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猛然漏跳了几拍,在她的家乡,娘子便是夫人的意思。来大唐四年,她早已经习惯了“郎君”“娘子”这样的称呼,家里的仆婢也都“娘子、娘子”地叫唤,可是听桑辰这样叫,她还是控制不住地脸红心跳。

“我名江离。”杜娘子把披风裹在身上,有淡淡的皂角味。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桑辰渐渐自在了许多,“是雅致的名字。”

“江离,将离,我父亲起初也是因此给我取了这名字,但后来便觉不好了。”杜江离笑道。

桑辰点好灯笼,正欲出门,忽而顿住脚步,赧然道:“娘子可识路?”

杜江离摇头。

“且侯一侯。”桑辰急急忙忙又返回去,在屋里折腾一番,背了个大包裹走了出来,见杜江离满眼惊诧地盯着他,颇为羞涩地解释,“我识路的功夫向来不大好,不过娘子放心,半个月之内绝对可以到。”

“那就好,咱们快走吧。”杜江离面纱后面唇角弯起,这可真是个大优点,就为了多听他多喊几句“娘子”,迷上一年半载也好。

半个时辰后。

完全在意料之内的迷路了。

不过好在一个正盼望迷路,一个十分有迷路的经验,没有人惊慌。

“郎君,这林子里有猛兽吗?”杜江离直接改口了,反正桑辰也不知道她喊的郎君是什么意思。

桑辰脸色发白,“应当…没有吧,据说官府每年都会命人过来围捕。”

这里还在长安城内,所以朝廷不可能容许山上有猛兽,万一下山伤人怎么办?因此多次派军队过来对山上的猛兽进行剿杀,不太可能遇到虎狼之类的野兽。

行至夜半,两人商量着在水边歇息一会。

桑辰问道:“娘子饿不饿?”

杜江离点头,她午膳晚膳都没有吃。

一旦外出,桑辰的准备总是很充足,于是掏出馒头递给杜江离。

杜江离接过馒头,解下面纱,咬了一小口。

虽则,四年之间都传出杜江离非他不嫁,但实际这还是桑辰第一次如此清楚地看见他的容貌。很美,是他从未见过的那种美。

“阿弥陀佛。”桑辰忽然唱了声佛号。

杜江离满脸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正在纠结怎么处理满手的馒头碎屑,放进嘴里吧,有些不雅观,丢了吧,他会不会说她浪费食物?

想着,她把碎屑撒进水里。

桑辰垂眼,看见水里有鱼游过来,微微一笑,刚想夸杜江离一句善良,却听她欢喜道:“有鱼啊!郎君,我会叉鱼,咱们烤鱼吃吧!”

番外二桑辰篇(4)

“娘子,在下不杀生,也不能看着你杀生。”桑辰蹙眉。

杜江离吞了吞口水,“好吧,不杀便不杀,可是日后我想吃肉呢?”

桑辰想了想,“去酒楼?”

“说的也是,我便暂且忍忍吧,其实我也不经常杀生的。”杜江离说罢,见桑辰面色不大好,立刻又改口道:“从来不杀生,我祖母也信佛。”

桑辰点点头,根本不知道杜氏的老太太几十年前便不在人世了。

“郎君。”杜江离轻唤了一声。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扭个脚,闪个腰呢?反正这荒山野岭的也没有人看见。至于名声,她坚持要嫁给桑辰的那一刻便都全毁了,再加上她兄长杜荷谋反,她现在日子过得很是艰难,倘若不是靠死去那个父亲的庇荫,她又装疯卖傻,总算博得一些怜惜,怕是早就被官府强行配人了。

唐朝有这样的规定,女子十八不嫁,便由官府做主合婚。

这一回和桑辰一起消失半月,就算桑辰素来有清名,也不能保住她的名声。

她这厢想的正投入,竟忘记还坐在岸边,待想起来时,脚下一滑,只闻桑辰一声疾呼。

噗通!

