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便他有心补救,这时也已经晚了。

而就在底下混乱将至时,阿桂本以为这一次任务就要因为自己而失败时,一声爆裂开来的枪/响就这么从远比自己这个位置要远上至少一倍的地方响起。

一个身后长长的黑色辫子甩了一下黑影在那个位置一闪而过。

那个人的手和黑色眼睛稳得像是不会有一丝犹豫。

射杀完那个犯罪者首领,直接对着他的方向一挥手,就继续开始了今夜的突击任务。

阿桂意识到那是谁,连忙跟上,接近着,另有一个黑影快速从房顶处跳下来开始正式进攻。

其余三处,开始重新调配在场的每一个人,而即便是开头有所失误,当夜色中最后一声枪/响响起时,整个任务还是圆满结束了。

这就是海东青。

即便是有任何差错,都能在最快速的速度完成。

“傅玉!太帅了!小朋友还是不行啊,没关系啊下次再来!”

当所有人举起手示意任务,后面有个每次都喜欢装老好人的家伙笑着和他说了这么一句话,阿桂没吭声,但那个一开始出现被叫做傅玉的家伙却也没说他什么。

但当那个面无表情的黑色身影收回视线在阿桂跳跃下去的这一刻,就像是夜色中的一只鹰。

他比所有人都耀眼。

却也行动果断,没有一丝犹豫,堪称光芒万丈。

他到底成了所有人的领导者。

可阿桂却成了今晚最沮丧也最挫败的人。

而最糟糕的是,当晚阿桂躲起来的哭的时候,还被这个人给揪出来,又单方面地以安慰人的名义再次虐了一遍。

“哭什么,要不要和师哥打一架。”

“……”

“我负责打你,你负责哭的那种,打完这顿你应该就不想因为之前那件事哭了。”

阿桂:“……”

这还是人话么。

这根本就不是人话。

阿桂气的扑上去就想打死他,可对方这次却没还手,反而让阿桂和发了狂似的捶了两下又蹲下来气的啊呜啊呜后,才来了句。

“现在心情好点没?”

这话可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但阿桂真的现在觉得好点了,对方见他好了,也没做声,随手将一包来时带的小孩子才喜欢的点心扔给他,就准备走了。

从头到尾,他都没说什么。

但这家伙就好像是这样的人。

让人始终都看不透。

“……富……富察傅玉!有一天!有一天我一定要打败你!把你的脑袋,还有你们这群人的脑袋狠狠踩在脚底下!”

当下心想着,少年阿桂整个人暴躁的要死,眼眶通红,面颊和鼻子都被这一夜的挫败弄得花了。

他还是害怕。

像一个软弱的人一样害怕那些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危险。

他怎么能这么弱,怎么能这么弱。

这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海东青呢。

当下,少年人一下站起来,咬牙切齿地对着那个夜色里拽的要名背对着他就要走的家伙高瘦,冷淡,却也像个很可靠的兄长的背影大吼。

他都要气死了。

他永远,永远不要输给傅玉。

永远不要。

这个人才不是八方尔济,不是他所希望成为的人,不是,不是,他一点都不羡慕他,不憧憬他,一点都不。

他一定,一定有朝一日打败他。

“……”

结果,那一头黑色长发被绑着的青年却也第一次正眼回头看了一下,可对方那张深刻而桀骜的脸上却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反而在那之后就又一步步走了,走之前还挥挥手平常地留下这么一句话。

“好,我等着你,小朋友。”

“不过你今晚任务失败了,先去把年师傅给的海东青规矩抄二百遍。”

“各人同心,心存忠义。”

“乐必同乐,忧亦同忧。”

“虽不同生,死愿同死。”

“每一句都不能落下,等你真正做到会所有的背了,你估计就是下一个‘八方尔济’了,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青年篇√

江山的刀和鞘,是不是很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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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南军机,就是现实中的军机处,我加入了一点私设,你可以将它想象成是清朝国/安/局,但是这个国/安/局本身是最靠近皇权的一群人。

2.蒋廷锡,清朝尚书,雍正所设立的军机处的第一批成员。

3.年羹尧,粘杆处创始人,各种影视剧里很出名的一个大人物了,就不多说了。

4.雍正推广普通话,这是一件真实历史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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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完少年篇和青年篇,明天回到某两个人表白之后的两小时。

也就是我们的1740年√这两个家伙终于要开始谈恋爱啦,也要一起回京城原单位报道啦,激不激动!

