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情,他还怕被以挑唆犯罪一起被抓起来咧……

再说了,又不是被冤枉了,这什么鬼思路啊,云雁回想要是自己大清早看到那样的玩意儿,估计能把郑凌和他同僚们这帮写作艺术家念作大龄熊孩子的家伙照脸揍一顿。

云雁回很无力:“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们怎么这样大胆,大街上画这种东西,不引起骚乱才怪了,影响恶劣啊!”

白玉堂耸了耸肩,“因为很早就被发现了,所以看到的人不多,但是现在消息传出去,有很多人都赶去围观了。”

当人们知道那并不是真的地狱破了个洞,而是人画出来的,以为异事,以汴京人民的八卦,自然就愈发想去见识一下了。

毕竟少数看过的人都说,比任何他们见过的名家画作,都要栩栩如生!

白玉堂不知道,现在非但是很多市民赶去看,翰林图画院的长官们还有汴京内的大画家也都赶去看了。

更不知道,围观的人数会越来越多,一日之间,名动京华。

云雁回溜到公堂后去偷听,竟然听到郑凌一个同事在狡辩:“……府尊,那晕倒的人定然是心中有鬼,才会被吓晕。若是行的正坐得直,又怎么会怕恶鬼呢?自有一身正气,不惧鬼神啊。”

“胡言乱语!”包拯喝了一声,“尔等是画院之人,多有官身,更有翰林待诏,为天子作画。所以本府已经通知了大理寺等处,一同会审,而非拿你们无可奈何!在此之前,尔等若是再敢胡言狡辩,就休怪本府无情了!”

包拯还特别盯着郑凌骂了几句,说本来以为他学好了,没想到还是一派衙内习气,肆无忌惮,扰乱治安,一身本领用在歪处……真是羞耻啊!

郑凌一脸无辜,“真的没有想到能吓晕……我们觉得画得还不够好呢。”

而后,在大理寺什么的到来之前,画院的长官已经先来了。

是来保郑凌他们的。

一则看了立体画,觉得大有作为,二则也是郑凌家中托付。笑呵呵地说,此事绝对是他们的错,但是毕竟没有酿成大祸,你们开封府也不要太过敏感,小题大做了,咱们干脆上呈官家,由官家定夺罢了?

包拯怎会不知其用心,要想绕过律法,只能找本朝律法最大的bug了——皇命大于律法,倘若官家开恩,那么只需小小惩戒了。

而在官家面前辩驳时,他们巧舌如簧,将重点转移到其画之逼真上,以官家的仁慈和惜才,是肯定不会严加惩处的,说不定还明惩实赏呢。

不得不说包拯洞察人心,但是他还有一项没想到,那就是这画院的长官一面和他商量,一面其实已经往上禀告了,不过拖延时间罢了。

所以,当包拯严肃地拒绝之后,官家的旨意已经下来了,要御前审判。

包拯不开心,包拯决定也进宫,在官家面前痛陈一下不能纵容这些人,不然日后他们变本加厉怎么办?

官身是丢不了的,现今也没机会上刑了……但非得在履历上记一笔,并罚俸不可!

……

云雁回在后面听着,便转到了衙门口,想和郑凌说几句话。

郑凌他们恰好被包拯带出来,要进宫去,两下打了个照面。

郑凌一看到云雁回,眼睛就亮了。

云雁回清清嗓子,准备教育他。

郑凌兴奋大喊:“雁哥儿!你说的是真的!那样画真的特别栩栩如生!等等我进宫领完罚再去找你讨教啊!”

包拯和画院的长官锐利的目光一下子就投射过来了,虽然代表的意义可能有点不一样。

还有一旁的衙役,包括公孙策、展昭、白玉堂等人也报以异样的眼神。

哦,是你啊。

又是你啊……

难怪了呢。

云雁回:“………………”

我……靠……

包大大听我解释啊!我只启发了绘画技巧没有提供作案思路啊!!

云雁回在心中泣血呐喊。

第169章 冤不冤?

