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王靠在椅子上,架着二郎腿神情很自在。靠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就抓了一把蜜饯出来,慢慢嚼着喝着茶。

不是他不想吃瓜子,而是杜九言勒令他不许吃,声音太大,影响她发挥。

吵架声音更大,怎么没见她被影响的打磕巴。

她就是看他歇着太舒服,嫉妒他。

桂王吃蜜饯,好几个品种,口味各不相同。

怀王看向他,桂王扫过他一眼,只当做没有看见。

怀王垂眸立着,面无表情。

“申先生。”杜九言和申道儒打招呼,“第二次了。”

这是她和申道儒第二次正经站在公堂辩讼。

申道儒回了礼,颔首道:“望还有第三次。”

“不一定的,”杜九言道:“毕竟您的年纪不小了,上一次公堂就要少一次呢。”

申道儒一口血从肺里冲出来,气的他咳嗽起来。这个小儿嘴巴像刀子一样,他都没有说她,她居然回头来堵他。

真是岂有此理。

“开始吧。”钱羽看着杜九言,“你是原告讼师,你先说。”

他说着,撇了一眼申道儒,还记得上次申道儒抢了机会。

杜九言看着申道儒,“申先生,那我先?”

“请!”申道儒要喝口茶顺心头气。

杜九言冲各方拱手,道:“知道怀王爷的案件,还真是机缘巧合。一个叫乔一光的人,在京城散播谣言,让我们给抓了。”

“乔一光痛哭流涕,请我们为他做主。原因是,他的女儿和侄女,都被人杀了。”

“怎么死的呢?”杜九言一转头指着门外的小姑娘们,“堵上耳朵,不然会做噩梦。”

跟着家里人的孩子都被长辈堵住了耳朵。

“尸体在吉安城外的茂山找到,八九岁的小姑娘,不着寸缕遍体鳞伤,而最令人心寒的是,她们在死前曾被人凌辱,虐待。她们的死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泯灭人性的虐杀。”

“我听到时,血气冲顶,便和乔一光去了吉安府。等到吉安后我才知道,我血气冲顶的太早了点,因为,还有让我更加血气冲顶的事情。”

“在吉安,有一座明月坊。这间并非正常的青楼妓院,他寻常不开门,每个月只通宵开办一夜。那一夜是许多人的狂欢,他们怀揣着银两,带着一颗腐烂的心、撅着的男人之根,穿梭在里面,做着令人作呕的事情。”

“买卖幼女和少女!她们像是货物一样站在人前,被人剥开嘴巴数刚换的乳牙,被人捏着腰身,衡量骨骼是否匀称,他们被人掰开双腿,来查看是否完好…”

“姑娘,小的八岁,大的十七岁。她们害怕,惶恐,瑟瑟发抖…她们的价值,就是在这些人评估后,被十两或者一万两的价格买回去,供自己玩乐,发泄兽欲。”

门外一阵喧哗,有人骂道:“畜生!”

“更多的事,我已不忍多加赘述,这只会加重受害人的痛苦。”杜九言道:“受害人的苦痛要伴随一辈子,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要逍遥自在,被供养着平安活到死?”

“不谈律,纵是古时也有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更不谈文明进步盛世华章之中的大周。”

“是以,”杜九言和钱羽道:“请大人依律,判定怀王爷斩立决!”

说着,她淡淡然退在一边。

申道儒扬眉,没有想到杜九言只说了这么几句,这一点倒让他意外。

钱羽也是微微一怔,平时杜九言都是从头到尾叙述案件,情绪饱满带动着听众跟着一起惊心动魄或气愤难平。

“申道儒,”钱羽示意申道儒,“你说。”

申道儒看了一眼杜九言,对方正笑盈盈地看着她,神色平静。

“大人。”申道儒上前一步,从作助手的学生手中,拿了一叠卷宗出来,“关于怀王爷的种种罪状,杜先生没有细细阐述,在学生看来,并非是她不愿意多说,而是她不能深说。”

“怀王的案件,学生虽没有亲临吉安查证,但怀王爷和杜先生办事细心,所有归档的卷宗,将每一个涉案的人员以及所犯的事,都详列其中,让观者一目了然。”

“我们先说第一件事,”申道儒走到怀王面前,问道:“怀王爷,劳驾问您一句,您是哪一年封藩去吉安的?”

