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五六年了吧。”崔巧有些奇怪打量着两个陌生的男子,“二位客官认识我吗?”

杜九言道:“我姓杜,前两天受了大理寺钱大人吩咐,查办三年前枯井无头男尸案。”她打量着崔巧,“男尸口袋里有半块烧饼,所以我们顺道过来你这边看看。”

崔巧点着头,“当时官府的人也来查过我的,那个烧饼确实是我这里的,是块咸烧饼。”

“但是我一天要卖好多烧饼,虽说都是街坊,但也有外面来的人。我去认尸了,实在记不得那个人应该长的什么样子了。”崔巧道:“主要他没有头,我…我光看身体,一点印象都没有。”

“现…现在是找到男尸的头了吗?”

“如果找到了,有画像的话,我、我可以帮忙认一下,但时间太久了,我也不确认了。”

杜九言颔首,“能理解。”

“您、您姓杜?是杜九言?”崔巧问道。

杜九言点头,“我是杜九言。”

“那、那这位就是桂王爷了?”崔巧又小心翼翼地看向桂王。

桂王颔首。

“民妇拜见王爷,给王爷磕头。”崔巧忙跪下来磕头,桂王道:“我今天是杜先生的副手,没有什么王爷,你起来吧,不用紧张。”

崔巧应是,就不如刚才那样胆大自在了。

“烧饼很好吃,”杜九言左右看看,“你一个人做烧饼卖烧饼吗?”

崔巧道:“是,我公爹去世了,婆母身体不好,常年吃药。我家男人就出去找活干了。”

“我就接了家里的烧饼摊子,多少能挣点补贴一下家用。”崔巧有些不好意思。

杜九言道:“生活不易,很辛苦啊。”又道:“你家就住在这里吗?”

“那个就是我家,”崔巧指着隔着一个门的小院子,“下雨天的时候,我的炉子就摆在院子门口,不弄到这里来。”

杜九言颔首,“烧饼很好吃,你手艺很好啊。”

“烧饼其实就是一个味,先生夸奖了。”崔巧笑着道:“先生够不够,我再给您二位包几个。”

她说着,要再包几块烧饼。

“不用,我们吃过午饭来的,现在吃纯粹是嘴馋。”杜九言笑着道:“没事了,你忙着,我们再四处走走。”

崔巧应是。

三块烧饼,一块也就半个手掌大小,杜九言随随便便就吃了,如果饿的话,她塞牙缝都不够。

“忘记问了,剩下的半块,是掰开的还是咬了后剩下的。”杜九言把这事儿忘记了。

桂王也吃完了,将纸袋子搓着丢在路边堆着垃圾的墙角,“有什么分别?”

“如果是咬的,那剩下这半块就很奇怪。王爷,如果是您吃这么小的烧饼,如果遇到突发情况,您会怎么处理?”

桂王道:“这么小,一口一个,如果非要两口,那剩下的一口也是可以塞一塞的。”

“是啊,”杜九言道:“如果是掰开的,那就是他很有可能只是尝尝,腹中不饿,所以剩下的也不想丢掉,就随手放在口袋里了。”

桂王道:“两文钱三个烧饼。”

“王爷,您越来越聪明了。”杜九言欣赏不已,“您办了这么多案子,逻辑和智商直线提升。”

桂王白了她一眼,“你认为我需要你的夸奖和鼓励?”

“需要啊。这世上人人都需要别人的夸奖和鼓励。”杜九言道:“尤其是行业内最出色的人的鼓励和肯定。”

桂王嫌弃不已。

“三个烧饼,吃了两块半,剩下来半块,说不通。”杜九言道:“这让我很好奇。”

桂王忽然凑过来问道:“你要不要好奇一下,我爱你有多深?”

“像那口枯井?”杜九言扬眉道:“井地有鬼。”

桂王大怒,用肩膀怼了她一下,“亵渎我的爱情。”

杜九言被他怼的撞墙上去了,她三两步撞过来怼他,桂王一把将她抱在怀里,速度极快地在她额头亲了一下,然后又放开来,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王爷,您的脸连城墙见着您,都要喊您一声师父。”

桂王道:“那我要和我哥讲,城墙太薄,需加固。”

“加固城墙费钱,不如加固皇陵吧,我认为皇陵里的祖师爷,会爬出来带你走。”杜九言道。

桂王眼睛一亮,“你舍不得我!”