云雁回被王朝和马汉架着走, 不情不愿的,脚拖在地上,“呜……我真的是冤枉的,我巨冤啊……”

包拯一边走一边叹气,“我就觉得此事不像是郑凌的行事风格, 倘若是你就说得过去了。雁哥儿, 你这次可是玩得有些过了。”

云雁回:“……”

玩脱了, 谁玩脱了啊!

云雁回恶狠狠地瞪着郑凌。

郑凌:“……”

莫名觉得胆寒的郑凌瑟缩了一下,“我,我解释过了,但是他不信啊……”

之前郑凌也是一时激动了, 想到自己的试验成功了,没想到旁人听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这下云雁回可是被他坑惨了。

云雁回气死了,站稳了伸脚去踢郑凌。

幸而王朝和马汉把他架住, “哎, 雁哥儿, 不可撒泼啊!”

“……谁撒泼了!”云雁回很悲愤。

“雁哥儿,倘若你真是冤枉的,到了御前自然能分辨清楚。”包拯说道。

云雁回很想哭,他觉得,肯定,分辨不清楚了……

……

仁宗手抵着额头,面无表情良久,嘴角扯了扯,“画出来的小鬼,把人给吓晕了?”

包拯严肃地点头,“正是。”

仁宗有点不相信。

包拯指着云雁回道:“郑凌不慎说漏嘴,是雁哥儿教唆他带着同僚们如此画的。”

仁宗:“咦?”

云雁回:真是谢谢您了啊!包大大!怕我罪名扣得不够死对不对!

本来有点不信的仁宗,这下子感兴趣,站了起来,看了看云雁回,云雁回也非常有发言欲,但是仁宗却先问郑凌了:“说说看,你是怎么做到的?”

郑凌老老实实将立体画的原理讲了一下,怎么怎么制造视觉上的差异。

听到郑凌说的头头是道,比起单纯地说画得很真实,要有概念多了。这不就是像民间艺人耍戏法一样吗,利用了一下误导。

这么一听,仁宗也觉得肯定是云雁回的主意了,指着他道:“不务正业,不务正业啊!”

云雁回:“……”

云雁回:“呜……我还能解释吗?”

“嗯?”仁宗看他,“怎么,你还觉得自己冤了?那你说来听听。”

云雁回便说了一下自己是如何遇到郑凌,然后提出这个建议,但是并不知道他会如此丧心病狂的。

“不可能,若不是你出主意,郑凌怎会想到画这样的东西。”仁宗沉思了半天,却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云雁回差点一口血吐出来,“我无话可说了,我真不知道我在各位心中是个什么形象。”

郑凌也非常愧疚地说:“不干雁哥儿的事,雁哥儿只说可以画个大洞,小鬼什么的都是我们自己加上去的。”

然而并没人相信,他们甚至觉得,以云雁回事事做到极致来看,怎么可能只画个大洞就满足了,肯定是要“锦上添花”的。

所有人都觉得,这肯定是云雁回又有什么赚钱的点子,先打个广告震惊一下汴京市民,结果玩脱了。

仁宗甚至都想到具体的地方了——蒲关泽啊,他深刻怀疑云雁回是想在蒲关泽都装饰上那样的壁画和地画,特意叫郑凌去研究的。

“唔,这的确是神乎其技,那就着尔等免费为几家皇家寺院绘制这种立……立体画,并罚俸半年,以儆效尤。”仁宗思考了一下,给了这样的惩罚。

图画院的人纷纷谢恩。

包拯心中想着,便宜他们了。

这要真是云雁回出的主意,而且是为了赚钱想出来,那么后续肯定多得是赚钱的机会,绝对都安排好了。而且,没听官家还叫他们去寺院画壁画吗?这分明是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啊!

说是惩罚,其实是机遇还差不多。

仁宗还小声对云雁回说:“记得叫他们在幼悟的宫里也画一下,拣些有趣的题材画。还有,蒲关泽那边你何时画,要同他们协调好,不要与惩罚冲突了。”

云雁回:“……”

都不知道仁宗脑补了些什么……蒲关泽?他以为自己是为了蒲关泽的装饰让郑凌他们研究的立体画?

云雁回简直欲哭无泪,就知道会是这样,怎么看这件事都像是他在教唆啊!连他自己都快要相信了,没看这事儿的结果么!