怀王回道:“顺天三年年底。”

怀王虽有罪在身,但他贵为藩王,所以不必在公堂跪审。

“顺天三年,至今已是六年多近七年之久。”申道儒举起第一份卷宗,“这一份,是怀王爷初去吉安的政绩,他免除了农田杂税、茶税、渔业税、人头税…他扶持开办了两间书院、他修缮了吉安的救济所、他还给吉安城内外一千二百个无儿无女的孤苦老人,安排了住所,鼓励左邻右里帮扶照顾。”

“这一些,并非杜撰,只要去吉安打听一下,只要翻吉安志都能查得到。”

“当然,这些都是他以往的政绩,并不能以此证明,他一生的清白,一生都不会做错事。”申道儒道:“我想说的是,如此心善的怀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申道儒转了个身,面相门外,外面的百姓都在听他说话,至于心里是鼓掌叫好,还是骂他祖宗已经不重要了,他又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字,“顺天五年,怀王因为常年劳累,双臂得了风湿之痛。每每变天他都痛苦难忍,因为疼痛,他夜夜难以入眠,人濒临崩溃难以支撑。”

“就在这时,出现了一位道士。”申道儒亮出了一张纸,纸上寥寥几笔,记录了一位道号“无为”的人,“这位是何人,是何目的现在并不清楚,但是,他在怀王爷绝望混沌之时,给了他一个彻底改变他命运的建议。”

“他给了怀王爷一包五石散。众所周知,这样的药就算去药店购买,也如同砒霜一般,都要登记姓名用途,寻常人根本买不到,而无为道人也不例外。”

“但他带了足够的五石散,怂恿当时因为疼痛已失了神智的怀王,服用此药。自此后,怀王每每痛不欲生时,就会服用这个药,渐渐的便彻底离不开这个药,短短两年的时间,怀王爷从清高睿智的高贵王爷,成为了一个彻底被药物俘虏操控的傀儡。”

“他不再是他自己。”

“而在这以前,”申道儒又拿出了一个卷宗,给大家看,“他得知了吉安府名不经传的闵然举,一个落地的举人。”

“怀王爷几乎三顾茅庐将此人请到府中,做他的幕僚。”

申道儒看向杜九言,杜九言也正看着他,眼里透露着好奇,似乎对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也感到费解。

“明面上,是怀王爷看中了闵然举的能力,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而是,闵然举早就在等着怀王爷的到来,他也早就知道,他一定会到怀王府中。”

他这话一出,杜九言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她这么想,是因为她见过闵然举,对于这个人的直观判断中,觉得他绝非等闲之辈,不求名利,而要怀王爷三顾家门才出山做怀王的幕僚。

她认为,闵然举必定在其中做了手脚。

但时间有限,她并没有详细的去调查。可是,申道儒说出这个话,就很让她惊讶。

难道申道儒和闵然举认识?

杜九言隐隐觉得,申道儒会说出一个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

“申先生,您这话不对吧,”杜九言挑刺,反驳道:“闵然举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但说什么还是要三思啊。”

申道儒看着她,嘴角微勾,道:“申某正有一件事要问你,当初在调查荆崖冲案件时,对于他蛊惑人心,操控人心的事,你有何结论?”

“这个案件,和荆崖冲有什么关系?”杜九言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众人听着也是一愣,不解地看着申道儒。不明白他在这个案件中,带出荆崖冲是什么意思。

申道儒略有些自得,这个事情他本不想说,这辈子他就打算烂在肚子里。但是,他现在接了怀王的案件,虽出发点并不是为了怀王,但既然站在公堂,他是一定会全力以赴。

“荆崖冲,是闵然举的老师!”申道儒声音不高,却宛若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

杜九言也是愕然,她禁不住朝桂王看去。这件事桂王也不知道…准确的说,他们并没有去详细查闵然举的背景。

杜九言发现,这个事就连怀王也愣了,显然也不知情。

她忽然明白,申道儒为何接这个讼案了,至少,他不是全然来鬼扯的。

后衙中,赵煜眉头紧紧蹙着,朝坐在下首的各位官员看去。

大家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安国公道:“此事…不曾有人查过,我们、还真是没有想到。”

“嗯。”赵煜蹙眉,没有说话,“看他怎么说。”

第617章 傻子之论(一)

申道儒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他环顾四周,看着所有人道:“闵然举是天化十八年的举人,天化十九年他入京春考,但名落孙山。”

“就在这次后,他拜了荆崖冲门下。”

“若要问此事我为何清楚,因为我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闵然举!”

