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儿臣,你不过一个奴婢!快走、快走!”杜氏的刻薄并没有改变,她小声嘀咕着,却仍然把字咬得很清楚,听在耳边,让贺敏羞愤难当。

赵匡胤生气地拉着贺敏的手,正要走出去,忽然听太后叫了一声:“等等!”

几个人回过头来,不知道太后还要说什么。

三(7)

“儿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想,哪有杀人时还把证据带在身上的呀,你难道没有听宫里传闻,那四个杀手根本就是蜀国高手,而这个花妃,衰家听闻,也身怀妖术,杀人不见血…”说着,太后脸上就有了恐惧的神色,语气更加不耐烦起来,“皇儿,快打发她回蜀国去吧,想想都让衰家害怕…”

“母后!”赵匡胤又急又恼又不知怎么办才好,这时,却听贺敏低眉顺眼道:“儿臣惊扰太后圣驾,深感不安,儿臣告退…”

“什么儿臣,你不过一个奴婢!快走、快走!”杜氏的刻薄并没有改变,她小声嘀咕着,却仍然把字咬得很清楚,听在耳边,让贺敏羞愤难当。

赵匡胤生气地拉着贺敏的手,正要走出去,忽然听太后叫了一声:“等等!”

几个人回过头来,不知道太后还要说什么。

“湘雪,你就留在慈宁宫里吧!”太后的脸上又换上了慈爱的笑容,出人意料地说。

“这…”宋湘雪看了看贺敏的脸色,犹豫不决。

“还不谢谢太后恩典!”太后身边的侍女呵责道。

“湘雪多谢太后恩典,只是…我与花妃娘娘情同手足…”宋湘雪显得有些不情愿,心无城府的模样,说出来的话让贺敏听了也很感动。

“什么情同手足!你留下!皇上,封宋湘雪为宋贵人,该干什么你知道!”太后蛮横起来,立起身来,甩了袖子就进里屋去了。

贺敏长叹了一口气,不等赵匡胤再过来安慰,就急步走出了慈宁宫,外面明亮的天光陡然刺痛了她的双眼,头一低,两行泪就落下来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进退两难?

如果,她说了实情,就会失去赵匡胤,他多疑的禀性让她根本不可能侥幸地拥有他初始的爱恋;然而,她这样不说,太后就视她为祸国殃民的奸细,欲除之而后快…

“花蕊,好花蕊,不要哭,让我心疼,不管太后怎么说,在我心里,你是我唯一的皇后。”赵匡胤从后面揽住她的双肩,极力安慰她,贺敏抬起泪眼,看向赵匡胤满是歉疚疼爱的脸,委屈排山倒海般压上来,但她努力忍着,她想,有赵匡胤这句话,就是忍受再大的委屈也值得了,只要能留在他身边,能有机会看到德昭、父亲他们就好,这些是她最大的安慰…

此时的贺敏,对身后一双冷酷、恶毒的眼睛丝毫未觉,她不知道,那双眼睛的主人,正在伺机行事,悄然地酝酿一场血雨腥风…

一(1)

从慈宁宫回来,贺敏的心情糟透了。太后对她充满敌视,常常把赵匡胤叫去训话,非要让赵匡胤打消立花妃为后的念头不可。赵匡胤朝中事务繁多,本来时间就不多,这么一来,赵匡胤基本上就没有时间来锦德宫了。

平时,锦德宫里的那些宫女、太监看皇上来得频繁,对花妃娘娘百般宠爱,都表现得俯首帖耳、唯唯诺诺的,现在,他们听说太后很讨厌花妃娘娘、又不见皇上再来了,就认定花妃已经失宠,去冷宫或者被扫地出门是迟早的事,一个个就懈怠起来,做起事来慢慢腾腾、磨磨蹭蹭的,而且动不动就互相指责、大打出手。

