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先生,谢谢您。您的大恩大德老妇和儿子这辈子还不了,下辈子一定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牛氏膝行过来,冲着杜九言砰砰磕头,“如过不是您,我儿就死的太冤枉了!”

杜九言将她扶起来,道:“老人家顾好身体,如此您儿在天之灵也能稍稍安慰,至于杀人者,朝廷自有明断。”

“杜先生就是青天在世,您做讼师,是我们老百姓的福气啊。”牛氏哭着道。

杜九言点着头,“托您吉言,托您吉言。”

刘家村里有人过来,将牛氏扶着,哭嚎着回村去了。

刘嵘勤起身,负手看着杜九言,沉声问道:“床上污渍,你瞧见便认为是蛇痕?”

“啊,刘先生。”杜九言才发现刘嵘勤没走,笑嘻嘻地过来,拱手道:“实不相瞒,学生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刘嵘勤挑眉,显然不信。

“刘先生,这世上聪明人也是要分高低优劣的,我这样聪明的,不但头脑清楚,思维缜密,就连嗅觉也是异于常人的。”杜九言拱手道:“先生也是聪明人,想必能理解吧。”

“胡言乱语!”刘嵘勤眼底划过笑意,拂袖道:“风头无两并非好事,你好自为之吧。”

杜九言拱手,“先生教训的是,学生记住了。”

刘嵘勤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看她,凝眉道:“祖师爷口训是什么?”

“不贪欲,不邪见,不妄语,不两舌!”杜九言道:“先生,对否?”

刘嵘勤哼了一声,边走边道:“望你谨记今日的话!”

这小子是讼师的料,聪明,机敏,胆大心细,将来必定是个人才。但又太过不羁,像脱缰野马,只能希望他能自控,自律,一心向正。

如此,才对得起这一身天赋。

“你真的嗅觉异于常人?”邱听声跟着杜九言,他今天福星高照,在发榜前,一定不能离开福星半步。

杜九言点头,毫不谦虚地道:“那是自然!”

“厉害。”邱听声一脸崇拜,“我就没有这本事。”但他有福气啊。

两人进城,邱听声热情相邀,去德庆楼吃饭,刚坐下方显然飞奔而来,“九言,听说你今天大展风采,以一打五十九?”

“五十八,二人对阵五十八!”邱听声纠正他。

方显然不理他,嫌弃地道:“你屁都没放一个,你打什么了。赶紧回家烧香去,遇着杜九言了。”说着,凑到杜九言面前,一脸遗憾地道:“你这这么热闹,我那边却一点意思都没有,两边打了个平手,案子还是案子,没审出个一二三来。”

讼师学的是如何辩讼,是使用证据和条件,利用律法为请讼人辩护。所以,大家不懂查案办案,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杜九言。

“有分就行!”杜九言说完,招呼伙计,“捡最贵的上!”

伙计都认识她,老远就吆喝了一声,“您放心,吃不到百两,出不了门!”

“百两?”邱听声嘴角直抖,摸了摸口袋,“我、我…”

杜九言睨着他。

“吃,吃!山珍海味,随便您吃!”邱听声豁出去了。吃一百两算什么,一个讼师证,他就算拿一千两也买不到。

杜九言拍了拍他肩膀,点头道:“上道!”

“必须的啊!”邱听声哈哈笑着。

三个人吃到下午,结账时邱听声松了口气,“…怎么就十两,不是照着百两上的吗,这让我如何在杜大哥面前抬起头来。”

“没关系啊。”杜九言道:“剩下九十两,你可以折现。”

邱听声啪叽抽了自己一个嘴巴,“九哥,小弟酒后失言,您就当我放了个屁!”

“怪响的。”杜九言笑盈盈地出了门,身后跟着邱听声和方显然,三人算着时间去了西南讼行。

大红的榜单张贴在门口,聚集的百十个考生有的哀嚎,有的庆幸,杜九言一去,立刻有人喊道:“…杜先生,你快来看,你三百五十分,排在第一。”

第一场七十,第二场一百八,第三场一百。

“我记得二十年前,公宰先生就是三百五十分吧。这个最高分是百年来的最高分!”有人道。

“现在杜九言和刘先生并列第一了啊。厉害,厉害。”

“恭喜啊,杜九言,今年虽被你害苦了,但你今天确实精彩,我们心服口服。”

杜九言拱手,“承让承让,不敢担精彩二字。”

“咦!”方显然忽然啊了一声,喊道:“九言,要是第一场你的卷子不被那疯子吃了,那你岂不是比刘先生还要高。”

现场,鸦雀无声。

是啊,杜九言重考一面未写,得了七十分,结果是百年来并列最高分。

可如果,她全做完了呢?

