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认为你的心里也是喜欢我的,你我一起分桃!”

“王爷,您这样做是败坏我的形象。我们做讼师的,自身的名誉相当之重要,您要是砸了我的饭碗,我可能会和你同归于尽。”杜九言道。

桂王点头,“生不同年死同日,本王足愿。”

“足?”杜九言使劲掐他的后腰,“你看你是活足了。”

桂王嘶嘶吸气,“今日没看黄历,诸事不顺。”

“太后是不是打算灭口?”杜九言道:“如果这样,王爷我会毫不犹豫将你抛出去挡箭。”

桂王道:“你我的情谊,如此单薄?”

杜九言点头。

桂王磨牙,恶狠狠地盯着她,“杜九言,你这辈子休想逃脱本王的魔爪。”

“狗爪!”杜九言拍开他的手,“你说了,太后娘娘没有被你气晕?”

桂王道:“你不了解我娘,你气晕了她都不会晕。”

杜九言想到太后的个性,似乎也不是很意外。

“看来,我要早点回去了,你留在京城,待贪污案有眉目了,记得写信告诉我。”杜九言道:“这京城和我八字不合。”

桂王颔首,“我们去广西。”

“不想理你。”杜九言回去睡觉,桂王在她身后喊道:“明早卯时正出门上朝,早点起床。”

杜九言应了去找跛子。

“…我们要早点走了。”她道。

跛子道:“王爷回来时脸色不好,他告诉太后喜欢男人的事?”

“是啊。”杜九言道:“我觉得太后舍不得打儿子,可能会灭我的口,还是小心为好。”

跛子点头,“那我准备一下,这几天就走。”

“好。速速离开保命要紧。”

第二日一早,杜九言换上外青里白的讼师服,和桂王一起到金水河外等候。

各阶官员按官位排站着,各人身边都带着书童,书童提着灯笼捧着披风,站在后面的那些没吃饭的,趁着不注意吃一口点心,喝一口茶。

有人在聊天,有人在打盹。

百官百态,杜九言第一次看到。

鞭声响起,杜九言押后跟在大队伍后面,“王爷,我拖累您了,让您陪着我,走在最后面。”

“知道就好。”桂王道。

杜九言瞪他,桂王就笑了起来,“没有没有,是我拖累你了。”

杜九言失笑,“祝你等会儿被你娘拖宫里再打一顿。”

“连你一起打。”桂王道。

两人吵着,走在前面的几位官员回头,一看是桂王顿时吓了一跳,忙托手鞠躬行礼,桂王摆手,“走快点,别偷听我们说话。”

大家就垂着头不敢再逗留。

“这些人日子过的古板,就喜欢你这样有趣,你离他们远点,保持距离。”桂王道。

杜九言掐他,“你是妖精,我看他们就喜欢你这样的。”

“本王会弄死他们。”桂王道。

进了大殿,杜九言站在最后面靠门的位置,桂王靠在喊着殿外侍卫,“拿两马扎来,本王累了。”

“王爷,这是早朝,您这…圣上会责怪。”

“怪我又不怪你,瞎操心!”

侍卫灰溜溜地去拿了两个小马扎,桂王和杜九言在人后靠墙坐下来,桂王摸了两块莲蓉酥糖,“早上是不是没吃?”

“还真是,”杜九言摸了摸脸,“起来太迟,都没来得及洗脸。”

桂王嫌弃不已。

前面,安国公在回禀承德侯府的事情,杜九言竖着耳朵听着,正要说话,忽然就看到所有人刷地一下朝她看过来。

她嘴角咬着酥糖,坐在小马扎上,靠着墙,一副去院子里听戏没凳子只能屈就一下坐马扎的样子。

她委屈,别人更委屈,所有人的目光,从好奇忽然变成了惊愕。

从来没有人在宝殿上吃东西。

“你、你你、成何体统!”这位大人杜九言看着熟悉,依稀是年初一朝拜的时候,说她歪门邪道的四品柳大人,他情绪激动,“杜九言,你太不像话了。”

杜九言将咬了一半的酥糖丢桂王手里,顺手在他衣服上擦了擦,笑着道:“第一次,没经验,见谅见谅。”

桂王将杜九言剩下的吃了,拍了拍手指着柳大人,“你哪个衙门的?”

“微臣在户部任职。”柳大人道。

“你一户部的官员,跑宝殿来和别人谈礼仪?是想去鸿胪寺了?”