水花四溅,杜江离浑身被冰冷的水包围,她正欲游上去,心觉得这是个大好时机,可巧也不用扭脚闪腰了,连忙装作挣扎呼救。

杜江离听见耳边又传来噗通一声,微微一笑,准备表演再卖力点,却听桑辰道:“娘子,在下不会游泳,救不了你,但在下可以陪你一起死。”

“咳!”杜江离被水呛了一下,转头看见桑辰的位置,连忙游过去,伸手架住他,“呸,什么死不死的,这样的小河若是将我淹死了,我也无颜见泉下父母。”

桑辰看上去颇为儒雅斯文,其实块头并不小,平时需自己垦地种田,身上也颇有些分量。杜江离用了吃奶的力气才将他拖上岸。

好在桑辰报死志,并未如一般溺水者那样紧攀浮木,她承受的只是重量而已。

杜江离将桑辰放在岸上,脱力地趴在他身上,喘息了一会,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看见他睁开眼睛,不禁有些恼怒,“你就这么想死?”

“生亦无欢,死亦无惧。”桑辰道。

然而桑辰心知肚明,自己内心深处并不是这样想。他一直觉得自己会爱恋冉颜一生一世,可他发现自己对她的心竟然淡了,所以唾弃自己。

那一度以为是忠贞不贰、此生不渝的情,却连仅仅四年时间都抵挡不住,让桑辰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所以也不愿面对内心对杜江离产生的感情,就在方才那一刻,他当真觉得陪她一起死,是件不错的事情。

他这个人一向就这样纠结,宁与卿携手赴死,却不愿活着承认内心的想法。

“我都如今这步田地了,尚且未曾寻死,你年轻英俊,声名远播,全城的娘子都为你痴迷,你死什么呀!”杜江离没好气地道。

这些桑辰何尝不知,他固执地扭过头,不看她。

月色下,他脸上、脖颈的水珠盈盈发亮,衬着他减一分过白、增一分过黑的皮肤,别具魅惑。

杜江离觉得自己方才光吃馒头,未曾喝水,口中发干,有些难受,忍不住低头去吮吸他脖颈上的水珠。

桑辰如遭电击,浑身一颤,脖颈上唇舌炙热柔软让他心底产生一种麻酥的感觉,很快扩散到全身,想推开她,却四肢发软。

杜江离方才是被他容色所惑,在唇舌刚刚接触到他颈部的时候,便回过神来了,但心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她壮着胆子胡乱亲吻他的脖颈一会,见他未曾推开,便豁出去,猛地吻上那薄厚适中的唇。

杜江离觉得自己怎么也算是已婚过的,虽然连夫君的面都未曾见过一回,但至少看过压箱底的那本小册子,是个经验丰富的人,所以便心如揣鹿地卖力勾引桑辰。

然而事实上,她只是顺着本能胡乱地吮吸、啃咬,但这对于从未有过这方面绮念的桑辰来说,已经是致命的诱惑。

两人的衣服都湿透,紧紧贴在身上,身体与身体之间几乎没有阻碍。她能感受到他结实的胸膛,他亦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柔软。

“嗯?”杜江离觉得自己腿边有什么东西硬硬的硌人,动作顿了一下,无意识地便伸手去想把它拨开,却发觉是在桑辰的衣服下面,好奇地伸手摸了摸。

“嗯…”桑辰忍不住低吟出声。

杜江离脸唰的红如滴血,因为桑辰这一声叫唤,也因为明白了那东西是什么。

她用残存的理智命令自己去握住它,之后呢?该怎么办?