贺敏对这样的情景已经司空见惯了,人情冷暖,在这满目繁华的皇宫里,从来都显而易见。让她烦恼的是,几天来,赵匡胤只露了一次面,还没坐稳了,又让太后差人叫了去,他不在身边,她觉得锦德宫就是一座精致的牢笼,身在其中,感受到的只有窒息和苦闷。

宋湘雪倒是时常过来坐坐,偶尔把太后那边的情形跟贺敏说说,还宽慰她道:“姐姐不要烦恼,妹妹看皇上心里只有姐姐一个人,既然太后暂时阻拦着,日后总是拗不过皇上的,姐姐只管安心在这锦德宫里,修心养性,皇上早晚会让姐姐称心如意的。”

贺敏听了,心怀感激,拉过宋湘雪的手,真心实意地说:“湘雪,姐姐不求能当什么皇后,只希望能和皇上细水长流、白头偕老…可是,姐姐越来越觉得自己在白日做梦了,妹妹能得太后喜欢,姐姐也为妹妹高兴,只是太后性情多变,不太好伺候,妹妹可得当心些、忍让些,有什么委屈没人说,就来跟姐姐说说…”

宋湘雪握紧了贺敏的手,连连点头,两个人在一起说些知心话,看起来肝胆相照、毫无顾虑。每次宋湘雪离开,贺敏都送出门去,依依不舍。

这一天傍晚,贺敏闲来无事,就坐在窗前绣鸳鸯双栖的锦帕,只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宋湘雪来了,头也没抬,就说:“我想你也该来了,好几天没见你呢,还好吧,快坐下。”

“姐姐真的会想本王?”不想,传来的竟然是个暧昧的男人声音。

一(2)

贺敏惊讶地抬头一看,赵光义就站在她面前!

难道都没有太监宫女来禀报一声吗?这些奴才,一看贺敏在那里绣花,都溜之大吉、各自玩去了,锦德宫里静得只听得见两个人轻微的呼吸。

“你怎么来了!”贺敏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我怎么就不能来呢?”赵光义反问道,脸上的笑容愈发让贺敏心慌起来。

“王爷,你、你赶紧走吧,皇上来了,可就说不清道不明了。”贺敏这才记起,自己不该表现出和他很熟悉的样子,赶紧劝他走。

“说不清道不明?我们之间,早就说不清道不明了!”赵光义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上前一步,抓起了贺敏的手,急急地表白道,“姐姐,想死我了,日思夜想、寝食难安…”

贺敏听了,脸上烧得厉害,连耳根都火烧火燎起来,她又急又怕又恨,极力想挣脱赵光义的手,挣扎间,一不小心,贺敏握在手里的针戳破了赵光义左手的中指,殷红的血滴到了那鸳鸯双栖图上,不大不小,正似一支出水的荷花,顶在一片椭圆的荷叶上。

赵光义总算松了手,看着那锦帕上的图案,笑道:“看来,本王与姐姐的缘分不浅,正好你在绣这双栖图,本王就来了,还滴了血在这图案上,是不是说,我们在一起,本是天意的安排?”

“王爷不要胡说,这是锦德宫,没有皇上的允许,外人不得擅自撞入,难道你不知道?”贺敏退后一步,想拿皇上吓走他。

“皇上?姐姐可知皇上现在何处?本王知道的是,他很多天都没有来锦德宫了,姐姐你一定空虚寂寞了吧,你看,我大哥总是顾不上你的,从前是,现在也是,以后嘛,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今天,你就答应了我吧,我对你一直痴心不改、念念不忘,改天,我一定禀明太后,带你归隐山林,过悠闲自在的生活,远离这烦人的宫廷朝政,太后最疼我,一定会答应我的…”赵光义痴迷地看着贺敏,自顾自地说着。

“王爷自重!”眼看着赵光义又靠上来了,贺敏正色道,同时,也很惊讶,怎么听他的话,好象他知道她就是他曾经的大嫂贺文梅?