“牝鸡司晨!”

柳大人愕然,满脸通红。

“在聊什么呢?”赵煜问道:“朕问话,你们还在后面聊上了?”

杜九言忙垂着头上前去,行礼道:“学生参见圣上!”

“杜九言,安国公有话和你确认。”赵煜道。

杜九言应是,冲着安国公拱了拱手。安国公颔首,问道:“你儿杜红麟可与你说过遇见季长平的事?”

“说过。这两夜还做了几回噩梦,不过他年纪小说的也不清楚,估摸着是不是吵嘴了。”杜九言看着安国公。

安国公道:“我也不清楚,三个都是孩子,也是扯说不清楚。”

“杜九言,你莫不是害怕安国公,所以说假话了?你儿子都快被人剖开肚子了,你居然还一副轻飘飘地说吵嘴小事?”参奏的那位御史道。

杜九言笑呵呵地回道:“这位大人,小孩子的话哪敢都信了,您说是吧。”

小孩子的话不能都信,信多少,各人看着办。

“俞大人,”安国公看着对方,道:“老夫听闻你参奏了邱文力和金嵘,怎么不见你读奏章来听。”

安国公说着,冷冷撇了一眼吴文钧。

“一件事归一件事,如今在说承德侯府的事,国公爷您别换了话题。”俞大人道。

杜九言道:“都是孩子,孩子的事孩子自己解决?”

“怎么说?”安国公对杜九言欣赏不已,这年轻人果真是机敏,“请杜先生明说。”

杜九言道:“我儿也不是闹腾的,在邵阳的时候,也和邻居的孩子吵嘴打架。我们大人也不管,输赢挂彩都是小事。更何况,就算我们大人因此生气翻脸,可他们孩子一转眼,又玩一起去了。”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杜九言道。

安国公高兴不已,承德侯府是浑,圣上要薅爵他不会拦着,但绝不能是现在。

承德侯府和安国公,不可能成为吴文钧的盾牌。

“你说的有道理。”安国公说着,拱手和赵煜道:“圣上,老臣和杜九言一个意思,孩子的矛盾孩子们自己解决,这样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赵煜就看向鲁章之,“鲁阁老,你觉得呢?”

鲁阁老看了一眼垂着头的杜九言,眼底划过笑意,上前一步拱手道:“老臣也觉得很合适。”

“行,那就网开一面。不过,承德侯府这一次实在是不像话,爵位虽留着,但往朝廷给的俸禄就此断掉。另罚季长平去隆恩寺修行一年。”

“让他修身养性,别和他爹一样,长歪了!”

安国公拱手谢恩,又折身给鲁章之以及杜九言行礼,感动地道:“其他的话退朝后再说!”

杜九言笑着应是。

俞大人面色郁郁,想说什么,可却没有敢上前,他偷偷看了一眼吴文钧,吴文钧和他打了个否定的眼神。

承德侯府的事,不能再揪着不放了,否则,就会引起圣上的疑心。

最重要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再需要承德侯府的遮掩。

“杜九言。”赵煜道:“年中时,朕说让你和西南比试,你若赢了,西南就继续保留,你继续做会长。”

“如今你赢了,朕也履行承诺,从今日开始西南还是西南,你杜九言依旧是西南的会长。”赵煜说着,对薛按打了个手势。

薛按下来,将受封的文书给她,低声道了句,“恭喜杜会长。”

杜九言含笑,道:“学生谢主隆恩。”

“另外,你和桂王一起查了水利贪污的案件,千里迢迢将人押送到京,朕很高兴。今赐你文房四宝一套,太祖的讼师袍一套,还有朕亲自题写的西南牌匾。除这些赏赐外,你可有额外想要的。”

所有人一脸的吃惊,圣上居然将太祖皇帝的讼师袍赏给了杜九言。

这…这对于讼师来说,可是亘古未有的褒奖。

做讼师能做到这个份上,就算是申道儒也快要望尘莫及了。

“皇恩浩荡,学生已心潮澎湃,心满意足,再没有别的想要之物。”杜九言不知道祖师爷的袍子表示多大的脸,但是只要是皇帝赏赐的东西,哪怕不值钱也值名头。

赵煜满意地笑了,额外吩咐薛按,“牌匾你帮她办了吧,她回去的时候正好带上现成的。”

薛按应是。

西南以前的牌匾裂了,如今挂着的是个赝品,要换上赵煜亲笔题写的牌匾,又有了极大的脸面。

“谢圣上隆恩。”杜九言说着,忽然一抬手,道:“圣上,学生有一件事不知能不能说?”

