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巴不能出声,双手又被绑,只有脑袋还能动,担心的看向弟弟的位置。

花荣刚才已经确定了哪个朱勔,这会见此人的脑袋瞅向一个人,便判断那就是他弟弟了,否则他也不会担心的去看。

做出这个判断后,花荣再没顾忌,箭箭不虚发。

“分头跑!”见有小路,有的人见将马一拐脱离大部队跑掉了。

花荣没管,继续除掉敌人,这群人被射死的被射死,中途逃窜的逃窜,这会就剩下五个人,其中还有两个是朱勔和朱勖。

“我杀了他!”感到死亡就在眼前,有绑匪飞身一跃,跳到了朱勔的马背上,用刀抵住朱勔的脖子,“我拉他垫背的也不亏。”

可朱勔亏啊,荣华富贵还没享受呢,他朝花荣呜呜呜的摇头,但就见花荣根本不理他,面无表情的仍旧朝这边射了一箭。

朱勔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以为死定了,不过死的却不是他,只见绑匪脑袋中了一箭,朝一旁栽倒马下。

另外两个仅剩的绑匪见了,哪里还敢抵抗,当即跪下告饶:“爷爷,我们知道您厉害了,不逃了,真的不逃了。投降,我们投降,别杀我们。”

“你,去把朱勔和朱勖解开,然后再把你的同伴绑上。”花荣连马都没下,指挥道。

等一个人将朱勔兄弟解开,又把同伙捆了,花荣又指挥朱勖,“你去把这人捆了。”

等朱勖做完这些,花荣才道:“好了,可以回去了,高大人在等咱们。”

——

“高大人,花将军回来了。”属下来报。

高铭赶紧从保正家出去,看到了凯旋的花荣,还有狼狈不堪的朱家兄弟和两个表情绝望的俘虏。

高铭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快步走上前去。

朱勔以为高铭要跟自己说话,正要开口,谁知道高铭完全略过他,直奔花荣,“你没受伤吧?”

花荣轻笑道:“担心我?”

“就是问问,知道你身为盖世,肯定没问题。”高铭一耸肩,但还是用目光将花荣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他没事,才收回目光,去看朱勔兄弟,假惺惺的道:“太好了,我还以为再见不到朱大人了。”

朱勔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虚脱的状态,气若游丝的颔首,“我何尝不是啊。”

强忍住眼泪,才没掉下来。

他今天死亡边缘走了一遭,用捡了一条命形容一点不为过。

就这,还是用钱买回来的待遇,否则的话,明年今日,就是他周年祭了。

朱勖不比他哥,已经在擦眼泪了,看来吓得不轻。

在一旁围观的史进,皱着眉毛不屑的想,原来外面听起来不可一世的朱勔兄弟就这德行啊。

尤其朱勖这厮,当初在茶楼那嚣张的样子,以为有多大的胆子,结果这么不经吓,真叫人看不起。

听说当初高大人可是被王英抓到上山要做醒酒汤的,但人家怎么就一点不害怕,还绝地翻盘了呢。

相比之下,朱勔也胆小懦弱了,给高大人提鞋都不配。

高铭道:“朱大人,我准备了郎中,你进去简单包扎一下吧。”

这个年代没有断耳接回手术,朱勔以后只能以一只耳的样子活着了。

不过,也不错了总比缺胳膊断腿强。

朱勔点头同意,有郎中就不错了,好点撒点药粉,否则这天气下,伤口化脓就麻烦了。

众将士都冷冷的看着朱勔,心想,高大人对你这么好,你可得记着,又是将计策救你,又是给你请大夫的,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人去?尤其听说你们在东京时的关系似乎还不怎么好。

后面这点是听史进说的,他在东京禁军时,亲身经历了朱家和高家的不和。

等朱勔处理了伤口,众人返回昱岭关。

高铭不比军将们,能一路骑来已经是奇迹,原路返回的时候,说什么也骑不动马了,刚坐到马鞍上,就想弯腰抱马脖子。

他这个样子,花荣立即合理的提出,“我来带你吧。”

高铭一愣,“啊?”他扫了一圈周围,见其他人都纷纷点头赞同。

“也没别的好办法,要不然去村里看看,谁家有马车先借一下?”史进道。

秦明不明白高铭为什么露出不太愿意的表情,难道觉得在军将前跟花荣同骑一马不好?其实根本不用担心吧,除了他之外,谁也不会误会的。

他便道:“马车太慢了,容易和大军走散,高大人,你就和花将军同乘一马吧,马匹不够,或者有人负伤的情况下,这样骑在军中也很常见,真没什么的。”

难道我说有什么了吗?!高铭心道,霹雳火你不要再说话了,“那就这样吧。”

于是众骑兵上马,高铭跟花荣同骑一匹马朝昱岭关折返。

高铭靠着花荣的背,不像自己骑马那么累。

这时,就见花荣微微回头问他,“是不是省力多了?”