众人都看着她,面色复杂。

会比最高分还要高吗?卷子没有了,这恐怕…是永远的无解的谜了。

“说点有解的。”邱听声指着榜单,“我有一百八十分,我现在是讼师了哦。”

今年获讼师证的考生一共三十二人,邱听声和方显然皆在列。

“还有一个有解的。”方显然低声道:“西南今年四十五人考核,居然只有十人刚刚过线…我的天,这是不是历史新低。”

以往,榜单上大半都是西南考生,今年头一回,西南考生大部分都落榜了。

史无前例。

众人不由自主去看或是去寻杜九言,就见那少年人正和方显然在说话,笑盈盈神色平静,无悲无喜。

西南栽她一人手里了,她不应该有点表示?

大家一脸不解。

西南府学的如意门紧闭,与每年此时纷纷扬扬地恭贺声不同,今年一片死寂,众人坐在平日上课的教室里,死气沉沉。

周岩垂着头,攥着拳头,脸色苍白无光。

他落榜了,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早知道,就不该招惹他。”有人咕哝道:“现在好了,不但丢人,还没考过。”

此话,本该引起公愤,但此刻没有人说话。

“此仇必报。”肖青枫攥着拳头,和周岩道:“就是此生不能再做讼师,我也断不能让他好过。”

周岩凝眉,低声附和,“不急,我们慢慢等机会。”

一墙之隔,薛然喝完第三杯茶,紧紧盯着刘嵘勤,冷声道:“我道不知,刘师弟如此秉公正直。”

“依规矩办事,是我的职责。”刘嵘勤道。

薛然不屑冷笑一声,“规矩?那样没有规矩的人,就是害群之马,将来,整个讼师的行当,都会被她搅的乌烟瘴气!”

“他不过一少年,如何凭借一己之力,搅和讼行。抑或,薛师兄对百年西南,没有信心?”

薛然愠怒,冷声道:“我看,信心太足的是你。”话落,拂袖起身,道:“这结果,我没脸去和老师说,要说,你去说!”

话落,拂袖而去。

刘嵘勤坐在远处,慢慢喝茶。

一院之隔,刘公宰讶异地看着王谈伶,挑眉道:“三百五十分?”

“是。这还是他礼科重考后只得七十分的结果,外面的人都议论,说她要是没有重考,只怕不止三百五十分。”

刘公宰哈哈一笑,“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师叔。”王谈伶凝眉道:“这是对您不敬,您如何能泰然处之。”

刘公宰笑而不语,指了指身后厚厚的卷宗!

王谈伶明白,刘公宰的意思,无论多少分,都抵不上身后这一桩桩辩讼过的卷宗,这是经验和阅历,是少年人永远都难以企及得高度。

“师叔所言极是,是谈伶较真了。”王谈伶拱手道。

刘公宰摇了摇头,又叹气,“不过,今年这事不是小事,看来,我们要有个大的讼案,来镇一镇!”

否则,大家都会以为西南输了。

可他们却不记得,讼师才是西南的灵魂所在。

衙门的公堂,才是讼师真正的考场。

王谈伶点头,正要说话,忽然一阵震天的鞭炮声响起,噼里啪啦,震耳欲聋,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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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名利双收(一)

“谁在放鞭炮?”王谈伶看着书童。

书童回道:“是杜九言,他家里人带着一箱子鞭炮,沿街在放,门口被他们弄的乌烟瘴气。”

“知道了。”王谈伶摆手,揉着额头,道:“此人太过张狂!”

刘公宰哈哈一笑,道:“年轻人嘛,初生牛犊不怕虎!”

“谁在门口喧哗。”薛然正要出门回家,刚打开侧门,一股硝烟扑面而来,他连连咳嗽。守门的书童回道:“先生,是杜九言在庆祝考第一。”

薛然怔了一下,因为这是第一个,因为考过通过,而大张旗鼓庆祝的人。

“荒唐!”他怒道。

“三尺堂,杜九言!”

“三尺堂,杜九言!”

鞭炮声音好不容易停了,就传来一声声吆喝的声音,声音整齐,气势骇人!