“你从哪个字眼里理解出我不舍得你?”

“哪个字眼都有。”桂王问道:“我问你,要是我和跛子一起掉水里,你会先救水?”

杜九言道:“如果是口锅,我会去捡柴加火,回来煲汤。”

“正经点,这对我很重要。”桂王道。

“你问了一个不正经的问题,居然要求我用正经的方式回答你?”杜九言道:“你思考问题的回路,是祖传的?”

桂王咕哝了一句,不和她扯这个问题了,“接下来,干什么去?”

“找方丈下棋啊,”杜九言道“荆崖冲死了以后,我们还没有去见过方丈,我很想看看他的反应。”

桂王道:“你会失望的。”

“什么意思?”杜九言看着他,“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正好得空来问问你。”

桂王道:“我嘴巴很紧,不能说的,我不会告诉你的。”

“王爷,当年您常去法华寺对吧?”杜九言道。

桂王颔首。

“荆崖冲的合伙人,不会是你吧?”杜九言问道。

桂王嫌弃的,脸都快掉地上了,“你的脑子,是刚才被烧饼吃了吗?”

“不是,我的脑子是刚才嫉妒的掉在烧饼炉子里了。”

崔巧的胸部,真大!

“嫉妒那个女人?”桂王上下打量她,“一马平川,是应该嫉妒。”

杜九言大怒,“我爷们儿。”

“嗯,爷们儿!”桂王道:“其实我不嫌弃你大小,真的!”

杜九言颔首,“王爷您身经百战,妻妾成群,不在乎这些。”

“你这是羞辱我。”桂王道。

杜九言还没说话,桂王忽然抱住她,“但是你可以侮辱我,请尽情的侮辱。”

“糟蹋型侮辱?”杜九言问道。

桂王那么大的个子,头蹭着她胸口,摆出这个姿势,他已经很有诚意了。

“是。”桂王道:“七十二式!”

杜九言哈哈大笑,一把将他推开,“找你祖宗去。”

“小气,”桂王道:“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以后我会糟蹋你。”

说着,看到杜九言一脸愤怒,他拔腿就跑。

两个人穿梭在巷子里,跑了一会儿杜九言指着他道:“小妖精,我命令你立刻停下来,让我发泄,否则咱们没完。”

桂王乖乖的回头,将屁股厥过去,“轻点踹。”

杜九言没踹,使劲拧他腰上的肉。

桂王疼的龇牙咧嘴。

“说正经事,我发现了你一个秘密,”杜九言道。

桂王看着她,眼里划过一丝疑惑。

“什么秘密?”

杜九言道:“据我不定期道听途说,你在成亲的当晚曾经出去过一次,回来后就喝醉,迷迷糊糊洞房后就逃走了。”

“后悔。”桂王道:“当晚不应该迷迷糊糊。”

杜九言咳嗽了一声,正色道:“而那天夜里,法华寺烧了。”

------题外话------

四更,也是很不错的了,你们要有个容易满足的心态。做人呢,心态最重要啦,心态好心情就好啦!

第545章 访问寺庙(五)

桂王眉头动了动。

“是不是你烧的?”杜九言道:“你出城见了你的相好,然后两个人在法华寺恩断义绝,你一怒之下,烧了法华寺。”

桂王松了口气,“推测的乱七八糟。”

“不对?”杜九言歪头看他,“我这么个神捕,居然没有猜对?”

她可不是全猜,她是从法华寺主持方丈看桂王幽怨又忌惮的眼神里,察觉的。

桂王这个人其实不好相处,但如果他认可了一个人,是不会摆架子的。

既然他和方丈来来往往关系不错,那应该就是对方丈是认可的。

两个关系不错的人,方丈居然还忌惮和幽怨。

尤其是幽怨…

这让她冥思苦想了很久。

含义太深了。

结合这几年值得方丈幽怨的事,那只有几年前法华寺被烧的事情了。

而被烧的时间恰好和桂王出走的时间凑的上。

所以她才有此推论。

当然,也只是猜测和推论,说出来,还有诈桂王的意思。

桂王道:“你不要猜了,这样会暴露你的愚蠢。”

“我蠢?”杜九言不服气,桂王道:“就从你不认我这个优质的夫君,不想和我睡觉就能看出来,你很愚蠢。”