高铭慵懒地嗯了声,除了不那么累之外,还感到了安心。

果然还是在花荣身边觉得踏实。

他不免想起了之前做过的梦,又觉得特别矛盾,这友情眼瞧着要变质,他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比如先给花荣做个测试,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但同时又害怕测出来的结果他招架不住。

一路回到了昱岭关,高铭体力几乎到能消耗的极限了,脚踩棉花一般的下了马,赶紧找了间卧房休息。

脑袋挨着枕头之前,他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梦到做测试题,如果非要梦到,那么请千万让他看到答案。

……

高铭发现自己站在一列排得很长的队伍的最后面,他探身向前看,发现前面的每个人都在领什么东西。

他纳闷的问前面的人,“仁兄,这是领什么啊?”

谁知这人一回头竟然是秦明,“高大人,您怎么上这儿来排队了,这不是您该领的东西?”

“为什么我不能领啊?”高铭纳闷,“难不成你能领?”

“嗯,我能领,但是高大人不能领。”秦明一本正经的道。

高铭就不服气了,正好这时见前面的史进领了东西过来,他就从队伍里出来,一把夺过来,“什么东西,叫我看看,凭什么你们能领?我不能?”

就见自己手里是一个证件,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三个字:直男证。

“什么鬼啊?!”

他惊呼的同时,猛地从梦中醒了过来,睁眼发现天光大亮,他判断已经是第二天了。

高铭坐起来,想起刚才的梦境,使劲晃了晃脑袋,驱散那荒诞的感觉。

走出房间,站在阳光下,呼吸着新鲜空气,伸了个懒腰,“美好的一天啊。”忽然看到秦明站在不远处在跟史进说话,想起刚才的梦境,盯着他们看,气哼哼的想,什么垃圾证啊,凭什么就你们能领?

“你休息过来了?要不要再睡一会?”身后传来花荣的声音。

高铭回眸看他,怔怔的想,那你有资格领证吗?

花荣浅笑,“怎么这么看我?”

“没什么,就是随便看看。我睡得挺好的。”就是梦做得荒诞了点。

高铭决定说点正事,转移注意力,“对了,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回杭州?按照朱勔说的,他得散财犒赏守城的将士还有你们这些援军,麻溜拿钱给将士们买酒买肉再加打赏,这是他答应的,少一文都不行。敢不给,肯定找他讨债。”

花荣侧身笑看他,“说起讨债,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是你欠我的,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高铭哼笑道:“我欠你什么了?”

花荣慢悠悠的道:“你欠我个媳妇吧?”

当初高铭和富安敲错门,导致闹出误会,叫高太尉把花荣下狱了,他的准老丈人一看得罪了太尉府,干脆利索的毁了婚约。

这会花荣提起这件事,必然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醉翁之意不在酒。

高铭硬着头皮哼笑道:“这都几百年的老黄历了?你还记得呢?”

“反正你欠我个媳妇。”花荣嘴角带笑的道:“你好好想想怎么赔吧。”

“大早晨的讨债有意思吗?”

“当然有意思,总之你得赔我一个。”

第114章

高铭打了个哈哈, 糊弄道:“行,等我有机会保媒给你介绍一个。”

他说这话的时候,头是低着的, 不敢和花荣的眼神对视。

“那你可得注意,我喜欢聪明的,至于多聪明,你自己体会吧。”

高铭含糊的嗯嗯应了两声, “那当初程莺莺的你怎么不喜欢呢?她可是个才女, 一看就属于比较聪明那种。”

“程莺莺是谁?”

“程万里和董平你总记得吧?”