赵煜颔首,“只管说。”

“学生年纪轻,除了邵阳那个地方,就只来过京城。这天下那么大,学生想四处去看看见识一番。”杜九言道:“可是,西南是祖师爷扶持的百年讼行,学生既接了这个担子,就必须要对它负责。”

“可是,这理想和现实是想左的,所以,学生想将西南会长一职,让给西南刘嵘勤刘先生。他为人正直,善良业务能力也非常强,且踏实稳重,比起学生,他更适合领导西南,也一定能够带着西南,创造更辉煌的未来。”

她的话一落,所有人都是惊了一下,完全没有想到,她居然不想做西南的会长。

做讼师的,还有不想做两行会长的?

讼师的职位,最高的也就这两行会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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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二更

桂王坐在后面,顿时笑了。

他就知道杜九言不想做会长,那芝麻绿豆的官,在别人眼里是个宝,可在她眼中什么都不是。

她的志向,也绝对不是区区一个会长。

“本王的言言岂是这种小池子能困住的。”桂王道:“我们要的是星辰大海。”

桂王得意洋洋,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赵煜也很惊讶,“你的意思,将会长的职位让出来?”

西南是她保下来的,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她居然拱手就让人了。她是真的不想做,还是以退为进真?

“学生句句实言,也是真心实意为了西南的将来考量。”杜九言道:“如我这样,其实更合适做一个简单的讼师,查案辩讼我自认能力不弱,可让我去做会长,对于我而言就是舍本求末,苦煞我了。”

“所以,学生求圣上成全。”杜九言道。

居然不恋权,只问初心想做个简单的讼师,赵煜对杜九言更欣赏了。

“赤子之心,简单纯良,你今天给朕上了一课!”赵煜道:“朕就成全你的初心,让刘嵘勤做西南的会长!”

杜九言笑了起来,给赵煜行大礼。

还真的不做会长,不是装腔作势啊?有人暗暗吃惊,有人觉得杜九言是个傻子,有人则欣赏不已。

人和人的追求不同,有的人一生都只追求简单纯粹,杜九言可能就是这种人吧。

杜九言收到了许多欣赏的目光,心里却虚的很,冲着大家呵呵笑…她不做会长,倒不是觉得自己能力不够,而是西南会长的年俸太少了。

还不能接官司辩讼,还不能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

“不过,你不做西南的会长,你准备去哪里呢?”赵煜问道。

“学生原来落魄无路可走的时候,是我四位好友收留我的。三尺堂虽小,可确实我们五个人的心血,也包含了他们四个人对我的关怀和提携。”

“如今学生比起从前已经不再困苦,这些虽是个人的努力,但也是他们四个人对我的照顾。”

“我不能忘记了他们对我的好,危难之时伸出的援助之手,所以,学生还是要回三尺堂的。”

杜九言大声道:“和昔日的兄弟们一起,并肩为正义而战!”

她声音一高,就很具有煽动性,赵煜听着都激动起来,恨不得也成为她的兄弟,和他并肩而战,“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

“朕期待三尺堂会成为下一个西南和燕京。”

杜九言一拱手,道:“在圣上您的统领和指挥下,大周会越来越昌盛,也必将有无数个燕京和西南的出现。律法是人的底线,是国之繁荣昌盛的标尺,到讼行遍地是,人人会谈法之时。大周必将能做到夜不用庇护,处处祥和宁静!”

“圣上是明君,我们就要做明君手里的剑,您让我们指哪里,我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冲锋陷阵,死而后已!”

杜九言高呼道:“诚实守信,勤勉尽责,仗义执言,出以公心!”

“拥君,爱国,敬百姓!”

宝殿内,回荡着杜九言清脆的声音,她的声线不低沉,若要细细分辨,倒有点像女子的声音,少了点男子气概。

可是此时此刻听,就觉得慷慨激昂,令人热血沸腾。

仿佛不做点什么,就空活了这辈子,对不起上的明君下的百姓,对不起这一身躯壳饱满的灵魂。

百官下跪,齐声高喝,“拥君,爱国,敬百姓!”

赵煜也是激动不已,他站起来盯着杜九言,道:“好,好,好!”

