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不错的行当。”桂王赞赏道。

李双锚眼睛发亮,顿时来了精神,低声道:“王爷,您想不想一起,你要是来那买卖绝对更好。”

“胡说什么。”郭凹咳嗽了一声。

李双锚登时捂着嘴,道:“小人一时得意忘形,求王爷莫怪。”

桂王撇了郭凹一眼,不高兴。

什么就轮着他说话了。他王爷这么了,王爷就不能做黑市买卖了?

一百万吞别人一半,这钱就跟大风刮来的一样。

依着他看,他就能做这个买卖。

杜九言忍着笑,不用猜也知道桂王在想什么,这个人,虽不说见钱眼开,但见着钱不捡,他是不会舒服的。

“就是这个小院。”李双锚指着一个院子,院子的门是关着的,门上着锁,“这院子我知道的,平时这里不住人,好像是个大周人来这里买的宅子,偶尔过来住几天就走。”

“进去看看。”杜九言道。

李双锚和郭凹对视一眼,郭凹上前去,不知怎么摸了个细针出来,在锁眼上捣弄了两下,锁就打开了。

“厉害!”杜九言道。

郭凹尴尬地笑着,推开门:“以前没本事,又要吃饭,所以就跟着个师父学了几天。”

推开门,院子里很干净。

“当时银子就放在这里。”李双锚道,“我们兄弟几个就在这里点算的,银子货真价实,没什么问题我们就当场将银子搬回去了。”

“对,我们的铺子就在这后面,搬回去不远。”

杜九言打量着院子,道:“你说一百万对半给的时候,他没有讨价还价?”

“没有!他肯定知道我们的规矩,所以我报了价,他就应了。”

桂王看着门口的两阶台阶,问道:“银子是用什么装的?”

“箱子。他箱子也不要了,就直接给我们了。”李双锚道,“箱子就是郑氏钱庄里,给客人装银子用的。”

“一共几箱子?”

“一共有十六口箱子!”李双锚道。

桂王眉梢高扬,看向杜九言,杜九言已经道:“就算分成十六口箱子,一口的重量也不轻啊。”她看向李双锚,“他身高多少,看上去很健壮吗?”

“郑文银有点胖,听说他早年习武的,所以应该有些武功底子。”李双锚说着,忽然想到什么,道,“您的意思是,他一个人抬不了这么多箱子?”

杜九言颔首:“你们是怎么搬走的?”

“两个人抬着。”

郭凹啊了一声,道:“这么说,郑文银一个人做不了,他必须得有帮手才行!”

“可我没有看到他的帮手啊。”李双锚道。

一行人从院子里出来,杜九言和桂王道:“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郑文银不是一个人,他至少有一个帮手。”

“马氏?”桂王问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能解释的通,马氏为什么也一起失踪了。”杜九言停下来看着桂王,“你说,他为什么不找自己儿子帮忙?人高马大的大小伙子,肯定比马氏有力气。”

“李双锚。”杜九言说着,李双锚小跑着跟上来,道,“在!”

杜九言问道:“在院子里,你们除了聊银子外,没有说过别的事吗?”

“别的事?他可能有点心虚,所以全程都没开口。”李双锚回忆着,“哦,对!他站在箱子旁边的时候,打了嗝,我闻到他嘴巴里蒜味。像是清蒸什么菜的时候,切了一堆的蒜吃的。”

升龙这边海货多,各种各样的烹饪方法,这种切蒜清蒸很常见。

“除了这些,就没有了。”

杜九言颔首,和郭凹道:“帮我查一下,这个宅子的主人来路。”

“不用查,小人知道的。”郭凹道,“这宅子的主人是广西人,做私盐买卖,一年来这里三次,每次住三五天。他都是和梁家那边拿盐,和郑氏这边没什么走动。”

杜九言没有再问,和李双锚道谢后,回了行宫。

晚上,顾青山回来了,回道:“一路上打听过了,因为马氏坐的是轿子,所以没什么人见过。”

“但她家的一个邻居能证明,那天马氏在院门口下的轿子,他们还在巷子里说了几句话。”

十五那天,马氏去了娘家坐了一会儿,就回家了。

“那个邻居确定?”杜九言问道。

顾青山点头:“邻居说确定,不但她看到了,就是他家孩子和男人也看到了。”

“这案子,听着好奇怪啊。”鲁念宗趴在桌子上,眼睛耷拉着,道,“言言,那个管凡确定没有问题吗?”

