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挑眉,还未发作。武贞儿已经厉声喝骂:“还不快闭上嘴崇昌县主奉旨诛贼,尔等都赚命长吗?”

她一声厉喝,那几个宫人立刻闭上了嘴。李元目光扫过冲着她笑的武贞儿,转过身去,沉声命令:“问出那团儿的下落,若是她不肯说,便不用她说了”

一句话说得杀气凛然,就是那宫人再胆大也吓得慌了手脚。颤着声音跪地求饶:“我说,我说…”

她骇得狠了,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还没等交代出来,武贞儿已经抢着道:“你说团儿姑姑是逆贼?我知道她现在在哪…”见李元转目看她,她立刻道:“我现在就带你们去。”

李元盯了武贞儿两眼,觉得她不像是在说谎话。便点了点头示意她前头带路。

秋眉看着李元和朝光出了门,便冷冷盯着似乎是松了口气瘫在地上的那名宫人。嘴角勾出一抹浅笑,她的目光渐渐冷沉:“似你这种贱人,留不得你…”

那宫人一惊,还未挣起身来,秋眉已一剑刺中她的胸膛,动作迅速,手法娴熟,甚至拔起剑来她胸口的伤口处都没溅出大蓬血花来。若是朝光见了,必定惊震于秋眉的杀人技巧竟与教授她与阿勒杀技的师傅不相上下。

杀了那宫人,秋眉冷眼回望那些挤在一起怕得不敢动弹的宫人,寒声吩咐:“该怎么做尔等晓得吧?若是之后叫人发现了这贱人的尸体,上官女官会怎么处置尔等,我可就不敢说了…”

她杀人于前,又以上官婉儿之名威胁于后,一众宫人吓得不敢出声,只是伏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

秋眉冷眼瞧着她们,好似真把这些人的脸都记在脑中了,才丢下拭过剑的血帕丢在地上,转身而去。

看到她走了,几个宫人才瘫软在地。喘着粗气傻呆了好久才有人压低了声音问道:“现在怎么办?若是被人发现了这位姐姐死在咱们…”

她还没说完,身旁已有人骂道:“好生糊涂怎么还能就这么放着呢?自然是要找个地方埋了或者…就丢进冷宫那边的那口井里,不是说那井里死了不少人还闹鬼吗?”

“那么久怎么抬过去啊?”有人反对,众女各说各的,未免有些乱了。好一会儿,一个一直没开口说话的老宫人喝了一声,在她们静下来后才道:“都不用吵了,就把她丢出院子,以后谁都不准再说这事”

“姐姐,你傻了不成?离咱们这么近…”

“近有什么?只要不是尸体不在咱们院子里,你当明个儿还有人特意来问不成?”那老宫人转头望向外面深沉的夜幕,哑着声音道:“今夜,这宫里死的何止是一个两个呢?你们,没有闻到血腥味吗?”

被她这样一说,好似真的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几个宫人的脸色便更加惨白。

今夜,这太初宫中或许将血流成河。而明天,天可能就变了…

第一卷 神都日暮 五十七章 手刃

五十七章 手刃

虽然光线很暗,可李元一眼就看出那个抱着包袱,缩头缩尾的人正是她此行的目标——官奴婢团儿神色深沉,在团儿厉声喝问“来者何人”时,她阴然冷笑,淡淡道:“我等乃是东宫中人。”

团儿闻言面色一松,连抓着包袱的手都放松了几分:“可是太子妃叫你们来接我的?总算不枉我…”近前一步,她抬起头来,在扫过自朝光身后慢慢走出来的人时,脸色立刻变得铁青一片。

此刻哪还容得她后退,朝光身形一闪,已经挡住她的退路。而李元也冷笑着用手中袖弩笔直地瞄准了团儿。

把手中的包袱举在胸前,似乎是想借此遮拦住随时都可能击中她的攻击。

团儿厉声叫道:“小县主,你不要乱来啊这里是太初宫,圣人居所,岂容你胡来?”

