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道儒的解释,程公复和陆绽一个字都不信,要是不知道作用,申道儒怎么可能费力气去找。

“那现在,就只能认真去赢了。”申道儒看着二位,“待赢了西南后,我再亲自去西南查找吧。”

程公复道:“您只要圣物,还是要整个西南?”

“我对西南没什么兴趣。”申道儒看不上西南,也不想让西南彻底消失。只有坏的存在,大家才知道什么是好。

所以,西南对燕京来说,很有意义。

“待我赢了以后,我依然会竭尽所能帮二位保住西南、夺得西南会长的职位。”

“但最后能不能,还要看二位的本事。”

“望此番能一切顺利,达成心愿。”

三人以茶代酒,砰了杯。

“我听说,这次他们上京,还带了贪污的两个漕官?”申道儒问道。

这个案子邵阳并没有往上递交任何的公文,但是从半个月前就在京城传开了,工部派去的漕官田卯,四年前和今年,都在同一地段的水坝,贪污了朝廷的公银。

此人为了灭口,还先后杀了六个工头。

性质之恶劣,令所有人气愤。

圣上几次下公文催促邵阳将人送来,一并上缴公文,但邵阳迟迟没要送来,直到最近才知道,邵阳县令打算和杜九言一起上京,亲自押送犯人。

“是,相关人等一共十几人。”程公复道:“八月十六启程,算算日子,还有七八日也要到了。”

申道儒问道:“这位邵阳县了刘大人,手腕如此硬,为何我以前从未听说过,你二人接触过,应该有所了解吧?”

“真正的刘县令早就被撤职,撵回乡了。”程公复道:“如今的刘县令,是桂王!”

申道儒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又了然,失笑道:“难怪如此雷厉风行,难怪啊…”说着顿了顿,道:“这一次,朝中恐又不太平了。”

这个和程公复本来没有关系,他想了想,问道:“很有可能牵扯到很多人,那任阁老那边,会不会受到影响?”

“这就不好说了,事情没有查清楚,谁也不知道结果。”申道儒道:“不过,越是有牵连,任阁老就越帮你们。”

任阁老会发现,掌控一个讼行的妙处,尤其是,让一些律法的口舌为他做事为他说话的时候,收效会让他震惊。

如此的买卖,任延辉再分身乏术,也不会不管的。

程公复心中也有想法,如果贪污案真的和任延辉有关,那对于他们来说可真的是好事啊。

因为,任延辉就更加不会留着杜九言了。

保住西南去掉杜九言,那么会长之职,就毫无悬念了。

两人说着话,心意相通地一笑。

“人到哪里了?”太后问龚大姑姑。

龚大姑姑一边给太后梳头,一遍回道:“听说已经快到开封了。娘娘每早都要问一遍呢。”

太后摇了摇头,道:“你们没有养孩子,不知其中辛苦。这孩子就是讨债的,你抓心挠肺地惦记着他,他呢,就跟出了笼的鸟一样,天高海阔的闹腾去了,心里眼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你。”

龚大姑姑笑着。钱嬷嬷道:“我们王爷肯定会想您的,他只是不说而已。”

太后不置可否,“哀家是惦记着小萝卜,那孩子真是太讨喜了。也不晓得这一年没见,长多高了,是不是更加精明了。”

钱嬷嬷笑着递了一封信来,“您看看,这是不是心意相通呢。”

太后就接过信来,一看信封上并不好看的字,就猜到了是谁,“还真是,哀家刚刚说起他,他就把信给哀家送来了。”

信很厚,小萝卜写了五页纸,虽然很多错别字,还有一些写错了被他划掉后成了一块墨汁的地方,但很有诚意。他在信中细细说了他这一路的见闻,以及他和桂王相处的点滴,用事例来反应和衬托桂王的责任心。

说桂王怕犯人出事,所以夜里不睡觉和大家轮流守护,说桂王路上看到乞丐,还拿了一两银子施舍,说桂王路遇恶霸,还除暴安良了。

如此等等,描述了一遍。

虽文笔生涩,但胜在情真。

“真变化这么大?”太后表示怀疑,“这还是我儿子吗?”