杜九言哦了一声,“阿弥陀佛,那让我一直蠢下去吧。”

桂王道:“没关系,你蠢下去我不蠢,我睡你就行。”

杜九言呸他。

两个人去了法华寺,方丈在寺庙门口迎他们,行礼道:“老衲猜测王爷和杜先生近期会来。”

“方丈,您是不是心虚?”杜九言问道。

方丈幽怨地看了一眼杜九言,道:“杜先生,您若怀疑老衲和荆先生同谋,那您可要走弯路了。”

“怀疑也没有证据,”杜九言很苦恼,“方丈,您不如从实招认吧。”

方丈苦笑,看着桂王,“王爷,您不帮老衲洗清嫌疑吗?”

“嗯,”桂王很敷衍地帮方丈洗脱嫌疑,指了指方丈道:“他是我的人。”

杜九言愕然,“王爷,你也有人?暗中的势力?”

“我要一群和尚做暗中势力?”桂王嫌弃地道:“那我真是钱多,养吃闲饭的了。”

方丈嘴角直抖,看着桂王,苦笑道:“王爷,您这样说老衲很伤心。”

“出家人也伤心吗?”杜九言问道:“大师,那五年前王爷烧法华寺的时候,您伤心吗?”

方丈一愣朝桂王看去,又怔了一下,“杜先生何出此言?”

“瞎说的,咱们不熟悉聊天很尴尬,我随便找个话题。”杜九言呵呵笑着。

方丈哭笑不得,“杜先生,您这个话题更尴尬。”

“那再尴尬点。”杜九言道:“真不是王爷烧的法华寺?”

方丈回道:“真不是,杜先生您误会了。”

“行吧。”杜九言道:“那您不知道荆崖冲有问题?”

方丈回道:“这一点,老衲确实不知道。不但老衲不知,所有人都不知道啊。”

“换个话题,”杜九言已经不太想要谈论这个问题了,留在心里的疑问,就成为疑问好了,反正和她没什么关系,“方丈,法华寺里的和尚,有没有谁是左撇子,屁股上有胎记的?”

“这…”方丈愣了一下,“这一点,老衲不知道。是…是出了什么事吗?”

杜九言和他说了一遍案件。

“两年前的法华寺法华寺你们已经搬回来了,这之后,庙里有没有和尚失踪呢?”

方丈摇头,“庙中从重新开寺八十六人至今一百四十人。其中有十五人出去云游,但每年年底都会回到这里。不曾少过谁。”

“那就是不是法华寺的和尚了。”杜九言凝眉道:“我们去钟山观音庙。”

方丈颔首,“郊外就法华寺和那边的观音庙。你们可以去那边问问。”

“观音庙的主持方丈老衲认识,可要老衲陪同前往?”方丈问道。

杜九言点头,“那更好了,请吧。”

方丈和庙里小师傅交代了几句,就和桂王还有杜九言去了钟山观音庙,却在庙门口碰到了跛子和顾青山。

“怎么样,道观里有收获吗?”杜九言问道。

跛子摇头,“没有。那边上下只有十二个弟子,从五六年前就不收弟子了,人没多也没有少。”

“最后的希望,”杜九言指了指观音庙,“走吧。”

钟山观音庙是本地人随口的称呼,它正确的称呼叫钟山寺,但因庙中供奉的是观音菩萨,所以才有前面的称呼。

因为是下午,庙中没有香客来往,不算大庙门,宝殿也不高大,和法华寺比起来,钟山寺就是个小庙了。

庙分前后院,后院是厢房和斋堂以及僧侣们住的院子,后院里种着蔬菜,还有一个莲花池。

观音像的很新,看上去是重塑佛身时间并不久。

他们进到大殿,一个人都没有看见,就就连小沙弥也不见一个。

“有人在吗?”顾青山问道。

话音落,从后面跑出来一个十七八岁,剃了头烫了香疤的小和尚,穿着土黄的袍子,行礼道:“阿弥陀佛,我们下午不接香客,各位施主若要烧香,还请明早再来。”

“主持方丈在吗?”法华寺的方丈道。

小沙弥一愣,这才看清了站在门口的一行人,道:“圆真住持是您啊,我这就去请方丈。”

小沙弥说着,又蹬蹬跑走了。

“去后面的禅房坐吧。”圆真住持领着大家去大殿后最近的一间禅房,大家各自找地方坐下来,门口进了一位老和尚。

年纪和圆真住持相仿,五十岁左右,皮肤白白的笑起来很和蔼的样子,“失礼了!”