李元抿唇浅笑,虽然没有说话,可嘴角那抹阴冷的笑意,和微微眯起瞄准的眼睛,让团儿遍体生寒,连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我、我、我是太子妃的金兰姐妹,她与我情同亲姐妹,你要是伤了我,要怎么同她交代”嘶声叫着,团儿涩涩发抖,突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求你不要伤我…小县主,当年真不是我要害你阿母的都是魏王教我冤枉太子妃和德妃的,不关我的事…”跪行向前,她伸出手想要去抓李元的腿,却被李元一脚踹翻在地。

冷冷看着她,李元的目光稍稍偏移,落在她半裸的手臂上。“褪下来”

闻声一愕,团儿目光一低,脸色更是难看,也顾不得痛,连拉带拽就把手臂上那只金钏褪了下来,双手举过头顶递与李元。

接过尤带余温的金钏,李元鼻子一酸,眼角有些发湿。可心底的恨意却越发浓烈。

“当年你拿到这只金钏时,这上面也是还带着我阿母的体温吧?”低声呢喃,她突然厉声喝问:“说你们把我阿母她们埋在什么地方了?”

团儿吓得胆寒,哭着叫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当年是来喜他们处理的后事,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把太子妃和德妃埋在什么地方了…”

李元挑起眉,眼中恨意更炽:“来喜?他如今何在?”

“死、死了那事之后第二年来喜就得了疫病死了,后来,另一个也在打水里掉进井里…贵主,你、你不要杀我…虽然我没跟着去,可是我说不定能找着他们埋尸体的地方。对,我找得到的,你放了我,我带你去找啊”

沉默数息,李元嘴角突然露出一抹微笑:“你能找到我阿母?好啊放了你,你现在就带我去找…”说着话,她已经垂下了手中的弩弓。

看着她垂下手,团儿吁了一声,扭头看看只是盯着她没有动作的朝光,突然跳起身来猛地往旁边花木丛中跑去。

“啊,跑了…”武贞儿在旁看得心焦,忍不住大叫出来。话音未落,却突听“铮”地一声。一只锋利的铁箭破空而出,正中团儿的小腿上。

低呼一声,团儿倒在雪地上。惶然回首,看着慢悠悠在弩弓上箭的李元,直如看到恶鬼修罗。俯在雪中,她死命地抓着积雪下的地,用没用伤的腿用力往前蹬。好容易才爬了数米远,身后的脚步却已经近了。

脚步踩在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每一下都仿佛踩在她的心上。不敢回头,团儿仰起头来,横过头顶的一枝枯枝扭曲如蟒。远的近的,投在雪地上的阴影直如群魔乱舞,让团儿再也压抑不住地发出一声嘶叫。

猛地反过身去,她用双手撑着身体,哭着求饶:“县主,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是有心要害德妃的,是圣人下的命令,不关我的事…”

偏了下头,李元歪着脑袋看着团儿,忽然幽幽问:“冷吗?这样倒在雪地上很冷吧?就和那一年一样,也是这样的大雪…你有没有看到你阿母?她没有来接你吗?”

声调清冷,却又透出几分热切。此刻的李元,身处明暗之间,面容也忽明忽暗,诡异的笑容让团儿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抿唇浅笑,李元举起手中的弩弓,沉声道:“跑吧只要你能快得过我手中的箭,就能活下去。”

团儿一怔,虽然明知道这根本就是猫戏鼠的游戏。可求生的本能却让她奋力向前。不过数米,身后就传来厉箭破空之声,腿上一痛,她的动作一僵,顿了两息后便又咬着牙向前爬去,直到下一只箭狠狠地射在她的手臂上…

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热泪湿透了身下的积雪。团儿用没有受伤的手狠命捶着地,猛地侧身怒视正慢慢走近的李元。