“琪祥公主,你恨我也罢,瞧不起我也罢,你听好,这辈子,只要你不死,我不死,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成为我的女人!”赵光义一字不漏地把他曾在赵府对贺敏说过的话背了出来,他凝视着贺敏,眼神朦胧、缠绵悱恻,又轻声说道:“姐姐不知,本王从来没有忘记对你的许诺。姐姐在这里独守空房、受尽委屈,为什么不爽快地答应我,早日跟我比翼双飞呢?难道你还没有被我哥冷落够?”

一(3)

贺敏听到赵光义说这些时,惊怔得一时不知所措了,怎么他竟然比赵匡胤看得更透彻,好象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贺敏一转头,强硬地说,却在抬眼间,突然看到窗外有个人影一闪,就不见了!

天啊,刚才谁藏在窗外偷听了他们的谈话!

贺敏捂住嘴巴,惊惶地对赵光义说:“不害死我你就不死心是吧,你、你再不走,我死给你看!”说着,就拿起桌上针钱笸箩里的剪刀,把锐利的剪刀尖对准了胸口。

赵光义也觉得刚才外面人影一闪,可是,等他奔出门去,四下张望时,哪里看到半个人影,回来就听到贺敏带着哭腔的指责,又看到她拿着剪刀横在胸前,心里就愧疚起来,说:“看你,要干什么呀,我走就是…不过,我是真心的,我说的话,姐姐好好想一想,改天,我再来看你!”说完,赵光义又含情脉脉地看了看贺敏,转身离开了锦德宫。

刚才,窗外的人是谁?

贺敏再也没有心思想别的事了,她惊慌的心,还在狂乱地上下蹿动,她捂住胸口,回想自己和赵光义刚才说的每一句话,越想越怕,几乎站立不稳。

此时,锦德宫静得有些反常,觉得一个阴谋正悄无声息地逼近,让人防不胜防,而她好象只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皇上来了…”

贺敏正在发愣,就看到几个下人惊惶惶地跑进门来,各就各位,表现出忠于职守的德行来。

贺敏慌乱的心更加慌乱了,如果皇上早一刻来,一准和赵光义碰上正着,那么,皇上来时,有没有在路上碰到行色匆匆的赵光义呢?皇上会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有,刚才那个窗外的人,是不是皇上?

“花妃娘娘在哪里!”

赵匡胤随声而到,声音里没有怒气,贺敏稍微放松了些,看见他这天穿着一件明蓝底色、锦黄腾龙图案的袍子,衬着白晳的脸,更显得丰神俊逸,一见贺敏,他立刻眉开眼笑,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连声说:“想我了没有?这些天,母后把我看得死死的,不过,你不要急,我一定会说服母后的…花蕊,你怎么?”

贺敏脸色苍白,不知怎么,虽然赵匡胤拉着她的手,一如从前般情意绵绵,可她惊魂未定,完全没有了谈笑风生的能力,她感觉马上就会大祸临头似的,手脚冰凉,被赵匡胤握着的手微微地颤抖。

一(4)

“你在怪我是吧,我也是身不由己,但你要知道,无论我在哪里,心都在你这儿,母后对你有误会,我得慢慢说服她…过来,陪我说说话,这些天,可把我给想死了…”赵匡胤情意绵绵地把贺敏拉入怀中,不经意地看到了桌子上那幅织绣,就意味盎然地拿过来看,贺敏一眼看到了赵光义滴落的那滴血,顿时一阵惊悸,想把那织绣抢过来,但赵匡胤拿得稳稳的,正看得起劲,温柔的笑意挂在他好看的嘴角,说,“一看就知道你在想我了…我的花蕊手艺就是好,把这鸳鸯绣得栩栩如生…咦,你的手被针刺破了?”赵匡胤发现了那滴鲜血,急急地握过贺敏的两只手左看右看,心疼得不得了。

“没事…”贺敏急急地抽回手来。

“以后要小心些…”赵匡胤叮嘱着,情不自禁地吻上来…

贺敏很想像以前一样,安心地藏在他怀里享受他的亲吻,可是,一种无形的力量,让她不由自主地把赵匡胤推开了,驱之不散的那种预感让她莫名烦躁,她抬起头来,凝视着赵匡胤的眼睛,目光中充满焦灼和慌乱,眼泪就在这时决堤而出,她说:“三郎,我的好三郎,答应我,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请你相信我!”

