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是什么琪祥公主啊,我的夫人虽然有几分姿色,但还谈不上倾城倾国之色,怎么能与琪祥公主相提并论!臣哪有那等福气,不过是外面的人以讹传讹罢了!”赵匡胤从柴荣一提起他的夫人那一刻起,就提高了警惕。

“这样啊…匡胤,朕记得朕曾在泗州路上,对你说,等从寿州打赢仗回来,朕要亲自为你娶亲,朕是一国之君,总不能言而无信吧!”柴荣笑咪咪地说。

“这…皇上对微臣关怀备至,臣恭敬不如从命!”赵匡胤听了柴荣的话,心里一紧,随即就装出喜形于色的神情来。

“…”柴荣心里的疑云散去了,也就顺水推舟:“朕为你相中的是彰德军节度使王饶之女,据说也是个花容月貌的女子,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皇上为臣操持,即使是平常女子,臣也不胜感激,何况还是宰相之女,臣不胜感激…”赵匡胤明知是柴荣对他起了疑心,也只能将错就错。

“既然如此,那明天,就是爱卿大喜之日,你回去准备准备吧,另外,你早些调养好身体,以待重新发兵攻蜀!”柴荣放心地冲赵匡胤摆摆手,喜不自胜地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花蕊夫人画像,好象花蕊夫人从画上走下来了似的…

三(1)

皇上赐婚,娶的又是王饶之女,前来恭贺的朝臣络绎不绝。

赵匡胤表面上谈笑风生,可是,心里却满是悲愁,他想起当初娶贺敏时的情景,那时,他还是个无名小卒,身为琪祥公主的贺敏,那么心甘情愿而忍辱负重地嫁给了他,又哪里有过今天这般风光?

那短短相守在一起的日子,贺敏在他身边隐名埋姓,还不敢把她绝色的真容示于他人,整天用胭脂在脸上画一块胎记…想到这些,赵匡胤就感到内疚、感到自己实在是个窝囊废!

看着眼前繁华喧闹的场景,赵匡胤叹息了一声,他远望明豁的天空,暗暗地想,敏儿,我一定把应该属于你的尊荣还给你…

大家在一起喝得尽兴,各自散去了。

赵匡胤带着浓浓地酒意,一步步走进了洞房,每一步,腿上都如同坠着千斤重担。

推开洞房,就看见耀眼的红色扑面而来,赵匡胤想起,他和贺敏的新婚之夜,当贺敏抬起头来,美得让他震惊…可是,此情此景,已经是物是人非。张灯结彩,只是他不得不屈从柴荣的淫威罢了,因为小不忍则乱大谋,他赵匡胤只能见机行事了…

房门被丫环嬉笑着关紧了。

赵匡胤转头看了看那关紧的门,眼睛潮潮的,感觉贺敏清亮的眸子无处不在地盯着他,他鼻子一酸,两行热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他对着门,轻轻地唤:“敏儿…”

那边盖着红头盖的王氏以为赵匡胤是在叫她,身子一扭,娇滴滴地说:“人家不叫敏儿,叫灵儿。”

“灵儿…”赵匡胤转过身来,喃喃地念叨着,慢慢走向王灵儿,他觉得头重脚轻、眼花缭乱,而坐在床上静静等着自己的,不是敏儿又是谁呢?

赵匡胤的眼神迷蒙起来,他痴傻地笑了,扬手拽下那方盖头,他的眼前,的的确确是盛装的贺敏在对着他娇笑,国色天香,让他目眩神迷…

“敏儿…”赵匡胤呻吟了一声,抱紧了王灵儿,在错觉中投入进去…

朦胧中,依然看见贺敏娇美的容颜,她嫣然一笑,转过身来,默默地抱着他的腰身,情深意切地说:“能和你在一起,夫唱妇随,岁月静好,敏儿受点委屈也认了。”

“我要当皇帝!”他沉默良久,蓦然一语惊人,“只有那样,爹才不会再被人欺辱,敏儿才能无忧无虑地和我在一起!”

“敏儿,我一定会功成名就,我要让你当我的皇后!”

半夜,从梦中醒来,赵匡胤只觉得头痛欲裂,怎么身边有人!

赵匡胤惊跳下床,乘着微弱的烛光,他看到了还在酣睡中的新娘王灵儿,她很年轻,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也很美丽,可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她怎么能和敏儿相提并论呢!