“玄吾,这是桂王爷…”圆真住持和玄吾住持介绍了所有人,道:“你先不用客气,坐下来说话。王爷和杜先生有事问你。”

玄吾住持忙应是,上前来行礼,“王爷有何事吩咐?”

桂王示意杜九言说。

“是这样的…”杜九言将情况阐述了一遍,“所以来问问大师,这几年庙中可有忽然少了什么人,或者,师兄弟们可有年纪在三十左右,左撇子臀部有红色胎记的人。”

玄吾住持想了想,回道:“庙中这几年来来去去,有人离开也有人进来。有的徒弟出去云游,几年不曾回来过了,老衲也无法肯定。”

“不过,臀部有胎记的事,我可以帮你问问。庙中后院有澡堂,小徒弟们常一起沐浴,如果谁有,或许有人知道。”他说着,出去喊了两个小沙弥进来,将事情吩咐了下去。

“庙中如今连着老衲一起,还有三十个人,不如法华寺香火繁盛。”玄吾住持道:“查问起来,还是很快的,请各位稍等等。”

有小沙弥泡茶端进来。

大家闲聊着这个案件,过了半柱香,有个年纪小的小沙弥进来了,行礼回道:“师父,我们问过所有的师兄弟,没有人见过曾经哪位师兄弟臀上有胎记。”

“实在是抱歉!”玄吾住持道:“老衲恐怕帮不上王爷和杜先生了。”

杜九言笑着道:“无妨的,我们再回去接着查。今日打扰大师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杜先生切勿如此说。”玄吾也跟着大家起来,“后院在备斋菜,不如留在这里用晚饭?”

大家都看杜九言。

“不了,天色不早了,如果再逗留就进不了城了。”她笑着行礼道:“改日再来庙中用斋。”

玄吾应是,陪同大家一起往前走。

杜九言打量着四周,钟山寺虽小也破旧了一些,但是景致却不差,而且,因为各方面显露着陈旧,反而带着一种古朴厚重之感。

“那边的佛像,都是香客们捐赠的吗?”杜九言看到墙边放了十三四座泥塑的坐像,手艺很好,雕刻的栩栩如生,神态各不相同。

玄吾大师回道:“都是香客们捐赠的。”

“做工真不错。”杜九言一路看着,和大家一起下了山。

天色黑了下来,送圆真主持回了法华寺,四个人不急不慢地回城。

“晚上吃什么?”杜九言饿了,“要不,去蔡记吃饭吧。”

桂王没有意见,点头道:“可以。”

“你没有想法?”跛子惦记着案子,“你下午可有收获?”

杜九言道:“一边吃饭一边说,现在饿的说不出话了。”

四个人去了蔡记,蔡卓如给他们上了菜,也在桌边坐下来,杜九言喝了一口酒,将今天调查的结果说了一遍,“总结就是,一无所获。”

“这足可见,它能成为一个旧案,是有足够充分的理由和原因的。”

死者身份不明,死因都不明,案发时间不明,就更不用谈动机和凶手了。

“那现在怎么办?”蔡卓如问道:“把这个案子退还给钱大人?”

杜九言说话的间隙吃了半碗饭,肚子满了脑子也灵活了一些,“眼下,我们只有一个线索可以确认,那就抓住这个线索。”

“存在既合理。”杜九言道。

第546章 划拳猜拳(六)

“什么意思,你是说半块烧饼?”桂王问道。

杜九言点头,“眼下唯一明确的线索,就是那半块烧饼。”

“某位伟大的哲学家告诉我们,任何东西的存在,在现实中一定有它合理的理由和原因,简而言之,就是有应必有果!”

跛子凝眉道:“如果仅仅是巧合呢?譬如他只是买了烧饼后被人杀害,那么你追着这个线索查下去,就是弯路。”

“我倒觉得,如果杀人凶手真的和这块烧饼有关联,那么他应该更加警觉小心。不应该将这半块烧饼留在死者的口袋里。”跛子若有所思,“我还是坚持认为,应该继续去查证死者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