“贱人你想杀我是吧?好啊来啊,来杀我…老娘就是现在死,也活够本了别想玩我…”嘶声喊完,她的身体一抖,已经又求饶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想死…”

李元冷冷看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团儿,突然间没了心情。手中弩弓一垂,她转过头去望着朝光。

朝光立刻上前一步:“贵主,让奴婢结果了她”

摇了摇头,李元伸手夺过朝光手中的短箭,又把弩弓交给朝光,这才转过身一步一步逼近。

狂乱地摇着头,却只能眼看着李元一步一步逼近。团儿哑着声音吼:“你要是杀了我,圣人不会放过你,太子妃不会放过你,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俯下身,李元低声轻问:“这些年,你夜里有没有见过我阿母和母妃的冤魂来找你呢?”话音刚落,她手中的短箭也狠狠刺出。

想是刺的位置并不是正中心脏,团儿尖叫出声,抬手死死地拽着李元的手臂。李元却依然沉着脸,手中短剑毫不迟疑地拔出、刺入…

血花飞溅,喷在李元的脸上、口中,那股子铁腥味让李元胸口一闷,不由自主地撒开手,挣开团儿渐渐没有力气的手,踉跄后退…

站稳身,她看着团儿的手无力地垂落在雪地上。突然间,就无法控制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她弯着腰,声嘶力竭地大笑着,过了许久才渐渐收声。跌坐在雪地上,她怔怔地看着前面渐渐被鲜血染练红的雪地,眼神有些茫然。

朝光默默望着她,上前一步蹲在她面前:“贵主,奴婢背你。”

抬起眼,茫然地望着朝光,李元的眼神很是空洞。

朝光低声一叹,也不说话,直接背起李元,就往回走。在旁看着的武贞儿揪着胸前衣襟,颤微微地凑过来,小声道:“还是回我的住所吧我看元元该换换衣服,洗把脸…”

朝光眨巴着眼睛,回眸看着把头靠在她肩头的李元,重重地点了点头。才绕过一道月亮门,前面就传来秋眉的声音:“可是朝光?”

朝光大喜,张开嘴要叫,可回头看了看李元,又把声音压低:“是我,秋眉姐姐。”

快步跑近,秋眉定睛细看,也是骇了一跳:“你、你不是竟由着贵主自己动手吧?”见朝光扁着嘴一脸委屈,秋眉低声一叹,也不再多说。直接把短剑插进靴中,背转了身去接李元:“我来背,你歇歇…”

朝光还要推拒,可被秋眉一瞪还是放手。执剑在手,她警惕地四下扫视,看见武贞儿毫不掩饰的羡慕之色,不禁挑起眉来瞪了武贞儿一眼。

被她一瞪,武贞儿不禁苦笑:“这位姐姐莫要恼我无礼,我只是很羡慕元元姐姐能有你们这样忠心的手下…”说着话,她垂下眉去,一副感伤的神情。却不想朝光瞅着她,竟是直接哼道:“我听人说有时候羡慕太深就会变成恨了这位…县主?还是莫要太羡慕我家贵主的好”

脸上一红,武贞儿咬着唇垂下头去默不作声。秋眉于旁冷眼扫过武贞儿,脸上也是淡淡的。

象这种被武皇养在宫里的孤女,比之她们贵主更不受宠。虽说看起来似乎有些可怜,可要是真敢…哼…

抬眼看看朝光,秋眉沉声道:“别说那些没有的,还不走快些,先把贵主安顿了。莫惹出别的事端,误了大事”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说的话,负在背上的李元突然一动,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秋眉一喜,回过头去看着李元渐渐恢复清明的眸,眼中尽是欣喜之色。

李元点点头,示意她放下自己。跳下地后,也不多说,竟是转至路旁,捧起树下的雪胡乱地在脸上蹭。见她如此这般,不说秋眉和朝光骇到,就连武贞儿也看得一怔。

“贵主,你这是何苦呢?”嗔怪着,秋眉跳过去用手帕细细擦着李元湿漉漉的脸,怨道:“难道是怪咱们这些奴婢没服侍周到?竟这样糟蹋自己…”

“秋眉”唤了一声,李元平声道:“不说这些,现在就立刻赶去和姑母会合,若是再晚,说不定…”声音一顿,没有再说下去。秋眉想了片刻,脸上也变了颜色。

若是再在宫中浪荡,可真说不定要碰到于宫中搜索张党余逆的兵马。那些粗人,哪认识她们是谁啊?