他忽然词穷,指着杜九言道:“朕有抱负,但朕一人空有心愿。朕需要你们,从今往后我们所有人齐心协力,共创辉煌大周,盛世太平!”

“臣等,定竭尽所能,死而后已!”

赵煜道:“好!”

殿外,侍卫们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纷纷朝宝殿里面看,“今儿这是怎么了?寻常说话声音都不敢大的大人们,今天是比赛吃炮仗了?”

“不知道啊,不过这忠心表的,有点…有点啥来着。”

“突然,突如其来,晴天霹雳,猝不及防?”他身边的人补充道。

“会不会说成语,让你读书你不读!”

外面,侍卫们竖着耳朵听着,也一起跪了下来。

后宫中,所有妃嫔来给太后请安,正一起看着孩子闹腾,忽然听到传来的高呼生,太后一愣,派王宝应去打听。

一会儿王宝应回来,笑着道:“是文武百官在给圣上表忠心呢。”

“哀家是隐约听到了死后而已的话。”

“最近怎么总表忠心?”太后觉得奇怪,“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王宝应笑了,“上一次是杜九言剖人尸体查案,在宝庆被打鞭子后。”

“得亏是个好孩子。”太后就想到了桂王,很怀疑他的儿子,是不是也被杜九言给煽动的,盲目喜欢她了,“否则,还真不知是福是祸啊。”

王宝应笑着道:“定然是福的。她几句话就让饱读诗书的大人们群情激昂,这要每个月来一回,大家岂不是要每天干劲十足。”

太后哈哈笑了,“你说的对。”

宝殿内,杜九言跪在中间,吞了吞口水,刚才喊的声音太大了,扯着嗓子了。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余光就发现鲁章之和安国公还有任延辉几人,用一种清醒的但不得不同流合污的姿态跪着,她摸了摸鼻子,安静地开始反思。

她的能力是不是变弱了?

要继续努力才行。

坐在门口嗑瓜子的桂王,将瓜子壳塞给侍卫,一脸佩服,喊道:“好!”

他的言言,煽动人心的本事,她敢说第二,绝无人敢坐她前头。

散朝后,激动迅速平复下来,人群中传来哪位武官的一句暗骂,“他娘的,老子中邪了吧。”

“妖气!”他身边的人低声道:“这杜九言不简单啊。”

“文人不能惹,你看看她也不舞刀弄枪的,亲自杀人。但是她就能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煽动别人来杀你。”

“真是厉害,这样的人应该送到阵前去,她说几句话比老子擂半个时辰的鼓都管用。”

众人深以为然,就刚才这阵仗,他们也确实被感染了,可就算不被感染,也得跟着跪。

当时那种气氛,你要是站着,你就是大逆不道。

“刚才我看到对面有位御史总盯着柱子,我很害怕碰柱以示自己中心为主。”

大家一阵吸气,觉得这激动和感动点到为止刚刚好,不能再扇了,火太大容易烧着舌头。

大家陆陆续续散了,但杜九言的名字却深刻地被动地印在了脑中。

杜九言和桂王随着安国公一起出来,安国公打量着杜九言,心里波澜起伏,“看着你站在殿说话,就想到我那孙女,虽不该说,但不得不说杜先生这容貌确实像啊。”

“国公爷您再说学生可真不理您了。”杜九言笑着道:“学生明明很有男子气概啊。”

安国公一愣也不生气,哈哈笑了,道:“不说不说了。”

“承德侯府的事,多谢你了。等改日他们府中的安定下来,让他们亲自登门给你道谢。”安国公道。

杜九言一点都不想看到承德侯府的任何人,不过,好人做到底,“不敢,学生知识实话实说而已。”

谁稀罕他们的的感谢,我是稀罕您的人情啊。

安国公拱手,“那杜先生您慢走,老夫这就回去给他们传话。往后断不会再发生上一次的事情了。”

杜九言应是。

桂王走过来,用宽袖子做遮掩,勾了勾她的手指,挤眉弄眼地道:“言言你真是太厉害了。”

“赵公公,”杜九言拱手,“过奖了。”

桂王瞪眼,“你再说遍?”

这一说话,好几拨人从他们身边过去,杜九言面不改色地打招呼,又撇了一眼桂王,道:“您好好说话。”

“你等着,”桂王凑过来冷笑道:“终有一天让你知道,本王的厉害!”

说着,暧昧的从上到下的打量着她。

这视线太欠揍了,杜九言磨牙,“我以后要带个小本子,随时记账一起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