花荣有印象了,“想起来了, 你理解错了, 我要的不是有才华的那种聪慧, 而是为人处世的机敏,就像……”

高铭的心砰砰跳,就怕花荣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 但是花荣说到嘴边, 就停下来了。

高铭向前一看,见是秦明和史进往这边来了。

史进关心的道:“高大人,你休息好了?”昨天感觉高大人累得不成样子了,还一直怪担心他的。

“休息好了。今天没什么事的话, 留一部分驻守昱岭关, 剩下的人随我回杭州城。”高铭笑道:“不过放心, 等回杭州有好酒好肉和打赏, 也会派人给留下驻守的人送来的。”

众人都满意的笑了,都明白这笔钱从谁兜里掏。

所以整备好之后, 往杭州城回的路上,等着领赏庆贺的军将们喜气洋洋, 而朱勔兄弟垂头丧气。

快到杭州城的时候,远远就见城门口旗帜飘扬,喜庆的奏乐传进耳中,原来城内的人已经组织了迎接的队伍。

吹锣大鼓,鼓乐吹奏,周昂跟赵明诚他们,还有富绅和百姓们夹到欢迎。

杭州保卫战的胜利跟昱岭关光复的胜利都一起庆祝了。

“高大人,花将军,本将听说你们不光收复了昱岭关,还射死了方腊的太子?”周昂高兴的道:“这可是开战以来的最大胜利,报上朝廷,乃是大功一件。”

花荣谨慎的道:“只是射中了方天定,并没有确定他是不是死了?”

当时的情景,高铭全程目击,按照花荣的箭法,射中方天定而对方不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不死,当时没有好大夫,方天定也活不成,庞万春带走他,只是带走他的遗体,回去安葬。

“花将军神箭,我看那方天定是活不成了。”秦明快人快语。

周昂笑道:“不管怎样,这一次,肯定是高大人和花将军功劳最大,尤其还救下了被掳劫的朱大人。”说到这里,周昂才去关心朱勔,“朱大人,您受苦了,不过现在可以安心了,您已经回到了杭州。”

已经回到了这座当初被你抛弃的城池。

周遭人心照不宣,心里都想,你怎么有脸回来的呢?当初跑路的时候,都没见你眨下眼睛。

赵明诚身为代理知府,比较关心正牌知府哪里去了,“可有谁看到赵霆了?他没和朱大人在一起吗?”

当初可是两个人一起逃跑的。

朱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除了杭州城就分开了,不知他去哪里了。好了,我身体不舒服,不要站在这里,赶紧进城吧。”

在大庭广众下站着,仿佛公开处刑,如同逃犯曝光。

高铭道:“既然朱大人这么说了,那么就先进去吧。”

众人簇拥着最大的功臣高铭和花荣一起往内城内走,一进城才发现比城门口更热闹,两边都是夹道欢迎的百姓。

高铭他们是见过的,但都是第一次见到花荣,这个关键时刻带兵救杭州城于危难时刻的人。

全城百姓震惊了,有这样的神威,竟然还有这样的容貌?

“看到了吗?那个叫花荣的将军,简直比画上走出来的还好看。”

“不是吧?真的人是这个人吗?这不就是天神下凡么。”

“我叫看看,叫我看看。”抱孩子的妇人也往前排挤,就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银甲将军,正好从她面前走过,虽然只是个侧面,但也足够看出其玉树临风的惊世之容,不由得心驰神往的叹气,“不知道到时候会娶哪个女人呀。”

不知是不是高铭的错觉,围观的百姓好像越来越多了,拖家带口就跟看明星似的,有的甚至叠起了罗汉围观。

主要目标焦点就是花荣。

高铭仰头轻轻叹气,真是人帅不可怕,人帅还有英雄光环就比较可怕了。

一路敲锣打鼓,众人终于来到知府衙门,走了进去,但架不住百姓的热情,他们都进去了,但外面还有一堆蹲守的。

这几天,一直是周昂主持城内事物,现在高铭回来了,就由他重新接手了。

高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设宴,犒赏军士们!大家尽情吃喝,银两方面不用担心,自有人承担。”

这个人自然就是朱勔。

这几天来,大家紧绷的神经终于有机会放松了,整座城市都沉浸在欢乐喜庆的氛围内。

高铭幸好在梁山锻炼了酒量,才能流转在一个又一个酒席上,甚至还抽空写了奏折,除了跟官家描述杭州保卫战的辛苦外,就是告状,先告朱勔再告赵霆,一个都不放过。

砰砰砰,有人敲门,高铭放下手里的笔,“进来。”

就见时迁领着两个人走了进来,正是朱勔兄弟。

朱勔一边脸还包扎着绷带,许多人还以为他只是脸受伤了,不晓得他少了一只耳朵。

朱勔十分客气的唱喏作揖,“高大人在上,先受我与舍弟一拜。”

这是私下场合,高铭不用表现出自己谦和的样子,很自然的受用了朱勔和朱勖的拜礼,“有什么事吗?”