三(2)

赵匡胤痛苦地蹲坐在了地上,刚才的梦境历历在目,那些对话,每一句都如雷贯耳般,反复回旋在他的脑海里,他承诺过的,对贺敏,他怎么可以轻信寡言?洞房里的空气让他觉得窒息,可是,他哪儿也不能去,他得老老实实地呆在屋里,因为,外面人多嘴杂,他表现出的半点异常,都会传到柴荣的耳朵里,那他就会给赵家上下带来杀身之祸!

赵匡胤就这么呆坐到了天亮,可这段时间里,他一刻也没停止过思考,他努力地把烦躁的情绪平静下来,细细打算以后的事,他告诉自己,被迫娶亲是莫大的耻辱,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让谁逼迫他做任何事!因为,他对贺敏说过的话,一句他也不曾忘记!

天亮的时候,王灵儿醒了过来,她看到的是一个满面微笑的夫君,此时,赵匡胤就坐在她身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王灵儿脸上一红,娇羞地说:“这么看着人家干什么。”

“看自己的新娘子也不对吗?”赵匡胤很无辜地说。

“…”王灵儿看着赵匡胤英俊的脸,想到昨晚动人的时刻,不由得甜美地笑了。

片刻之后,两个人笑盈盈地走出洞房,外面的宾客又是一阵喧吵,皇上派来的太监献上贺礼——一床千子被,献完了贺礼,太监就乐呵呵地回去复命了。

赵匡胤送走了太监,站在赵府门外,望着太监的背影久久出神…

新婚后第三天,赵匡胤被宣入宫。

赵匡胤带着准备的谢礼进了柴荣的寝室,两人把酒言欢,谈天说地。

柴荣现在完全信任赵匡胤了,他想,关于琪祥公主是赵匡胤之妻的事根本就是传言,试想,这天下哪个女人,会舍弃皇后的宝座而屈为民妇?所以那些传言不过是无中生有。于是,柴荣就放心大胆地对赵匡胤说:“叫你来,也没有其他的事,还是攻蜀一事,是朕的心事啊!”

“皇上的心事,现在怕不是后蜀的国土,而是那倾国倾城的花蕊夫人吧!”

“哈哈…到底是朕的爱将,被你说中了。唉…说来也怪,自从朕看了花蕊夫人的画像,再也没有心思看别的女人了,真可谓食不甘味啊,还是早早把蜀国拿下的好,要不,朕这么折腾下去,真是受不了了。”柴荣指着赵匡胤大笑起来。

“皇上什么时候发兵?”

“你做准备吧,随时出发!匡胤啊,现在朕就命你为殿前都点检,朕的禁军侍卫都归你调遣,记住,这次去,只准胜,不许败,要把花蕊夫人好好的给我带回来!”柴荣举起杯酒来敬了赵匡胤一杯。

三(3)

“微臣谢主隆恩,臣当竭尽全力、不负厚望!”赵匡胤心中大喜,却不动声色地伏地拜倒。

“好好,今天,咱们君臣无礼,一醉方休!”柴荣听了赵匡胤的承诺,高兴得眉飞色舞,频频举杯,他没想到,他这一醉,再也没能起得来!

柴荣醒来就发现自己腿脚不灵便了,御医们看过,说是贪杯造成中风偏瘫,开了不少药给他吃了,病没见好转,反而越来越沉,最后躺在床上,自己连身都翻不了了。

可是,柴荣的头脑还是清醒的。他的儿子柴宗训年仅五岁,他得为儿子将来即承王位找个可靠的辅政大臣,否则,“主少国疑”的局面会使很多人对王位蠢蠢欲动。

思来想去,柴荣最终认为,他唯一能信得过的人,就是赵匡胤了,他想起赵匡胤多次对他的救命之恩,这些年来,赵匡胤鞍前马后,的确是尽忠尽职,对他惟命是从,而且看起来,他不是个贪心的人。

这样一想,柴荣就让人把赵匡胤叫到了床前,对他说:“匡胤,想不到朕会病成这样子…宗训又小,你就给朕当义子如何?”

赵匡胤伏地就拜:“父皇在上,请受儿臣一拜!儿臣愿肝脑涂地,以报皇恩浩荡!”

“匡胤,有你这句话,父皇就放心了…朝上的事,你多费费心吧,我这样子,一时半会儿是起不来的了…唉…看来,我和花蕊夫人无缘啊…”柴荣至此还对花蕊夫人念念不忘。

赵匡胤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充满悲伤和坚定:“父皇不要忧心,儿臣来日一定会把花蕊夫人带回后周!”

“匡胤,朕多想让你马上起兵攻蜀,可是,眼下,朕卧床不起,太子又年幼无知,怕你这一去,朝中如果有人作乱…还是再缓缓吧…”柴荣看着花蕊夫人的画像,惆怅满怀地说。

“儿臣…遵旨!”