薛然上轿,轿子出了巷子,他隔着帘子看向街上,顿时被气到头晕眼花。

就看到,街对面站着十多个人,两个人在向百姓发三尺堂的名帖,剩下的人则每个人手里一个很大的木板,木板上用写着硕大的字。

三尺堂,杜九言!

恭贺杜九言考核通过!

有官司找三尺堂,过考喜庆,所有官司一律半价优惠!

“这…这什么东西!”薛然气的倒靠在轿子上,“走,走,快走!”

但轿子挤在人群里,根本走不动。

薛然耳朵里不断响起各式各样的恭喜声。

“恭喜啊杜先生,您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一鸣惊人啊。百年来第一人,绝对是第一人。”

“过奖,过奖了!”杜九言拱手,顺手递上名帖,“考个试不值得什么,为大家服务,为正义而战,才是讼师的职责。”

“是,没事最好,有事我们一定去三尺堂。”

此刻,西南讼行门口堪比庙会,杜九言被大家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句…杜九言始终笑盈盈地说着话。

“现在才发现,她不管怎么聊天,总能把话题带回来。”钱道安失笑,“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呢。”

周肖一笑,道:“九言是好是坏,全在投在她身上的目光。”

你认为她不好,她则是个无赖,流氓,不务正业只会打嘴仗有小聪明的人。

可你若认为她好,她则是个聪明,机灵,每句话每件事都能考虑周到,滴水不漏的人。

“有道理。”钱道安深以为然,晃了晃手里巨大的宣传木板,“周兄,你对这牌子,如何看呢。”

周肖扬眉哈哈一笑,道:“这牌子,很张扬!”

“走了,走了,德庆楼!”银手招呼着,一大队人跟着,高举着牌子,所到之处人人侧目。

杜九言之名,几日时间,已无人不知。

“九言,九哥!”方显然凑上来,“你们去庆祝吗,我…我能不能去?”

杜九言点头,“可以啊,多双筷子而已。”

“我也去。”邱听声跑过来,“我少吃点,绝对不占便宜。”

窦荣兴哈哈一笑,道:“没事,一顿饭而已,我们请得起!”

众人嘻嘻哈哈往德庆楼去。

杜九言一走,薛然的轿子才能动,他揉着额头,气的青筋直跳。

“爹啊。”小萝卜趴在杜九言的肩膀上,在他耳边道:“这几块木板,你做的真好!”

杜九言点头,“是吧,我花了不少功夫呢。”

“别丢了,以后您每次打赢一场官司,我都要举着牌子在外面等。”小萝卜嘻嘻笑着,“爹啊,你发现没有。大家都看着你呢,特别的崇拜你。”

杜九言点头,“你爹我有本事,他们有眼光。”

“嗯嗯。”小萝卜点头,“咱们要发财了!”

以后肯定好多官司讼案啊,小萝卜看着每个行人,都是行走的元宝。

“名利不分家。”杜九言挑眉道。

小萝卜的眼睛圆溜溜的,泛着光。

热热闹闹去了德庆楼,大家才发现,德庆楼门口也贴着巨大的喜报,热烈祝贺好友杜九言杜先生,以第一名的好成绩,考核通过。

那个“一”字,很显然是刚刚添上去。

“董掌柜,您有点过于热情了,这让我又感到很不安。”杜九言忧虑地道。

董德庆摆摆手,道:“不用忧虑,你有本事我热情,你没本事我冷漠,交情这事需要维系啊。”

“那您接着维系,这顿您请客。”杜九言在坐下来,大堂内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小萝卜问道:“讼师证什么时候发啊?”

钱道安回道:“三日内会有喜报送到家中!”

三天哦,三天后他爹就是真正的讼师了。

“这么热闹啊。”这时,蔡卓如带着常随从门外进来,他笑盈盈地拱手道:“杜先生,恭喜恭喜!”

杜九言起身,回礼道:“同喜,同喜!”

“三天前就听说你的事迹,今日更是达到了鼎盛,满城的人聊你的事。”蔡卓如笑着道:“就连茶馆的说书的先生,都临时编了你的戏,要是有空你可一定要去听听。”

“猛然出名,诚惶诚恐。”杜九言谦虚不已,“蔡兄是来请我们吃饭的?”