然而说什么也没人信的,云雁回只能老老实实接旨。

热热闹闹进宫,又轰轰烈烈回去。

云雁回虽然不用去打免费工,但是也被牵连一同罚半年薪水,虽说不缺钱,这不是心里不爽么。

云雁回在路上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厚着脸皮和包拯说了一下。

包拯看他态度诚恳,有些江信江疑,“本府想想……”

倘若真的冤枉雁哥儿,那便不好了。

走回开封府前,只见外面等候这好几个商贾,也不进去伸冤,仿佛在等人一般,一看到云雁回就冲了上来。

“云小郎啊,你终于回来了?还记得我吗?我是孙二酒楼的老板啊!”

“还有我,我是李记的。”

云雁回一脸茫然,“你们找我干嘛啊?”

这些商贾七嘴八舌地说道:“想预约一下,去我们店里画壁画呀!”

“我这边想画一个酒仙,就在大堂中。”

“我们店里想要画月宫美人!请问怎么算价钱?”

“……”

云雁回:“……”

所有人都看向了云雁回。

连郑凌也有点懵了,“雁哥儿,你还给我们安排了这样的生意?”

在卖酒的地方画什么酒仙、常娥的立体画,吸引顾客前来,这主意的风格,好像雁哥儿啊。连郑凌都开始怀疑了,这是不是真的是雁哥儿早就想好了的。

云雁回:“………………”

包拯看了云雁回一眼,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进府去了。

“……”云雁回虚弱地撑着王朝,“你,你们为什么来找我啊!”

“听说领头画壁画的是翰林图画院的郑翰林,他不是您的人吗?大家都知道啊,大相国寺里挂的美食节长卷就是他画的,不找您找谁?”

“难道您和他说不上话了?不要啊,我们觉得我们的主意很好的!”

云雁回简直哭笑不得,这让他上哪说理去啊?这么巧,能撞上这些老板带着特别好的主意来找他,冤不冤?就问你冤不冤啊!

云雁回回头看了一眼,郑凌倒还好,其他画工有些手头不是很富裕,还要被罚俸半年,这会儿都眼巴巴的看着这边,却不好意思说话呢。

云雁回只能无奈地摆摆手:“……你们下午再来找我登记吧,我到时候把价目表给你们——按面积大小和复杂程度算。”

众商贾高兴地应是,纷纷回去了。

云雁回一回头,看到剩下的人都用那种“果然如此你还拐弯抹角装啥傻”的眼神看着自己,包括郑凌,气愤地道:“看什么看,你们以后会后悔的!还有你们!帮你们做经纪人我要抽成!”

后面那个你们自然是指图画院的画工们。

云雁回无语问苍天,老天啊,有你这么逼着人赚钱的吗?

……

整个下午,云雁回都在帮忙登记画壁画了,他还算了挺久,如何平均好那些画师的工作时间,最好是让他们轮流去画寺院和接有偿单。

只是一个下午,时间都预约到两个月后了。

还有,既然仁宗说了,那么蒲关泽肯定要装饰上立体画了,幸好蒲关泽还没开始装修。

朱家桥瓦子那边的立体画,本来按照包拯的主意,判完案后就要洗刷掉了,然而民众热情很高,不愿意让它被洗刷掉,还自发地保护起来。

云雁回深刻怀疑根本是朱家桥瓦子的老板在保护,因为只要立体画不被洗刷,每天就有很多人去那里围观,这样也给他们瓦舍提高了流量。

不管如何,云雁回正忙于给郑凌他们做经纪人的时候,他的老朋友张山人来找他了。

“雁哥儿这两日红火得很啊,怕是满汴京的店铺都来找你了吧?”张山人大概也听说了这两日的事情,笑呵呵地打趣。

“你不知道我心里的苦啊!老哥!”云雁回真想擦一把辛酸泪。

“赚钱有什么可苦的?”张山人笑着摇了摇头,“不说其他,我这是受人之托来的呢,有人想要请托你帮忙!”

云雁回不解,“什么意思?”