心里一慌,她直接就在李元面前蹲下身:“贵主,我背你走快些。”李元还没应声,朝光却已经讷讷道:“贵主,你身上…”

低头一看,胸前的血渍已干,青色的襦裙上好似绽开了成片的红荷,刺眼异常。皱起眉来,李元一时间也无措起来:总不能就这样一身血污地去见姑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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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神都日暮 第五十八章 逼宫

李元正自为难,秋眉的目光已经落在武贞儿身上。嘴角一挑,她抬眼冲着朝光使了个眼色,朝光立刻上前,沉声道:“县主,还请您和我家贵主换一换衣服吧”

她突然说这样的话,连李元也一怔。可是一怔之后却是没有出声阻止,这个时候,大概只有这个办法是最快的了。

武贞儿拧着眉,脸上分明闪过怒意,可眼角瞥见朝光手中的剑却又回复了平静。虽然仍似乎露出些许不悦,却仍露出微笑:“既是如此,那我就同元元姐姐换了衣裳吧只是,元元姐姐,你切莫丢下我…”

李元瞧着她,垂下眼帘,未置可否。换了衣裳后也没唤一声武贞儿就向前走去。武贞儿抱着李元的血衣没有穿,着着中衣,显得有些狼狈,见李元走开,忙大步追上。朝光皱眉还想回身拦着,李元却是使了个眼色示意让武贞儿跟着。

虽然不喜欢武贞儿,可是李元也不是冷血的人。且不说根本没有大恩怨,就冲着武贞儿刚才带她寻到团儿,她也不能就这样把她丢下。

所幸,与太平汇合后,太平并未对跟在李元带回武贞儿有什么不满。也是武贞儿刻意低调把头垂得低低的又躲在朝光和秋眉身后。反倒是上官婉儿瞥见武贞儿,就回头吩咐:“给县主拿件衣服换了。”

因为上官婉儿的话,太平才转目扫过武贞儿。看到她身上只穿了中衣,便又看向穿着宫人服饰的李元。虽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没有出声问,只是沉声叮嘱:“从现在起,你要寸步不离我左右,切不可离开姑母身边。”

李元也知道现在情势紧张,自然一口答应。太平转目去看上官婉儿,点了点头便往外走去。武贞儿还想跟着,上官婉儿却是回身温然笑道:“你们几人照顾好县主。”

武贞儿大急,追上几步却又不敢大声喊,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元等人跟在太平身后走远。

跟在太平身后,始终不敢离其两步开外,可饶是如此,在通往集仙殿的道路上,李元仍感觉到极大的压迫感。

仿佛连空气都为之凝固,眼中所见,积雪上尽是点点刺目的红,连两边的粉墙之上也溅上斑斑血迹。虽然没有看到尸体,可鼻尖却一直浮动着血的腥味,让李元胸口发闷,几欲作呕。

虽然极力稳住心神,却不敢多看笔直立于两旁的兵士。李元只低垂着头,紧紧跟在太平身后。

刚踏上集仙殿下的玉阶,就听到头顶上头传来一声凄厉的喝骂:“尔等好大的胆,可知擅闯宫禁,该当何…”一个“罪”字还没有说出口,他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太平正提着裙摆的手轻轻一颤,虽然立刻便回复了镇定,可跟在其后的李元还是不禁抬头偷瞄了她一眼。