“花蕊,你今天怎么了?是什么事让你这样心神不安?”赵匡胤被贺敏的情绪感染了,也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贺敏不知从何说起,只是泪雨滂沱,她实在不愿意眼睁睁看到,她历尽艰难、忍辱负重熬到最后,仍然会和赵匡胤劳燕分飞,她那么爱他,爱到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可是,他的赵匡胤,爱她到什么程度?是不是还会被一些流言蜚语左右,对一些道听途说耿耿于怀?

“太后驾到——”

只听得一个尖细的嗓音如一把尖锐的匕首直刺贺敏的胸膛,她两腿一软,惊恐地抱紧了赵匡胤,她知道,太后能这么快赶来锦德宫,一定是有人去告她的恶状了!

只见太后带着一群人来势汹汹,当她看到贺敏正抱着她的皇儿,更加怒不可遏。

“母后怎么突然来这里了?花蕊不怕,有我在!”赵匡胤轻柔地拍贺敏的后背,吻了吻她冰冷的脸。

“放开我的皇儿!你这个狐狸精!你这不要脸的贱人!”太后连声的怒喝排山倒海地淹没了可怜的贺敏,她被动地看着太后,看着怒气冲冲的太后像一只发了疯的母老虎一般,猛地扑过来把她拽离了赵匡胤的怀抱,扬手狠狠地给了她一记耳光!

贺敏像一片无助的叶子,单薄脆弱地扑倒在地上!

一(5)

半边脸火辣辣的疼,但脸上的疼比起她的心疼,简直微不足道,天大的冤屈让她泪如泉涌,她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啊,为什么,有这么多苦难前赴后继地找上门来?

“打死你!再叫你祸害我的儿子!”太后还不肯善罢甘休,喘着粗气,颤巍巍地还要冲上去毒打贺敏,却被赵匡胤从后面死死地抱住了,赵匡胤生气了,他大声地制止太后:“母后!为什么要打她!她什么错都没有!”

“皇儿!”太后自然挣脱不了身强力壮的赵匡胤,气得咆哮道:“你还护着她!你被她骗了还在为她求情!放开我!让我打死这个贱人!”

“母后!母后!”赵匡胤抱着太后的腿跪了下来,苦苦地求:“母后,儿臣请你放过她吧,她是儿臣最心爱的女人,求你了…”

“你、你好糊涂哇!”太后气得发昏,指着左右的随从命令道:“你们都退下!湘雪留下,荣海,你去把燕平王叫来!”

奴才们无声地退下去了,宋湘雪小心谨慎地上前来,扶着太后,体贴地抚摸着她的胸口,把她扶到桌边坐了下来。

贺敏心里一紧,睁大含泪的双眸难以置信地盯着宋湘雪,难道,难道窗外的那个人是她!

“母后,你让荣海去叫燕平王来做什么?”赵匡胤觉得很奇怪。

“来干什么?湘雪,你告诉皇上,你都看到了什么?”太后气得连连咳嗽。

“皇上…臣妾不敢隐瞒…刚才,臣妾来锦德宫想和姐姐说说话,却没想到,看见、看见燕平王抱着姐姐…”宋湘雪吐吐吞吞,很不情愿、被逼无奈似地诉说着,却格外增加了表达内容的丰富,让人浮想联翩。

“什么!你说什么?”赵匡胤听了,勃然大怒,从地上“腾”地站了起来,指着宋湘雪大声训斥道:“大胆!你竟敢诬蔑花妃娘娘!居心何在!”