张山人说道:“一个泽州来的班子,班头儿生嫩得很,前些日子进京的,到我这里拜了山头。昨日里,又来找我,想要认识你。”

汴京是大宋的经济文化政治中心,单从民间艺人来说,若想获得什么大的成就,非得进京不可。有的人进京饿死了,有的人灰溜溜回去了,有的人进京一遇风云变化龙了。

像张山人,他便是后者。当初在老家被打压,到了汴京来,靠自己的实力便有了如今的地位,是汴京最红的艺人之一。

“哦……想要我介绍生意吗?”云雁回问道,“水平怎么样啊,演什么的?要是不错,日后办节会我会考虑邀请的。”

“他的班子,多演些鼓子词、大曲和缠令之类。”张山人似笑非笑地道,“可是他所求的,可不止如此。”

云雁回哑然失笑,“可是,再多的,我也给不了了啊。”

“雁哥儿,他却认为你可以呢,而且,其实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张山人冲他眨了眨眼,“他想像周水娘那样,一飞冲天,直上九霄。”

云雁回有些愕然,随即若有所思地道:“老哥,但你从未帮人引荐过,这个人和他的班子,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张山人摇头晃脑地道:“我觉得,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呀!”

第170章 以曲演戏

张山人的话让云雁回对那个泽州来的民间艺人很感兴趣, 他是很喜欢汴京各种民间艺术的,从穿越以后,住在大相国寺起就一直接触,并由衷地敬佩那些艺人。

而像张山人这样的顶尖艺人,几乎都各有自己的惊人之处, 既然张山人说在那人身上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云雁回自然想, 至少与那人见见面,了解一下。

既然云雁回答应,张山人便带他去见那人。

“年纪不大,二十来岁, 姓孔,孔寄。”张山人给云雁回介绍,“他那班子说是班子,其实为了上京, 散得只剩下三四个人了。如今, 住在九山书会的地方。”

云雁回还挺诧异的, “他入京短短时日,就已经加入书会了?”

书会,乃是流行于民间艺人中的一种组织。因为这时候的说话、杂剧等艺术广泛,所以应运而生这样的组织。

书会中的书会先生,都是一些有文采的艺人,如张山人这样,或是没有功名、不得志的文人,市场上大部分话本的文本都出自他们之手。

要叫云雁回来理解,这和现代的行业协会差不多。

而这种地方,吸纳新成员也是有一定要求的。

九山书会算是汴京最大、最有影响力的书会,这个孔寄能够这么快地加入书会,还能住在书会的地方,想来绝对不止是张山人的欣赏起到用处。

九山书会有个长租的地方,是给成员们活动用的,孔寄就暂住在那里,因为目前还没有表演活动,所以当云雁回和张山人去到那里的时候,他和自己班里的人都在。

虽未见面,但是知道孔寄一直没开始表演,又让云雁回在心中勾勒了一下他的样子。此人很有想法啊,可以说是有些潦倒了,却不去接演出——他能让人同意他住在书会,张山人又欣赏他,介绍几个演出机会是绝无问题的吧,但是他却宁肯在住处排练,也不去,果然是抱着一战成名的想法。

在九山书会的根据地,云雁回看到三个十四五岁的小娘子,还有一个二十多的年青人,长得只能说是端正而已,正在一句一句教小娘子们唱词内容,想必就是孔寄了。

“孔先生,”张山人喊了一声,孔寄便抬起头来,张山人一笑,“你想见的人,我带来了。”

孔寄看到云雁回,便精神一振,叫三个小姑娘寻他处自己练去,自己走了上来,唱个喏,彬彬有礼,“不知云先生光临,寄居客处,招待不周,失礼了。”

迄今为止,同云雁回关系好的,都叫他雁哥儿,同他不熟识或不了解他的,多因他年少,称呼小郎君之类。

也就沈括和孔寄不大一样,沈括叫云雁回云郎,孔寄尊称云先生,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处。

而听张山人的称呼,也知道张山人对孔寄也很推崇了,云雁回十分客气地回礼了,也称他为孔先生。

孔寄请他们二人坐下,倒了茶水来,“粗茶一盏,还望见谅。”

张山人喝了一口茶水,态度非常随意,“啊,早知道从雁哥儿那里拿些茶了。”

云雁回:“老哥,我那里的拌花茶,有一半都是被你打抢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