“去吧,多照看宗训…”柴荣疲惫不堪地冲赵匡胤嘱咐道。

赵匡胤从柴荣那里回来,心急火燎,到底他什么时候可以攻蜀,见到花蕊夫人啊,她到底是不是他的敏儿,这一天天、一年年地等,敏儿她一个弱女子,背井离乡、无依无靠,她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想着这些,他心浮气躁,可是他知道,再着急,也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引起了柴荣的怀疑,就会功亏一篑,所以,他不能有丝毫表露,回到府中,仍然要和王灵儿有说有笑,可是,夜里,梦中,他常常会梦到敏儿,每每惊醒,他的脸上总有泪痕,而知道他心事的,只有窗外圆了又缺、缺了又圆的月亮…

三(4)

柴荣病了两年,终于死去了,七岁的柴宗训即位,史称后周恭帝。

然而,后周在柴荣卧病在床的两年间,朝中文武大臣已经多数归顺了赵匡胤,少数有异声的,也早被赵匡胤的心腹给想法设法铲除了,所以,后周的王室,赵匡胤才是君王了,现在,他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名正言顺地登基称帝,然后,早些起兵攻蜀!

这天,七岁的柴宗训正在朝见君臣,忽然听一个太监急三火四地上堂禀报道:“皇上,大事不好了!镇州、定州边境,辽国和北汉合兵二十万余众大举进犯!”

“进犯?好不好玩?让我去玩吗?”七岁的皇帝总没有什么忧患意识,也不会紧张害怕,竟然兴致勃勃地问下来。

大臣们面面相觑,随即都不约而同黑了脸。

“赵大人,少主年幼,还请赵将军定夺,臣等,皆听赵将军调遣!”大臣们异口同声地对赵匡胤说。

“按说,我身为监国大臣,统兵御敌是义不容辞的事,只是…”赵匡胤为难地说。

“只是什么,大人请讲。”

“我统管的兵力不足十万,以十万抗敌二十余万…”赵匡胤说着,就把目光投向了握有兵权的前朝重臣范质和王溥二人。

两人一看赵匡胤的神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就说:“军情万分紧急,我等的兵权甘愿交由赵大人调遣,只求早日击退来敌,保我后周国泰民安。”

赵匡胤一听,正中下怀,气宇轩昂地说:“集合各路兵力,即刻出征!”

接下来的两天,后周大多州县的兵力都集中于汴梁城,听候赵匡胤编排,第三天一大早,赵匡胤率领着近二十万大军离开了汴梁城,赵匡义、高怀德、赵普等人都担任着各路兵士的将帅,而石守信、王审琦等心腹却带着部分兵力留守汴梁,赵匡胤此时,可谓一呼百应、八面威风。

迎着朝阳,踏上征途,赵匡胤默默地看着东方,敏儿,我很快就会去接你了…

三(5)

赵匡胤率兵走取离汴梁城四十多里的一个名叫陈桥驿的地方,下令原地休息。

士兵们一休息,就开始议论纷纷,因为,这一路上,有不少人拾到了“点检做天子”的木牌,而且这些字到处都是,树上刻着,石头上写着,不知不觉,这五个字已经深入人心,让士兵们又惊奇又有些敬畏,因为,有的人说,这是上天的昭示!

众位将领一听,也都满腹疑惑,他们也看见过那几个字出现在不同的地方。

就听见高怀德高声说:“既然我们这么多人都有目共睹,那点检大人做皇帝是天经地义、众望所归的事,不如我们先拥立点检大人做皇帝,然后北上征战!”

“好主意!”将领们异口同声地呼应。

这时,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件龙袍哆哆嗦嗦地说:“各位大人在上,小人刚才去那边河边洗脸,在河边石头上捡到了一件龙袍…”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就听赵普感叹道:“天命难违啊!”

于是,将领们带着兵士们浩浩荡荡地走去赵匡胤休息的军帐,齐齐跪拜,高呼:“点检大人万岁!”

赵匡胤听了,诧异地走出来,这时,几个将领跑上来,不由分说把那件龙袍套在了赵匡胤的身上!赵匡胤做出惊恐万状的样子,对大家说:“你们这是干什么?我这不是造反吗?这可是死罪呀!”

“点检大人称帝,乃天意人愿,而且正好有天赐龙袍现世!既然是天时地利人和,点检大人做皇帝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既然点检大人本来就是真龙天子,又哪来‘造反’和‘死罪’之说!”赵普大声说,“今天,如果点检大人不答应做皇帝,我们就长跪不起!”