“皇上息怒!臣妾死也不敢说半句假话,臣妾一向与姐姐情同手足,从来不知道姐姐和燕平王…所以遇见了,心惊肉跳,一时六神无主,被太后看出异样来,反复追问,臣妾又不敢说谎,万般无奈才如实招来的…皇上,臣妾说得句句属实,绝无半句假话!”宋湘雪连连磕头,样子楚楚可怜。

好一个“万般无奈”!

此时,贺敏倒冷静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视为亲人的宋湘雪竟会下此毒手,宋湘雪既然看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应该不难看出,自始至终,她贺敏都在抗拒赵光义,甚至以死相拒!可是,宋湘雪避重就轻,丝毫也没有一句为贺敏开解的话,反而趁机落井下石、火上浇油!

天下最伤心的事,就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出卖!

一(6)

贺敏盯着妖言惑众的宋湘雪,想起她的姐姐宋贵人以身相救的恩德,千般滋味涌上心来,一时有些恍惚了。

“花蕊,告诉我,她说的是不是真的?”赵匡胤茫然地问过来。

“三郎…我是被冤枉的…”贺敏这样称呼他,只是想他能念在他们往日的情份上,相信她,可是,她的这句话,却再度激起了太后压抑着的怒火!

“三郎!你竟敢当着衰家的面叫皇上‘三郎’!不懂规矩的贱人,谁借的胆子给你,让你这样猖狂!”太后敲得桌子震天响,桌上的杯子都跳起来了,东倒西歪,杯子里的茶水流得到处都是。

覆水难收。

发生的事,就如这泼出去的水,怎么也都收拾不住了,只能任它随意发展,而贺敏,此时,就是那水上的一片无依无着的茶叶,流到哪里,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燕平王到——”

荣海这时来禀报。

“母后,有什么事这么急着召儿臣来?还是在这里?”赵光义跨进来,鞠身给太后请安后,问道。

这时,赵匡胤却已经急红了眼,他冲上前去,一下子抓过了赵光义两只手,用力一挤,赵光义左手中指上刚刚止血的伤口立刻渗出血来了!

“原来真有此事!”赵匡胤喃喃地转过身来,失神地望着贺敏,羞辱和怒火瞬息间充满了他的胸腔,他盯着贺敏,半天都不眨一下眼睛,突然间,他转过身来,猛地抓住了赵光义的前襟,将熊熊怒火化成一记重拳,狠狠地打在赵光义的脸上!

赵光义却冷笑着,伏在地上高昂着头,捂着半边脸面无惧色,他竟然说:“事已至此,皇兄不必生气,小弟钟情花妃已久,只是皇兄权高位重,小弟迫不得已委曲求全,还望皇兄看在咱们手足情深的份上,成全我和花妃,小弟甘愿放弃一切荣华富贵,与花妃归隐山林…”

“简直是痴、心、妄、想!”赵匡胤听了这些话,就像个被点燃了的爆竹,“腾”地一下子就炸开了,“你给朕好好听着,你我兄弟的情份从此一笔勾销!你是罪该万死的草民!朕要把你打入天牢,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皇儿!万万使不得!”太后一听这话,吓得声音都变了,她这才知道,把赵光义叫来犯了个多么大的错误。她本来想让两个儿子都看清花妃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而唾弃、鄙视她,现在看来,事与愿违,两个儿子先倒反目成仇了!以赵匡胤独断专行的性格,他不把他弟弟赵光义杀了才怪!这样一想,太后把所有的怨恨都撒在了贺敏的身上,“都是你这个狐狸精捣的鬼!说,是不是蜀国派你来离间我的儿子们!来人啊,把这个贱人拖出去乱刀砍死!”

随着太后一声令下,几个如狼似虎的太监冲了上来,不由分说,拉住了贺敏,就往门外拖去!