“郎君。”杜江离浑身火热,有些着急地唤了桑辰一声,意外的颇为娇嗔。

桑辰脑子一片混沌,听见这个声音,越发地绷不住,只觉得令他浑身无力的罪恶源头就是贴在胸口的两团柔软,失魂地伸手摸了摸,发觉手感好得出乎想象,便忍不住一摸再摸。柔软中央还有凸出的小点,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

杜江离最后一点理智也被他的动作击溃,忍不住轻吟出声。她两辈子加起来,连男人手指头都没沾过,更何况眼前的男人是她喜欢的,那种刺激,实在令她难以承受。

两人顺应着本能指引,彼此探索了一会,衣衫早已散落满地,亲吻也渐渐深入。

桑辰只觉得自己下身胀痛难忍,肢体上所有的快乐都汇聚到那处去,越来越渴求。就在杜江离再次摸到它的时候,竟是忍不住一泻千里。

之后,桑辰的脑子总算找回了一丝清明。方才的一幕幕,如潮水般涌来。

他猛地推开身上的人,连连向后退,却发觉自己身上一丝不挂,脸色顿时涨如猪肝,颤抖着手,捡起地上湿嗒嗒的衣物。

杜江离亦恢复清醒,低头看见自己如此放荡的样子,忍不住低呼了一声,想找衣物,却见桑辰就在不远处,遂不敢随便乱动,只能缩成一团。

秋风掠过,将那点残存的暧昧扫净,只留下两只偷腥之后的猫儿,互相尴尬着。

桑辰看着缩成一团的杜江离,心中某块地方被狠狠地揪痛,也顾不上穿衣物,立刻找了包袱从里面寻了件干净的衣物给她披上。

“呜…”杜江离抱住他,放声哭了出来。

“娘子,在下,在下明天便去杜府下聘。”桑辰手忙脚乱地道。

杜江离窝在他胸口,呜咽道:“你明天出得去再说。”

桑辰不知道杜江离哭,却并不是因为“失身”,她一方面觉得自己太不要脸了,身为良家女子,竟然干出这种放荡的事情,另一面,又觉得自己果然有魄力,竟真的做了。她内心既羞愧又激动,因此眼泪的成分也相当复杂。

番外二桑辰篇(5)

两人背过身,各自默默地穿了衣物,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对不起。”杜江离道。

“是,是在下应该向娘子赔礼才是。”桑辰羞愧得无地自容,他还记得,自己摸了人家的身体,“在下出去便会去杜府求亲。”

杜江离神色黯然,果然,如刘青松所言,一旦有了肌肤之亲,桑辰必然会负起责任,可是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桑辰是一旦认定了某些事情,便至死不回头的人。便如他认定自己与崔氏没有任何关系,不管崔氏如何百般放低姿态,他二十年如一日的这么认为;便如他心里认定自己一辈子喜欢冉颜,所以不管世事如何变迁,他都会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永远喜欢她。

但是,他不懂,倘若人真能如此,又何来心不由己之说?

“或许我错了。”杜江离喃喃道。她不该有更多的奢求,就这样一辈子等着他,不也很好?至少比从前好,前世只能面对漫无尽头地等待,而今生还能偶尔看看他。

是她太贪心了,想拥有更多。

“是在下的错。”桑辰垂着脑袋,固执地道。

杜江离偏过头看他,月光下,他俊逸的面容上还有些许未曾退去的潮红,令人心动。

“长安非先生不嫁的女子有许多,先生为何独独对我纵容?”杜江离笑问道。

唐朝女子的奔放,杜江离不如远甚。桑辰看似温和,可一旦触及底线,便只讲礼法不讲情面,多少人来投怀送抱,桑辰都义正词严地拒绝,并且将人家骂得狗血淋头,哭着离开。只有杜江离来寻他时,他会落荒而逃。

杜江离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袖子帮他擦了擦头上汗,“先生要不要再去河里洗一遍?”