“他为人虽聪明,可每每考试都难高中,原因无他,而是因为他只有聪明才智却始终不得八股之道,文章也写的很平庸。”

“他第一次名落孙山后,在集贤书院逗留了半年,若细查细问,必有人认识他。”

申道儒看到了杜九言眼中的惊讶,他很满意,接着道:“杜先生,所以我方才问你,对于荆崖冲的案件,你是如何定义的。”

“既然你没有回答,那么现在我来回答你。是思想的引导!”

“这是荆崖冲的能力,认识他的人,无人能否定他的能力。而闵然举也不例外。”

杜九言问道:“申先生的意思是,闵然举是受荆崖冲的引导,而和他在做同样的事情?”

申道儒很肯定的点头,这个事他不说不提,杜九言肯定不会去查,而且,她在吉安的时间太短,闵然举又死了,只要能证明怀王的罪就可以了,所以他能肯定杜九言不会去查闵然举的来路和背景。

这个点,对于怀王这个案件来说,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而且,杜九言不能否认荆崖冲操控他人的事实,因为,荆崖冲的案件,是她办理的,甚至于,她当初就是用这个点,煽动民众打死荆崖冲的。

她否认,就等于自拆台。

“操控!”闵然举转道看向怀王,到他面前问道:“怀王爷,您回忆一下,闵然举对您可曾有过这样的引导?许多事,虽是您做的决定,可一开始并非您的意愿和想法呢?”

怀王若有所思,顿了顿道:“你这么说,本王再回头去想,倒确实如此。”

“当时,第一次去明月坊时,是偶然路过,闵然举正好有位同科在里面吃酒,我们便去了。席上,明月坊的东家来敬酒,说他无儿无女已想要颐养天年,所以打算将明月坊出手。”

“闵然举就说我断不能这么做。我的个性,别人越说不行的事,我越是想要背道而驰,所以,第二日我就拍板,要买下明月坊。”

怀王说完,看着申道儒,“诸如此类的事情,细细一想确实很多。”

“那就是了,”申道儒看着钱羽,道:“无为道人还没有查过来路,他为何那么巧合的出现,如今也不得而知。”

“但左右不过是闵然举的手段罢了。他一开始就和荆涯冲引导安山王一样,在引导怀王爷。他们师徒二人,想要做一番所谓的大业,这个大业我并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做到了。”

“怀王爷性格坚毅,若没有五石散在先,摧毁他的意志,他是不可能听从闵然举的引导。”

申道儒说完环视一周,拱手和钱羽结词,“综上,我们不否认怀王所做的事情,但他被人引导和操控,也不能否认。对于这样一个精神和意志已经被摧毁的人,所作所为早已违背了他的原则和本性。他的行为已不能等同他自己,所以,还望大人在量刑时,能够从轻判刑,给怀王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

申道儒说完,行礼退了下去。

杜九言看向桂王,桂王也正看着她,两人对视,各自心中在想什么,早已通透。

申道儒说这一番话只是为了辩讼?他将闵然举和荆涯冲联系在一起,他将两位王爷的被人引导的事,了结在荆涯冲和闵然举的身上。

两个死人!

是巧合还是有意的?如果是巧合,自是不必多言,如果是有意的…那是不是表示,他和荆涯冲以及闵然举,都是一起的。

申道儒辩这个案子,看似是为怀王辩讼,实则呢?却是在告诉他们,所谓的幕后推手以及庞大的想要除掉所有王爷的触手根本不存在,那只不过是荆崖冲和闵然举两个人的大业和行为。

杜九言若有所思,看向申道儒的目光,不由自主,露出一丝打量。

此刻,衙门外响起嗡嗡的议论声,有人低声道:“申先生的意思,是有人操控了两位王爷的思想,诱导他们犯罪?”

“是荆崖冲啊!如果是荆崖冲就不奇怪了,他多厉害的人。”

“原来做王爷也不安全啊,居然还有人算计王爷。”

“安山王当时也喊冤。可怜见的,就这么死了,要是还活着,这会儿还能出来说两句话呢。”

“怀王如果真的被人操控了,也是可怜的。现在闵然举死了,所有的罪可都是怀王的罪了。”

大家议论纷纷,倒并非同情怀王,但却因为申道儒的话,想到了荆崖冲,多了一分感同身受。

后衙中,太后端着茶神色微冷,低声问赵煜,“怀王,果真如此?”