钱嬷嬷笑着道:“当然是您的儿子,也就您不相信我们王爷而已。”

太后不和钱嬷嬷聊桂王,在她的眼里,桂王就是把谁杀了,她也只会肯定,是对方的错。

“他说桂王邀请他们一行人住在王府,”太后道:“就他那王府跟废墟似的,他还好意思邀请人住在他家?”

第366章 内部消化(二)

“义父啊,太后娘娘回的信中说,她已经派人去给您收拾房子了。”

“她说,等我们到了以后,就有干净的宅子住呢。”

桂王嗯了一声,道:“再给她回信,问她京城冷不冷?”

小萝卜点着头,趴在驿站的桌子上,在灯下执笔给太后写信,“义父啊,就问她京城冷不冷吗?不问布料好不好买,炭好不好买吗?”

冷,传达了他们穿的衣服不够,他们的宅子里取暖的炭还没有买。

委婉的提示太后,希望她能考虑的周到一点。

“先问她冷不冷。要不要吃羊肉,我们在路上可以买一只羊给他。”桂王道。

“羊不好带啊。”小萝卜道。

“她不吃羊肉!”桂王道。

小萝卜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点头道:“好的。”

灯下,两人抵着脑袋,小声商量着,杜九言也在写信,但已经写错了三个字,好一会儿她抬头看着两个人,轻蔑地道:“赵鼎,不要带坏我儿子。”

“我顶多雪上加点霜而已。”桂王道:“他已经很坏了。”

杜九言哼了一声!

基因太可怕了,无论你怎么诋毁不屑,都无法改变。

两人商量好,让急递铺将信送出去。

桂王打了哈欠,看着小萝卜,“睡觉去吧。”

小萝卜屁股挪啊挪啊,挪到杜九言身边坐好,抱着杜九言的胳膊,道:“义父啊,时间还早,我想赔我爹一会儿。”

“我也想。”桂王道。

小萝卜摇头,“他又不是你爹,你不用陪他啊。”

桂王气的嘴角迅速抖动,看着杜九言,“言言,打他!”

杜九言抬头看着他,挑了挑眉头,“喊声爹听听啊,王爷。”

桂王也盯着她,眯着眼睛,“我喊,你敢应?”

杜九言撸起袖子,大刀阔斧地摆正了姿势,挺着胸膛,“来吧,我能受得住。”

“不要脸。”桂王含笑白了她一眼,“你在写什么信?”

不能撵走小萝卜,那他就无视他。

“给刘先生回信,他猜测程公复和陆绽已经到京城了,提醒我注意。”

桂王点头。

“小萝卜,”门外,蔡卓如提着夜宵过来,“你饿不饿,我给你买了羊肉炕馍。”

不等他进门,桂王一把将小萝卜抱起来往蔡卓如手里一塞,“快去吃羊肉炕馍,冷了就不好吃了哦。”说着,啪叽将门关了。

蔡卓如惊讶地看着小萝卜。

“人小力气小,脑子不吃亏,身高会吃亏。”小萝卜无奈地道:“蔡叔叔,我们去吃夜宵吧。”

隔着门,蔡卓如顿了一下,笑着点头,“我们去找宋叔叔他们一起吃,很好吃的。”

两人渐行渐远。

桂王和杜九言并肩坐,腰往下垮,把脑袋搁在杜九言的肩膀上,“言言,你饿不饿,我请你夜宵。”

“你吃什么长大的?”杜九言问道。

“难道你以为我吃鲜花长大的,所以有这样的美貌?”桂王道。

“你的脑袋很重,我怀疑你是吃铅长大的。不但重还实!”杜九言拱着肩膀,“拿走。”

桂王点头:“言言说的对,我脑子是实的,因为里面装的都是你。”

情话还真多,杜九言道:“我现在脑子想的也是你。”

桂王一脸惊喜,激动地看着她,“言言,你终于被我感动了!”