桑辰心里想躲开,身体却定在那里未动,任由她擦拭。

“你不知道,我以前做过一个梦。梦里我嫁人了,我的夫君是一个威武的大将军,保家卫国。我常常想象他的模样,掰着指头算他何时才能从战场归来。后来朝廷派人来告诉我,他战死了。我伤心欲绝,但也觉得很骄傲。”杜江离屈膝而坐,脸抵在膝盖上,歪着脑袋看向桑辰,“我不忍他曝尸荒野,便带着家仆去战场捡。我听旁人说,早已经是断肢残骸了,况我从未见过他,但不知怎的,我就相信只要我看见他,一定能认出来哪怕是断肢残骸。”

“后来呢?”桑辰听杜江离说话,暂时忘记了方才的尴尬,抬头看着她。

“后来我失足掉下山崖,掉在你脚下了,嘿嘿。”杜江离知道这有些荒谬,但事情的确是这么发生的。

杜江离见桑辰满脸迷茫,嬉笑道:“我第一眼见到你,便觉得我找到他了。”

很奇妙的感觉,明明桑辰只是一个书生,杜江离却觉得这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有时候,她很怀疑是不是自己看上他,才故意寻个借口,纵容自己缠上他。

但她现在当真后悔,这件事情,把似乎桑辰逼到了绝境上,他或许会一辈子活在自责与痛苦之中。

“其实…”杜江离凑近桑辰,压低声音道:“我根本就不是杜家娘子。”

桑辰愣了一下。

“我是这山上的一只狐狸,你可听说过,狐狸活了一百年,便可以化身为人?”杜江离本来想说孤魂野鬼,但怕把他给吓晕了。好歹狐狸是个活物。

“骗人。”桑辰不信。

“我若是人,怎么能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不死?”杜江离认真道。

桑辰瞅着她,半信半疑地道:“真的?”

“真的,而且我过几天就要走了,我喜欢你,所以想让你送我回来。”杜江离握住他的手,道:“我是狐狸又不是娘子,所以摸一摸又没什么关系,半个月前,我还看你摸了兔子呢。”

“可是兔子不是娘子。”桑辰皱眉,感受手心里柔软的小手,心中纠结那这究竟算不算占了她的便宜?

“我就是看你摸了兔子,所以嫉妒。”杜江离得寸进尺地钻进他怀里,“我还看见你还抱了兔子。”

桑辰低头,看见杜江离鼓着腮,一副吃醋的样子,当真很像可爱的小狐狸,道:“我曾经在一本杂记里看过,说狐狸可以变成人。”

说着,目光落在她鼓鼓的胸脯上,连忙别开头,“你还是变成狐狸吧。”

“我自己变不了。”杜江离想了想,“你亲我一下,我就能变,不信你试试。”

桑辰将信将疑,心觉得杜江离没有理由要骗他,便低下头,蜻蜓点水地沾了一下她的唇,瞪大眼睛看着她,半晌道:“怎么没…”

话音未落,后颈一痛,人忽然晕了过去。

“真单纯。”杜江离微微一笑,仔细帮他把身上的衣物穿好,然后背起他往回走,“沉死了。”

她边走着,边道:“郎君,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我自作孽不可活,自己毁了自己的路,不过我不后悔…起初,我总觉得上苍待我太薄,但今晚过后,我觉得很满足。”

杜江离前世的父亲是提刑官,父亲去各地断案时,她总喜欢偷偷跟着到处跑。每每杜父想起了都后怕,既然难以阻止,便请人教了她一些防身的功夫。恰巧杜江离用的这个身体,本就会武,体力不错,所以背着桑辰没有丝毫问题。

将桑辰悄悄送回屋,杜江离小心地清理她留下的痕迹,换上自己的衣物后,写了一封诀别信,翻墙进了寺院。

惊动起满寺的僧侣,亲手将信交给了慈恩寺的方丈,托他交给杜氏。

寺院不便留女客,方丈便将杜江离暂时安置在寺旁平时接待香客的地方。

下半夜的时候,杜江离偷偷溜了出去,返回山林里。

在她与桑辰之前待过的水边坐了许久,才往山上去。她其实认得这里的路,这身体的原主,常常在此处游玩,她脑海里也有些印象。

爬到山顶的时候,东方已经显出一丝光线。

崖上山风猎猎,杜江离仔细回忆了一下,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已经交代好,所有痕迹都抹除,除了刘青松,不会有人知道她今晚和桑辰在一起。

番外二桑辰篇(6)