☆、第三十二回(上)

1740年

太平府

这一晚, 当在外头彻底疯够了的某两个家伙一块满身是汗地结伴跑回来时已经月上三更了。

大半夜,两个人肆无忌惮地溜出去一遭, 回来时先忙着一前一后先把跑累了的梅花醉和暗香栓回马房, 再出现时却已是手都自觉地牵在一块了。

但具体他俩也没什么避讳, 就自然而然地两个人回来时就走着走着越来越靠近,又一起牵着手一起回来了。

牵手这回事, 作为两个大男人, 这二人前半辈子可还真的没和别人轻易尝试过。

不说是眼前这种什么跟自己哪儿都一模一样, 以前只会觉得根本没什么好看的男人了。

连个正经姑娘家, 这两个一门心思惦记着江山社稷的混蛋都没心情牵过——若说以往牵的最多了,怕就是马了,除此之外,这还真是头一遭碰上的稀罕事。

少年时是一心奔着个人前程志向,所以坚持着没对他人动过心思,后来就是那么多年一直为了各种公事而东奔西跑真的没时间了。

可这两个人现在这样相处着倒也十分坦荡。

溜回来时, 也不怕人看见他们俩现在这副今晚一块发疯的样子,反而一路都没松开过彼此,硬是这么一起在马房后头躲着还把门给关上了。

这个时辰了, 周围四下无人。

只有这两个家伙自己在这儿,和都有病似的一块彻夜不睡。

可就是这样, 二人的手也都从始至终没松开过, 反而一直这么紧紧握着,就像是第一次情窦初开,生怕一刻不握住对方就会跑了似的少年人似的莽撞又冲动。

这每一个举动, 都直白地透露着对彼此的真心喜欢。

今夜一番交托了彼此一切的坦白,他俩这会儿都心里有点跳的厉害,具体也不知是谁占了便宜,但总之,他俩此刻都觉得自己这会儿是捡到个大便宜心里还挺热乎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感觉也确实对他们两个从来没什么私人感情,冷漠又绝情的家伙来说很奇妙。

以往那么多年,他们都习惯独来独往。

因只有一个人面对着冷冰冰的黑暗,才能使他们的内心保持时刻的冷静和透彻。

可直到遇到对方,又以那样莫名其妙的方式认识彼此,乍一体会到一旦面临伤痛总会有另一个人出现的感觉,这种掺杂着对手和朋友之间的情感也就因此种下了。

仿佛这样第一次冲破牢笼的隐秘爱恋,将人的整个理智都笼罩了,是一种被彼此情感完全包裹着的认真和赤忱。

他们在解开自己多年来心结的同时,也彻底注意到了另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这个过程,谁也说不好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但总之到这一步,他俩都已经不可能放开手了。

而因方才在外头比试顺带还打了场,两个人现在身上都是汗,却也无所顾忌地凑在一块快速地冲了凉,夜里天色黑,半遮掩着他们一路纠缠在一块没分开过的身形。

黑暗环境下的呼吸声,还有另一种微妙的带起人痒意的声音。

身后,屋顶上盖着稻草的马房上方的浓重阴影打在两个人的同为男子如同野兽般的背脊上。

段鸮腰上那个若隐若现的纹身虎。

和傅玉背上的鹰都还在。

夜幕中,虎纠缠着鹰。

对周遭一切都杀机重重的两个生灵在用最凶狠的方式试图压制着彼此。

他们俩具体到底躲在这儿干什么,外头这么看过来谁也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二人的结实精瘦的腰背肌肉上汗水滚落,还有些二人在里头和打架似的根本没消停的动静。

都是年轻又精力旺盛的帅哥。

正是而立之年,又都是过去都位高权重,从不把人看在眼里的家伙,心里头那点刚萌生的爱意乍一涌上来,就也对自己喜欢的人动手动脚个没完。

偏偏这种酝酿了太久,积攒了太久以至于乍一坦白彼此赤忱热烈的感情又很纯粹,就是情之所至,根本装不装不了,一举一动都透着对互相的喜欢。

“…喂。”

“不如,咱们顺带把上次在牢里时候没做完的事做了吧。”

和傅玉在这儿彼此还都有热情地耗了有一会儿,却也没分出个输赢,本也不是善茬的段鸮和他猫着腰撑着眼前的墙躲在这儿就和他开了腔。

两个家伙脑子却很清醒,话中还意有所指。

毕竟段鸮也是个男人,自然惦记这事都快不少日子了,上次那一夜,他俩止步于朋友那一步,那会儿案子之类的什么事都没办完,他就也装模作样地表现出不着急等着这人自己露出马脚来。

可现在,该做的不该做的,好像都只差最后这么几步了。

“什么事,咱两上次也没做什么吧,不就一块很正常地坐着聊聊天么。”

“哦,不对,有个人当时很不老实,一直装模作样地说点奇奇怪怪的话,段玉衡,你还是个进士出身的嘛,这样可很不妥啊。”

“或者,你再说一遍?”