话落,四周眼睛唰地一下朝蔡卓如头来,就连董德庆也期盼地看着他,蔡卓如一怔,顿时哈哈大笑,冲着各位拱手,道:“蔡某今日算是明白了一句名言的含义了。”

“什么?”小萝卜问道:“说了就请客吗。”

蔡卓如摸了摸小萝卜的头,道:“这句话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众人哈哈大笑,窦荣兴道:“蔡先生,也是朋友!”

蔡卓如摆手,“不敢当。”

“二位,请坐!”杜九言冲着蔡卓如和他的常随道。

蔡卓如笑着摇头,冲着跟着他的常随,无奈地道:“让你不要伪装,在九言面前,你这雕虫小技,隐藏不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路妙抬起头头来,俏目圆瞪,“我伪装的很好。”

杜九言无奈一笑,道:“路小姐伪装的很成功,只是…路小姐太香了,这与生俱来的香气和光芒,太难掩藏了。”

“这样啊,那我原谅你了。”路妙听的舒服,一屁股坐在杜九言隔壁,盯着她,道:“你今天考了第一,恭喜你啊。”

杜九言谦虚地道:“贤能很多,在下只是运气好而已。”

“运气好?以前每年三尺堂能有六十多人过考,今年却只有十几个,你这运气怎么还带着杀伤力?”路妙道。

杜九言呵呵一笑,“力呢,是相互的。不是有句话说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此刻也是内伤很重,急需鱼肉调养。”

“油腔滑调。”路妙盯着杜九言,又看向小萝卜,“这是你儿子?”

小萝卜嘻嘻一笑,“漂亮姨姨好。”

“嗯,你好!”路妙挑眉看着他,“你一直跟着你爹,你娘呢?”

小萝卜一听顿时耷拉了脑袋,摇头道:“唉,一言难尽啊,不提也罢!”

他的样子,像个教书的老先生,既无奈又心酸。

“没事,以后我带着你玩儿,”路妙说完,看着杜九言,道:“上次你帮我祖父找到东西,我们还没有感谢你,今天我来,代表我祖父和我父亲,请你明天去家里做客。正好,你今天又考了第一,就当给你庆祝吧。”

杜九言看向蔡卓如。蔡卓如无奈地和他摊手,路妙看着,一拍桌子道:“我家在邵阳有多高的威望你应该清楚,你没资格拒绝!”

杜九言立刻就道:“是,是!明日一定到访!”

“这还差不多。”路妙站了起来,“那你们吃饭吧,我和我表哥就回去了。”

她说完就走,蔡卓如叹气,和杜九言道:“明日见。”话落,和各位拱手,“饭钱记在我头上,明日我会来结账。”

说完,就和路妙一起走了。

“九哥,”银手喜滋滋地端着杯子过来敬酒,“祝你青云直上,闻名天下!”

杜九言咦了一声,“不错啊,最近长进不少。”

“那是。”银手笑嘻嘻地道:“我已经认识很多字了,以后,九哥你看讼案,我能给你誊抄。”

杜九言赞赏地点了点头。

闹儿和花子也捧着杯子来敬酒,等他们敬完,窦荣兴凑上来,“九言,不对,九哥往后我都听你的,什么都听。”

“听我的?”杜九言看着他。

窦荣兴点头,“听,你说往东,我不会往西。”

“那闲了,带着银手誊抄卷宗吧。”杜九言道。

银手哈哈笑了起来,窦荣兴顿时蔫头耷脑的退了回来。

钱道安端杯上来,举杯道:“此番讼师考核,你一举成名,更将三尺堂的名声真正推开。三尺堂有今天,全是你的功劳,我们四个人敬你。”

“九、九哥。我、我哥他…”宋吉艺着急,周肖轻轻一笑,道:“吉昌为人叛逆,不碍事,等他长大了,自然知道你的好。”

杜九言根本不在意,挑眉道:“往后,一起为正义而战,干杯。”

“这帽子有点高啊。”周肖哈哈大笑,杜九言喝酒,“帽子就得戴的高,不然还戴个什么劲儿。”

周肖深以为然,点头道:“你说话,总有道理的。”

一下午,大家闹腾着,个个喝的面红耳赤,邱听声跑过来贴着杜九言,“九哥,要不然我也去三尺堂吧,西南我是不想进了。”

“不行!”窦荣兴摇头,将邱听声推开,“三尺堂不养闲人。”

邱听声一拍荷包,“我有钱,我入股!”

“我们不稀罕你的钱,我们有钱。”窦荣兴哼了一声,说着,凑着杜九言,笑嘻嘻地露着牙傻笑,“是吧九哥,我们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