“是,”赵煜道:“他服用五石散已经几年。”

太后微微颔首,没有再说话。

“杜九言,”钱羽喊道:“你可还有话说。”

杜九言应是,上前拱手道:“学生还有话说的。”

“学生想当然,认为怀王的案件,根本不用辩,毕竟事情清楚明白,案件条理清晰,受害人和凶手也都在。”杜九言看向申道儒,“没有想到,申先生从新奇的角度,来为怀王爷辩讼。”

“申先生之能,令杜某人佩服。”杜九言负手踱了几步,道:“不过,申先生方才说的话,若觉得重要,那确实是很重要的,毕竟思想被人操控,等同于傀儡,这实在令人感到惋惜和怜悯。”

“可是,要是觉得不重要,又实在是一堆废话。”杜九言看向申道儒,笑盈盈地道:“毕竟,怀王已是年近三十,自小饱读诗书,小情小理不论,大是大非这是作为这个年纪的人,所必须具备的能力。”

“显然,在申先生最初举例中,怀王如何如何的爱民如子,如何的善良如何的有才能,将封地治理的蒸蒸日上,百姓生活的安康富足。”

“这样的人,无论他是否被人摧毁了意志,被人操控了神智,都已经不重要。”

“因为,他必须为自己所做的事,担负起责任。”杜九言道:“比如,小孩打了人,赔礼的是父母,因为他不知事,他没有能力承担打人的后果,即便是赔钱,那也是父母的钱。”

申道儒并不惊讶杜九言这番话,这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安静听着。

“所以,该怎么判刑,还得怎么判呢,是吧,申先生!”

申道儒出来,拱手道:“杜先生的话,单摘出来当然是没有问题的,可放在这里,就有问题。”

“他吃了五石散,已经没有自主的能力,他的思想和意志已经完全崩溃,等同于一个傻子。一个傻子被人牵着鼻子走,做了伤害别人的事,也要担责任吗?”

“难道,不是应该去追究,引导这个傻子做恶事的人吗,因为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申道儒道。

“啊!”杜九言道:“申先生您的意思,怀王在这几年内,都是个傻子?”

申道儒道:“等同于一个没有自主、判断是非的傻子。”

“傻子,”杜九言喃喃自语,重复了几遍,“不晓得,你有没有问过傻子,他们愿不愿意和怀王为伍呢?”

她要开始狡辩了,申道儒立刻道:“我们在说怀王爷。”

“是啊,我依旧在说怀王爷。”杜九言道:“傻子我见过很多,有的傻的不认爹娘,有的傻到吃大便,有的傻到饿了不知冷了无感!怀王的傻,到是独树一帜,清奇特别,他不但傻到能治理封地,还能傻到去残害强奸幼女!”

“就算顺着您的话说,怀王是个傻子,那么,他也是个必须该死的傻子!”

申道儒道:“我们在讨论责任能力,他被五石散摧毁了意志,他所作所为并非本意,纵然有罪,也该酌情量刑,不至死。”

“这样啊,那还是继续聊傻子好了。”杜九言问道:“怀王被摧毁意志和被人操控到什么程度呢?”

申道儒道:“他所做的恶行,都非本意。”

“只有恶行吗?”杜九言道:“意志摧毁,没有思想的人,有好坏事之分?”

申道儒道:“没有!”

说完,他有点后悔,觉得这话回的不严谨。

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么,他所有的行为,都是被操控的?”杜九言道:“开堂前,我曾求圣上翻阅了,过去七年来,吉安府每个月呈给圣上的奏疏,怀王从第一封开始,就是亲自书写,直至最后一封奏疏。”

“从第一封,到最后一封,全部思路清晰,且字迹工整,这,怎么没有被操控而失去自我呢?”

“这些奏疏中,每一封不但说了吉安本月的状况,还回忆怀王和圣上年幼时的点滴,这些事是他记忆中的,他写的逻辑清晰,字字含情。这,怎么没有被操控而失去自我呢?”

“所以,申先生您不必为了辩讼,而强行找出这样一个点,因为纵然怀王被操控,也无法令人同情,无法免责。”

“他不死,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亡魂,如何对得起,那些年轻的生命?”

