儿,共用一个发声途径,所以当时的声音源头或许就来自于那对无上颚,直接通过鼻腔发声的死婴。”

这话说着,倒也验证了说死婴的嘴里没有上颚这一点。

因一般人声带震动所发出的声音多是要经过上颚这一阻隔的,会有阻挡后的音量削弱,但若是两个孩子共同使用一个发声途径,又直接从鼻腔发声,确实有可能声音异常地洪亮。

“但这件事还有一个疑点,就是事后,捕快们上山却没有在寺庙找到和婴儿有关的事,与此同时,衙门却又在事后三天发现了死婴,所以商客听到的哭声并不是假的,但或许那真的不是来自大明空寺,而是从别处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