杜江离趴在崖边,看着朦胧晨光中,下面如海的松树林,皱起了眉头。

她虽然把今晚和桑辰在一起的事情遮掩住了,但回去也无法交代自己消失的这一夜究竟去了哪里,她用了旁人的人体,却把人家名声毁的一片狼藉,纵然不至于被浸猪笼什么的,可她觉得自己注定是要遭天谴。

回杜府,势必要嫁给别人。杜氏不可能一辈子把她留在府里,这不仅仅要遭人戳脊梁骨,也是触犯唐律的,杜府能把她留至今日,实在已经是恩赐了。

逃?大唐的户籍管制很严格,不可能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倘若不想回去嫁给别人,她如今只有三个出路,要么从这崖上跳下去一了百了,要么翻过这座山,去清音庵剃度出家,再不然就找个深山老林里藏着,了此余生。

跳下去倒是干脆,可万一桑辰知道实情,他会不会伤心?会不会一辈子内疚?

如果将一个人刻到骨头里,死后一切皆归尘土,却独剩白骨…是绝不肯让他有半分伤心的。她离开,本就是不想让桑辰纠结挣扎,活在痛苦之中,倘若选择死这条路,还不如去让桑辰提亲。

该何去何从?

杜江离从崖边退了回来,靠在一株两人合抱的树干上闭眼休息。

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些年如枯井一般的日子。

她前世嫁人之前,尚且能时常任性地随父亲出门,嫁人之后,便要恪守妇道,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能用绣花打发时间,家中一堆姑婆妯娌的烦心事,委屈无人诉,日子枯燥无趣,比出家为尼还不如。

她等候夫君三年。说起来也不算长,人生有一二十个三年,可是对于苦苦等候、不知是否有明天的人来说,每一刻都是煎熬。只三年,便如过了三十年一般。她每天都会从睡梦中惊醒,害怕天一亮便有朝廷的人来传夫君的死讯。

可惜终究没能逃过…

相比之下,与桑辰这四年显得幸福的多,至少时不时能与他玩我追你逃的游戏。未来的选择,仿佛还握在她的手中,这是上苍的眷顾啊!

晨光洒遍山林,杜江离被睡意席卷。

朦胧中,似乎听见哗哗的大雨声。

“夫人!夫人!”一女子焦急地呼唤声夹杂在雨中。

杜江离微微张开眼,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上满是焦急,喃喃道:“绿浮?”

“吓坏奴婢了,夫人晕过去,发起了高烧,亏得昨日碰上此地县爷家的小衙内(儿子),给了几帖药。”绿浮一双丹凤眼中噙着泪,用帕子拭了拭,伸手扶起杜江离,“原本是想带您一同回县,但您服了药后便退烧了,那衙内恰是弱冠的年纪,奴婢怕传出去于夫人名声有碍,便请他捎带一程,在这个破庙里避避风雨。”

“眼下是何年月?”杜江离由她扶着,坐靠在石台边。

绿浮顿了一下,道:“宋绍兴十一年,八月十四。”绿浮微惊道:“呀,明日便是中秋了呢。”

杜江离有些发怔,“让我独自静静。”

绿浮担忧地望着她,却还是点了点头。

杜江离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看见旁边有一洼浅浅的积水,微微挪动身体。

水中映照出一张美丽的面容,烟眉入鬓,长而明亮的眼眸,修眉婵娟,尾端微微上翘,只要明眸稍稍流转,便是一番无可比拟的风流韵致。

这是…她自己的脸。

殿的另一边,十几名家仆正在围在另一个火堆旁。

外面雨中忽然传来马蹄声,十几名家仆立刻摸起身边的剑,全神戒备起来。

马蹄声在殿前停下,紧接着门口光线一暗,六七名身穿盔甲的人冲了进来,一名身着铜甲的魁梧男人随之走入,他头戴盔甲,面上裹着白绢,看不清容貌。

家仆们见这打扮是大宋军队,便稍稍放松了一些,都纷纷起身走到杜江离那边,将杜江离挡了起来。

几个人未曾占了那空的火堆,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气氛有些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