朱勔堆笑道:“高大人,你我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夜来,实乃有事相求,不为别的,只希望高大人手下留情,放我们朱家一条活路。我们都晓得大人的厉害,所以给官家的奏折中能否网开一面?我们愿意奉上一些心意,不成敬意。”

害怕高铭给官家告他们的状,低三下气的来求情。

只要过了这个坎儿,以后还是一条好汉。

高铭心道,呦呵,这是来行贿啊,挺识时务的么。

答应还是不答应,主动权都在高铭,只要他愿意替朱勔辩解两句,加上朱勔在官家那里之前积攒下的脸面,说不定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但如果高铭给他说几句刻薄话,官家会怎么对他可就不好说了。

朱勔见高铭以沉默应对,便进一步赔笑,“府内略备薄酒,不知高大人肯否赏脸前去?”

高铭见朱勔就够倒胃口的了,还去他家跟他面对面吃饭,还是算了吧。

正要拒绝,门口闪进来了一个随从,对高铭附耳低声道:“花将军想见您,让小的来问你有没有空。”

高铭心里咯噔一下,那必须没有空。

花荣想见自己,肯定是为了朝自己讨债,他现在想只当个“老赖”。

“跟他说,我要去朱家赴宴,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说完,高铭起身对朱勔道:“那咱们就走吧。”

朱勔喜出望外,没想到高铭会答应,忙在前面带路,一路出了应奉局。

他们走到廊下,见花荣抱在肩膀往这边看,目光始终锁定一个人,那就是高铭。

高铭假装没看到,随着朱勔出了门。

高铭之前没去过朱勔府上,到了才知道什么叫做神仙洞府。

他家既有应奉局皇差的天时,又有坐标杭州的地利,还有园艺方面的才能,将这宅子装扮的处处精妙。

虽然是晚上,可高铭在灯笼下都感受到了宅子的典雅。

要是住在这里,肯定能多活几年,以后来这里养老不错。

筵席丰盛,皆是美味珍馐,而且这样的酒席,岂能没有歌姬作陪?

不管是唱曲的,还是作陪的,各个美貌无双。

高铭看着她们只觉各个眉目如画,真是赏心悦目,不禁心情大好。

果然自己还是对女人感兴趣的。

朱勔看得出来高铭心情不错,趁热打铁地道:“高大人,若是嫌弃夜路难走,今夜不如就住下。”

住下的话,刚才但凡被高铭多看过几眼的歌姬,就会以端茶送水的借口进到屋内,至于出不出来,全看高铭的意思。

高铭哪能听不懂朱勔的意思,马上摇头,“不了不了。”

要是叫花荣知道了,还不得大发雷霆。

慢着,花荣凭什么大动肝火?自己又为什么在乎他怎么想?

高铭想到这里,将目光再次投放到这几个美貌歌姬身上。

不过,你装什么傻啊,花荣为什么生气,你又什么害怕花荣生气你自己不知道吗?

“……”高铭紧皱眉头,内心分明有两个声音在打架。

朱勔参不透高铭的想法, “高大人,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

“没有。”高铭单手扶额,他总不能在朱勔跟前暴露自己,只是摇头,“都太普通了,没什么看头,和东京的歌姬也没什么区别。”

朱勔只是笑盈盈的道:“不知高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只要不是天上的嫦娥,我这里都有。”

高铭摆手,“罢了,没兴趣,我就喝喝酒挺好的。”

“那就喝酒。”朱勔亲自给高铭斟酒,“还请高大人高抬贵手。至于犒劳各位将士的银两,我都准备好了,高大人,一会如果愿意,可以跟我去后院清点。”

“那就别等一会了,现在就去吧。”

朱勔连声说好,与高铭一起来到后院,打开库房,给高铭看点出来的银子,哭穷道:“这些年的身家,这一次都献出来了。”见高铭不搭理他,只好入正题,领着高铭到隔壁的屋子,指着两个箱子道:“高大人,这些都是一些金玉字画,这一次差点毁在战火中,如果高大人愿意,请带回东京,替我保管。”

什么代为保管,其实就是送给高铭了,只要高铭肯高抬贵手。

高铭掀开箱子的盖子,往里搭眼瞅了瞅,都是珠宝玉器字画,别看才两箱子,绝对比外面那些金子加起来都值钱。

高铭笑了笑,“我想想吧,毕竟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东京,最近手腕酸痛,不能举箸提笔,说不定要在杭州多待些时日。”

不能举箸提笔,就不能写奏折,或者说少些奏折,朱勔听出弦外之音,忙笑道:“高大人愿意待多久都行,有什么不方便只管说,只要我们能帮上忙。等明日有空,就将这些东西送到应奉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