明明听懂了,有个叫傅玉还很不是人地抬眸和段鸮笑了,又任由自己一头黑色长头发披在背上随口逗了他一下。

他俩都已经弄成现在这样了。

不清不白,不清不楚的,再说两个人如何如何不妥那可是说出去都让人笑话了。

更何况他面前这位段玉衡仔细说起来还真不是什么正经文官出身的,相反也是个跟他一样走惯了险道,心眼比谁都多都狠的野路子。

——最关键的,还一直很能装。

“哦,是么,你最想听哪句?”

对此,和他在这儿半互怼着挨着聊天的段鸮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要不我实话告诉你,当时在那么多人面前我故意挑衅你的时候,我真的想对你说什么好不好?”

段鸮这会儿心情很好,就和他在这儿似笑非笑地胡诌。

两个人都不是不懂事的小孩了。

脸皮本就比谁都厚。

心眼又比谁都多。

套路来套路去的就显得这两个家伙都有点字字句句话里有话的,总而言之,就是两个都只惦记着和对方开荤的混蛋。

也是这时候,心机比谁都重,也比谁都会拿捏人的段玉衡本人曾经不那么为人所知的一面才对着自己这刚袒露爱意的对象尽情地宣泄出口了。

“哦,你当时想说什么?”

傅玉被刺激了,顿时眼睛有点暗下来轻轻地问他。

“我当时就想说,傅玉,你看上去很不错,就在这么多人眼前我都觉得忍不了,不如咱俩——吧。”

那一个没说出口的字,一副在和他故意挑衅刺探的段鸮再一次凑到他耳边边讲了。

这话可有点直接大胆地太厉害了。

若是当时在太平府监牢里的时候,段鸮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当着那么多人对傅玉说这句话,以他俩这股疯子尽头怕是当晚可能就在牢里直接搞出事了。

咱们往日一本正经走冷漠狡诈路线的南军机冷不丁变成现在这样,有点仗着傅玉对他的喜欢,横行无忌。

因为知道傅玉喜欢他,他也喜欢傅玉,所以他想说想做的都完全发自内心,把他自己整个人最真实的状态表现出来。

反正他们俩什么不是正常人的样儿,彼此没见过。

什么荒唐的要命,不是正常人的事也一起干过。

最狼狈的,最颓唐,最不受人待见的样子都已经彼此一清二楚了,就也随随便便地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好意思不好意思的。

“段玉衡,你个疯子,可真能装啊。”

“彼此彼此啊,富察少爷,你怕输吗?”

“行,不过你最好别输。”

傅玉偏偏又这么讲。

“我劝你才是。”

双眼都写着兴致盎然的段鸮也扯了扯嘴角。

“啧。”

“啧。”

这一句每一次都惯用的挑衅之词,说完,二人才玩笑打闹着又头碰头靠在了一块。

因为两个人靠在一起实在太腻歪了,段鸮抬手捶了傅玉一下,傅玉还给不客气地回了他一下。

当渐渐接近,触碰到彼此的瞬间勾起了烈火自心口处涌上,熊熊大火就此烧的二人从来都薄情而冰冷的内心再难克制分辨和思考其他东西。

仿佛和彼此遇见已是等待和耗费了前半生。

夜色中,大半夜两个人一路发疯般躲到这儿来的两个人当下就失了寻常的样子,如同一场凶狠十足的对抗,彼此脑海中的情感却没消下去。

头顶的天黑压压的。

深秋的金红,和暮色里残留的赤红将一整个星空璀璨下的太平府笼罩着。

云中似有龙来,呼啸着狂风将此夜的气魄和山河推向至一幕幕繁华壮阔的图景。

在这天地日月见证之中,从不惧怕于个人命运的他们在互相抵抗,却又在互相服从。

二人的精神和眼神却也互不服输地交汇在一起,带着挑衅,刺探还有浓重到彼此都能完全看穿的强烈吸引,也让忍不住更用力地用手臂抱着他的傅玉一下就完整地陷入了这样的漩涡之中。

而永远和他保持着势均力敌关系的段鸮也一点点加深,并一下将呼吸和理智完全地吞没,任凭彼此从最初的刺探,冷漠到完全地融合。

这是一个比起亲密行为,更像在打架发泄彼此暴躁情绪的吻。

二人不知何时才一起停下,却也舍不得放开怀中的对方,满心满眼都是烧起来的如何也消不去的喜欢和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