杜九言摇头,“非也,我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才能悄无声息地弄死你。”

桂王力道恰到好处地撑着面颊,既不会让自己的脸被挤变形而不好看,又让自己的姿态摆出杜九言喜欢的样子。

杜九言喜欢他的容貌,这一点他很肯定。

既然喜欢了容貌,那么离喜欢他这个人还远吗?

更何况,上次他亲了她,她都没有生气。

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桂王想着,舔了舔嘴唇,她的唇怎么那么软,粘附着魔力,让他无法自拔。

“我想亲你。”桂王道。

话落,啪地一声,杜九言将手里的信纸拍在他的脸上,怒道:“我忍你很久了!”

桂王抱着头,坐着不动让杜九言噼里啪啦一顿打。

门外,大家都来听,就听到杜九言隔着门,咬牙切齿地道:“我有办法,让你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不可能,”桂王道:“我现在就去告诉大家,我死了以后要挖两个穴。”

杜九言又打了他两拳。

门外,茅道士一脸暧昧地挥着手,“走了走了,年纪轻轻的听人家墙角,这种话是你们能听的吗?”

“我、我、我长、长大、了!”宋吉艺道。

茅道士一副瞧不起他的样子,“长大了有什么用,你能娶到媳妇吗?娶不到媳妇,学那些没用的就是害人害己。”

宋吉艺指着茅道士,气的道:“你、你才、才娶不到。我、我、我可以。”

“娶,娶一个我瞧瞧!”茅道士一竿子扫翻了一船的人,“一群光棍!”

窦荣兴道:“王爷、王爷也是。”

茅道士道:“所以啊,赶紧娶媳妇,不然就…”

“娶不到媳妇,娶兄弟,你们兄弟几个商量商量?”茅道士道。

窦荣兴看看宋吉艺,又看看周肖和钱道安,嗷地一声叫唤,跑了。

“散了散了,”周肖含笑道:“都歇着吧,明儿还要赶路呢。”

散的特别快,昔日的兄弟在此刻,特别的碍眼。

蔡卓如停下来朝门内看了一眼,和跛子问道:“九言他…会同意?”

跛子看着蔡卓如,笑了笑,“可能会。她的事情不好说。”

话落,指了指房间,他去睡了。

蔡卓如的心一下子空掉了一块,他很震惊,这份震惊并非是来自于跛子的话,而是来自于他此刻的感觉…

他自身的反应,是不是太激烈了一些?

蔡卓如捂着胸口靠在墙上。

“心疼?”茅道士像只鬼,冷飕飕地冒出来,“为什么心疼?”

蔡卓如看着茅道士尴尬地一笑,道:“自小心悸,难得发作。”

“哦…”茅道士拖着尾音长长的应了一句,“那,我去睡觉了,你再疼会儿。”

蔡卓如苦笑。

“疯了,疯了。”茅道士关上门吹了灯,一个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来回的走。

男人啊,那是男人啊。

做光棍没什么不好啊。

非要成亲吗?

成亲就成亲啊,有那么多女人啊,为什么要找男人呢。

“蔡卓如,”茅道士忽然打开门,蔡卓如一惊看着他,“道长,何事?”

茅道士道:“我看你天资不凡,颇有慧根,不如做我的徒弟吧。”

他太有同情心了,居然在做好人好事。

蔡卓如笑了,拱手道:“抱歉,在下受尘俗浸染,无法做到超然于世,多谢道长好意。”

啪!茅道士关了门。

“不识好人心。”茅道士道。

蔡卓如又站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忽然隔壁又传来打斗声,随即门打开,桂王被从里面丢了出来,杜九言压着声音很给面子地道:“再来晃悠,我打到你娘都不认识你。”

说着,关了门。

蔡卓如愕然。

就听到桂王贴着门,道:“晚安啊,言言!”