拾阶而上,便见殿前狼籍一片,活似修罗场一样,虽然称不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可伏尸于血泊中的尸体,散落的兵刃,仍让李元收紧了手指,紧紧抓住的胸口。下意识地扭过头去,映入眼帘的却仍是同样的惨状。虽然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可脸色还是一片惨白。

早有人注意到太平等人,一个披着战甲却没有带头盔的年轻将军大步迎上,抱拳施礼,声音里犹带着掩不去的兴奋:“请恕末将野呼利重甲在身,不能全礼。公主,可是要进殿?”

李元瞄了一眼这生着络腮胡,一副胡人全然男子,但觉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人。正在心中纳闷,太平已经沉声问道:“太子殿下和张相公可是已经进去了?”

野呼利点头称是,低声问:“可要末将为公主开路?”

太平摇了摇头,浑似未看到脚下的尸体,提了裙摆快步向前。上官婉儿也是立刻跟上,李元迟疑了下,才快步跟上。回眸看着不见异色的秋眉和朝光,暗觉自己还是胆子太小。

再进数丈,便是殿外廊下。太平停下脚步,垂下眼帘望着倒在廊下的两个男子,神情似有惆怅。而上官婉儿也是垂目相看,良久才是一声低叹。

李元追近,低头细看,才认出竟是张氏兄弟。张昌宗不过穿着中衣,横卧于廊下雪中,长长的头发被风穿得掩住了半张面颊,可露着的那半张脸上仍是俊美异常,仿佛不过是睡着了一般恬静美好。

张易之的死状却比兄弟要惨上许多。想是他惊醒得早些,身上披着外衣,手中还握着未见血的长剑。想是出来一探究竟时才大喝出声便被人一剑刺了个透心凉。连眼睛都未曾合上,仍是死死地瞪着前方。

太平合了下眼,再睁开,目光却落在张易之身下露出的那一角红丝带和半点玉色上。目光一闪,她忽然俯下身去,把那只玉环自张易之腰上解下。精美的玉环,碧如绿海,却染着一抹艳红。手指拭过那一抹血迹,仿佛还能感觉到血的温度。可是,那人的尸体却正渐渐冷去。

把玉环握在掌心,太平仰起头,目不斜视地走入殿中,再也没有回过头望上一眼。

上官婉儿却是走到张昌宗身旁,低声呢喃:“六郎,愿你来世化作一朵白莲,莫再为这红尘俗世迷住的心窍…”说罢,亦仰首而入。

虽然还不尽了解男女之情,可李元却但觉惆怅。男女之情原不是只有那些甜蜜幸福吗?为什么明明看似早已恨之入骨的人却还有这般复杂的心绪。

晃了下脑袋,她快步追进,隐约听到殿外有男人在叫:“将军,可要枭二张之首级?”

“那是自然似二张这等逆贼臣子,若不于天津桥上枭首示众,岂能大快人心”

听得心寒,李元不敢回头去看,只是加快脚步,快步穿过空荡荡的前殿,直入后面寝宫。

殿门大开,绕殿而过的风吹得殿上纱幔纷纷飞扬,让集仙殿中隐隐有一种诡异的飘摇之态。

没有再近前,李元站在寝宫外,躲在太平和上官婉儿身后,听着里面的动静。

虽然看不太清,可是声音却是听得清楚:

“尔等深夜擅闯进宫,所为何来?难道竟是想要加害于朕?”苍老的女声缓缓喝问,虽然声音不高,却自有一种让人惧畏的威摄力。

只是一句,就让李哲吓破了胆:“儿臣不敢母皇莫要误会…”

他的声音发抖,张柬之却是沉稳,虽然不象武则天一样尽是威严,可同样苍老的声音却没有一分颤抖:“圣人,今有张氏兄弟纠党谋逆,欲加害圣人,臣等在太子殿下统率下特进宫擒贼救驾”

他说得清楚,李哲却是扭头不住瞪着张柬之。眼中颇有几分怨意,大概是没有想到张柬之居然一开口就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

武则天微微合上双目,静了片刻,才沉声问道:“如今张氏兄弟何在?”

