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不了了!我们得在一起,”桓彦范握住她的手不放,咬牙哑声道:“你看看现在,先找出路,不然连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身后林侍郎迷迷糊糊问道:“到底是怎么了,这是哪里?好多烟……”他乱咳起来,又引来一名刺客。

桓彦范将人挡住。

阿弦止步环顾周遭。

虽强忍着呛咳之意,双眼却被烟雾熏得流下泪来,而眼前场景仿佛炼狱,火光窜动,烟雾弥漫,原本的客栈犹如火中楼阁。

——难道,真的会死在这里?

阿弦忽然想起之前的那个梦,以及在离开长安时候,众人前来送行的场景,她曾答应过袁恕己。

“不行,我不会死在这里。”她摇了摇头,将脑中那股昏沉之意甩开,她喃喃道:“要找到路……”

这会儿,身旁有个声音再度叫道:“十八子,这里!”

阿弦转头,用力抹去眼中被烟逼出的泪,隐约看清是先前报信的那只鬼。

它正着急地招手:“快些十八子,跟我来!”

桓彦范正解决了那刺客,自己也有些脱力不支,叹道:“没想到我居然会死在这……”

阿弦叫道:“桓大人,这边!”

玄影因吸入了些毒烟,也有些乏力,阿弦将它抱起来,领着桓彦范往前。

桓彦范虽不知她怎知道出路,但此刻已没别的选择,便咬紧牙关拉着昏头昏脑的林侍郎紧随其后。

烟雾呛的人咳嗽连连,又有几个刺客袭来,却给他们两人联手解决,不知走了多久,桓彦范因吸入了不少烟雾,早就头重脚轻,只是拼命撑着,心里却越来越怀疑阿弦是在乱闯而已,

直到眼前一阵冷风吹来,扫去了遮天蔽地的烟雾。

三人一狗从客栈的后角门里冲了出去,拼命大咳起来。

那鬼魂浮在旁边,说道:“十八子,还有歹人埋伏在周围,只这里最偏僻,因旁边就是一道深沟,他们并未防范,你们沿着这条小路快快避开。”

阿弦道:“多谢!”

“不用谢,”那鬼显得焦急而喜欢:“我早听说你的大名,能等到你实在太好了!”

它说着飘近,在阿弦耳畔低语数句,才一闪不见。

阿弦怔然回头,却对上桓彦范诧异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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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阿弦来不及解释,只赶紧地领着尚未完全恢复的桓彦范跟林侍郎,高一脚低一脚地沿着那道羊肠小路离开客栈。

在他们攀上高坡回头看时,见驻扎周遭的士兵等纷纷奔来救护,然而火势已盛,救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林侍郎因头脑不清,只跟着他们身不由己地乱走,但山风一吹,桓彦范的头脑却极快清醒过来。

两人一合计,索性并未返回去找其他人,只仍继续往东南方向而行。

为怕遇见刺客,便只捡小路,谁知偏遇上这片林子,竟有些迷路,且走到半路,又下了一场雨,把三人都淋湿如落汤鸡。

只有玄影兴致高昂,在林子里飞来窜去。

两人把昨夜的复杂清醒同林侍郎略说了一遍,林侍郎如仍在梦中,呆呆出神。

桓彦范看看林侍郎的模样,往阿弦身旁挪过来,饶有兴趣地问道:“昨晚上,明明烟雾迷了眼,你怎么知道逃生的路?”

阿弦忙着整理自己的鞋袜,并未回答。

桓彦范又问:“后来你是在对……谁说多谢?”

阿弦看他一眼:“桓大人,别只顾打听这些,想想我们该怎么走出去。”

桓彦范笑道:“你昨晚既然能走出那烟雾弥漫火光四处的客栈,怎走不出这林子?”

阿弦不语,只拧着湿淋淋地衣裳,看着水珠滴滴答答,蓦地想起一件事,“啊”地惊叫,举手入怀。

桓彦范吓了一跳,却见阿弦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来,细看,竟是油纸包包着什么东西,他以为是何等金贵之物,急仔细定睛观看。

阿弦手忙脚乱地将油纸包打开,露出里头之物,桓彦范看的明白,大失所望,原来里头包扎的,竟似一卷白纸黑字。

“是什么东西?”虽觉失望,仍有几分好奇。

阿弦反复看了会儿,见并未湿了或者烧损,才又小心放回纸包,仍揣回怀中。

“是我的……”阿弦迟疑了会儿,轻声道:“护身符。”

桓彦范不解:“什么护身符?”

阿弦笑笑,只动作轻柔地按了按胸口。

她垂下头,眼中波光闪烁,而在波光之中,则浮现两个身着喜服的男女,以及那声“胆敢冒犯太子妃”。

举手用力揉了揉脸,阿弦满面懊恼:“笨死笨死!”