杜九言道:“不是他。他那八十万两,只有一小部分印着郑氏的族徽,除了郑氏的还有另外几个族里的银锭。他不说是因为他的钱来路不明,而和郑文银没有关系。”

“可是也太巧合了,他见到了郑文银,还捡到他的手串。”鲁念宗咕哝道。

杜九言道:“他这笔钱很好查来路。”一顿,和郭凹吩咐道,“你派个人去跟踪管凡最得力的手下,看看他这两天在做什么。”

郭凹应是。

“如果不是管凡,那郑文银到底是携款私逃,还是被人劫财了呢?”鲁念宗道,“言言,要不要我陪你们一起查,我很厉害的。”

杜九言道:“不敢劳驾您,您安心在书院里读书就好了。”

“我还是画画吧。”

鲁念宗耷拉着肩膀往外走,又突然回头问道:“什么时候去王城玩儿?”

“过几天就去。”杜九言道。

鲁念宗很满意,笑眯眯地走了。

王城里有漂亮的姑娘,看漂亮的姑娘比较有趣。

第二日,杜九言将升龙的两个城门都走了一边。

郑文银如果携款私逃,唯一的可能,就是过境去大周,只有去了大周才最安全。

“去银庄看看。”杜九言道。

银庄的掌柜姓郑,也是郑氏族人,从很年轻的时候,就在这里做掌柜。

杜九言给管凡辩讼的事,今天一早就传遍了升龙,所以杜九言到来,他一点都不奇怪。

“…王爷和王妃来,是不是要问三爷的事?”

杜九言颔首:“你和我他熟悉吗?”

“熟悉,都是自家兄弟,我们常在一起喝酒。”郑掌柜道,“他对人也比较好。”

“说实话,我们都不相信,他会携款私逃,很有可能是被人威胁了。”

杜九言问道:“那天他来取银子的时候,你亲自办的,和他说话了吗?”

“那倒没有,那天我在家门口玩,把头磕破了。我很早就回家陪着看大夫去了。”郑掌柜道。

“要不然,我肯定要问问他,怎么在升龙兑换银子,这也太麻烦了。不过当时是伙计做事,见着三爷也不敢多问,就给钱了。”

杜九言听着,心头微微一动。

第073章 升龙府衙(二)

把杜九言将伙计喊过来,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郑文银戴着帽子,露出了下巴上的胡子,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袖短褂,下面是条宽松的裤子。

和以往的装扮没有不同。

“他一个人的?银子怎么拿走?”杜九言问道。

伙计道:“一共十六口箱子,他用马拖着板车,拉了四趟。我还问要不要我们帮忙送,他说不用,就让我们台上马车,他就自己赶车走了。”

“用时多久?”杜九言问道。

“一趟一趟间隔?”伙计问道,见杜九言点头,他接着道,“顶多两盏茶时间。”

“我们站在门口给他看着箱子,算着时间的。”

“他没有满身大汗?很吃力?”

“有,肯定有。他一个人弄这么多的箱子,肯定满身大汗。”

杜九言颔首,道:“多谢了,有事我还会再来。”

“如果上府衙开堂,可能要请你们上堂作证。”杜九言道。

伙计不敢接话,去看郑掌柜。

“您尽管吩咐,到时候我们一定去。”他们家主都同意了,他没有理由拦着。

杜九言和桂王出来。

郭凹一脸狐疑地道:“杜先生,我怎么越听越觉得奇怪呢?”