说着,揉着后腰回房间睡觉了。

蔡卓如笑了。

天亮,大家起床,继续赶路。

但气氛很诡异,大家互相不说话。

“昨晚集体做噩梦了?”杜九言坐在马上,看着众人,“梦见什么,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窦荣兴苦着脸道:“我、我梦见了周兄。”

周肖脸色一僵,优雅被撕裂,摆着手道:“你我还是不要梦中见的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窦荣兴揉着额头,“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杜九言立刻明白了这几个人的哑谜,顿时哈哈大笑,和桂王道:“都是你造的孽!”

“关我什么事。”桂王白了杜九言一眼,“他们应该感谢我,认清自己才对。”

窦荣兴快哭了。

前面,宴通几个人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喊道:“先生,你们想不想听古琴?”

“听啊,”杜九言道:“徐子玉背的就是古琴?”

宴通点头,“他说路上无趣,给大家助兴。”

“好,我们洗耳恭听。”杜九言道。

徐子玉抚琴,一路琴声未断,引的小萝卜也钻他们车上,去跟着学。

如此,打打闹闹走走停停到九月二十,众人到了京城,顾青山和乔墨押送人犯去大理寺,桂王则带着所有人去桂王府。

穿街走巷往北,傅元吾好奇地小声问道:“刘大人不是京城人士吧,他家在京城的宅子很大吗?”

他们这么多人,宅子至少得有个五进,否则也住不下。

他的话刚落,大家停在了挂着烫金牌匾的桂王府门外。

西南的学子一个个目瞪口呆。

“王…王府?”宴通都惊的结巴起来,还是桂王府。

杜九言指了指贴着面皮的刘县令,“他家!”

“谁家?”邹凯玄吞了吞口水,“难道大人是桂王的…”內侍。

桂王抬住他的话头,“未免你说出不中听的话,请将余下的吞回去。”

“进去吧。”桂王进门。

第367章 落脚王府(一)

院子里被洒扫收拾的非常干净,三十几个內侍女官婆子丫头在侧门口一字排开,见到桂王行礼道:“奴婢叩见王爷!”

没有杂草,没有乱石,没有颓废废墟。

“我娘让你们来的?”桂王问道。

众人应是,领头的谢公公行礼道:“奴婢是坤宁宫的谢桦,奉太后娘娘的懿旨,来伺候王爷和各位先生的。”又道:“他们也都是坤宁宫和凤梧宫里借调来的,留在王府供王爷和各位先生差遣。”

桂王挥了挥手,道:“领各位先生去各自房间休息吧。”

谢桦应是。

“王爷!”宴通十个人一脸冷汗,难怪啊刘县令这么硬气,这么活泼开明。

原来他是王爷。

桂王俯视他们一眼,颔首道:“都去歇着吧。”

十个人应是。

“九言,你随我来!”桂王带着小萝卜,召唤杜九言亲自领着他们进内院。

余下的人住在哪里,和他没关系了。

桂王府没有女眷,所以大家都住在内院,三个人一个院子,配着三个下人伺候,房间里被褥火炕一应俱全。

杜九言和小萝卜进了正院。

暖阁里显然是重新收拾过的,所有用的东西,都是新的,正堂的供案上插着几支新鲜的菊花。

杜九言被拉进了卧室。

里面是一副夫妻房间的摆设,有女子用的梳妆台,有女子用的衣柜,还有多宝阁上放着许多奇巧又有趣的西洋玩意儿。

床上的被褥是湖蓝绣着红绿鸳鸯,帐子上绣着并蒂莲。

桂王看着眉头直蹙,回头问谢桦,“这些鬼东西,谁放这里的?”

他房里原来没这些东西的,现在莫名其妙多了这些。

古古怪怪的,丑死了。

“是太后娘娘吩咐的,说原来您房里的颜色灰沉沉不舒服,所以特意嘱咐给您换了全套新的家私。”

“换就换,弄这些东西,丑死了。”桂王指着梳妆台,“搬走!床单换掉,多宝阁上的东西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