当初在梦中见到拜堂之人是崔晔,便以为崔晔同韦江事成,多嘴同他说了。谁知柳暗花明。

可当时她怎会把新郎官看错成崔晔呢?

举手在自己的头上捶了两下,阿弦喃喃道:“我真想回长安呀。”

桓彦范看的目瞪口呆。

林侍郎在旁听到“长安”二字,如梦初醒:“好啊,我们立刻回长安,将所有事情禀告二圣……”他已经受够了这跋涉之苦。

桓彦范不理,只看阿弦:“你为何想回长安?”

阿弦蜷起双膝,举手环住:“我发现我做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可重大么?”

阿弦点头:“极为重大。”

如果崔晔真的听信了她的话……同韦江如何如何,那么……

她是不是成了他的大罪人。

桓彦范拧眉思忖,继而道:“如果真的是极重大的事,那我们可以回去。”

林侍郎大喜,觉着人生又有希望了。

阿弦凝眸看着前方,枯草被雨打湿,呈现一种深褐色,就如同那天她被崔晔抱入怀中,泪打在他的胸前衣裳上的颜色。

“不,”阿弦慢慢摇了摇头,“我不能回去。”

林侍郎大失所望。

桓彦范道:“又是为什么不能?”

阿弦长吁了声:“我们是领受旨意的,不能半途而废,一定要到江南,将事情做好。”

心底却有另一个声音继续说道:“对不住,阿叔……我只是觉着如果你在这里的话,一定也不会想要我回去长安的。”

第191章 动心

三人在原地歇息片刻, 见天色不早,起身赶路。

林侍郎虽百万个不愿意,奈何他虽官职最高, 却是孤身一人, 面对阿弦一个女官,桓彦范一介“武夫”,在这荒山野岭,也不敢十分矫情, 且又经历过昨夜惊魂, 心有余悸, 只能拼死跟上他两人。

幸而未曾再落雨, 如此又走了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 已经走出了林子,前方便是一条山路,蜿蜒向上。

桓彦范叹道:“好极了, 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因回头对阿弦道:“终于有路了, 不过我们三个这幅打扮有些打眼, 若要悄悄行事, 需要变装。”

阿弦表示同意, 两人回头看林侍郎,却见他在草地里滚过几回,方才又磕磕绊绊上山路跌倒,滚了半身泥, 早不似原先那高高在上的侍郎大人,反像是个落魄乞丐。

林侍郎见他两人注目,愤愤道:“我还需要变装么?就算是内人站在跟前,也定认不出我是谁!”说话之时,泥水珠从胡须上滚滚掉落。

桓彦范叹道:“虽然不是时候,但我仍是忍不住想笑。”

阿弦早掩着口回过身去,两人相视,眼中都透着顽皮难忍的笑意。

长吁口气,桓彦范叉腰:“沿着这条路走,前方也不知是哪里了。”

阿弦眼神一刻飘忽,脱口说道:“是襄州的范县。”

宛州交界之地便是襄州,但未必一定是范县,见阿弦如此快速而笃定地回答,桓彦范问道:“你怎知道?”

阿弦摇了摇头,抬头看看天,郑重其事道:“不管如何,我们一定要在傍晚之前赶到范县。”

桓彦范见她似有心事:“怎么啦?”

阿弦摇头,复招呼林侍郎:“林大人,您撑一撑,等到了范县就好了。”

林侍郎大概又发现了新的希望,一瘸一拐拼老命追了上来。

这条山路颇为泥泞,连桓彦范跟阿弦两人也走的颇为吃力,就不必说林侍郎了,加上体力不支,几乎每走几步就要摔上一跤,最后整个变成了泥人。

阿弦跟桓彦范看不过,两人一左一右挟扶着他,林侍郎已半死,也不挣扎。

桓彦范笑道:“林大人竟还不如小弦子呢。”

林侍郎连还嘴之力都没有,只泥猪般哼哼了两声。

幸而三人走了半晌,身后有一辆马车骨碌碌而来。

阿弦忙去拦住,那赶车的老人家见他三人浑身沾泥带水,这般狼狈,诧异道:“难道你们也是从括州方向来的流民?居然都已经走到这里来了?”

阿弦跟桓彦范对视一眼,并未否认。

那人看阿弦面嫩,桓彦范清俊,林侍郎又“老迈”,还有一条狗……拖家带口很是可怜。因叹道:“我正要去范县,索性带你们一程,也算是做做好事。”

阿弦大喜,鞠躬谢过,便扶着林侍郎上了那木板车。

马车重又往前颠颠而行,林侍郎斜躺在车上,有气无力地叹道:“原来板车竟这般舒适,连轿子都比不上。”

阿弦跟桓彦范双双“嗤”地笑出声。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才见一座城池在望,同时众人都听见潺潺水声。

桓彦范举头张望,发现绕着前方那县城,旁边是一条长河,流水滔滔。他便问道:“那是什么河?”