成千上万的将士再次振臂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赵匡胤迟疑了片刻,然后决然地说:“各位好弟兄,我赵匡胤一定不负众望,仁政爱民、治国安邦!你们拥立我称帝,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但他们必须听我号令、军纪严明!”

“吾皇万岁、万万岁!”惊天动地的回应中,赵匡胤意气风发地振臂一呼:“回京!”

原来,辽兵和北汉兵南侵的事情,不过是赵匡胤和赵普计谋中的一枚棋子,至于无处不在的“点检做天子”和龙袍也是他们提前准备好的,但这一切,都是在赵匡胤战功赫赫、威名远扬、人心所向的基础上才能发挥预期的作用,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陈桥事变”!赵匡胤兵不血刃,就登上了至高无上的皇位!

崇元殿上,赵匡胤正式登基后,改国号为“宋”,赵匡胤就是宋太祖,改年号为“建隆”。

称帝后的赵匡胤励精图治,满朝文武各司其职、尽心尽力,大宋日益强盛起来,短短两年间,就成为威振四海的强国…

“花蕊,让你久等了…”赵匡胤坐稳了江山,点兵十万,正式发兵攻蜀,他看着雄姿英发的十万大军,向前东方,默默地沉吟…

四(1)

贺敏住在成都王宫里,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对赵匡胤那边的事,一无所知,她只听说,原来的周帝又被废了,新皇帝改国号为“宋”,自称为宋太祖…

贺敏细细数来,她和赵匡胤不见已经十多年了,他现在三十四岁,而她,也已经三十三岁了,可是,镜子里,她仍然是陆兰珠年方二八的模样,那颗千年静海夜明珠让她芳华永驻,她的皮肤仍然水样润滑、身姿依然娉婷动人,蜀国上下,更多的人相信,她是神女下凡,对她诚惶诚恐。

孟昶自从以为贺敏是孟延辰的女人、他的嫂子,就整天闷闷不乐,对国事也总是很懈怠,常常沉溺于歌舞声色中,不事朝政。

贺敏曾婉转地劝过孟昶一次,他却盯着贺敏一语双关地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韩信如此,我孟昶现在也是如此,只是不知花蕊夫人许我成,还是许我败?”

贺敏冷言相讥:“你身为一国之君,不以江山社稷为重,而以一个女子的得失为重,岂不是因小失大!”

“江山社稷?哈哈…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花蕊,我孟昶难道会比秦始皇更英明神武?因小失大?你可知道,你这小女人,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大蜀的江山,在我,不过是过眼云烟,你说,我到底是因小失大,还是因大失小?可是…我孟昶,最终只会大小尽失,我无力回天…沉溺于声色犬马,也算是对我的补偿吧…”孟昶忧伤地说。

贺敏知道她再劝也没有用,就像他也不能让她答应做他的皇后一样。

“别这样看着我,人各有志,记得我大哥孟延辰当年雄才壮志,真真一个济世良才,可是,他命短,说走就走了…我从来就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我曾经的志向,不过能如闲云野鹤般,洒脱度日、来去自由,如果不是大哥没了,怎么也轮不上我当太子、当皇帝?这是我从前想都没有想过的,你知道吗?我当了这皇帝,不是得意,是失意,整天被困在这皇宫中,除了奏折还是奏折,有点儿安闲的时候,就想近在咫尺却只能看不能动的你,你说,我这皇帝当得窝不窝心?”孟昶英俊的眉目间锁着无限的悲凉,“花蕊,不要笑我无所事事,我也想身在其位、谋其政,可是,我身不由己、心不由己…”

身不由己、心不由己。

贺敏最明白这八个字的无奈了,她看着孟昶,神色间不再有轻视,取而代之的是知音般的怜惜,她幽幽地叹息了一声,无言以对了。

“花蕊,我的大哥已经…难道你就为他守一辈子?”孟昶看着她,心疼写在脸上。

“…”贺敏看了看他,不能对他说明,她嫁的人,并不是孟延辰,而是另有其人。

“我大哥真有福气,在天之灵,他也应该安息了…”孟昶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只是…花蕊,我知道我不及我大哥的万分之一,可是,我的心时时都在疼痛…”

贺敏咬着嘴唇不让自己落下眼泪,几乎想把真相告诉他,可是,如果她说出实情,孟昶还会对她以礼相待吗?