“说说看,哪里奇怪?”杜九言问道。

郭凹挠着头,道:“他可是郑三爷,又占着交安那么大的兵权,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亲力亲为去赶马车,搬箱子。”

“奇怪,又不奇怪。”杜九言淡淡地道。

“因为,十五日这天,来拿钱的人,根本不是郑文银。”杜九言道。

“他有隐蔽的地方可以藏银子,并想好了如何处理银子。事实上,他当天晚上,李双锚就给他兑换了五十万的银票。”

“他在银庄又没有受到怀疑。”

“他大可让店中的伙计,将银子给他送去。因为根本就没有人怀疑他的动机。”杜九言道,“他这么做,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根本不是郑文银,他不敢多接触多开口,一面暴露自己。”

郭凹听的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道:“那管凡遇到的人呢?”

“多半也不是。”

“所有见到郑文银的人,都说他戴着帽子,他们没有一个人看清楚对方的面容,只从身形和感觉来判断。”杜九言道,“明天,你兄弟从交安应该能回来了吧?”

郭凹点头。

杜九言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这个案子每一种设想和推理,都会遇到不合理的地方。

郑文银携款私逃,却留下自己的儿子。

他被人劫财,可对方居然能大胆到,假扮郑文银来取钱。还有,马氏去哪里了?对方要钱,为什么连马氏一起害了呢?

他们夫妻现在是死是活?

“王爷,”杜九言道,“扑朔迷离啊。”

桂王颔首,道:“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理。”

“你觉得,他们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的?”杜九言问道。

“死了。”桂王语气平静地道,“没有必要留着郑文银的性命。”

杜九言道:“有道理。”

“走,我们去个地方。”杜九言道,“有几个疑问,待解惑。”

郑文海问廖程,道:“他们今天去钱庄问话了?”

“是,问了伙计,郑三爷当时是怎么带走银子的。”廖程道,“还说,如果有需要,可能会请伙计上堂作证。”

郑文海不屑地笑了起来,道:“这些,你都查问过了是吧?”

廖程应是。

“不过,他们找到了黑市李双锚。说郑三爷将银子拖去了院子里,和李双锚对半兑钱了。”

郑文海也怔了一下,这和他们怀疑管凡有点出入,毕竟那几日管凡人在崇安。

“家主,小人一直在想,会不会是三爷和管凡合谋?”

“要不然,就是三爷是打算私吞这笔钱,却不小心被管凡劫了?”

郑文海觉得都不对,道:“那就是管凡还有同伙,他人虽在崇安,但他的同伙可以。”

“没有人威胁文银,他不可能背叛我。”

廖程就没敢再说郑文银合谋的事。

“查来查去,他们也查不出什么来。明天就是期限,看他怎么说。”郑文海道,“这一次,我可不会向刘镇那么傻!”

刘镇觉得这一天过的很慢,他很期待明天的到来,期待杜九言给管凡辩讼,不管输赢,他都高兴。

最好的是,管凡没罪却死在郑文海手上了。

到时候,这事儿可就真的好看了。

“这桂王妃杜九言,我看也是徒有虚名,查了两天也没什么大进展。”郑文海喝了口酒,摇头道。

刘云林道:“父亲,依儿子看,杜九言很有可能为了有案子辩讼,而故意辩管凡无罪。”

“到最后,不定会扯出郑文海自己手底下的人。只有这样,耳光次啊响亮,她杜九言才能出名。”

刘镇眼睛一亮,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且看明天了。”

第二日中午,郭凹遣去交安查郑文银行踪的手下回来了,郭凹带着他来回禀。

“查到了,十九那天早上,他一个人将银子拉出去,放在那里不知道。但是当天中午,他就找了崇安黑市,将银子对半兑出去了。”

“对方也认识郑文银,说虽戴着帽子,但说话和身形都是,露出来的胡子和下巴也是。”

那就和升龙的情况一样了,杜九言道:“辛苦了,让你们老大给你们犒劳一顿,吃点好的。”

“是!”郭凹的手下喜笑颜开地走了。

“九爷,这案子怎么我现在听着还是糊里糊涂的,到底谁是凶手,人活着还是死的?”郭凹听完也是一头雾水,弄不清楚。

杜九言道:“明天你就明白了。”

她话落,行宫里服侍的內侍进来回禀道:“王妃娘娘,郑主身边的廖程求见。”

“让他进来吧。”

廖程行了礼,相比上一次说话,今天他语气明显客气很多,恭恭敬敬地道:“王爷,王妃娘娘,我们家主说今日是约定的最后一日,不知道案子如何了?”