赶车的老丈道:“那是咱们这有名的无渡河,据说这河北边儿是接着黄河的,还有的说是地底下的水脉接着扬子江,总之我懂事以来,就算犯了再严重的天旱,这条河却永远都不会干涸。”

两人问答之时,阿弦却扬首呆呆地看着前方的无渡河。

桓彦范跟林侍郎因听了老者介绍,也正凝视,此刻车行近县城,那无渡河也越发清晰,猛然间,就见一个大浪从河的中心卷起,溅起很大一个水花。

桓林两人都被吓了一跳,桓彦范道:“这河水好似颇为湍急。”

林侍郎也道:“好大的水花,就像是扔了一块儿巨大的石头一样。”

老者只当他们少见多怪,呵呵笑着,赶车入城。

桓彦范说罢,因阿弦无声,便转头看她,谁知一转头的功夫,却见阿弦直直地瞪大双眼看着那条河,面上神情,就像是白日见鬼。

“你怎么了?”桓彦范用手肘顶了顶阿弦。

阿弦回神:“没……没什么。”忽地又道:“我们得赶紧去范县县衙!”

桓彦范吃了一惊:“你说什么?不是说低调行事?去县衙自投罗网么?”

林侍郎却精神一振,以为将时来运转。

阿弦道:“去县衙另有别的事。”

桓彦范疑惑。

此时车已经进了城门,因为近来有些流民来到范县,城门查的并不严,又因小兵认得这进货的老丈,是以连问也没问便放行了。

眼见桓彦范满眼惊愕,阿弦心中一转,知道此事不能再瞒着他了。

阿弦凑近他,低低说道:“今晚上将有暴雨,无渡河的水会暴涨,灌入范县……我们要立即告诉县令,让他尽快疏散民众,躲到城北的小荆山上去。”

桓彦范如听天书:“你、你怎么知道?”

“你不是问我,昨晚上我为何知道逃生的路么?”

“啊……是啊?”桓彦范怔怔点头。

“是有一只鬼指点领路,”阿弦把心一横,继续道:“河水倒灌,也是昨晚上给我们领路的那只鬼告诉我的。”

桓彦范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捶了一拳:“鬼……领路?”

林侍郎听不见两人低声:“怎么了?在说什么?”

阿弦知道桓彦范一时半会儿大概不会相信,更加知道此事不能跟林侍郎说,因为他绝不会信,反而会节外生枝地闹腾出别的事,因此对他只字不提,只说服桓彦范就可。

看着桓彦范惊怔的模样,阿弦郑重道:“你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若不立刻疏散百姓,今晚上……”

眼前浮现方才看见的无渡河上的情形——

在那翻涌的河水之中,随着波浪起伏,有数不胜数的百姓尸首浮在其中,有人哀号,有人挣扎,却有更多人被无情的河水卷裹其中,拉入河底。

其他的车马,牲畜,家具物什,载浮载沉。

那是水中地狱,惨不忍睹。

阿弦举手在胸口一抓,似乎想从那“护身符”上汲取一丝力气。

她沉声道:“如果不尽快疏散,——范县将成为一座空城,所有百姓都将是无渡河中鱼虾的饵食!”

桓彦范这样跳脱自在的少年,听了这句话,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夜幕将临,天际灰蒙蒙一片,吉凶莫测。

一只黑色的乌鸦掠过前方,停在旁边的城墙之上,幽幽之眼环顾世间,“唊唊”高叫,像是一个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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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吏部。

数名书吏捧着厚厚地公文,低头静默地进出。

公房之中,桌上几乎都放慢了雪片似的文书。许圉师进来的时候,几乎没看见被文书挡住的书桌后那人。

“天官。”擦了擦老眼,许圉师终于走上前,“你这是……在忙什么?”

崔晔起身行了一礼:“许公,且稍等。”

他复又垂眸,看着手中一册新送来不久的公文。

许圉师扬首看了一眼,依稀看清是襄州来的公文,因怕是机密不便观看,便又揣手退回,自落座。

“皇后想再派钦差前往江南,我实在是无人可派了,”许圉师想了想,望天叹息,“就算再勉强选人出来,也不过是白白填补,且我真心觉着,并没有人再能比阿弦更得用了。”

回想之前武后当着群臣面儿说起阿弦应对的那些话,许圉师真心实意地疼惜起来,眼中透出惋惜之色:“但是,因为我一念之间,反害了那个孩子的性命,我当真后悔,本不该让她去的,这担子对她而言实在是沉重了些……”

“阿弦不会死。”崔晔匆匆说了一句,他并未抬头,马不停蹄又拿起另外一份公文。

许圉师听他口吻坚决,心底缓缓升起一丝希冀:“你可是知道了什么?但如果无碍,怎么会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地方官兵,负责护卫的将官已经各处搜寻了……”

“有消息。”崔晔的目光在手中的公文上极快地掠动,双眸也越来越亮,狂喜虽被按捺,却仍如夏日阳光般炽热闪烁。

许圉师看出异样,忙站起身:“说什么?”