第618章 举证质疑(二)

这个点,他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申道儒道:“这么说,杜先生的意思,操控引导者该死,而被操控引导的人,也该死?”

“可被操控者,也是受害者。”

“都是受害者,如何区分?”

杜九言笑了,道:“不劳驾您区分了,他虽是受害者,可在做受害者时,他也成功做了很多泯灭人性的恶事,他也是加害者。”

“在这里,没有人可以去分辨,他在行凶时,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事实,也不需要去想,在周律中,没有这一项条例,有的,只是犯人的首从之分。可是,如此大罪,即便是首从也不需要去区分。”

“按律,一视同仁!”

她不打算给申道儒机会说话,她大声道:“申先生这么认真的研究过关于案件的卷宗,但恐怕没有看里面的数字。一百八十多位幼女,一百八十多个生命,她们其中有一半的人下落不明,或生或死,或是在某一个地方,受着我们难以想象的苦难。”

“即便活下来,以后的人生,她们有多痛苦?”

杜九言摇头,走到怀王面前,“那些小姑娘们,每一天都在做噩梦,她们害怕见到任何人,害怕看见任何男人,十来岁的年纪,就对自己的人生感到绝望,她们失去了展望的能力,失去了憧憬的能力,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这些,”杜九言点了点怀王的胸口,“都是你给她们的。鲜活的生命以残忍屈辱的方式走了,而侥幸活下来的,却已褪去了光芒和活力,变成了行尸走肉。”

“你告诉我,你有什么权力这么做?你有什么权利去凌辱、杀害、毁灭她们。”

“在凌辱、杀害、毁灭了她们之后,你有什么脸面再来请讼师为自己辩讼,你怎么好意思,活在这个世上呢?”

“今日,你即便佛光罩顶,从这里走出去了,我敢笃定,你走不了十步,便会血溅三尺。怀王爷,你大可以试试。”

怀王目光冷冷盯着她,低声道:“我不否认我的罪,但我也有求生的权利。”

“会被剥夺的!”杜九言不再看他,走到申道儒面前,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

“所有人!”

她说完,转头看向钱羽,拱手道:“大人,这个案子情节之恶劣,在无数人的心中刻下了难以磨灭的伤口,不重判,难以平民愤!”

申道儒还要再说话,钱羽已摆手道:“杜九言言之有理,无论怀王是否被药物操控,被他人诱导,是难以辨别和判断的。但,他做犯下的恶性,却明白清楚,所以,本官按律判怀王及一干人等,斩立决!”

钱羽摔下惊堂木,大声道。

怀王猛然一惊,转头看向申道儒。

申道儒也看着他,眉头微蹙,怀王道:“你能说的就这么点?”

申道儒没有表情,对于这个案件,他能说的就是这么多了,能辩的点,他也只能找到这一些,被杜九言反驳压制,他也没有更好的论点。

“本王不服!”怀王冲着后衙喊道:“皇兄,我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吗?我真的是被人操控的,所有的事并非我的本意。”

杜九言失笑,怀王确实已经不是怀王了,现在的他和桂王描述的那个清高的怀王,完全是两个人。

这样的怀王,应该死,也必须死!

“来人!”钱羽道:“将怀王关去牢中!”

有人上来去带怀王走,这次他回的不是宗人府,而是大理寺牢房。

“我不服,本王不服!”

“皇兄,我知道你在里面。”

“皇兄!”

“墨兮,墨兮你快帮我求情,墨兮!”

桂王垂着眼眸,捻着一颗蜜饯咬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已经在他指尖很久了,不曾动过。

门外,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声,大家齐声喊道:“圣上英明,怀王不死不能平民愤!”

“怀王必死!”

人声,一声高过一声,彻响在京城上空,久久不能平息。

钱羽略有些激动,握着惊堂木也没有立刻拍下喊退堂,等外面的声音被制止停下来,他正要说话,忽然,申道儒上前一步,大声道:“学生对此案有异议!”

钱羽看着申道儒,面色也不好。

“申道儒,本案本官已结案判刑,你若有疑问,可以再上奏请讼。”

申道儒道:“学生对大人没有异议,学生有异议的是她!”

他说着抬手指着杜九言,“她,没有资格站在公堂上,作为一个讼师辩讼。”

四面里,哗的一下,潮水一般响起了喧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