贺敏失神地望着她心爱的丈夫赵匡胤,期期艾艾的眼神,缠得匡胤透不过气来,他看着她那悲痛欲绝的样子,只觉得心脏痛得都要炸开了一般,可是,被欺骗的愤怒让他几乎丧失了理智,他竟然一声不哼!

匡胤,难道,你真的要让我死?

那么,我就死吧…

贺敏望着赵匡胤,展开一个无比妩媚的微笑,那是她最后可以为他做的事,让他看到她美丽的笑容,他不知道,他的冷漠而鄙视的眼神,无情地杀死了她所有求生的欲望,她没有反抗,一任那几个太监拖着她擦过冰冷的地面,一直拖到锦德宫外…

二(1)

这个该死的女人!

死到临头竟然还对着他笑,笑得这么甜美,这么让人发疯!

所有的人都被贺敏的笑容搞得晕头转向,太后和宋湘雪想,她一定是被吓疯了,赵光义愣着,不知他在想什么,而赵匡胤,他在贺敏的笑容里彻底崩溃了,就在刽子手手起刀要落的关键时刻,他猛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柄精致的匕首,扬手扔了出去!

那把匕首准确无误地击落了刽子手手里的大刀,把那刽子手吓得磕头捣蒜、全身发抖。

“皇儿!”太后气极,恨恨地叫。

“母后…这是儿臣的家事,如果母后再逼儿臣,儿臣愿与她一起受死!”赵匡胤望着面无表情的贺敏,咬牙切齿地说,此时,他的恨,绵绵无绝,他恨贺敏、恨赵光义、也恨太后和宋湘雪,如果不是她们,他在花妃这里多么开心啊,那种开心,是与自己心爱的女人水乳交融的开心,是任何其他情感也代替不了的感觉,可是,现在,他只觉得羞辱,所以,他更恨他自己,为什么不能狠下心来,把花妃从眼前、从心里彻底清除!

“什么!你、你…气死老娘了…”太后也不顾得太后的体面了,捶胸顿足道:“你竟然为了她,不要大宋的江山,不要老娘了…”

“请恕儿臣不孝!”赵匡胤木然地说,又转身对荣海命令道:“把花妃送入凋花阁!你带人守在那里,除了朕之外,任何人不得进入凋花阁!”

“是!”荣海带着几个太监,把贺敏从地上拉了起来,扶着走去凋花阁。

贺敏失魂落魄一样的,再也没有看他们一眼,刚才,她在鬼门关游了一圈,又没死成,难道老天爷还不肯放过她吗?

屋里,赵匡胤冷冷地扫视了一下其他人,最后把目光定在了宋湘雪的身上,声音像从冰天雪地的高原上吹来的风:“宋贵人,朕真该好好赏你,今晚,你就在这锦德宫里,侍寝吧!”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赵匡胤竟然冷静地说出了这样的话,不由得面面相觑,却又听赵匡胤道:“儿臣恭送母后!”

太后一时丈二摸不着头脑了,她心里又急又气又闷,却再也找不着发作的出口了,那个狐狸精已经被送去凋花阁了,屋里的人没人招惹她,她那满心的烦闷只能自己消化了,又听赵匡胤要临幸宋湘雪,心情稍微好了些,正要说话,就听见她的皇儿变着法子催她走,就气哼哼地说:“湘雪比她不知强几倍呢,连挑个皇后也要让母后操心…”说着,就起身在丫头们的搀扶下,走了。

赵光义从地上站起来,冷哼了一声,跟在太后身后,也走了。

屋里,只剩下赵匡胤和宋湘雪了。

二(2)

外面,夜已深沉,天上,半月似一把弯刀般,用残缺不全的弧度散发着清冷的月光,不动声色地俯视着锦德宫里的一幕幕,如一抹讥讽的微笑。

赵匡胤阴沉着脸,紧紧盯着宋湘雪眉清目秀的面容,半天不吭声。

宋湘雪不敢抬起眼眸,但却分明感受到皇上的目光里充满了腾腾杀气,不由胆颤心惊,手心里都沁出冷汗来了。

“怎么不敢看朕!”赵匡胤蓦然用手抬起了宋湘雪的下巴,使她被动地看着他,他极力压抑着的怒火、怨恨、羞耻不可一世地爆发了出来,“说!仔仔细细把你看到的听到的都说给朕听!”