张柬之上前一步,答道:“回圣人,张氏兄弟已于殿前为将士诛钉伏法。”

“不问而杀,张相公好大的威势啊”静默了很久,武则天才温然笑道:“既是逆贼已经伏法,那今夜诸君便就此散了吧朕也倦了,封赏之事,明日再议。”

听到武则天说了“散了吧”,李哲如蒙大赦,深施一礼,转身就走。只是他才走了两步,就被一直站在张柬之身后的李多祚拦住。而张柬之也缓缓回过头来望着他沉声道:“殿下,事已至此,您还要往何处退避?”说罢,便转过身来对着武则天深施一礼,沉声道:“臣等恳请圣人传旨于天下,传位于太子殿下”

一句话好似一道惊雷,震得李哲发晕。怔怔地看了张柬之两眼,突然转身仆在地上,伏于武则天面前哀声泣道:“母皇,这不是儿臣之意。儿臣在此之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武则天默默地看着伏在她面前哭泣的李哲,嘴角勾起,露出一抹似嘲弄又似怜悯的笑意。伸出手,她抬起李哲的头,声音低缓:“怎么还能再象孩子一样哭呢?尤其是这般年纪,在这些支持你的臣子面前,岂可做此稚子之态?”

李哲又慌又怕,一时无法作答,只能怔怔地仰望着武则天。武则天却是突然松手,放开了李哲,霍然起身,苍老的身体挺得笔直,目光如电,冷冷问道:“张柬之,你现在可是逼朕吗?这就是你的忠心为国,这就是你的为臣之道吗?深夜闯禁,逼朕传位于太子,你还真是朕的好臣子,大周的好相公啊”

这一番斥问,若是对着李哲说,李哲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伏地求饶。可张柬之却只是垂下头静默片刻,便又抬起头来,沉声道:“圣人,非是臣等欲迫圣人传于于太子殿下,实是如今天下归心,皆盼太子殿下接任大宝,重振天朝声威”

“天下归心?天朝声威?”武则天冷笑出声:“张柬之,你所说的天朝,所说的天下,到底是大周还是大唐啊?你张柬之,又到底是做的大周的官还是大唐的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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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神都日暮 第五十九章 终是有无奈

这一声喝问,满含怒意。武则天怒视着张柬之,眼中怒意滔天:“张柬之,你可还记得是谁亲点了你中进士?又是谁授你官职,提拔你成了今日大周之相的吗?如今,你居然反朕?”

张柬之垂目,徐徐跪倒在地:“圣人之恩,臣一日不敢忘怀正因受圣人如此大恩,臣才日夜忧心,深恐圣人为奸佞蒙蔽神目,使我百姓遭难,社稷危之。至于,圣人所说臣忠的是大唐还是大周…”抬起头来,他迎着武则天的目光坦然道:“臣生时是大唐人,做的是大周的官。可圣人您,您的帝位又何偿不是传自大唐的高宗皇帝?如今再传至圣人您的儿子,高宗皇帝之子又有何不可?”

“好、好、好…”一连断喝数声,武则天抬起头来,目光缓缓至李显身后诸人身上扫过,每看一个,便是一声冷笑。

“李多祚?你乃异族为官,朝中多有异声,可,这许多年来朕可曾委屈过你半分?”

李多祚垂下眼帘,退后一步,不敢应答。

武则天便把目光转向他身边的李湛:“李湛,李义府之子你李家荣华富贵,何人所赐?朕可是对你们李家不薄啊你今日居然也来反朕?”

李湛面现羞色,唯能伏首道:“臣儿护驾心切,擅闯宫禁,实是死罪。”却不提逼宫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