他说着,看了一眼杜九言。

杜九言正神色淡然地喝着茶,没有焦虑也没有笃定,完全看不出情绪。

“有些眉目了。”杜九言道。

“那,小人回去回禀家主,让家主来行宫听您二位说案情?”廖程道。说什么案情,他做了哪些事,他们一清二楚。

事情做的是挺多的,可是却什么结论都没有得到。

估摸着,今天和家主见面,很有可能会闹着要再拖延三日。

“不用。”杜九言道,“明日升龙府衙,辰正升堂。”

廖程一怔,抬头惊讶地看向杜九言,又惊觉失礼,忙垂着头确认道:“明日,升堂吗?”

“是。”杜九言道,“升堂。”

是查清楚升堂,还是大众脸充胖子升堂?廖程觉得是后者,但不管是什么,他现在是不敢问的。

“那小人回去给家主回话,告退!”

郭凹也惊的跳起来,他天天跟着杜九言和桂王,都没弄清楚状况:“真要升堂?”

要是辩不清楚怎么办?

不过,她是杜九言啊,应该不会有上了公堂辩不清的事情发生。

七月二十九,天气依旧眼热,刘永利一夜没睡,捧着诉状,坐在书房里,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

“又有案子,”他搓着头发,道,“这一次要是再砍谁的脑袋,那下一个可就是我了。”

他唉声叹气,赖在书房不愿意出去,他的幕僚在外面喊了好几声,他才磨磨蹭蹭换了官服,捧着帽子出来。

“大人,时辰快到了,您要是坐轿子还是骑马?”

刘永利道:“坐轿子吧。”

他上了轿子,闭目养神。轿子颠簸着进了府衙的后堂,前堂却早已经准备好了,桌椅窗台被擦的一尘不染,衙门里的捕快书记员,已早早就位。

“大人,郑主和王妃娘娘都到了。”外面催促道。

刘永利紧张的不得了,急匆匆地道:“先去准备,我上个茅坑就来。”

他出门刚小解的,现在一紧张,就感觉憋不住。

前堂内,郑文海和杜九言客气滴拱了拱手,道:“没想到王妃您办事效率如此之高,短短三日时间,您就查清楚案件了。”

“佩服,佩服!”

杜九言道:“说查清也还真没有查清楚,不过,时间到了,公堂还是要上的。”

郑文海嘴角抖了抖,合着她还真是没有查清楚,硬着头皮上啊。

两人说着话,一身官府的刘永利从后面走出来。刘永利走路的步伐很乏,衣摆带着风,上到桌案,娴熟地拍了惊堂木,道:“时辰到了没有?”

“这就到了。”书记官奇怪地看了一眼刘永利,和身边的捕头小声道,“怎么瞧着,刘大人个子长高了不少呢?”

小捕快也觉得是,现在去看,刘大人这身官府也短了一大截。

不等他们狐疑多想,刘永利拍了惊堂木,道:“升堂!”

郑文海在听审的样子上坐下来。

杜九言打量着刘永利,眼中满是笑意。

“带被告,管凡!”

第074章 公堂推断(一)

府衙的大门是开着的,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连伯早早就来占了个位置。

他一来,顿时有人跟从,小声问道:“连伯,这是又开堂了吗?我刚才好像看到郑主在里面呢。”

“这次审的是郑三爷失踪的案子。”

“那被告是谁啊?”

连伯道:“被告是梁二公子的妻弟,梁氏的人。”

两者身份,顿时引起众人极大的兴趣,有人低声道:“这算是两家打官司吗?”

“算是吧。”连伯道,“一会儿认真听,不要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