宋湘雪惊呼了一声,如果皇上一怒之下把她给杀死了,那她不是弄巧成拙了吗?但她马上想到了她的姐姐宋贵人,心一横,豁出去了,花妃一天不死,她就一天不得安宁!

这么想着,宋湘雪的眼睛里适时的蕴满了泪水,那柔弱的模样,凭是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心疼,偏偏此时的赵匡胤不只是铁石心肠了,根本就已经变成了铜墙铁壁,冷酷无情,他丝毫也没有怜悯泪光盈盈的宋贵人,使劲一甩手,命令道:“说!”

“皇上,臣妾来看姐姐时,走到窗外,突然听到屋里有男人的声音,就愣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才好,这时,只见燕平王说…”宋湘雪犹豫着,难以启齿的样子。

“说什么!快讲!”

“他说‘想死我了,日思夜想、寝食难安…’姐姐让他快点走,说是怕皇上来了…可他说‘我大哥总是顾不上你的,从前是,现在也是,以后嘛,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今天,你就允了我吧,我对你一直念念不忘、痴心不改,改天,我一定禀明太后,带你归隐山林,过悠闲自在的生活,远离这烦人的宫廷朝政,太后最疼我,一定会答应我的…’姐姐就不说话了,接着就听到屋里静下来,稍微听到些轻微的声音…后来就听到燕平王笑着说‘正好你在绣这双栖图,我就来了,现在上面滴了我的血,也算是我们情投意合的证物了’…”宋湘雪一边说着,一边悄悄观察皇上的神色,他背对着她,看着窗外的冷月,虽然站得笔直,但从他微微颤抖的手臂能看得出,他在极力忍着满腔愤恨。

“再后来,燕平王说的话,臣妾有些不明白了,他说‘琪祥公主,这辈子,只要你不死,我不死,你就是我的女人!’他怎么叫花妃是琪祥公主呢?琪祥公主又是谁!”宋湘雪真是不明白这一点,但她直觉,这句话,皇上一定明白!

果然,赵匡胤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颤,猛地转过身来,额角青筋暴露,睚眦欲裂,他恶狠狠地盯住宋湘雪,紧握的拳头格格作响,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她的这些话慢慢地在他的脑海中重复了一遍,他只觉得心神俱焚,是啊,既然他能把花妃当成从前的妻子贺敏,那么赵光义当然也会把她当成他从前的大嫂,只是,赵光义,为什么会说出最后那句话来,难道,他外出闯荡江湖的日子里,他的好弟弟赵光义就和贺敏暗渡陈仓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二(3)

赵匡胤举起拳头,狠狠地锤在了桌子上,桌子上的茶杯被他锤烂了,瓷片碎屑扎进了他的皮肤,鲜血触目惊心地流了下来,他却丝毫不觉得疼痛,他咬紧牙关,慢慢地抬起头来,把凶狠的目光凝聚在了宋湘雪的脸上!

宋湘雪吓得花容失色,她从来没见过皇上如此模样,往常,皇上来找花妃,从来都是和风细雨、温柔多情的样子,以致于私下里,她无数次梦想,皇上也会那样情意款款地对她,却没想到,皇上对她竟然露出这样一幅要吃人的模样,好象在他眼里,她不是个貌美如花、引人怜爱的女人,而是让他深恶痛绝的怪物!

“皇上…”宋湘雪吓得全身僵硬,连步子都迈不开了!

“可恶!”赵匡胤咒骂了一声,恶虎扑食般扑上去,三下五除二撕烂了宋湘雪的衣服,把他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她的身上,毫无怜香惜玉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