贺敏黯然地低下头来,哀愁堆积如山,匡胤,你在哪里,知不知道,我多么想念你和孩子们…

四(2)

从那次贺敏和孟昶谈过话后,她们之间,倒多了一份惺惺相惜之情,贺敏再也没有嘲笑他是个昏君,而在他歌舞升平的时候,偶尔还会献歌献舞来助兴。

贺敏没有意识到,她用她美妙的歌喉和舞姿在帮赵匡胤打败蜀国,因为,蜀国的国君孟昶,更加沉溺于靡靡之音,几乎不理朝政了,蜀国国势日益衰微,贪官污吏趁机兴风作浪、搜刮百姓,蜀国上下,民怨载道,而身在深宫的孟昶却无知无觉,只相信那些大臣们说的国泰民安。

有一天,孟昶又在栖凤台那里露天狂欢、歌舞升平,孟昶举起酒杯,送到贺敏面前来,悄声说:“花蕊夫人,其实,有你就这样陪在本王身边,本王也知足了…”说完,把要敬贺敏的酒一饮而尽,旁边的美人又赶紧把他的酒杯斟满,他看着杯中酒笑:“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贺敏默默地拿过酒杯,正要喝,突然,一个太监急三火四地撞了进来,禀报道:“皇上,护城将军李大人求见!”

“告诉他,本王正忙着呢!”孟昶不耐烦地说。

“皇上,恕臣斗胆惊扰,实在是军情紧急,不敢不报!”李大人风尘仆仆地跑了过来,跪拜在地上,神色惊惶地说。

“什么事这么惊慌?”孟昶问他。

“宋军、宋军已经兵临城下…请皇上速速更衣,我等保护皇上离宫…”

“什么?兵、兵临城下!”孟昶听了,惊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上,手里的杯子应声落地。

“回禀皇上,千真万确,宋军来势汹汹、如狼似虎,蜀军难以抵挡,他们一路挺进,已经攻破层层阻线,兵临城下!”李大人痛心疾首地说,“皇上,事不宜迟,请速速更衣,臣等护驾转移…”

“呵呵…”没想到,孟昶突然就笑了,接着,他仰天大笑起来了,“哈哈…转移?蜀国江山危在旦夕,本王身为一国之君,能逃到哪里去?本王愧对列祖列宗,是该死…”

贺敏呆呆地看着孟昶,只觉得全身冰凉,其他的嫔妃早就慌作一团,花容失色。

宋军?他们中,可有赵匡胤?

兵临城下,于她贺敏,是福,是祸?

四(3)

贺敏的手心沁出冷汗来,她记得陆兰珠说过,当年,后唐皇帝听闻皇位不保,立刻下令把所有的嫔妃都杀死,不知眼前的孟昶,是不是也会这样做,如果那样,即使赵匡胤就在宋军中,那么,她也没有机会和他见面了…

“花蕊夫人…如果我不再是皇帝了,只是一个亡国奴,你还愿不愿意陪在我身边?”孟昶蓦然抬起头来,平静地微笑着问她。

这问题问得是多么不合时宜,却也让贺敏很感伤,她看着孟昶,一时愣怔,竟然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孟昶一看,高兴得热泪盈眶,走过来,拉起贺敏的手,说:“既然如此,就随我去城楼上,向宋军请降吧,以后,我们永不分离!”

贺敏机械地随孟昶移动脚步,她觉得孟昶不可理喻,他是一个亡国之君啊,怎么还会笑得出来?可是,他拉着她,走得从容不迫,可是她,她全身的力量随着走出的步子,正渐渐消失,对未来的恐惧让她忍不住心颤,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充满了惶恐不安,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觉得强大的压抑感如黑云压城般袭上她的心头,她不得不借助孟昶的扶持走出每一步。

可是,还没等她们走出皇宫,迎面就看见哭爹喊娘、狼狈不堪的宫女太监们逃过来了,禁卫军们竭力抵挡杀进宫来的宋军,却不堪一击,转眼,就被宋国将士杀得落花流水。

贺敏和孟昶被动地站在那里,被宋军将士迅速地包围了起来。

这时,贺敏的心却轰然一声落到了实处,她不再惊惶了,冷眼看向那些杀气腾腾的宋军,一个个看得很仔细,她在找,她的赵匡胤…

可是,没有他在。

贺敏的心不断往下沉、沉到无尽的深渊里,她不知道赵匡胤现在是死是活,连年战乱是不是早已经让他化土成尘…

这一刻,贺敏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害怕,因为,她害怕在这些宋军中,看到赵匡胤,更害怕看不到他,这些年,深重的相思已经让她不堪重负…贺敏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她昏倒在孟昶的怀里…

四(4)

贺敏和孟昶、一些嫔妃、大臣们,被宋军押送去汴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