崔晔唇角一动,似是想笑,又不曾真的笑出来,脸上却透出一种悲欣交集的神情来。

他定了定神,才道:“有消息,许公,有消息。”

眼中的阳光之外,似又蒙了一层雨雾。

许圉师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正要定睛再看,崔晔已经回过身去。

他的肩头轻颤,从许圉师的角度看去,他似是轻轻抬手,大袖自面上一拂又悄然垂落。

两个人奇异地静默而立。

顷刻,许圉师正要开口相问,崔晔却又转过身来,除了双眸有一抹可疑的淡红跟润泽外,再无异样。

许圉师禁不住咽了口唾沫,竟忘了自己方才关切的那个问题是什么。

崔晔已恢复如初:“许公来看。”

许圉师才反应过来,忙走近,见崔晔指着的,果真是襄州范县呈上来的一份公文。

“啊,是这个……”许圉师飞快地看完。

这一份公文,是范县县令呈递的,原来半月前,范县的无渡河因天将暴雨,又兼狂风,引发了河水暴涨,倒灌入城,几乎整座县城都被淹没。

只是神奇的是,县城中竟没有一名百姓伤亡。

原因,却是范县县令在暴雨降落的前一个时辰,便叫百姓们都撤离到了城北的小荆山上!

这宗事迹,许圉师也有所耳闻。

只是见崔晔特意指出这则,许圉师不解:“这范县县令倒也是个人才,找到一个善观天象的游方高人,不然的话,这满城百姓的性命就成了鱼虾口中食,县令遗臭万年不说,只怕二圣又要暴怒,而我也要更加焦头烂额了。咦,天官的意思是……”

崔晔道:“没有什么游方的高人。”眼角的红又重了几分,向来冷清如他,竟有些难以自控,“没有别人,是阿弦。”

唤出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心头一股难以形容的悸动,似潮水般缓而有力地漫过。

第192章 配合

虽然崔晔的话从来不容置疑, 但许圉师仍有些疑惑不解:“天官,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崔晔道:“这范县距离阿弦他们失踪的宛州郊外客栈并不算很远,如果不绕山路的话一天左右便能到达, 更重要的是, 世间纵然虽有善观天象者,但能算到河水倒灌、又能主动游说县令迁移百姓的,绝不会再有第二人。”

许圉师捋着胡须:“当初在东宫,十八子出头为袁少卿佐证申诉之时, 我甚是欣喜, 因为从一个少年人的身上看到一股正气跟锐气, 似我这般如夕阳落山般暮气沉沉的老臣, 看到如此簇新的风华少年,心里的欢悦是难以形容的。可我虽知道十八子有胆有识且有勇有谋, 但……她能善观天象甚至更超出此中之能?”

崔晔心道:“那个孩子的能为,本就超乎许公您的想象。”

勉强将这句略显自夸的话压下,崔晔道:“阿弦的确有一种超出常人的能为, 故而当初也能在杨大人府上找到殿下, 同时, 也知道士兵涂明的殒身所在。”

许圉师一震:“是啊!”

太平失踪之事许圉师后知后觉, 但涂明这案子却是他亲自插手的, 他也曾问过阿弦怎地知道的如此清楚,阿弦却只语焉不详。

许圉师直直地看着崔晔:“她竟果然有这种未卜先知之能?”

崔晔看他满面惊艳,不由一笑:“阿弦也非神人,许公不必惊诧。事实上, 我之所以认定这所谓的‘游方高人’是她,还有一点证据。”

许圉师忙问道:“是什么?”

崔晔垂眸,看着桌上展开的公文,在范县县令的呈奏中还有一行不怎么引人注意的小字:

此高人自称‘窥英法师’,跟大慈恩寺的高僧窥基法师有些“渊源”。

目光缓慢描绘过“窥英”二字,崔晔微微一笑。

袁恕己虽斥责崔晔无情,但只有崔晔自己知道,阿弦“殒亡”,他心头也似乎凝着一团火,那火焰寂静无声地团成一团跳跃燃烧,等到无可按捺的时候,兴许是带着血一块儿喷涌而出,烈烈烧灼成灰。

一方面他绝不信阿弦会出事,但另一方面,毕竟这世间没有完全的“不可能”,他怕这其中,真正会有个万一。